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不会相信任何人。”
撑着岩壁忍痛走到洞口，看见那个海妖远远悬在空中，长长的黑发在狂怒的海风中飞舞，那双曾经充满温柔的幽蓝瞳孔，现在却充满恶狠狠的恨意，那目光似利剑般直指到藏马面前。他听到海妖冷冷地说:
“‘沧海之瞳’不仅是魔界的宝物，也是受灵界特殊委托保护的灵物。私自盗用‘沧海之瞳’，就是犯下两界大罪，特此通知魔界猎人，抓捕极恶盗贼妖狐藏马。
藏马，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
藏马此刻只想冷笑。
原来如此。原来全部都是骗人的，原来这就是一个诱他被捕的陷阱，原来他这么愚笨地就中计了，竟然真的以为在完成所有事情之后，可以和眼前这个人好好地在一起。哈哈哈，真怨不得别人，真的是自己太笨了，到头来天真地相信了世界上有永恒这种东西的，竟然是愚蠢的自己。
本来淹没在海水下的玫瑰，突然疯狂地拔高窜出水面，根茎化成布满尖刺的荆棘，闪电般地把空中的海妖紧紧困住，无数刀片般锐利的玫瑰花瓣同时瞄准目标发动攻击。
藏马趁乱逃走。还没走远，灵界特别防卫队就追了上来，而身上的重伤让他陷入被动。到了这里，记忆又开始混乱。他只记得自己一直仓皇逃跑，居然逃到了人间界，终于在绝望中看到一线生机，让自己以灵体状态附身到人类婴儿身上。
在重生前，他封住了自己关于北海的所有记忆。
玄冥，来世我绝对不会再想起你，也绝对不会再……爱上你。
好像从一个痛苦的噩梦中醒来，藏马猛地睁开眼睛。
刚才的回忆太惊心动魄，让他出了一身冷汗，缓了一阵神智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还活着。
幽助呢？有没有受伤？意识又清醒了一些，藏马听到隔壁传来幽助的大喊大叫：“混账！别又骗我啊！……”
听声音就知道他活蹦乱跳好得很。藏马放下心来，没事就好。这时他发现自己诡异地身处癌陀螺，当年在黄泉手下时住的房间。
胸前有什么东西，暖暖地散发着温柔的能量。这种感觉……该不会是那个吧？！藏马猛地坐起来。
果然是，传说中有着惊人的治愈和净化力量的灵石“沧海之瞳”，居然正好好地挂在自己身上。命运真是爱捉弄人，前世他就是拿走了这块灵石之后差点送命，而现在他中了难缠的毒，却是这块灵石救了自己一命。
左肩上仿佛还留着当年被门里的冷箭穿过的钻心般的疼痛。他已经想起了前世的一切，那个曾经丰神俊朗的北方海神，那段曾经如神仙眷侣般的快活日子，还有最后那段撕心裂肺的反目与决裂。
这个灵石，真的蓝得透彻，蓝得逼人。玄冥，看着它，真的好像在和你的眼睛对视一样……
门突然被砰的一下撞开，幽助出现在门口，脸上有一种奇怪的表情，目光灼灼看着他。藏马心头一跳------这样的眼神他见过，在他每次耍性子偷偷从海底溜出来痛快玩个好几天再回去，玄冥在岩洞等他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眼神。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把藏马吓一大跳，幽助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藏马面前，二话没说就把他拉到自己怀里。
视线越过幽助肩头看到飞影和酎，藏马用疑惑的眼神向他们询问幽助这是演的哪一出，只见酎略微惊讶地摇摇头，飞影还欠扁地眉头一挑。藏马有点不知所措，只好拍拍幽助的肩膀。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动作看起来是少有的笨拙。
“你吓死我了，我一直害怕，万一……”幽助终于松开他，声音也有微微的颤抖。有点不敢看那样的眼神，藏马稍稍侧过头，避开幽助的直视。
“放心吧，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确实除了伤口上还有些疼之外，他没有别的什么不适。看来曾经让魔界趋之若鹜的灵石果然名不虚传，效果强大。突然想起了什么，藏马急着要下床去，“黄泉呢？我要见他……”
“不准乱动，你给我躺在这里，我去把黄泉叫过来。”幽助不客气地把他按回床上。

“你终于醒了，幽助担心了这么久，也难怪他……”黄泉关上房门，转身对他说。
“坐下吧……”藏马头疼地揉揉脑袋，刚刚黄泉过来，他说想和黄泉单独聊聊，不料幽助就跳了起来，嚷嚷着说藏马才刚刚醒应该要好好休息不应该这么费神想这想那，又支支吾吾憋了半天其实意思就是他想留下来听听藏马想说什么。什么不想他费神啊，光是把他弄出这个房间就很费神了。
“那么，你想跟我说什么呢？”黄泉拉了个凳子坐在他面前。
藏马觉得自己此刻脸上的笑容肯定有几分凄凉。
“黄泉，这个‘沧海之瞳’你为什么没有用？你不知道这个可以用来治疗你的眼睛吗？”
“我知道。很多年前有人匿名把这么宝贵的灵石送给我，要说为什么没有使用的话，除了怀疑其来历之外，其实更重要的是觉得失明后的自己反而更强大吧……但你当时那样的情况，我们没有办法了，只好把它拿出来试一下……”听到藏马古怪的笑声，黄泉皱了皱眉。
“……我应该说什么好，我这么辛苦弄出来给你治眼睛的灵石，你居然根本就没用……”
“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黄泉完全懵掉了。
“你相信吗？我曾经爱过一个人，决定为了他金盆洗手，不再做盗贼，然后我决定尽我所能偿还一些自己欠下的债，比如说你的眼睛。所以我从他那里借出了‘沧海之瞳’。”
“什么？！”
“当年指派杀手去袭击你，是我这辈子对同伴做过的最残忍的事。你让我几百部下无辜丧命，必须要受到惩罚，但是说到底，也是我身为主将的过失。我犯下的罪，自己也要还。我一直有留意相关的消息，寻找治愈的办法。最后我也把可以治愈的灵石送到你手上了，这么说，黄泉，其实我没有欠你任何。”
藏马凄然一笑。
“然而就在我回去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突然和我反目成仇，他认定我是私自盗取魔界宝物的犯人，把我出卖给猎人。我逃到人间界，转生之前强迫自己忘掉了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所以后来应邀来魔界成为你的参谋的时候，我已经忘了匿名送你灵石的事，只以为我仍然欠你人情。所以，你看你占了多大的便宜……”
“那个人居然可以让你借出‘沧海之瞳’，难道他就是……”
“玄冥，当年的北方海神。”
即使表面上平静地说出那个名字，心里还是无法避免地丝丝抽痛起来。
“藏马……”黄泉好像还在震惊中反应不过来。良久，他才开口道，“你的呼吸和心跳都很乱。藏马，难道你还爱着他吗？”
“……不知道。”
“看来我不得不相信了，这样充满犹豫，迷茫和不安，太不像你。”黄泉的表情也古怪地扭曲着，首先藏马居然会有爱情，这让他觉得简直天地颠倒乾坤大挪移，其次……藏马居然想要治愈他的眼睛，这让他再次深刻体会到这个人即使千年时间也是猜不透的，其三……
“藏马，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还有……为什么想瞒着幽助？”
“北海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那晚我和幽助去察看情况，我已经看到他了……这股作乱在魔界的瘴气，由我来解决，你们都不要插手。黄泉，这是我的请求，万一我有什么不测的话，你不要任何武力之外的手段对付幽助这边。”
黄泉直想喊救命。
“唉，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充满野心不择手段吗？再说……幽助不是没了谁就不行的小孩子，相反，他是无论到何种境地都能让人意想不到地绝地反攻的人。你产生这种想法，说明他在你心里的位置已经不一样了。越是重要的人，往往你越会看到他的脆弱。”
藏马愣住。不一样了吗？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正在做和萤子非常相似的事。
黄泉向前倾了一点，表情严肃起来。
“我会叫停所有对北海领域的侦察和攻击，接下来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也不会插手。但是幽助这个……我不答应。不要去想什么测不测的，一定要好好的回来，重要的人，应该由自己亲手去保护。藏马，你没看到在你昏睡的几天里，幽助脸上那都是什么表情……”
藏马想凝神思考黄泉的话，但是心里乱得不行。刚刚解封的前世记忆，玄冥的脸，海面上那条蛟龙的身影，而他们反目成仇的真相至今未明，那些痛苦历历在目。另一边，一想到幽助，心里却又会一暖……不行，太乱了，他根本没有做任何理智的考量。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我先出去了。”看着藏马冥思苦想无果，索性倒回床上闭上眼睛，黄泉站起身来，正要走，却顿了顿，“无论如何……谢谢你，藏马。”
打开房门，幽助就守在外面，看到黄泉出来，立刻就要冲进去。
黄泉拉住他，轻声示意。
“睡了。”

想说点题外话~【玄冥】是中国上古传说中的海神，接下来出现的原创妖怪形象我都会用中国的妖怪名字。日本的妖怪文化冲击力很强，但中国妖怪也是相当精彩，可是怎么我们就没有这么好的本国妖怪动漫，反而很多妖怪形象和文化元素都被人借去了

“你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幽助连忙松开手，但却紧张地问得小心翼翼。
“是我失态了，对不起，”藏马很快就收起了那样悲伤的眼神，幽助所熟悉的微笑，又染上了他优美的唇角，“刚刚觉得，你的眼神好像我一位故友而已。”
“故友？喂，我好歹也是个年轻人，跟你那些几千年的故友哪里像了？”
“不用在意这个，”藏马坐起来，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我还是想认真地说一次，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幽助。还有……我要出去几天，有点事必须要去做。”
幽助心头一紧，不安的感觉浮上来。
“出去几天？你要去哪里？我也要一起！”
“去见一个人，过几天就回来。”
幽助眯起眼凑近藏马，想看清楚碧绿的眼睛里有没有说谎的成份。
“过几天回来？”
“嗯，很快就会回来。”
“那你今晚也得给我好好休息！”
藏马没再说什么，幽助看着他很快地再度陷入睡眠，安静而疲惫。
藏马，很多年前你可以轻易瞒过我很多东西，但是现在，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在计划着什么吧，不然找黄泉密谈了那么久是怎么回事。故友，好吧你就在我面前说是故友吧。那个……就是你爱的人吗？看得清，是因为我自己也爱过。
可是仍然非常不安，幽助有时很讨厌藏马把所有东西都收在心底。尽管他总有他的理由，但是如果哪天自己也被算进他的计划里而一无所知的时候，他根本无法阻止藏马傻瓜式的自我牺牲。
算这算那的干什么，由他来保护他不就好了吗？
幽助感觉自己还没睡多久，突然头一阵剧烈的疼，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意识就迅速模糊，脑海中有别的声音响起，好像有什么在淹没他的意志，夺取他身体的控制权。毕竟也是身经百战的人，幽助心里警钟大响，这个东西非常危险。
危险？！藏马！他怎么样？难道他也被攻击了吗？
脑里的沙沙声越来越大，幽助死撑着不让最后一点意识沦陷，跌跌撞撞地走向格子门------这扇薄薄的门后面就是藏马的房间。猛地撞进去，藏马的床居然……空了？
这一惊之下视线立刻被一片黑暗覆盖，“烦死了！在我脑子里胡闹，信不信我对着自己的头发灵丸？”幽助对着侵占他意识的不明物体狠狠吼了一句，全身的血液也开始沸腾起来，灵气也开始集中。没想到这时意识渐渐清醒，那不明物体居然乖乖退出对他的控制。
来不及纳闷这不明物怎么这么弱，幽助走向那张空掉的床。没有挣扎的痕迹，藏马是自己离开的。但如果是被这怪东西偷袭的话，很可能是立刻被剥夺意识然后走掉。
他到底去哪里了？
幽助立刻跑出去，一出门就发现不对，平时在城堡里四处巡逻的妖怪，此时全部不见踪影。幽助定了定神，有大量妖气，集中在黄泉那个会议室。急忙跑去开门一看，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愣。藏马和黄泉愤怒地对峙，一干妖怪围着他们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说了由我来解决，轮不到你来干涉。还是你这么急着要赢，连虚弱到这个地步的海神都不放过？”藏马的声音已经变得低沉，那是他竭力压制怒火时的表现。尽管黄泉比藏马高许多，但是藏马使劲抓着黄泉的衣领，气势相当逼人。
幽助看到藏马，心里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没事，那就好。
“藏马，现状已经刻不容缓了，再不出手，玄冥掀起的巨浪就要破坏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黄泉义正言辞地回复，“等到你去解决，一切都太迟了！”说着抓住藏马揪着衣领的手，眼看就要扭开他的手腕。
“等等！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幽助冲过去横在两人中间，按住黄泉，把藏马的手小心地抽出来。这黄泉，刚刚居然真的打算用力的！照他那动作，藏马的手腕不断才怪。正准备质问黄泉为什么这么粗暴，身后藏马冷冷的声音响起，其中的寒意让幽助心中一惊。
“你不是黄泉。”
幽助吃惊地转头，藏马眼神变得冰冷，身形却一个晃悠快要倒下。“藏马？！”幽助惊叫出声，连忙去扶他，不料伸出的双手被他狠狠打落。
“不要碰我！”藏马冰冷的眼神转而投向幽助。幽助愣住，心里还泛起一种恐慌，原来被藏马用对待敌人的眼神注视是这样的感觉。突然觉得害怕，第一次，这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没有任何温暖。
“藏马，到底怎么了？你有受伤吗？”幽助急急往前挪了几步，藏马却立即后退和他保持距离。
“你是谁？”一句冷冷的发问让幽助彻底傻眼。

“一直在那里说来说去，彻底没把我放在眼里是吧？”幽助的声音突然响起，藏马怔了怔。
不知道什么时候，幽助已经站起来挡在他和光鬼之间，拳头紧握，阻断光鬼射向他的让人恶心的目光。
“幽助！别乱动！”藏马连忙叫住他。
“藏马，你要见的那个人，不是这只连脸都没有的鬼东西吧？亏我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人物，别浪费精力跟他绕了，解决他是我的事。”
“哎？”藏马一愣，不解地看着幽助的背影。
“让你痛苦的人，我怎么会放过呢？”
一阵颤栗似的感觉拂过藏马心头，鼻子居然微微发酸。可以让幽助不这样霸道地保护自己吗？这样下去，他会……
藏马看不到幽助的眼睛，但已经感觉到他的战意燃烧起来，他身上灵气迅速集中，强大的能量让他仿佛笼罩在一片蓝光中。
“冥，阴，灭，咒…….”幽助开始念念有词，一连串佛经的低吟传来，灵气在他身边呼啸，形成让人敬畏的强风席卷而来。藏马大惊，这是很多年前幻海师傅在暗黑武术会那昙花一现的招式修之拳……幽助怎么学会的？！幻海不是没有把灵光波动拳基础之外的招式传给幽助吗？
突然身后妖怪一阵异动。“幽助！停下来！”藏马顾不上幽助还在发动灵气，一下子扑上去按住他。好强劲的力量，灵风凛冽，他不得不抱紧幽助的后背，不然根本无法接近他。
幽助骤然停下来，连忙转身扶着藏马，皱眉大叫：“笨蛋！突然靠近我，可能会被我的灵气伤到！”
藏马指指那群妖怪，轻声说：“你做得太显眼了，刚刚有几只差点就自杀了。”一个不小心，这群叫光鬼的真的会用宿主的身体自杀------没有形体的妖怪，唯一可以拿来一搏的，是性命。
“没错，如果刚刚这位雷禅国王再迟几秒停手，这里就会立刻死掉几个黄泉的精锐，”光鬼浮现出得意的笑容，“明白你们现在的处境了吗？你们都受制于我，只能服从，不准轻举妄动！”
“这样子，那但愿你也明白你们现在的处境。”藏马冷笑着抛出一句话，让光鬼表情一滞。
猛烈的妖火，措不及防地一下子熊熊燃烧起来，环绕整个密室。室内热度一下飙升，像烘烤一样逼人。黑色的火光中飞影疾速前来，在幽助和藏马身边持剑而立。
“我才走了一个晚上，癌陀螺就被这种下级妖怪缠住，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斜斜盯着另外两人，飞影忍不住嘲讽和戏谑。
“来得准时啊，飞影。”藏马微微一笑。
幽助看着满室火光双眼瞪得铜铃般大。
“喂你们什么时候串通好的？藏马你居然不告诉我，太不厚道了！”
只见前一秒还趾高气扬的光鬼们，自火焰一起，就开始不断冒汗喘气，明显衰弱下去。很多被侵占的妖怪冲向门口，逃离这房间里烈烈的火焰，然而门口由酹带着一群妖怪堵着，来一个敲晕一个。
光鬼抬眼瞪着藏马，恶狠狠地问：“…..怎么回事，躯的人不是已经回营了吗？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吗？”
“不是的，我之前完全不知道你们的存在，”藏马对上光鬼怨毒的视线，“飞影也的确是今天回去的，但那是因为要回去带领躯那边的人马来癌陀螺……我只是拖延时间而已。情报只收集了一半，这是你自己的失败。”
“那为什么知道用火？”
“那只是一个猜测，你们生自海里，如果不是因为瘴气污染海水，理应不会离开北海。而且最可笑的是，你们明明已经拥有了黄泉的力量，却还要对一个濒死的海妖赶尽杀绝------可能就是因为你们迫切需要洁净的海域。我只是推测水分大量流失的话，宿主的身体应该没太大问题，但你们就不一定了。”
“哈哈哈哈哈！你居然还有心思思考怎样对付我，该说你聪明还是冷血呢？藏马，你可别忘了，这里有一个人死去，都是你的错！”
光鬼恢复了阴险的笑容，可是那笑容立刻僵在脸上，他的四肢被生生定住动弹不得，脸上的阴笑迅速转为惊恐。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已经悄悄爬满了细细的藤蔓，牢牢封住他所有的动作。这样惊慌失措的表情出现在黄泉的脸上，也是有点滑稽。
藏马盯着光鬼缓缓道，“冷血……吗？因为我有必须要保护的人，所以你必须得死。”
是的，不管是谁，试图伤害他必须要保护的人，都必须得死，不管是谁……心里狠狠一痛，藏马苦笑一下捂住心脏位置，尽管疼痛不可能因此缓解。
玄冥，我还真的为杀你找了个好理由啊……
“藏马，你神游可以回来了吗？这群杂碎，现在不杀，他们就会杀你。”
飞影直直地瞅着他，藏马微微叹了口气，“拜托了。”
室内的妖火骤然集中起来，围绕着每一只光鬼，火力加大了好几码，火光刺眼。光鬼们顿时一片凄惨的鬼哭狼嚎。
“幽助，趁现在！对他们用修之拳！”
藏马转身一看幽助正对着光鬼瞪着眼发愣，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摇了一下。不料下一秒幽助反手把他的手紧紧握住，过了好一会而才缓缓松开，蕴藏着惊人灵力的蓝色光圈才开始膨胀。
藏马定定地面前看着灵光笼罩的身影，像一个耀眼的太阳。这样下去，他会控制不住自己，浦饭幽助，他的手心，他的怀抱，他的力量……都如此温暖。
可是自己这样的人，还有资格得到这种温暖吗？
“全部搞定了，过一阵他们就会醒的，”幽助拍拍手掌回到藏马身侧，“黄泉那家伙，这次一定要他好好还我这人情…..唔？”正说着，幽助绕到藏马面前，一个劲盯着他看，“藏马，你还好吧？”
藏马静静地看着幽助急切而担心的神色，没有说话。
“藏马？哎？”幽助自己也发现不对劲，双手硬撑着地面不让自己倒下去，看向他的眼神变得震惊。
尽管脸色苍白，藏马还是给了幽助一个微笑------一个笑容，释放了他所有深藏的感情，温柔、钦佩、信赖、感激，已经眼下深深的不舍。
终于还是敌不过催眠的力量，幽助的眼睛不服气地闭上了。轻轻抚过那熟悉的眉眼，眉宇间还有怎么也褪不去的孩子气，尽管完全失去意识，这张脸也是充满不甘心。
藏马起身转向刚刚收回妖火的飞影，“飞影，我这一剂曼陀罗下去，幽助要睡五天。而我现在，要走了。”
飞影大步上前，堵住藏马的去路，也是死盯着他不说话。
两人沉默对峙许久。直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妖怪，开始有动静。
飞影终于开口，“真烦，什么所谓的宿命。”一侧身，把路让了出来。
藏马走过他身边，“你不是一向对宿命这种东西嗤之以鼻吗？”
“切，我如果现在阻止你的话，不正是相信了那鬼预言吗？”
淡淡一笑，藏马走出了密室。
“藏马，千万别死了回来！”身后传来飞影的声音，竟然是有些颤抖的。
脚步顿了顿，但没有回头。
“谢谢你，飞影。”

幽助睁眼就看见红发的狐妖优雅地坐在床边，看见他醒了，关切的目光立刻迎了上来。
哎，有哪里不对，他对自己莫名其妙失去意识的事还是有印象的，明明是眼前这只狡猾的狐狸弄晕他的，那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幽助心里惴惴不安，他还记得最后那一瞬间看到的微笑，简直是他所见过的藏马最温柔的笑容，让人想把那张美丽的脸捧在手心好好爱护。可是他觉得藏马明明就在哭，就算没有眼泪，他也能听到悲伤哭泣的声音。
他想告诉藏马不要这样，这种诀别似的神情让他看着觉得好像心要碎了。
“醒了？”眼前的藏马问道，淡淡地，温柔地。他整个人笼罩在温和的光晕中，精致的面容被打上柔和的光线，像纯洁的天使。
真美，美得好像不应该存在在这世上一样……呸，想什么呢？
“藏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幽助努力地想坐起来，藏马连忙过来扶他起来。
“幽助，听我说，你会成为魔界的王。”藏马微笑着对他说，仍然是淡淡地，温柔地。
“哈？”
“这是你的心愿，也是你的宿命。”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跟什么？
“虽然你嘴上不说，但是我知道。
一开始回到魔界的时候，你刚刚失去萤子，整个人充满悲伤，连那些派来试探的杂妖都无心对付。我非常担心，只要你一走出雷禅的城堡，我就悄悄跟在你身后。幸好后来有个笨蛋妖怪假扮成萤子，居然让你放下了，从那之后就恢复了战斗狂人的神气，我这才稍微安心一点……”
幽助一下握住藏马覆在他被子上的手。
“不是的，我放下有萤子的过去不是因为那只蠢妖怪，而是因为你。因为你在，我每时每刻都觉得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把我看得那么……重要，甚至连生命都可以为我付出。就算是为了守在你身边，保护你，我也会重新振作起来。”
藏马看起来被震惊到了，一时没有接上话。
“我不是为了做那个魔王而去战斗的，我是为了你。如果我变得更强，更可靠，你是不是会多依靠我一点？你总是把什么都收在心里，其实你可以告诉我，只要是你的愿望，我一定会去实现……”
幽助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他看到那双美丽的碧眼隐隐有泪光闪动，心里已经方寸大乱。藏马侧身向前，离他越来越近，淡淡的蔷薇香气萦绕在他周围。藏马戴着的那颗蓝幽幽的宝石，正好和几缕红发一起垂到他眼前。
“那就实现我的愿望吧，幽助，答应我，好好守护魔界，守护我的故乡。”
额上一点微凉，那是一个很轻很温柔的吻。
幽助呆住，突然强烈的恐慌从心底升起。
“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说你要去见那个人，到底打算做什么？”
藏马沉默不语。
“你不说也没关系，但是你必须要让我一起去！”
还是沉默。
没有多想，他把藏马抓到怀里紧紧抱着。略显单薄的身躯，但又充满韧性，藏马平时都穿轻飘飘的衣服，看不出来。
幽助把头埋在柔软的红发里，压抑着心头的恐慌在他耳边低声说。
“不要去，我怕你要是见了他，我就见不到你了。我能放下过去，难道你不能吗？”
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静默，藏马就这样安静地伏在他怀里，但幽助心里忐忑不已。他知道那是藏马的私事他无权插手，也知道他倔强起来没人拦得住的性格，更知道他要命的自尊会拒绝他的保护，尽管如此，他还是发出了自己的请求，不论这在藏马面前显得有多微弱。
可是，为什么藏马的身体会这么冷？
花香突然变得强烈，片片火红的花瓣出现在空中，却在下一秒变作锋利的刀片直向幽助刺来。一惊之下幽助松手格挡，而花瓣还没到他面前就消失了。藏马站起来，还是那样淡淡地笑着。“我该走了。”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决。
幽助看着藏马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开，只觉得心脏砰砰乱跳，这是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的预感。他立刻挣扎下床，只想抓住那个美丽而决绝的身影。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藏马！”幽助惊慌地叫唤，猛地睁开双眼。
刚醒来的强烈眩晕让他脑袋糊里糊涂，过了好一阵才认得出这里是在雷禅国的他自己的房间里。周围空无一人，门窗紧闭，寂静无声。
刚刚那是…..梦？
如果刚才和藏马的对话都是梦里发生的，那真正发生了的事实应该是，第一，他的确被藏马弄晕了，第二，他明明那时还在黄泉那里打光鬼，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雷禅国。心猛地一跳，梦中的恐慌延续到清醒的时候。
藏马在哪里？
他急急下床想走出房间，经过窗户觉得有点不对劲，打开窗一看，吓一大跳，直接楞在那里。
这雷禅国…..什么时候变成了长满参天巨木的森林？！
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树木枝干，碧绿的枝叶还在头顶很远的地方，雷禅的城堡已经是整个国家最高的建筑，和这些树木相比显得很小一只。
这些奇怪的巨木就这样安静而又结实地杵在这里，一动不动，不像是霸道地占着地方生长，更像是在守护什么东西。
可是这景象让他非常不安，这是藏马的拿手好戏，可是搞出这么大一片来，肯定耗费不少力气。藏马到底在玩什么？
“啊啊啊啊！幽助国王！”北神进来，一阵怪叫，跑到他身边，“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什么事都没有，好得不得了，”幽助一把抓住北神，“藏马呢？他人在哪里？”
“藏马？没看见啊，他就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北神无辜的小眼神直瞪着幽助。
“那他去哪里了？我是怎么回来的？”
“我们把你带回来的，”黄泉的声音响起，他走到幽助面前，北神得救似的闪到一边，“不过，我们也回不去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黄泉转向窗外，微微叹气。
“差不多……到时间了吧。你看。”黄泉抬手指向窗外。
只见那些刚才还挺拔茂盛的参天巨树都在一棵棵迅速地消退缩小，各类草木重新从土里钻出来，河水湖泊开始涌出水流，不一会儿功夫，所有东西都恢复成好像那些惊人的树木从来没有生长过一样。重新出现的天空一片清明，但奇怪的是隐约能看见很远的地方乌云翻滚，雷电肆虐。空气中充满海水的咸腥味，但是很清新，很洁净。
与混沌的外界相比，雷禅国内，世外桃源一样。
“我们没有人知道藏马去了哪里，不过我要先给你看些东西，跟我来。”黄泉带着幽助走出房间，走下一层楼梯，人声鼎沸，十分热闹，原来这里聚集了非常多的妖怪，幽助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好端端的在这里喝酒聊天。
“喂，听说南边那群蛇妖的窝全被捣了，死伤惨重啊！”一个妖怪举着杯嚷嚷。
“哼，他们之前那么作恶多端，也该得点报应。”另一个妖怪晃着手中的酒，不屑地说。
“这么可怕的灾难，幸好魔界还有个雷禅国，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活。”有人引起一个新话题，引起旁人阵阵附和。

痛。
藏马在半昏迷半清醒之间，只剩下一种感觉，那就是左肩上钻心般的疼痛，随着他的脉搏跳动一阵阵袭来，每一下都在狠狠地吸取他的生命力。
那是被百足王咬伤的地方，一离开“沧海之瞳”的压制，毒性就报复似的爆发。
果然还是……支撑不到最后一步。
那时，他离开癌陀螺，来到玄冥为他修筑的密道前。一出手，强健的藤蔓伸到门前，一下把门把手拍了下去，石门应声弹开，再也没有阴险的小箭射出来。
他当年居然没看出这么明显的陷阱，直接就中了计，完全按照光鬼设的局上演了和玄冥的决裂，真的有够笨的。
走进门，就是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石阶，蜿蜒而下，直通到深深的海底。那时他贪玩，也不跟玄冥打招呼就直接离开老长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总是被玄冥焦急责备又无可奈何的目光迎接。
那种眼神让他有点不敢面对，那是害怕失去心爱之物的眼神，炽热得让他觉得无法承受。
记得在癌陀螺他刚醒的时候，幽助也把这种眼神锁到他身上，一下子击中他心里脆弱的部分。
幽助，幽助……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就像燃起了一把小小的火焰，让他走在冰冷漆黑的石阶小路上感到丝丝暖意。
那个傻瓜远眺着这片土地的目光里充满征服欲，没能逃过藏马的眼睛。
幽助绝对适合成为一名精神领袖，至于王者那些心机和手腕，狠心和决绝，自有参谋去做------可惜自己没有时间了，本还想看着他征服魔界，看着他意气风发施展自己的报负。
更想起之前对萤子的承诺，在幽助可以独自承受永恒的时光之前，不会离开他。但是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萤子，他都要失约了，他所能做到的，就是尽自己全力，把幽助往宿命的道路上再推一点，把他前方的障碍扫清一点。
藏马走到石阶的尽头，踏进熟悉的宫殿，这里是侧面的门廊，穿过这些雕刻着古老符文的廊柱，就是正厅，但玄冥不可能在那里，因为这个死气沉沉的海神宫已经不会再有客人。这时他多半会在自己的房间，等待死神到来，或者说等待自己到来。
“你来了。”沙哑的声音，有点生硬，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黑发的海妖垂头瘫坐在床上，见到藏马并没有一点惊讶，好像早知道他会来一样。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藏马看见眼前人的时候还是整个人一震，难受得滞住呼吸。
这就是玄冥吗？形容枯槁，憔悴不堪，长发纠结散乱，曾经蓝的透亮的双瞳混浊无光，全身散发着剧毒和腐烂的气息，将死之人，身上挥之不去的都是死亡的味道。
抬头看藏马，混沌的双瞳里有了一点亮光，悲伤，绝望，一点欢愉，和深刻的恨意。
“你变了好多。”
“你也是。”
“过来。”
藏马走上前去，海妖伸出一只冰凉而苍白的手，顺着藏马下颚优美的线条，抚上颊边柔软的红发。
“搞成这个样子回来，不过……还是很漂亮。外貌再怎么改变，你还是你，整个魔界只有一个你。”
手顺着肩上的红发探到锁骨，人类的身体，不复妖狐时期的强韧有力，骨架精致而脆弱，好像一捏就能碎裂。沿着锁骨往下，正要伸进衣领，玄冥的手被藏马一把挡住，拿开。
“请不要这样子，我现在属于另一个人。”
那只冰冷的手一振，随即紧紧抓住藏马的衣领，把他带到玄冥面前。蒙着死灰之色的脸上，扭曲着充满震惊和心痛。
“你说什么？！”
“我说我爱上了另一个人，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个消息的。我们非常相爱，所以我想和你作个了断，这样我才可以了无顾虑地和他生活下去。”藏马怜悯地看着玄冥震怒的脸。
一下天旋地转，玄冥带着逼人的锐气扑上来，藏马被撞在墙壁上，包裹在狂躁的怒气里动弹不得。
“你说谎！”海妖的浑浊双眼猛然爆发愤怒的精光，藏马可以感觉到殿外的海水凶狠地滚动起来。左肩突然一阵侵袭入心的剧烈疼痛，疼得他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拼命压制住不让玄冥看出异样，可是眼前闪过一片黑暗。
发作得这么迅猛，看来动作要快一点了。
“我没有，”藏马凑到海妖耳边，语调温柔得好像沉浸在幸福中，“我转生不久就在人间界遇见了他，他勇敢又坚强，非常讲义气，是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他的温暖感染了我，我们很快就被对方吸引了。他让我知道了被爱的感觉，他一次又一次地舍身救我，把我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如果受伤，他比谁都心疼，我的什么愿望他都会去实现，更何况，”藏马伸手拨开眼前蓬乱的黑发，轻轻捏住海妖细长的耳朵，逼他听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他是个妖力强大的人，他即将统领这个魔界。
可是你，谨慎而多疑，孤朋寡友，长年生活在不见天日的海底，百年前因为内心的软弱输给了光鬼，导致我重伤逃入人间界，现在你气息奄奄，在这魔界，已毫无权威。
玄冥，应该你也察觉到了我们当年是一场误会，但我毕竟才转生了一百年不到，前面还有漫长的时光，我不想和自己的过去有太多的纠缠，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整个海神宫出现了轻微的抖动，那是地动山摇的前兆。
藏马耳侧，传来几声冷笑，一只苍白而嶙峋的手高高扬起，仿佛用尽全力，扇了藏马一个耳光。
本来就勉强支撑的意识，经受了这么一下更加涣散。
“魔界的王对吧？我这就摧毁这魔界的每一寸土地，我的巨浪会杀掉每一个被卷入的妖怪，让我看看你那个生活在阳光下的人还怎么做这个王！”
终于来了，那疯狂的诅咒，和妖力聚集的波动，让深在海底的海神宫出现剧烈的震动，大海的力量如同巨龙汹涌地咆哮而出------一场可怕的海啸即将席卷大地。很快整个魔界的局势就会大逆转。
极尽的破坏之后，就是是焕然的新生。
一丝冷笑浮现在藏马渗出血丝的嘴角，“你尽管试试啊，只怕你还没能碰到他，你自己就先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狂怒的海妖爆发出凄惨的笑声，粗暴地把藏马的脸扭过来对着他，“那我们就来试试吧！你说我们要做个了断，好，我现在就跟你做个了断！”
仿佛是发动了所有的力气，他钳制住藏马的胳膊，狠狠地压住刚刚吐出刺伤他的言语的双唇，力道之大，让人窒息。冰冷的手撕裂了衣领，接触到柔韧而细致的肌肤，动作越发凶狠。
泪水从碧眼中无声滴落，滑进散乱的黑发里。眼前狰狞暴怒的脸越来越模糊，恍惚中另一张傻傻笑着的脸慢慢浮现出来。嘴角噙着一丝笑，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藏马的意识淹没在黑暗里。
这一次，还会再醒过来吗？

.....写这两章写到停不下来，到了这里终于觉得可以暂时缓一缓
这几天突然觉得黄泉那种满腹心机但是在藏马面前秒变忠犬的感觉很萌，但是无损幽藏CP在我心里的地位，总觉得一根筋的单细胞才能客住满脑子弯弯绕绕的狐狸哎~~

“雷禅国现任国王浦饭幽助勇斗海妖救魔界？！”
一大清早，幽助惊诧的叫声就充斥了雷禅国的高塔。他挥舞着手中的“魔界快报”，指着那个醒目的大标题对着北神嚷嚷，“这是什么东西？哪个不负责任的鬼记者写的啊？！”
北神无辜地一摆手，“可是的确有人说看到你在海边跟一只巨大的蛟龙打架啊！”
幽助无语，这都有人看到，魔界的线报分子真是无孔不入，他再想出风头也不想被监视到这个地步，还被人莫名其妙添油加醋地曝光。
“幽助国王，黄泉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吧。”
黄泉进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幽助郁闷地揉着手中的报纸，“各大媒体都在抢着报道这事，幽助你又要火了。”
“你别拿我开玩笑了，我一点都不想搞得这样流言满天飞！”
“这可不是流言，是对你极为有利的舆论，现在不仅各地的重建都依赖雷禅国的物资和援助，劫后余生的人都把雷禅国视为庇护所，现在又传出你除魔卫道的新闻，只要你一声令下，分分钟把这个魔界收入囊中好吧？”黄泉的语气里透着极度的无奈。
“是吗，那他们接下来知道我这个国王翘班出逃的消息就不会这样想了。”幽助把报纸捏作一团扔到垃圾桶里。
“真是完全任性的笨蛋。”黄泉之前对幽助的不愤早已完全平息。这傻小子在面临那么重大的选择之时竟毫不犹豫地不要江山要美人，取舍之间，那么纯粹和坚决，这是一种让他不得不欣赏的人格力量。
藏马，你要舍弃谁，保住谁，果真是从来不走眼。
“他今天情况怎么样？”黄泉问幽助。
“还是那样，你要见见他吗？”
“当然了，我就是来给你们送行的。”
幽助带着黄泉走到里面的房间，“你可以和他说说话，我觉得他没准听得见。这几天我都一直跟他说话，有什么难题，好像说出来之后，心里就会知道该怎么去做。不过啦如果他本人醒着就好了，一定会有更聪明的解决办法。”
推看门，房间里安静地躺着一个身影，深红的长发铺散开，发梢仍然调皮地翘起，衬着中间一张美丽的脸，宁静安详得仿佛不知世事。
黄泉凑上前，感觉到沉睡中的人呼吸平稳而匀长，完全没有毒的气息，看来之前的伤口已经因为被赋予新的生命，逐渐愈合了。
“怎么看都只是睡着了。”
“是啊，”幽助露出隐隐的担忧，显得有点局促不安，“可是我前天去了小阎王那里，那臭屁家伙却不准我见他，说什么只能耐心等等。”
“慢慢来吧，不然你自己也负荷不起。回到人间界，有的是时间。”
“黄泉你这么关心我，不吃我的醋了吗？”幽助突然坏笑起来。
“……”黄泉看着这个嘿嘿坏笑的混小子觉得头大，“我倒是没什么，你不如担心一下今天要来送行的人里面有没有要吃你的醋的。”说罢指指幽助后方。
一大波人涌了进来，吵吵嚷嚷的。
“喂幽助！藏马醒了的话你要第一时间带着他回来啊！”以酎为首，大声向幽助喊话。
“对啊，到时提前说一声，我们一路夹道保护你们！”冻矢在旁边负荷。
“幽助，不许欺负藏马哦！”阵一脸狡猾的笑容。
吵成这样，飞影的一声“切”却仍然没有淹没在爆炸一样的喧闹声里。
这下换幽助头大了。
“喂！你们够了！以为我们是去度假吗？再说你们这么多人挤在这里，把藏马吵醒了怎么办？！”
一秒的安静，众人的神经都因这句话受到了极大的挑战。拜托，你日盼夜盼不就是希望他醒过来吗？！
而那个神经大条的笨蛋还在奋力地赶人。
“不准在这里吵来吵去！都给我出去！出去！”

灵界。
小阎王打开藏马的房门，“藏马，玄冥的审判结果下来了，虽然他生前给魔界降下大难，但是他自己也是承受了诸多痛苦，最后我们决定让他进入轮回，他自己的意思是成为人类。”
“嗯。”
小阎王叹了一口气。
“那你自己的选择呢？现在玄冥在三途川上等你，但是幽助正在灵界的大门外面吵着要找你呢！你要去见谁？”
藏马站起来，“我去见见玄冥。幽助那里就拜托你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他堵回去吧。”
走到三途川边，高大的黑发身影在那里静静地等他。俊雅的脸上一双眼睛闪着迷人的蓝光，黑发在灵界的风中猎猎。
“恨我吗？”藏马自知时间不多，可是见了面，话到嘴边，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竟然是这个。
“恨，”那双湛蓝的眼睛并没有一丝恨意，但是嘴里却说着有多恨，“恨你拿走我的珍宝就一去不回，恨你给我留下了痛苦的毒，一折磨就是百年时光，恨你最后来见我，却是为了告诉我你怎样爱上另一个人。
可是我想告诉你，当我想起当年的一切，就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们之所以被光鬼有可乘之机，都是因为我自己内心的软弱，我无法放下一切去相信你，在你拿走‘沧海之瞳’之后，我的恐惧和不安就彻底爆发了，光鬼就是在那个时候控制我的，所以就有了后面发生的事。”
“不要这样责备自己，爱是两个人的事。”
“我忘了告诉你，我身上的毒不是你下的，毒来自我自己心里，是我的强烈怨恨产生了这样的毒。”
藏马吃惊地抬头。
“所以是我自己怯弱的爱，造成了我们的危机，如果我再多相信你一点点，可能都会避免我们对彼此的伤害。藏马，我选择了下辈子成为人类，因为短暂的一生而敢爱敢恨，这样我是不是会稍微更懂得应该怎样去爱一个人？
现在，我还是想最后对你说一次……我爱你。”
措手不及地，藏马扑到他怀里，泪水如珠滚落。
“我是真的骗了你……幽助只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们之间不是那样的关系……”
玄冥温和地抚上藏马头顶的发。
“你在自己骗自己，你之所以执意在魔界也要保持脆弱的人类形态，是因为身为人类的你，和他有最多的联系。如果只是兄弟，你不会做到这一步，不然你早该用妖狐的真面目来见我。”
轻轻推开怀里哭成泪人的藏马，玄冥再度微笑。
“我要走了，等我转世为人，你会来看我吗？”
“你说的什么啊……我和你一起走啊！”
藏马不解地看着玄冥。
“你该回去了，”玄冥低下头，恋恋不舍地轻抚着藏马的脸，“回到那个人身边去，一定要过得幸福。”
说罢把藏马往后推了一把，自己扭头直往对岸走去。
“玄冥！”藏马追上去。莫名其妙，生死之事，玄冥怎么说得像可以逆转一样？！
“藏马，”小阎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不能过去。”
藏马震惊地回头。
“为什么？”
“你还记得你当年偷过的暗黑镜吗？”小阎王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当然，可那不是很久之前了吗？”那是他刚刚认识幽助时候的事了吧？
“我们都被暗黑镜耍了……”小阎王噘着奶嘴无奈地摇头，“请留意你母亲得救那时，暗黑镜的说法是被你们的精神感动了，所以决定不取你的性命也治好你的母亲。但是那时只实现了你的愿望，幽助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呢。”
“幽助的愿望？难道是——”藏马突然反应过来。
“把他的性命分你一半。”
“可是那怎么看也不是一个愿望吧？！”
“他对暗黑镜发出了指令，暗黑镜会把这种指令当成愿望来处理，”小阎王挂着一种“你们这两个活宝”的神情。
“代价呢？”
“你的命。”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的命已经被暗黑镜收走了，到了我们灵界的，只有你的灵。但是你得回去，因为幽助的性命已经分了你一半。然而因为魔族的寿命无法衡量，所以幽助分给你的不是他的寿命，而是他的生命力。”
“也就是说他一个人的生命，我们两个人用？”
“嗯是这样的没错。”小阎王心想这两个人真是创灵界记录，估计要专门给他们开一个档案记录才行。
“去告诉幽助，我不会回去。”纵使幽助妖力再强，像这样硬是分了给自己，也会让他一下子力量衰弱。他不要成为他的负担。
“我没空给你们做传话筒，但总之你是不能过灵界这条界了，暗黑镜的力量会把你阻挡在轮回之外。藏马，你也知道生死有命，不抵抗不违逆，而幽助当年一个冲动的指令，又何尝不是一个宿命的安排？”到底还是下一任阎王，小阎王认真起来，说话还是句句在理，“你都不知道他冲来灵界找你的时候有多着急……我知道你怕拖累他，但你不要忘了幽助最好的地方，就是把身边的人看得比追求力量更重要。”
小阎王知道藏马在想什么，赶紧好说歹说。老爹啊，这两个人要是较上劲，他这灵界还有一天安宁之日吗？
“回去吧，藏马，他已经等了你很多天了……”
宿命的安排……满是泪痕的脸上浮出微笑。宿命的预言统统应验了，他会回到魔界，会死在魔界……不过是不是任何所谓的宿命对上幽助，都会出现意外的转机？
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就有一种新奇的感觉，自己的生命不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而是由另外一个人源源不断地给自己提供生命力。很强大的能量，非常温暖，非常坚定。
然而耳边却满满都是吵嚷得不可开交的喧闹声，睁开双眼，看到一个滑稽的画面，幽助张牙舞爪地对着一大波人比划拳脚，而大家嘻哈笑着上蹿下跳地躲避，不对，应该说是故意逗他。
藏马故意不动声色，悄悄地欣赏这雷禅国特有的风景线。
然而那个对周围环境警觉得变态的黄泉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藏马？”黄泉敏锐地转向藏马。
众人这时才看到那个已经沉睡多日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碧绿的眸子，看到他们，脸上还温柔地绽开浅浅的笑。
于是雷禅国的高塔，爆发出炸开了锅一样的欢呼声，其中包括幽助不满的大叫（“我就说你们这样吵来吵去会把藏马吵醒的！”）。
藏马却欣然接受了每一个粗鲁的拥抱。所谓幸福，也是如此吧。
“藏马，我有东西给你。”
在以病人的名义将藏马禁足几天之后，幽助今天终于同意带他出来，谁知藏马一开口就是要去海边看看。不过海边也好，正好把东西给他。
“给我什么？”
“你转过身去。”
藏马不明所以地转身，幽助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仔细地为藏马戴上。
“这是……？”
“就是之前救你命的那颗。”
“可是我明明……已经把它弄碎了。”
“我在林子里发现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碎片自己又重新合成一块完整的，可能他是想留给你呢，好好戴着吧！”幽助绕到藏马面前，把那块美丽的蓝宝石合在藏马的手心，又把他那双纤细的手合在自己的手里。
一阵暖流从手心直传到心里，藏马垂首，感动得无以复加。然而深刻的愧疚感却因为被照顾的幸福感而激发。
“幽助，有统计过这次海啸死了多少人吗？”
“算不清的。我说藏马，在这个适者生存的魔界你就不要太慈悲了，你应该去想想你救下了多少人。”幽助紧握住藏马的手，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藏马，我们回人间界去吧！”
“为什么？”
“其实你醒的那天我就是打算带你回人界，我现在妖力连铃驹都打不过，你更惨，一点都没有，留在魔界腥风血雨地干什么？”
藏马苦笑，自己为幽助创造了一统魔界的大好时机，最后幽助却为自己放弃了这个时机。真的要对这个神奇的小子投降，他总会让计策出意外。
“好吧，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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