第十章 莫待无花空折枝
“小景,你没事吧?”忍足一脸担忧地看着自战斗结束后就面色不佳的迹部。
“本大爷无恙,”迹部瞥了眼忍足,顺手拍掉了对方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倒是你,看看现在可还有个人样?”
忍足苦笑,他现在的确不复往日翩翩公子的形象——脸上多处血迹和烧伤,步履虚乏,最难堪的是外袍在方才的恶战中烧得七零八落,露出了白色的里衣,“我倒是像刚从火坑里爬出来似的。”
比起忍足的惨样,只是衣角破损和面色苍白的迹部看上去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听了忍足自嘲似的话语,他露出了“可不就是如此”的表情,却在转过身子的瞬间忍不住弯了嘴角。
忍足却是没有放过迹部的小动作,眼见对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容,他也跟着笑起来,望向迹部的眼神愈发温柔,“说起来,我以为这段日子不花功夫在修行上功力会退步不少,没想到我的功力不减反增,果然跟着小景就是运气好呐。”
迹部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些,只背对着忍足低低说了句,“笨蛋……”
忍足自是无法看到迹部的神情,但却敏感地察觉但对方的不对劲,“这神农洞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尽快赶回去,”顿了顿,又调笑着说道,“那困在冰里的手冢,也是等不及了吧。”
“他倒是能感觉得到!”迹部凤眼一瞥,倒也被忍足的戏言逗得一乐。
“这莫非是……”这时却见忍足有些惊异地看着不远处,这样的神色在习惯于掩藏城府的忍足身上却是不多见,使得迹部也带着几分疑惑望过去,发现是一株翠绿的树,随风轻摇的枝叶如同身姿曼妙的少女。
“梭罗树。”迹部轻声说道,语气里也带着些许讶异。
“果真是梭罗树。”二人走近了,忍足不禁连连感叹,“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只有古书里才记载着的东西。”
“不过是一株‘死树’罢了。”迹部伸手抚了抚树干,这传说中的梭罗仙树全然没有应有的灵气。
“这树仙怕是早已修炼成仙、得道飞升了罢!”忍足不禁有些失望,毕竟,眼前这棵树再也不可能结出传说中的梭罗果了。
“也许是得道不成反而魂飞魄散了。”迹部看了看忍足,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小景何处此言?”忍足不解,可他分明看懂了迹部眼里的不忍。
迹部随手拂去飘落在肩上的绿叶,“你可知道梭罗树仙是如何修炼的?”
忍足立即摇头,静静地等着下文。
“梭罗树不同于其它生灵,一株树会生出两缕精魂,待他们合力修炼成半仙时才能得到成仙的机会。”迹部顿了顿,“你能猜到他们如何才能真正成仙吗,啊嗯?”
忍足还是摇头,心里却已明白了七八分。
迹部似乎也看出了忍足的想法,却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梭罗树一生只结一果,所以能得道成仙的,也只能有一人。”
“你说,他们是会吞食朝夕相伴的同伴还是会一同烟消云散?”
原本寒气十足的洞中在炙炎石的影响下竟不知不觉温暖了起来,四周的冰壁上也不时滑下几滴水珠。迹部将炙炎石放在了那块冰封着手冢的冰块前,轻念口诀,那块石头便愈发炽热起来,整个山洞几乎如同先前那布满了熔岩的炙炎洞一般炎热。
厚厚的冰块开始一点点融化,手冢的面容也更加清晰起来。迹部掐指算了算,怕是不超过三个时辰,手冢就彻底得以解脱了。
“这一刻,你久等了吧……”话音未落他便转过身子往洞外走去,眼里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
“你在这里发什么怔,啊嗯?”迹部走出山洞的时候就看见忍足坐在布满了青苔的石台上仰着头,也不知透过那层层叠叠的枝叶,映入他眼帘的还剩下什么。
“因为小景你为了手冢都不愿理睬我,我只好在此胡乱消磨时间。”忍足此时已换上了蓝白长袍,脸也洗了干净,又是一副引诱少女的俊俏公子样,让迹部无端地想起那日在太一仙径时看到忍足的情形,也是如今日一般的明媚春光。
“说我发怔,小景你又为何也发了怔?”
迹部回过神来的时候,忍足正用修长的手指正在他的眼前摇晃着。他微微退了半步,“本大爷只是在想些事,才不似你一般像入了魔障。”
忍足却呵呵的笑了,“这话你说的还真不差,我确实早入了你的魔障。”
迹部微愣,忍足不是没说过这样的戏言,相反,他一天不说这样的话才反而觉蹊跷。只是,最近的日子,忍足说这话的时候全然没了当初的漫不经心,那双他总也看不透的眼眸也变得同一汪清泉,明亮而湿润。这些变化代表了什么他懂,但却刻意不去懂。
“你就不能一天不说这些玩笑话?”迹部的嘴角下意识地紧紧抿着。
“我不能,也不愿。”
忍足伸出手牵起迹部的一缕长发,虔诚又温柔地亲吻那金色的发丝,“你明明是知道的,小景,”顿了顿,他又重复道,“你知道的。”
“忍足……”迹部刚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忍足摆摆手打断了去。
“小景,你可是不信我?”忍足抓了迹部的手握在自己胸前,左胸的位置。在那里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失常地跳动着,相信迹部也能,“若是可以,我恨不得把心掏了来给你瞧。”
握着手心里的冰凉,忍足却从指尖一路烧到胸腔,那里激荡着的全是欲望,一种名为迹部景吾的欲望。
“我怕惊了你,所以一直不愿说,原想就这样静静看着你,碧落也好黄泉也罢,倒也不负此生。只是,今日炙炎洞内一战,生死之间我却忍不住要想,我忍足侑士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只怕就是没有对着我爱的人说出我的心愿。”
“小景,我爱你,你信是不信?”
这样问着的忍足却没有一丝慌乱的感觉,相反,他的脸上挂着几分浅笑,眼里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迹部几乎要被忍足手掌心里的温度灼伤,像是顷刻间就要将两人都燃烧殆尽的火焰一般,让他的心都微微发了烫。现下的忍足让迹部油然生出一股似乎素未蒙面的错觉。
这样气势咄咄的忍足竟让迹部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可他却感觉对方手掌的力度又大了些。
“小景在犹豫什么?”忍足伸出另一只手揽住了这只分明已惊慌失措的妖精,甚至在自己的手碰触到迹部的腰间时对方眼皮细微地颤动都被他悉数看在眼里,于是心下更是稳操胜券一般,越发笑得肆无忌惮起来,“不管你认不认,你不厌恶我的拥抱,也不厌恶我的吻。”
他眯起眼,笑容再不似往日留几分余地,反而如四月天般干净清澈。他看着迹部,仿若看着珍宝,“你也喜欢我,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