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二月，余携二三人自昆明往白邑乡为乐。白邑乡乃泉水之乡，白龙潭黄龙潭黑龙潭最著，其又以黑龙潭为众潭冠矣。黑龙潭环黑龙潭寺。初入寺，天淡云闲，春和景明。缘河堤，则竹树葱蓊，柳条着绿，潭影时映松柏。偶有红梅数枝，并桃花梨花，红妆白衣，翩翩入目。斯亦难得之景，难得之乐，然鱼水之趣，固在此之上。始，初日方上，水寒甚，不可久触，及日向午，则水亦转暖，手置水中，而温温然，而炙炙然，而冯冯然，水性之易改，于是乎知。水之趣，不但在其温，亦在其力。水之力，非猛非烈，非狂非戾，而绵然柔长，深入肌理。初春之风，往往催木枯草，乱衣拂帽，虽风助水势，水亦不躁不怒，不恼不厌，缕缕宕开，丝丝润染。然后知君子之风，不以外物改初心。方其温之易变，余谓之有容乃大，至其不躁不怒，余谓之无欲则刚。无怪乎老庄孔孟皆称水，其诚水有以也夫！水澄清见底，底多游鱼，盖昆明金线鱼也。鱼体壮大，人以食食之，则群聚扰扰，博人一欢而已。出寺延溪行，觅得一小潭，人声渐阒。余坐水傍，时日已过午，光益强炽，直似透水而入，环鱼婴草，与游鱼水草相乐。光映鱼影在底，鱼影动处，灵然快然，与鱼无异，则以余观之，觉鱼愈藩，愈多，愈不可数记，愈使人目之纷纷，心之斓斓焉。当此之时，不知天之为盖，不知地之为舆，不知世之有人，不知己之有躯也。
甲午年二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