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垂下眼帘,引得长睫颤抖了几分。他缓步走下阶梯,身后裘衣的大摆时不时曳地,有节奏地拂过北地的灰土。
第一节阶梯踏下去,他忽然有了回忆往事的心情。
说是回忆,在咸阳宫里的日子大多也是些鸡零狗碎,只记得自己的母亲郑姬是个温柔的女子,她有时会在夏季穿上自己的鹅黄舞裙,曲裾深衣,只是缝着一道青缘,素净得好像那些从江南移栽的芙蓉花。歌台暖响,郑姬的纤手执起团扇,遮住半面,轻启朱唇,流泻的音调柔美婉转。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那个时候自己还小,明亮的黑色眼睛中滑动流光,总角之年,言笑晏晏。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父皇有很多妃嫔,有的是六国宗室的女子,有的是小家碧玉的佳丽,连丞相也只能在朝堂上指摘几句政事,却无权过问皇帝的后宫是否雨露均沾。
但愿不要哲妇倾城。
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
咸阳宫的确很大,可以容下妆镜如繁星,栉发似流云的妃子,也能让一个小不点轻易地迷失其中。
想到这里,扶苏好心情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