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亮起了冷色的光,那是手机屏幕的光芒。显示着时间的屏幕上也显示着这里没有任何的型号。一个完全密闭的牢笼。凛疲倦地撇了一眼宗介的手机,并没有说话。空气里悬浮着Alpha和Omega交配过后特有的微妙气味,像是一双手一样把一切都拥抱住了。凛自己知道,自身的气味已经完全改变了,这是一个没有退路的过程,他得到了最后的结果。他能嗅到自己的气味,被温带湿润的雨水打湿的烟叶气味混合着陈年红酒的薰香,皮革的奢华温柔的气息纠缠着酸甜系的石榴气味,一切都在融合,在这融合中,旧的东西渐渐改变、新生。凛闭起自己的眼睛,他感到有眼泪从眼角掉落。凛知道自己是感性的,小的时候就曾因为爱哭而被欺负。不知道为什么世界给男性的定下的标准就是"有泪不轻弹",难道切实的伤心就不是伤心了吗?又或者触及灵魂的感动就不是感动了吗?只因为自己是男性所以不能哭?凛到现在也没有想通这之间的逻辑,就像他也不明白为何Omega一定要成为温顺驯服的样子。
"凛,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啊,太多的事情了。"
"我们认识已经这么久了。"宗介边说话,边用自己的手梳理着凛的头发。他方才刚用力地敲过那扇门并没有任何的效果,纹丝不动的金属制门扉紧紧地闭合着,几乎像是隔绝了空间和时间,如果不是手机凛已经无法判断过去了多久。下体火辣辣地疼痛着,心却如同浸泡在清凉的湖水中一样平静。抚摸头发的手也是如此温柔,凛忍不住用自己的头蹭蹭着只温热的大手。便听见了宗介轻轻的笑声。"我还记得我们一起一起到山上看过星星。那个时候你扭伤了脚,却还是硬要我背你上去,真是恶劣啊。"
听见宗介这样貌似抱怨地说着话,凛用自己的手捏了捏宗介的手。他还记得那是童年的夏天,不知是童年属于夏天还是夏日属于童年,有很多的回忆都是发生在夏季。燥热的夏日夜晚,穿着短袖短裤的少年们吵吵嚷嚷的样子,充满了希望。那时岛上天空是很深很深的蓝色,但是蓝的那么透亮,像一块天天被清洗干净的宝石。似乎只要是孩子就会对天空充满向往,像是钻石般布满夜幕裙摆的星星是那么迷人,仿佛仅仅只是看着就心神摇曳。
那个时候宗介告诉凛如果去上山看的话一定会觉得更美。凛便偷偷瞒着家里人,晚上和宗介两个人去爬那座对孩子来说相当高的山。山路并不好走,在石阶两侧只有昏黄的灯光,曲折向上的道路延伸向无限的黑暗里,路边的阴影中还藏着不知是什么神明的石头雕像。一路上宗介都无声地握着凛的手。凛在接近山顶的时候踩到了大块石子而扭伤了腿,连站起来都觉得相当痛楚。那个时候不等宗介开口凛已经一把拉住宗介的手,像是撒娇又像是耍赖一样说道:"背我上去吧!宗介!"
无论如何都想看看宗介口中那个更加美丽的星空。
最后宗介确实是一步一步把凛背到了山上。回忆起来那是一段漫长并且沉默的过程,凛记得自己趴在宗介的背上,那时宗介已经比同龄的孩子发育的要好了,但是即使如此,凛的重量也不是少年的宗介可以轻松承受的。凛感觉到宗介变的粗重的喘息,石阶边黯淡的灯光却依然可以照出他被汗濡湿的脖颈。凛拿自己瘦小的手不得手法地帮宗介抹去额头的汗,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说,四周只有宗介的呼吸声和远远吹来的晚风。
凛还记得那晚他们躺在山顶的草地上,四周没有任何一棵树,不知是天然还是人为的,那是一块完全空旷的草地。宗介累的直接躺到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凛倒在他的身边,他抬头,星空太近也太美了,剥夺了他们的语言,他们的呼吸,他们的注意力。凛的心里溢满了无法言喻的激动,他一把拉住了宗介的手紧紧地握着。吹过山顶的风有点冷,凛和宗介握着的手却很热。那仿佛要从天幕上掉落在周身的星子闪动着迷人的光,一层一层,星群又像一浪浪闪耀的浪花,安静地翻滚在深蓝色的幕布上。万籁俱静的时刻,唯一的声音只有寂静而已。
那个晚上,那个时刻他们没有交流、没有对话,只是躺在草地上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
凛一瞬间理解了为什么宗介说道这件事,约莫是因为这种感觉,那时的感觉,就是此刻的感觉。所有的语言已经融化,没有任何一个单词可以被提炼。他和宗介之间也如同那个晚上一样,用不到任何的台词和对白。不用表达感谢,不用表达亏欠,语言显得苍白而无力。
"宗介,你的身上有了我的味道。"凛把自己的鼻子贴着宗介的皮肤,轻轻地嗅着。宗介的手依然温柔地抚摸着凛的头发:"因为我已经是你的所有物了啊。"
凛抬起了头,借助手机屏幕的冷光,他得以看清宗介的脸,看清对方那双仿佛燃烧着温和火焰的眼睛。凛觉得自己的心沉入了满是星辰的夜幕,夜幕如同上等的丝绒,布满了星光,将凛的心轻轻托起。凛吻住了宗介的眼睛,非常温柔地吻着:"我也是你的所有物啊,宗介。"
给予、牺牲、妥协、改变、接受。
就让那些东西来吧,都来吧,凛想,他并不惧怕,因为他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