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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迹】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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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删掉,修改了重填。这次一定要填完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IP属地:广东1楼2014-02-08 20:39回复
    楔子
    羲历三百八十年九月初七,妖族来犯,遂与异类战于昆仑之巅,三日三夜,血染昆山。本派第二十七代掌门重伤妖界之主,遂将妖物逐回妖界。此役大伤本门元气,长老弟子死伤无数,掌门不治身亡。此可谓几十余载之大事也,哀亡魂,铸精魂,吾琼华之威亦无所撼。
    ——《琼华录▪经年记》


    IP属地:广东2楼2014-02-08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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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当时只道是寻常
      忍足侑士是个孤儿,从小被琼华派厨房里的师傅收养,一边打杂,一边学习修仙,日子过得平凡而简单。他本也并不是个有一腔热血和抱负的人,换句话说,忍足侑士即使从小在昆仑山长大,也从没有过终有一天能得道成仙的想法。在他的念想里,安安稳稳地过好每一天,到了年纪找个门派里喜欢的师妹,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即使他的天分高得足以傲视大多数同辈甚至前辈。
      所以命运这种东西,真是不可估量。
      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的人生会有什么改变。
      就像此时,忍足在惨淡的月色下,悄悄地潜进后山禁地。
      ——父亲病了,禁地里的一种草药可以很好地医治。所以忍足毫不犹豫地踏进了后山的领地,当然,是趁门口的守卫换班的空档——在昆仑山的近二十年里,聪明如忍足自然是将这些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即使他并曾刻意留意这些琐事。就像纵是他大多时候都懒懒散散地修炼,却一点儿也不妨碍他成为这一批弟子中的佼佼者。
      至于禁地,他忍足侑士也从来不是什么墨守陈规的主,尽管所有的前辈,师傅等人都或是苦口婆心地劝说,或是戒律严明地禁止不能靠近那处。
      ——不过是有个锁妖塔罢了。
      忍足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座隐在夜色里的高塔,耳畔甚至隐隐传来凄惨的呻吟。他知道,那是百年来塔里锁着的妖魔,它们无时无刻不想冲破这牢笼,直到利爪被磨平,咆哮变呻吟。
      不知怎的,看着云雾缭绕里阴森森的锁妖塔,忍足从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痛感,稍纵即逝。
      忍足长舒了一口气,面上还是一副没有任何表情的样子,他长腿一迈,脚下生风,向着锁妖塔南方的玉清池走去——那池潭边生长的绿苔,就是他此次要寻找的东西。
      今夜的月光本来就有些敷衍,漫不经心地散落,更多的地方只是一片漆黑。不时吹过一阵阴寒的风,整个后山都透着些许不可侵犯的意味。
      忍足不再多想,只脚下更快,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月光在池面上粼粼的闪光,星星点点,如同银河坠入一般,让骨子里爱着浪漫的忍足一时间忘记了思考,就这样定定地看着。
      直到,空气里突然弥散开一种花香。
      忍足情不自禁地嗅了嗅,玫瑰的香气。
      那是在暗夜里妖娆绽放的玫瑰。
      忍足想,他一定是遇到妖怪了。
      就在那璀璨的池里,一个妖娆的身影卓然而立,衣裳半退至腰间,直泻而下的发都无法遮掩那道引人遐想的凹陷。
      ——无限风情。
      仅仅就是这样一个背影,就让人移不开眼。忍足无法想象那个身影如果从前面看去会给人怎样的想法,他只知道,他此刻像被施了法一般无法动弹,胸腔里跳动的节奏早已超出寻常。
      “你准备一直看下去,啊嗯?”
      风里夹杂着香气,那个声音里都带着魅惑的感觉,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忍足的耳膜,甚至让忍足呆愣了几秒才终于做出反应——他伸出手结了一个印,周身忽然散出点点荧光,将自己笼罩。
      从那背过身去的人影传过一阵浅笑,那人似乎是拢了拢衣衫,然后转过身来。
      ——一定是妖怪。
      此时月光竟正好亮堂起来,那人的面庞如此清晰可见。
      白皙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眸中流露出魅惑至极的流光,面容精致得好似从画中走出一般,偏偏右眼下点缀着一颗妖媚之至的朱砂,还有如流苏般倾泻的耀眼的金发。那人只懒懒地披着件白色的袍子,竟透着只应天上有的姿态。
      忍足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这样的美,超越男女,超越世俗。
      这种美得不似人间的模样,不是妖物还能是什么?
      这样想着,忍足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暧昧不清的笑,他向着那人缓缓施了一礼,“在下失礼了。”
      “哼,”那人从鼻腔里发出一丝嘲讽的音,却笑得更加妩媚,“既然知道失礼,为何不速速离去,啊嗯?”
      那人句尾一声的“啊嗯”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魅力,让忍足的心随着那尾音的上扬而微微颤动。
      ——真是不简单的角色。
      一举一动都能魅惑之至。忍足在心里默默感叹,然而面上还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他继续用醇厚如古琴般低哑的嗓音说:“虽然说是在下打扰了阁下,不过,恕在下直言,这里似乎是琼华派的禁地……”
      那人先是定定地看着忍足,海蓝色的眸子里光华流转,随后竟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狂傲至极,在静谧的夜里尤为凸显。
      忍足不禁皱起了眉,这么大的动静不会引起守卫察觉吗?随即又看了看那人,后者的笑意丝毫没有减少,像是完全不担心一般。于是忍足悄悄地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心里开始默念起心法,毕竟,能擅闯蜀山禁地还敢如此放肆的妖,法力不容小觑。
      那人也不知是否注意到了忍足的小动作,却也是停止了笑声,顿了顿,抬起下颚,仿佛居高临下般对着忍足说道,“本大爷是迹部景吾。”
      忍足在心里默念的口诀就这样断了,他看向迹部的眼神里带着三分疑惑,因为他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后者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
      ——这算什么?擅闯蜀山禁地只是为了在玉清池里游水?
      纵使心里万般疑惑,忍足还是不动声色地回应着,“在下是忍足侑士。”
      迹部没有在说话,只是就这样向着忍足走来,一直走近,近到忍足的周身都被玫瑰的香气笼罩,近到忍足可以看清迹部丝绸般细腻的肌肤,近到忍足的眼前完完全全地被迹部海蓝色的眸子包围。
      忍足背过去的手下意识地结印,此时他的呼吸都变得缓慢浑浊起来。
      迹部的身子似乎比忍足矮了些,他低低地笑了几声,双手竟攀上了忍足的肩,他凑近忍足的左耳,舌尖若有似无地扫过对方的耳廓,带着些凉意的气息喷洒在忍足的脖颈,让他从下而上产生了酥麻的异样,结着印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
      恍然如梦。
      足足呆愣了几十秒,忍足才如梦初醒般,月轮不知何时又深掩在云雾里,眼前便又是一片漆黑,哪里还有迹部的身影。忍足这才全身放松起来,呼吸也恢复了正常的节奏——迹部似乎说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
      那玫瑰花般的气息里夹杂着魅惑,竟使得忍足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迹部,迹部景吾吗?
      突然身后有些动静,忍足敏觉地转过身去。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忍足。
      在看到是后山守卫的那一刹那,忍足突然想起迹部刚才的话语,带着些许罂粟般让人沉沦的危险气息。


      IP属地:广东3楼2014-02-08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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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
        ——人生就要跌宕起伏才有意义不是吗?
        忍足伸出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抬起头看着太阳,阳光从指缝中泻下,虚幻得有些不真实。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饶是忍足都忍不住感叹一下春秋——近二十年来的生活突然被打乱,他就这样因为擅闯禁地而被逐出琼华派,甚至强烈提出这个惩戒的人正是他的父亲——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养育了他这么多年的父亲。
        忍足轻轻地叹气,然而下一刻也就完全接受了这个结果。本来忍足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在山上过一辈子和在山下过一辈子其实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也许喜欢浪漫的他更倾向于后者也不一定,虽然下山的时候不少师妹师姐都哭着来送行。
        随性地漫步在下山的太一仙径,忍足就如普通的游人般欣赏着路旁的美景,顺便为上山求仙的人指指路,完全不像是个刚被逐出师门的琼华弟子。
        “真是美啊,这里。”忍足不由自主地感叹着,整座昆仑山长年在仙气的笼罩下四季如春,且不说空气中氤氲着令人分外心旷神怡的仙气,就说这漫山遍野奇花异草、奇珍异兽,也足以让人流连忘返。
        忍足的视线突然被路旁的一丛玫瑰吸引了去,脑海里便浮现出昨夜那场如梦般不真实的绮丽的一幕,仅仅是这样回想着,忍足连那时迹部攀附在自己身上的触感都仿佛能再次感受到,甚至是那妖精冰凉的气息。
        “他是狐狸精吗……”忍足轻笑了一声,喃喃自语。
        “本大爷才不是那么低贱的东西。”华丽的声线,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忍足微惊,抬起头循声看去——映入眼帘的先是那一头耀眼的金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惹眼的光。
        迹部倚坐在树枝上,枝头艳丽的花都遮不住他的绝世容颜。他的嘴角带着明媚的笑,真正是一任群芳妒。
        忍足不自觉地勾起笑意,向着迹部招招手,“好巧,迹部君。”
        迹部并没有回应忍足,反而似是有些不高兴地瞪了瞪忍足,“你竟然不记得本大爷的话?”
        忍足微愣,然而下一刻就明白了,于是眯起眼,笑容里习惯性地带着暧昧,“当然记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话一出口忍足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是一个局?莫非昨夜迹部故意引来了守卫就是为了赶自己下山?想到这里,忍足的眼神不禁深邃起来,深沉的眼眸习惯性地隐藏着内心。
        迹部这才好像有些高兴,他拍了拍身上艳丽的紫色长袍,起身跳下,连一花一草都不曾惊动,就这样定定地站在了忍足面前,“很好,跟着本大爷上路吧。”
        “上路?”忍足轻轻嗅着迹部身上诱人的香气,然而思绪完全跟不上迹部——上路?上什么路?又为何要同一只妖怪上路?虽说忍足已经被琼华驱逐,可让一个幼时就被灌输着斩妖除魔的修仙之人来说,这一时也不好接受。
        “怎么,和本大爷一起上路可是你的荣幸。”迹部有些不满忍足的反应,竟凑到忍足跟前,一双凤眼直直盯着忍足。
        被突然凑近的迹部吓了一跳——对方那张脸太具有诱惑力,然而他又似乎完全不知晓般动辄就凑上来,饶是镇定如忍足,丹田里的真气都不免有些紊乱。不过忍足封锁心扉的能力也不简单,虽然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他还是挂着七分疏离三分暧昧的笑,“是,是,能跟迹部君一同上路实在是在下的荣幸,只是,”忍足顿了顿,也是直直望进那双同海般湛蓝的眸子,“可否给在下一个理由?”
        且不说人与妖、修道之人与炼魔之物的隔阂,他们之间也只是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罢了。忍足在心里暗想,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且迹部的美已经很难用寻常的美来形容了,但他毕竟是妖物不是吗?这样想着,忍足的心里闪过些莫名的、令人不太舒适的感觉,然而那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快到连忍足自己都不曾察觉。于是他冷静地告诉自己,迹部只是妖物而已。
        虽然这妖精未免也太胆大了些,不仅敢擅闯有着令妖怪闻风丧胆的锁妖塔的琼华禁地,还敢在如此青天白日下现身在路经昆仑之巅的太一仙境上。但他身上的妖气却是少得令一般的修仙之人难以察觉——这正是法力高强的妖精才能办到的。
        “哼,”迹部冷哼一声,连发怒的表情都显得风情万种,他抬高下巴,神情倨傲,“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吗,啊嗯?”
        忍足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重复着:“身世……?”
        迹部还是那副居高临下的神情姿态,“你不想去揭开一些关于过去的秘密?”说着,白皙的手伸向忍足胸前,从忍足的衣领里掏出一枚玉佩,那绿色的玉佩竟隐隐闪着红色的光芒。
        忍足的呼吸一滞,迹部翻出的这枚玉佩的确关乎着自己的来历——他从小就带着它,一刻也不曾离身,因为父亲告诉他这是他亲生父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忍足渐渐平复呼吸的节奏,他眨了眨眼,“请问迹部君是怎么知道这……”
        “不用啰嗦了,”迹部好似不耐烦地打断了忍足的话,语气里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你只要告诉本大爷,你愿是不愿?”
        听着迹部不容置疑的话语,忍足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哪里是让人选择的语气啊,忍足的心情忽然就轻松起来,罢了,其实去哪里不是去,何况旅途有美人相伴又不是什么坏事。这样想着,忍足的笑容也简单起来,“既然是这样,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顿了顿,笑容里又
        透出些狡黠的意味,“让我们一起上路吧,小景。”
        “……‘小景’?”迹部好看的眉有一瞬间似要交叠在了一起,下一刻却又是妖艳如初,“本大爷勉强同意这个不华丽的称呼了。”
        ——这妖精真是个矛盾体,忍足唇角轻扬。一时妖媚动人让人不能自已,一时霸气十足不怒自威,一时诡谲神秘感觉城府极深,一时又简单到什么感情都写在脸上。这样真的算是修炼了几百甚至上千年的法力深厚的妖物吗?
        “这样的旅途应该不会无趣吧……”忍足低低地呢喃着,像是说给自己听,看着前方已然动身离去的迹部妖娆的背影,唇角的笑意已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真实。
        忍足伸手将玉佩塞进衣襟里,胸前感受到熟悉的冰凉。那玉佩就这样隐在衣服里,闪着不易察觉的红色。
        一切,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IP属地:广东4楼2014-02-08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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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漫天繁星点点,尚且年幼的孩子躺在草坪上,全然享受着这一刻的寂静与美景。
          忽然一阵风吹过,卷起点点花瓣,一片血红色的花瓣轻轻地落在他的额头,他伸出稚嫩的小手准备拂去这片调皮的花瓣——
          风突然间强烈起来。
          世界在一瞬间陷入黑暗。
          孩子瞪大了眼睛,恐惧感从心底蔓延,他企图挣扎,却发现自己像被定在地上一样无法动弹。
          “……快些……”有发丝垂在脸上的触感,孩子的恐慌却渐渐消散着,耳边是如同鬼魅般的气息,“……长大吧……”
          又是一阵风过,眼前已恢复了星光璀璨,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一个短暂的梦。
          心底弥漫的不是恐惧却是一种莫名的熟悉,熟悉的发丝,熟悉的气息,一切都莫名其妙的熟悉。他闭着眼努力地想从脑海里找到这种熟悉感,然而却是徒劳。
          ——忍足从梦中醒来。
          他眨了眨眼,先是慢慢适应了眼前的黑暗,然后抱着头思索起梦里发生的那个场景。
          ——那到底只是场梦境还是曾经真实地发生过?
          忍足分不清。他从怀里掏出那块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红光的玉佩,轻轻地摩挲着,“其实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就算知道了那些所谓过去的事,他忍足侑士也还是忍足侑士,不会变成另一个人。
          然而他还是跟着迹部来了不是吗?
          忍足自嘲地笑笑,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不是狐狸精却比狐狸精厉害多了啊。”至少那种魅惑人心的本领,迹部一点也不比其他妖精差。
          忍足没了睡意,索性披上一件袍子走出房外。
          ——在月色下散步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啊,即使没有美人相伴。
          忍足放松着身心,惬意地在客栈的后院里走走,然而没走出多远,就闻到了那种诱人的玫瑰花香,那是独属于迹部身上的味道。
          ——风月撩人。
          忍足在很久以后都无法忘记那天的场景——迹部倚靠在树枝上,金色流苏散乱地披着,他只着一件白色长袍,明明仿若他们初见时的样子,身形却显得有些单薄。面上没有了往日里飞扬的神采,下颌微微上扬着,只是眼里不再是凌厉的气势,海蓝色的眸子像是蒙了雾般看不真切。
          ——为什么露出这样泫然欲泣的表情?
          忍足终是忍住了将树上的人狠狠抱在怀里的冲动。
          一个在树上望着远方,一个在树下望着树上。
          哀伤,希冀,躁动和不安,终究凝结成一幅回不去的画。
          “小景,昨夜睡得好吗?”一个早上都没有见到迹部,直到忍足在客栈里用过了午饭后才看见迹部姗姗来迟的身影,于是挥手示意,笑容礼貌。
          白日里的迹部不再是妖精的模样——金色耀眼的发此时变成了紫灰色,同样华丽却不张扬,五官精致却不再透着一股妖媚之气,穿一件淡青色的长袍,整个人看上去倒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只是眉宇间是遮掩不住的傲然跋扈之态。
          迹部没有回话,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出去走走吗?”
          忍足莞尔,“好啊。”便跟着迹部走出客栈——虽然迹部的语气平淡,可他却不知为什么觉得眼前这人此时的心情不错。然而下一瞬忍足的脑海却中闪过昨夜那个独倚在枝头的身影,心里伴随过一抹撕扯感。忍足摇摇头,驱散了这些无名的念想,快走几步与迹部并肩,侧过头用眼神描绘起那张完美的侧脸。
          不算繁华的小镇即墨,却是到处洋溢着欢快的气息。明日是镇子里祭祀山神的日子,此时便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笑语欢歌。
          “看来明晚的烟火祭会很热闹啊。”忍足不禁感叹道,话一出口却下意识地看着迹部的反应,那人不可置否地一扬眉,神色愈发柔和,像是也在期待明晚的到来。
          一时间两相无语,气氛倒也不是尴尬。
          有些孩子的喧闹声从前面传来,忍足还未来得及反应,腰际就被结结实实地撞了下——那个突然从小巷里冲出来的孩子倒在了地上。
          忍足连忙上前扶起这个小孩,却见这个衣着朴素的小孩长得眉清目秀,微皱着眉却笑眼弯弯,不由得对前方那些追赶出来的孩子们冷声说道,“几个男子汉怎么欺负一个小姑娘呢。”
          那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反驳了几句,只是童声杂七杂八地听不分明,就见一个年龄稍大些的孩子走上前,深色慌张,一边不安地扯着衣角,“我们才没有欺负他……他和妖怪在一起!”
          其他孩子顿时也附和起来,“对啊我亲眼看到他和一只狐狸说话!”
          “他也是妖怪!”
          “妖怪滚出去!”
          面前的小孩没有一点反应,忍足却第一时间看向迹部,他不知道,身为妖怪的迹部此时会不会一时冲动伤了这些小孩,然而迹部此时也看了看忍足,眼里尽是嘲讽。忍足顾不得想明白迹部的眼神,心里一紧,只得更加严厉地看向那群孩子,“你们还是快走吧。”
          几个半大的孩子着实被吓着了,面面相觑,拔腿就跑。
          这个孩子适才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身上和脸上的尘土,然后轻轻去拉住迹部的衣角,笑得煞是甜美,“大哥哥,能跟我来吗?”
          迹部刚才还冰冷的脸上此时却噙着笑意,伸手揉了揉孩子浅栗色的短发,半勾着嘴角,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宠溺,“好啊。”便跟着小孩离开,看都没看忍足一眼,只是经过后者的身边时轻轻地说了句,“你未免也太小看本大爷了些。”语气平平,甚至听不出分毫喜怒。
          忍足愣住,只看着那个孩子拉着迹部走向前去,孩子回头向着忍足挥挥手,“大哥哥,你也跟上啊!”
          忍足摇了摇头,快步跟上,心下却暗自后悔,后悔方才有一瞬对迹部的不信任。脑海里浮现出迹部海蓝的眸子,不是轻蔑,不是孤傲,却是让人凉到心底的失望,懊丧连天汹涌袭来,仿佛淹没了身体。忍足只得干巴巴地重复了几个稳定心神的法术,跟在两人身后。
          “对了,大哥哥,”孩子转过身子,眼睛的弧度更甚,“我是男孩子。”
          忍足的心法自然又被打断,他是错觉吗,为什么看到那个孩子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
          ——这个孩子又为什么要带着他们走?更重要的是,迹部为什么如此轻易地就跟着他走?


          IP属地:广东5楼2014-02-08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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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狐媚情仇乱尘烟
            一前,一后,相去不过几步之遥,却生生从心底划出一条人与妖的鸿沟。
            沉默,叹息,犹如置身荒野,周围的人物景物都不复存在,仿佛偌大的世界只有两个一前一后的身影,然而终究也只是一前一后,我追几步,你也前进几许。
            一路无言。
            直到稚嫩的童声响起——
            “到了,就是这里。”小孩放开迹部的衣角,快跑着向这间山里的小木屋。
            忍足不禁皱了皱眉——有股淡淡的妖气从那屋里散出。
            迹部不知何时已恢复了往常的神色,他看了看忍足,“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说罢便率先朝着小屋走去。
            忍足苦笑,连忙跟着,两人一起走进了屋子。
            ——果然是妖怪。
            屋里的床上卧着一只九尾白狐,气息奄弱,紧闭双目,妖气甚是薄弱,看上去命不久矣。
            “时日不多了。”迹部伸出手轻抚了下白狐的脑袋,对着孩子说道。
            孩子点点头,一直弯着的眼终于睁开,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溢着悲伤,“我知道,请你们救救它。”
            迹部没有回应,忍足却心里有些动容,“它伤的如此之重,纵使是我们,也没用回天的法术……”然而心里不免生出疑惑,这个半大的孩子又是怎样知道他和迹部都不是凡人而前来求救呢。
            孩子低垂着眼帘,喃喃自语,“可是山神伯伯说你们不是一般人,一定有办法的。”
            “山神伯伯?”忍足不自觉地重复道。
            “嗯嗯,”孩子仰着头,“就是住在隐香山里的山神伯伯,他告诉我你们都是会法术的人。”
            “既然是山神为什么不救它?”忍足的疑惑消了大半,又不动声色地接着问。
            孩子抬头看了看忍足,还有些圆鼓鼓的脸上又是急切又是怒气,“我怎么知道?山神伯伯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一直安静站着的迹部又轻柔地摸了摸白狐额前的毛皮,忽而低下身子,轻声问道:“何人夺去了你的魂魄?”
            ——原来这九尾白狐没有任何外伤,却是被夺去了几魂几魄,这才危在旦夕。
            白狐似是费力地粗喘几口气,却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半晌,虚无缥缈的声音才响起,“柳生……”
            下一刻,忍足和迹部二人就被一道白光所笼罩——
            它是一只九尾白狐。
            它修行千年,孤身越过无数春夏秋冬,越过无数浩瀚烟尘,看过极漠之地的长河落日,极寒之地的微光漫天,路过忘川的悠长,经过原野的荒芜。
            然而它只是孤身,历经年华。
            直到有人闯进它单纯如梦的世界。
            它调戏一般地设下迷阵,看着那人在漫天的树海里走了一日一夜,直到他身上的华服沾满了尘土,紫色的发丝黏在一起,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身上还是散发着迷人的气质。
            这时狐狸懊恼地摇动着九条尾巴,为何他看起来不似自己想象的那般狼狈?
            以它千年的修为,却参不透区区一介凡人。身体更是不知怎地,等到自己回过神来就摇身一变——它化作与那人相同年纪的少年,只用一根红线绾住那一头银丝。
            “阁下也是被困于此?”那人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即使身处这样的环境依旧如翩翩公子般。
            那是他们的初遇。
            他就这样进入它的世界,它甘愿离开。
            它陪他跋山涉水,去寻找一种传说中的草药。它隐藏了自己的全部法力,只像一个普通人类一般,它又越过春秋冬夏,越过尘世繁华。
            这次却不再孤身。
            它只是一只妖精,他不懂爱。
            它只是跟着他回家,亲手杀了他的妻子。
            它只是被他请来的道长镇住。
            它只是想伤他却不小心伤了自己。
            它只是只是千年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心痛。
            他们还什么都没有开始。
            回过神来的时候,忍迹二人还站在那间小木屋里,却都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们用一种路过者的姿态,在那只狐狸宿命的泥沼里兜兜转转,仿佛穿越千年而来。
            “你累了,休息吧。”迹部轻念着口诀,淡淡的荧光笼盖住此时更加虚弱不堪的白狐——它痛苦的神色才有所缓和,它低低地叫了一声,方才将二人带入回忆着实将命悬一线的它更加推入死亡的边缘。
            即便如此,它还是固执地将那段时光还原,哪怕只留下一丝魂飞魄散的念想。
            忍足沉默半晌,拉着迹部的手就要离开,“小景,我们去找柳生。”
            迹部微愣,“那还用说……”当下就跟着忍足向外走去,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忍足握着,那是一只因为常年练剑而布满茧的手掌,厚实而温暖,手心的触感细腻而真实。自己也像是被包围着,无法挣脱,不想挣脱却也不必挣脱。
            “他是爱它的。”忍足低沉而优雅的声音从身前传来,打断了迹部莫名的思绪。
            顾不上微微发热的耳尖,迹部开始在脑海中回想着柳生的模样,“爱?你所谓的爱是指杀了它吗,啊嗯?”
            忍足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他轻声叹息,“小景,你不懂。”
            “本大爷不懂?”迹部下意识地就要抽回右手,却奈何忍足牢牢地握着,迹部只停下来,直直地看着忍足,看着他深色的瞳孔里尽是自己读不懂的情绪,他不由得冷笑一声,“本大爷就是不懂,我为何要懂人的情?”
            “小景……”忍足平静地看着迹部,语气温柔,“相信我,找到柳生你就会明白了。”
            忍足的手还是没有放开,他竟从心底感受到那人的坚定从掌心处传来,迹部不由得偏过头去,“本大爷信你也无妨。”
            忍足莞尔,“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你失望,不想让你对这样的爱情失望。
            想你知道,这尘世间的种种美好。


            IP属地:广东6楼2014-02-08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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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昔人无语月无声
              在黄山脚下的太平村里吃过了午饭,忍迹二人向着地图上一个名为炎帝神农洞的地方去。
              忍足看了看地图,略微思索,“我记得要去炙炎洞就必须先穿过月幽之境,可是据说这地方不是轻易能找到的。”
              为了救出被冰封的手冢,就唯有找到炙炎洞里的炙炎石。可是这炎洞本就是传说中的地方,千百年来能找到它的人本就不多,更不要提那些因为途中凶险而有去无回的人了。
              迹部扫了扫忍足手中的地图,轻蔑一笑,“你以为本大爷是什么人,啊嗯?”
              忍足也不恼,只是收了地图,勾起一抹笑意,“说得也是。”便由着迹部带路。
              走了一会儿,便觉四周越发幽暗起来,本该是低矮的灌木丛却长得遮天蔽日,午后的艳阳几乎就只能零零碎碎地洒在小道上。
              “小景,你在这世上,有多久了呢?”忍足随意问道。
              迹部漂亮的眉微微蹙着,他抬起下颚看着这条蜿蜒小路望不到的尽头。微风吹散了他拢在胸前的一缕发,但许久,忍足也未等到他的回应。
              “也是,也许记不清了吧。”忍足喃喃地说。他忽然想到他们曾遇到的那只独自修行千年的白狐——迹部是不是也曾那样一个人在世间漂泊?还是像现在这样有人陪伴着踏上旅程?
              迹部这才看了忍足一眼,语气略有不善,“本大爷记得很清楚,只是本大爷不想告诉你。”
              忍足敛下眼,点点头,不再说话。
              迹部也许是为自己的态度感到后悔,望向忍足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他动了动嘴唇,却始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跳上了枝头,“入夜才能进去,先在这里休息。”
              忍足冲迹部笑笑,虽然他知道他看不见——迹部转身的速度比他勾起嘴角的速度快许多。然而他还是松了口气,至少他不想对着迹部露出那样虚伪的笑容。
              ——只是,你在用那样的表情回忆着谁?
              是夜,整个小道因为灌木的遮挡几乎完全黑暗下来。幸而月光还是透过那些枝条斑斑驳驳地印在地上,乍看去像是阴沉的夜空里点缀着几颗星光一般。
              倚在木下的忍足深深地呼吸了几下,他知道他们将要去往那对于他来说未知而凶险的地方了。
              迹部纵身一跃,衣袖在忍足面前轻轻一挥,一阵熟悉而幽香的玫瑰香扑面而来,“跟着本大爷,不要说话。”他的声音压得很轻,忍足却听的十分真切。
              他开玩笑得说:“小景给我下了蛊吗?”
              果不其然惹来迹部的凤眼一瞪,那表情在一丝丝的月光里对忍足绝对是种诱惑。忍足也确实沉浸在迹部微红的脸颊和流转着光的眼眸里——直到迹部不耐地拉过忍足的手向前走去。
              ——你的蛊也许早在不经意间种在我心里了。
              这样想着,忍足回握住迹部的手。
              那种冰凉的触感让他不舍放手。
              迹部没有告诉忍足,他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前方会有怎样的危险他不知道,能不能拿到炙炎石他不知道,甚至他们能否活着回去他也不知道。
              他是迹部景吾,所以他不害怕。
              只是从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他隐隐有些顾虑,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是为妖以来从没有过的感觉。
              他是习惯忍足的存在的,但他不应该是害怕失去的。
              然而此时此刻迹部却生出一丝莫名的恐慌,他忽然害怕失去这样的温暖。
              他想和他在一起。
              在前方凶险未知的时刻,他生出了想和忍足在一起的念头。
              ——那是否就是人类所谓的“爱”?
              忍足握着迹部的手越来越用力。
              忍足看着走在自己前面没有丝毫动摇的身影,却感觉到了迹部的恐慌。他不知道迹部为什么会恐慌,也不去想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迹部在恐慌。
              他只想抱他在怀里。
              于是忍足轻轻一用力,就将前方的迹部拥入怀中。他的周身霎时就弥漫了玫瑰的香气,他感到怀中的人只是微微颤动了下,并没有挣脱自己。
              忍足为这个认知感到开心,至少,迹部不是讨厌自己的。
              此时四周的妖气逐渐浓密起来,这条刚才还只有几丝倾斜月光照射的小道此刻突然变得星光璀璨起来——许许多多带着光亮的妖精越来越多的聚集起来。
              忍足和迹部两人同时都怔住了。
              这璀璨的光亮一直延伸向前,就像一条银河般不知通向何处。
              “原来如此,”忍足轻轻地赞叹着,“这就是月幽之境啊。”他还环着迹部,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迹部的脖颈。这让迹部不自觉地红了耳根,他动了动,转过头,“忍……唔……”
              忍足吻上了迹部。
              在这美得好似环境一般的地方,他凭着那些点点的光看到迹部回眸时的容颜,就像是受了蛊惑般。
              他只是情不自禁地吻了他。
              他情不自禁地吮吸着他的唇,一边伸手抚上他的脸汲取着他的香气,然后掠夺他的全部呼吸。
              太过美好的滋味让忍足情不自禁地加深着这个吻,直到两个人都需要空气的时候,才将已经满面通红的迹部放开。
              看着迹部喘着气,面庞和耳根都红的发烫,忍足不禁弯了嘴角,“真美。”
              迹部习惯性地瞪向忍足,却发现后者的眼里没有一丝调笑的意味,他深色的眸子里写满了认真。那双曾让迹部都无法看透的双眼里有太多的深情。
              这个男人是真的爱上自己了。
              “……笨蛋。”迹部别过脸去,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
              忍足的眉眼更弯,“小景真可爱。”
              迹部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忍足,他咬紧了下唇,脸上的温度却不受控制地持续升高,心跳的速度也竟有些不正常。
              只是心底却有个声音让迹部无法忽视。
              ——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该爱自己。


              IP属地:广东10楼2014-02-08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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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碧落黄泉终相随
                “呼……果真是下了‘火海’。”从一走进洞内开始,一股热浪就铺天盖地袭来,饶是忍足早已用法术护住了二人周身,他也依然得不断用衣袖擦拭着布满汗水的额角。
                迹部扭过头来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这就受不了了,啊嗯?”
                “还撑得住,小景放心。”话语间忍足又默念了几句口诀,只见两人的周围浮起一层淡蓝色的屏障。
                “你还是省点力气顾你自己吧,”迹部快几步走到了忍足前头,“这点热度还奈何不了本大爷。”迹部无所谓地说着,只是脑海却被方才忍足亲吻自己的样子充斥着,他仿佛还能感受到唇上那属于另一个人的触感。脸颊一阵一阵地泛着红色,好在他们身处炎洞,这才没叫忍足瞧出端倪。
                “我知道啊,”忍足也就这么附和着迹部的脚步,走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背后的金色长发被周围熔岩和火光染得别具艳丽,“小景哪里是一般的妖?只是,这脑袋这手脚,早就不听我的使唤啦。”他调笑着,只是嘴角分明露出一丝苦笑。他又喃喃地说着:“也许我的功力根本不及你,但护着你必是我唯一要做的事。”
                “听说这洞里还住着炙炎兽王,你还是小心为上,毕竟,到时本大爷也未必能护你周全。”迹部静静地呼吸吐纳来平稳心绪,没有理会忍足的戏言,只是一边走一边屏气凝神地注意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忍足的笑意终于弥漫在他藏色的眸子中,迹部的话虽然看似傲慢,实则透着他对自己的关心。想到这里忍足勾了勾唇角,这么些日子以来,他也总算摸清了迹部的脾性。然而他又不可抑制地回味着刚才的吻,想到方才的情不自禁,他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啊嗯?”听见身后的动静,迹部停下了脚步瞪了忍足一眼,“本大爷可没功夫与你说笑。”说罢,也不再理会忍足,反而加快了脚上的步伐,连着越过了好几块浮板。
                “小景等等我……”忍足暗叫一声“不好”,赶忙也跟着跳了过去,只是这么一着急险些踩落石块,左脚几乎在熔江面上晃了两晃才顺利地着地。然后在双脚挨地的瞬间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换上一副惊魂未定又可怜兮兮的模样望着眼前的妖,“好险啊……”
                而对于忍足装可怜的行为,迹部只瞥了他一眼便扭头就走,不理对方在他背后“小景,小景”地叫着。
                可就连迹部自己都无法否认的是,方才见忍足踉跄着跳过熔岩的时候,自己的心仿佛要跳到嗓子眼,哪怕他只是身形一歪自己可能都会去救他。
                思及至此,迹部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在心底念着平心静气的心法,又摇了摇头,欲把这不寻常的心思掩藏起来。
                “且慢!”走在前方的迹部突然身子一顿,语气也严肃了起来。
                忍足当即停止了嬉闹,只屏着气息和表情有些凝重的迹部对望了一眼。他只感觉这洞的温度顷刻间又上升了许多,一股炽热而诡异的妖气随着热浪席卷而来,几乎要撕裂他们周身的屏障。
                “小景小心。”忍足下意识地向前半步把迹部护在了自己身后,又迅速念了几句口诀,先前淡蓝色的法术屏障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而笼罩在其中的二人再感受不到那股几欲焚烧万物的热度,反而只觉得周身一片清凉,仿佛沐浴在蔚蓝的河川中一般。
                迹部挥一挥衣袖,右手白光一闪便出现了一把通体银白的长剑,他看了看已然严阵以待的忍足,压低了声音,“笨蛋,别太勉强。”
                “谨遵小景的旨意,”忍足这时又是一副淡笑的模样,“只是,小景也别小瞧了我啊。”说着双手便迅速地翻掌结印,化气为剑,身后也隐隐闪着银光,正是琼华派的太乙剑决。
                “哼,可别叫本大爷太失望了。”话音未落,迹部的唇角就上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握着剑的手微微上抬,浑身散发着凛冽的妖气和一股醉人的玫瑰花香。
                忍足又稳了稳身子,背后的银芒越发密集起来——这还是他们相处以来迹部第一次散出这么强大的妖气,即使他没有像迹部那样的妖力,他也知道这即将出现的妖怪不比寻常,莫不是……
                “何人扰吾清梦?”洞中忽然传出一阵野兽般的咆哮,震天般的声响使得四周的岩壁震了三震。
                忍足也险些被这股强大的妖气打乱了阵法,当下定了心神细细看去,一只巨大而通体赤红的野兽正对着他们露出捕捉猎物一般的神情,散发着仿佛近身就会被焚烧殆尽的热气。
                忍足不禁皱了皱眉,从这股妖气看来,这只妖物怕真是传说中神农的手下熔岩兽王了。
                从皮毛到犄角都是火红色的野兽又从喉咙深处发出几声低吼,“汝等蝼蚁,为何前来送死?”
                迹部先前紧绷着的表情却突然放松下来,又放声大笑了几声,“你这野兽倒也有胆子叫本大爷‘蝼蚁’,啊嗯?”话语间便是将那柄长剑横于胸前,越来越多的妖气开始四散开来。
                忍足却心下感到一阵疑惑,按理说这兽王若是立即攻过来,他也不敢说有十成把握足以抵挡,但此时却是和他们一般按兵不动,想必这其中定有蹊跷。
                他眼眸转了转,又侧头看了看身旁的迹部,不禁了然几分,这只野兽怕也是在忌惮着他们,因为此时迹部浑身散发出的妖气,着实有些可怕,如果是其他人可能早已被这妖力夺取了心智。只是这兽王毕竟是神农亲自挑选出守护炙炎石的妖怪,而忍足,非但没有被这妖气所伤,反而沉浸在这馥郁芬芳的花香中,有种莫名的安心。
                忍足唇角上扬,“吾等并无恶意,只是想借这神农大神的炙炎石一用。”他的声音如古琴般娓娓道来,丝毫不惧眼前这只嗜血的妖兽。
                兽王低头看了看他们,不禁大笑道:“区区小妖,吾熔岩兽王只听令于神农大神,断不会把炙炎石拱手让出。”
                “那便没什么可说了,”忍足刚欲开口,迹部就挥了挥手打断了他,只直直盯着眼前的巨兽,“本大爷只要打败了你,自会得到这块石头。”
                “哈哈哈哈……”熔岩兽王仰头长啸,“吾多年前也遇过一只和你妖力相近的妖精,只是,它并不如你这般狂傲。”顷刻之间天崩地裂,熔岩翻滚,火星四溅,战斗一触即发。
                迹部眼眸微张,眉宇间不禁簇起了几道沟壑,提剑便要向前刺去,“不要把本大爷和那种笨蛋相提并论。”
                忍足也霎时催动内力,万剑齐发,急急向兽王攻去。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IP属地:广东11楼2014-02-08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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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莫待无花空折枝
                  “小景,你没事吧?”忍足一脸担忧地看着自战斗结束后就面色不佳的迹部。
                  “本大爷无恙,”迹部瞥了眼忍足,顺手拍掉了对方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倒是你,看看现在可还有个人样?”
                  忍足苦笑,他现在的确不复往日翩翩公子的形象——脸上多处血迹和烧伤,步履虚乏,最难堪的是外袍在方才的恶战中烧得七零八落,露出了白色的里衣,“我倒是像刚从火坑里爬出来似的。”
                  比起忍足的惨样,只是衣角破损和面色苍白的迹部看上去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听了忍足自嘲似的话语,他露出了“可不就是如此”的表情,却在转过身子的瞬间忍不住弯了嘴角。
                  忍足却是没有放过迹部的小动作,眼见对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容,他也跟着笑起来,望向迹部的眼神愈发温柔,“说起来,我以为这段日子不花功夫在修行上功力会退步不少,没想到我的功力不减反增,果然跟着小景就是运气好呐。”
                  迹部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些,只背对着忍足低低说了句,“笨蛋……”
                  忍足自是无法看到迹部的神情,但却敏感地察觉但对方的不对劲,“这神农洞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尽快赶回去,”顿了顿,又调笑着说道,“那困在冰里的手冢,也是等不及了吧。”
                  “他倒是能感觉得到!”迹部凤眼一瞥,倒也被忍足的戏言逗得一乐。
                  “这莫非是……”这时却见忍足有些惊异地看着不远处,这样的神色在习惯于掩藏城府的忍足身上却是不多见,使得迹部也带着几分疑惑望过去,发现是一株翠绿的树,随风轻摇的枝叶如同身姿曼妙的少女。
                  “梭罗树。”迹部轻声说道,语气里也带着些许讶异。
                  “果真是梭罗树。”二人走近了,忍足不禁连连感叹,“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只有古书里才记载着的东西。”
                  “不过是一株‘死树’罢了。”迹部伸手抚了抚树干,这传说中的梭罗仙树全然没有应有的灵气。
                  “这树仙怕是早已修炼成仙、得道飞升了罢!”忍足不禁有些失望,毕竟,眼前这棵树再也不可能结出传说中的梭罗果了。
                  “也许是得道不成反而魂飞魄散了。”迹部看了看忍足,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小景何处此言?”忍足不解,可他分明看懂了迹部眼里的不忍。
                  迹部随手拂去飘落在肩上的绿叶,“你可知道梭罗树仙是如何修炼的?”
                  忍足立即摇头,静静地等着下文。
                  “梭罗树不同于其它生灵,一株树会生出两缕精魂,待他们合力修炼成半仙时才能得到成仙的机会。”迹部顿了顿,“你能猜到他们如何才能真正成仙吗,啊嗯?”
                  忍足还是摇头,心里却已明白了七八分。
                  迹部似乎也看出了忍足的想法,却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梭罗树一生只结一果,所以能得道成仙的,也只能有一人。”
                  “你说,他们是会吞食朝夕相伴的同伴还是会一同烟消云散?”
                  原本寒气十足的洞中在炙炎石的影响下竟不知不觉温暖了起来,四周的冰壁上也不时滑下几滴水珠。迹部将炙炎石放在了那块冰封着手冢的冰块前,轻念口诀,那块石头便愈发炽热起来,整个山洞几乎如同先前那布满了熔岩的炙炎洞一般炎热。
                  厚厚的冰块开始一点点融化,手冢的面容也更加清晰起来。迹部掐指算了算,怕是不超过三个时辰,手冢就彻底得以解脱了。
                  “这一刻,你久等了吧……”话音未落他便转过身子往洞外走去,眼里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
                  “你在这里发什么怔,啊嗯?”迹部走出山洞的时候就看见忍足坐在布满了青苔的石台上仰着头,也不知透过那层层叠叠的枝叶,映入他眼帘的还剩下什么。
                  “因为小景你为了手冢都不愿理睬我,我只好在此胡乱消磨时间。”忍足此时已换上了蓝白长袍,脸也洗了干净,又是一副引诱少女的俊俏公子样,让迹部无端地想起那日在太一仙径时看到忍足的情形,也是如今日一般的明媚春光。
                  “说我发怔,小景你又为何也发了怔?”
                  迹部回过神来的时候,忍足正用修长的手指正在他的眼前摇晃着。他微微退了半步,“本大爷只是在想些事,才不似你一般像入了魔障。”
                  忍足却呵呵的笑了,“这话你说的还真不差,我确实早入了你的魔障。”
                  迹部微愣,忍足不是没说过这样的戏言,相反,他一天不说这样的话才反而觉蹊跷。只是,最近的日子,忍足说这话的时候全然没了当初的漫不经心,那双他总也看不透的眼眸也变得同一汪清泉,明亮而湿润。这些变化代表了什么他懂,但却刻意不去懂。
                  “你就不能一天不说这些玩笑话?”迹部的嘴角下意识地紧紧抿着。
                  “我不能,也不愿。”
                  忍足伸出手牵起迹部的一缕长发,虔诚又温柔地亲吻那金色的发丝,“你明明是知道的,小景,”顿了顿,他又重复道,“你知道的。”
                  “忍足……”迹部刚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忍足摆摆手打断了去。
                  “小景,你可是不信我?”忍足抓了迹部的手握在自己胸前,左胸的位置。在那里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失常地跳动着,相信迹部也能,“若是可以,我恨不得把心掏了来给你瞧。”
                  握着手心里的冰凉,忍足却从指尖一路烧到胸腔,那里激荡着的全是欲望,一种名为迹部景吾的欲望。
                  “我怕惊了你,所以一直不愿说,原想就这样静静看着你,碧落也好黄泉也罢,倒也不负此生。只是,今日炙炎洞内一战,生死之间我却忍不住要想,我忍足侑士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只怕就是没有对着我爱的人说出我的心愿。”
                  “小景,我爱你,你信是不信?”
                  这样问着的忍足却没有一丝慌乱的感觉,相反,他的脸上挂着几分浅笑,眼里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迹部几乎要被忍足手掌心里的温度灼伤,像是顷刻间就要将两人都燃烧殆尽的火焰一般,让他的心都微微发了烫。现下的忍足让迹部油然生出一股似乎素未蒙面的错觉。
                  这样气势咄咄的忍足竟让迹部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可他却感觉对方手掌的力度又大了些。
                  “小景在犹豫什么?”忍足伸出另一只手揽住了这只分明已惊慌失措的妖精,甚至在自己的手碰触到迹部的腰间时对方眼皮细微地颤动都被他悉数看在眼里,于是心下更是稳操胜券一般,越发笑得肆无忌惮起来,“不管你认不认,你不厌恶我的拥抱,也不厌恶我的吻。”
                  他眯起眼,笑容再不似往日留几分余地,反而如四月天般干净清澈。他看着迹部,仿若看着珍宝,“你也喜欢我,小景。”


                  IP属地:广东12楼2014-02-08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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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小景,手冢可好?”忍足在寒洞外着实等了近三个时辰,这会儿正想进洞探查一番,却见迹部端端地走了出来,只是瞧了半天也不见另一个身影。
                    “他好得很,”迹部哼了一声,又斜眼似笑非笑地瞪了忍足一眼,“你倒是关心。”
                    “那可不,”见迹部的神情话语都与平日无异,忍足自知那手冢应已无恙,唇边便挂上浅笑,“小景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迹部却撇过头去不再看忍足,对方的微笑像针一般刺得他难受。明明眼眸里沉甸甸地像风雨欲来的前夜,可偏要笑得那样暧昧不明。这样全然伪装着自己的忍足,迹部非但不陌生,反而万分熟悉,熟悉到让他心悸。
                    看着迹部转过去的样子,忍足也并不似往日那般腆着脸凑过去好声好语地逗他,只是又扯着嘴角在原地自顾自地笑着,半晌,却“啪”地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这清脆的声响惊的迹部回过头来,“你在做什么?”
                    “我只是番然领悟了一些事。”忍足放下了手,这回没有再笑,神情甚至是前所未有的肃穆。他直直地望着迹部,仿佛要看到对方的魂魄一般,“果然要我放弃小景……不成!”
                    “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无法不去想着小景,甚至,无法对小景装出我最擅长的伪装,即使小景烦我、厌我也……”
                    “你这是什么蠢话。”迹部打断了忍足,却不敢再与之对视,那种要看到他骨头里的目光几乎让他无所遁形。他垂下眼睑,声音不由得高了几分,“这世上,有谁离了谁不成!”
                    “我离了小景,就不成!”忍足怎么会注意不到迹部的闪躲,他偏一只手托起对方的下颚,迫使他注视着自己。
                    “你……”迹部拍掉对方的手,面上隐隐带着怒意。只是,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的躁动与不安根本不是源于忍足的无礼举动。源于什么,迹部却也理不清,并非是想不明白,只是刻意逃避,刻意不去想,“没了情,你可会死?”
                    忍足未曾料到迹部会这样问他,不禁愣了愣,“不会。人没了情,自然不会死。”
                    “既然如此,你为何偏要执迷于我,啊嗯?”迹部一只手轻点着右眼下的泪痣,眼神也愈发锋锐。
                    “若是无情,必然生无可恋,”忍足也不惧迹部那剑虹一般的目光,反而轻轻笑了起来,只是笑意虽发自内心,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那又为何生?为何死?”
                    “小景,我就是这么执迷不悟的人啊。”
                    忍足的笑容不再带着疏离的暧昧,却同样让迹部觉得刺眼。那笑容针刺一样地扎在他心口上,不是钻心的痛,也不是蚀骨的疼。只是看着他笑,仿佛连呼吸都要用力起来。
                    最重要的是,迹部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小景,在苦恼吗?”见迹部久久不语,神色又是那般凝重,忍足也觉得自己太过急切了些,语气不禁越发轻柔起来。
                    “笑话,本大爷会为了你这笨蛋苦恼?”迹部挥挥衣袖冷哼一声,忍足看他的眼神温柔地太过小心翼翼,好像看着的人不是他迹部景吾而是一只需要被保护的小妖精似的,“收起你那种眼神。”
                    忍足怔了怔,看着迹部不悦的神色,随即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
                    “你又在发什么癫?”今日的忍足未免太过反复无常,一阵柔情似水,一阵感时伤怀,一阵淡漠疏离,一阵又情深意长,饶是迹部也再猜不透对方的心思。何况忍足这人,最擅长的不就是掩藏自己,如若他不想袒露,又有几人能真正看透他呢?
                    “罢了罢了,”忍足边笑边是摇头,“要说这“情”字的确害人,连我也变得不像我了。”
                    迹部微微蹙眉,却不接话,他知道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
                    “今日之事,我自己就权当是南柯一梦,醒来了,我还是我,小景也还是小景,”果然,忍足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自不会强求,小景也无须烦恼。”
                    说完,他欠了欠身子,正经地施了一礼,举手投足间又是那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在下忍足侑士,可有这个荣幸与阁下一起上路?”
                    ——假如一切重头来过,你是不是还是那个倚在枝头华冠群芳、天上地下惟我独尊的妖精,我是不是还是那个初出茅庐、万事皆不上心的修仙人?
                    只是这世上,本就没有假如。


                    IP属地:广东21楼2014-02-10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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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天意造化皆弄人
                      “小景,这莫不是淮南王陵?”从青鸾峰离开后,忍足便跟着迹部往八公山去,在山里绕了几个时辰,才看见一处守卫极为森严的陵墓。
                      听了忍足的问话,迹部饶有兴趣地一笑,“想不到你从未下过山,倒也不孤陋寡闻。”
                      “过奖,过奖,”忍足也不谦虚,厚着脸皮嬉笑着,“我虽未曾下山,但修道之人又怎能对天下事不闻不问呢?”
                      迹部忍不住瞪了一副自豪模样的忍足,“修道之人对凡事都既闻又问的,哪里还能专心修道,啊嗯?”
                      忍足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怨不得我被赶下山来了呢。”
                      “哼……”迹部被忍足故意做出的表情逗得莞尔一笑,“那你且再说说这淮南王的事。”
                      迹部问得认真,忍足自然也不敢答得懈怠,于是伸出右手,有模有样地掐指算了算,却“咦”地一声皱起了眉头,“这淮南王的命数,真是奇特。”
                      迹部不应,只挑了眉看着忍足。
                      忍足的神色正经了些,“真田弦一郎,羲历三百六十一年皋月二十一日辰时生,紫微在午坐命,四正无煞,分明是君临天下的命格,但……”
                      忍足停了下来,迹部的淡然的神情让他知道后面的话也无需再说下去了。
                      原来,这真田是先皇的第五子,少年成名,自十二岁那年就上战场,勇猛无敌,不过弱冠之年就已立下赫赫战功,被先皇封为淮南王。只是,封王之后不过三年,却突然传出真田暴毙的消息,着实让天下人扼腕叹息。
                      “如此无双的命格,他最后为何又会落得这般下场?”忍足诧异地又算了算,忍不住喃喃地说道。
                      “他逆了天命。”迹部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逆天而行?谈何容易。况且……”忍足露出鲜有的疑惑神色,“何人会拒绝这样的天命?”
                      一直淡漠的迹部这时却微微阖首,神色莫名有些哀伤,双眼只定定地眺望着不远处的陵墓,不知在想些什么。
                      “景吾。”忍足下意识地想把迹部从那样的伤感里拖出来,便轻轻唤着他的名,使得对方微惊,一双干净透彻的眼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忍足只好用拳掩在唇边,干巴巴地咳了几声,“小景,要我闯这淮南王陵是没什么,但总要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吧?”
                      迹部眨了眨眼,海蓝色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灰白的阴影,哪里还有上一刻慌乱的神色,“本大爷要去找样东西。”
                      “什么东西?”忍足随口接道,“莫不是真田的陪葬品?”
                      迹部微怔,像是思索了一番,半晌,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地说:“是也不是——”
                      虽说淮南王陵墓守卫森严,但对于忍迹二人来说,还是仿若出入无人之境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就躲过了陵前的官兵,潜进了墓道。
                      “怪哉,怪哉,”一路从墓道进入前厅,忍足连连摇头,“这陵墓也奇特的很。此地分明风水极佳,为何这墓中怨气冲天,厉鬼处处。”
                      与外面的青天白日不同,陵墓中只有一盏盏闪着幽光的长明灯,阴风阵阵,又不时传来鬼怪凄厉的叫声,着实有些骇人。只是,忍迹二人身上所散发的强大灵气让这些法力低微的孤魂野鬼不敢近身。
                      迹部没有直接回答忍足的疑问,反而双手抱胸,若有所思地望着对方,“你认为呢?”
                      忍足缓缓勾起唇角,摇了摇头,“难道是真田的魂魄还在此逗留?”
                      迹部一只手轻点眼角下的那枚泪痣,唇边又是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是也不是。”
                      “哎呀,小景这可难为我了。”忍足自知迹部的意思就是不愿再回答,于是便摆了摆手,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深知对方的脾性,也知道忍足又开始了调笑,迹部也懒得再说下去,只话锋一转,神色也有些凝重,“你听好,本大爷要找到东西是一幅图。”
                      “图?”忍足一边挥手驱散了一只大胆靠近的野鬼,“什么样的图要劳得小景亲自到这种地方来取?”
                      “还不是因为你这笨蛋,”迹部只一个眼神瞥过去,一只野鬼便惨叫着消散了,“你是不是全然忘了本大爷当初找你上路的缘由,啊嗯?”
                      忍足的笑容有些僵硬,他似乎真的快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明明是要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迷,才半是戒备半是好奇地跟着迹部上了路,可又是从何时起他便移不开对着迹部的目光了呢?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就遗失了自己的心,但可笑又可惧的是,他甘之若怡。
                      “看你那副蠢样,只怕是早已忘了大半吧,”迹部哼了一声,也不再去看他,只凝神注视着前方,脚下也未有一刻懈怠,“本大爷要找的图名为光纪寒图,曾为冬神所持的神器,可招风霜,唤雨雪,具有无上的灵力。”
                      忍足赶忙驱散心底的念想,连连点头,只是又顿了顿,“此等至宝跟我的身世真的有关?”
                      迹部避而不答,“以后你自会知晓。”
                      忍足只好作罢,转而又觉有些匪夷所思,“那也不对,这淮南王虽说是传奇般的人物,可也不过是血肉凡胎,又怎么能得到这样的宝物。”
                      “谁告诉你真田得到了那光纪寒图,啊嗯?”迹部蓦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忍足,只是难掩一脸的嗤笑之意。
                      看到迹部有些孩子气的神情,忍足不经呆愣了去,却又生怕气氛会尴尬,只赶忙背过手去右手掐着左手的虎口,用这刺痛唤回自己的神智。
                      他如何能不去想?迹部的一颦一笑都时时刻刻牵动着自己——任他念上一千遍、一万遍心法也无济于事。
                      迹部景吾已是他的毒,无药可医,无药可解。
                      忍足试着暂且抛开这些万劫不复的念想,将思绪牵回这座陵墓,“小景的意思是,有人得到了光纪寒图,并且栖身于此?”
                      “还不是笨到无可救药。”迹部转过头去不再说话,眼力如此好的他又怎么注意不到方才忍足的神色?从前只是不在意,可现如今,他却要强迫自己不在意。
                      “最要紧的事……”迹部张了张嘴,声音很轻,像是在提醒自己。
                      但忍足无法不去注意迹部这喃喃自语般的半句话,看着他微微失神的侧脸,让他此刻只想亲吻他耳边被风撩起的发丝。


                      IP属地:广东24楼2014-02-11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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