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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前尘莫寻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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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家好,我是新人~求各位道友勾搭~
2、原本双秀攻受我是无所谓的,但无奈最近剧中倦收天太攻,于是本文就金银吧。
3、本文没什么主线剧情or任务,以日常傻白甜为主~
4、我会努力不坑的,分级取决于我能不能写出字母君,纠结中
5、本文跟莫寻踪没什么关系,只是我很喜欢这孩儿,也很适合本文内容,就拿来做标题了
最后真的求勾搭哒~


1楼2014-08-22 03:05回复

    师尊,江山如此多娇,逐草天地苍茫论英雄,何不快哉,你为何总是要我在此观霞?
    江湖险恶,我不希望你也目睹师友至交喋血黄沙,欲复仇,却唯十年面壁,方知何谓江湖。
    章一
    道真之中,双秀齐名。名剑无名,银骠当家,是两个绕不开的名,亦是一个解不开的结。双秀传说流传世间,曾经并肩作战,曾经共弥龙祸,曾经战退双魔。然而,在道真内部,却试图对这段过往缄口不提,仿佛名剑与银骠的存在,对彼此而言,都是一个不应存世的禁忌。
    北芳秀与南修真,已经分离了太久。其间隔阂,也再难消弭。
    永旭之巅下,群峰巍峨,林木葱茏,云霞罩目,风景秀绝。
    林间小道之上,一抹金色的道影正驻足而立,侧耳而听。面容肃穆,身形傲立,不染俗尘,正是倦收天。
    令倦收天意外的是,人迹罕至的永旭之巅山中,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何人来犯?”倦收天凛声问道,扬起一手,准备攒劲出招。
    “啊啊!英雄高抬贵手!”
    只见一个年轻的道士从丛林中蹿出,身影矫健得如同一只兔子。而这名道士虽然年岁尚轻,亦身负长剑,且从他身形看来,功夫底子倒是不差。
    倦收天收回手,再度问道:“你还未回答,你是何人?”
    “浪掷千秋莫寻踪。”来人慌忙站定,昂起头答道。“南修真最受瞩目的后起之秀,便是我!”
    听到“南修真”三字,倦收天似乎抬起眼打量了一番这个最受瞩目的后期之秀,他见莫寻踪迅速收起逃窜的慌乱,脸上隐隐露出自豪之意,便想自己与南修真来往阻隔已久,竟真不知道这么一位后起之秀的存在。
    倦收天淡然问道:“如此,何事惊慌?”
    “刚在山下,不知哪来一群人,得知我之身份,进而逼问我名剑下落,我怎么可能知道,因而他们便大打出手。他们人多势众,我不敌,只好夺路躲入山中一避。”莫寻踪掸了掸道袍上的尘土,一脸愤愤不平。
    “银骠玄解么?你师尊何人?”倦收天眯起眼,对这个年轻的孩子有了兴趣。
    “我们萍水相逢,你先问我是谁,又问我师尊是谁,为何不先自我介绍?这是基本的礼数。”莫寻踪不满地撇了撇嘴,瞪了来人一眼。
    倦收天淡然道:“名剑无名,倦收天。而你躲避的此山,正是我的永旭之巅。”
    莫寻踪惊讶地睁大了眼:“北北北……北芳秀!”他不住打量着此人,确如传闻所言,气质绝然,傲而不骄,实乃道门先天。他又探头看了看倦收天身后所负金剑,果真气势万千,想来来这便是道真镇教之宝中的名剑金锋了。
    倦收天的声音打断了莫寻踪的思量:“正是。那么,你可以回答了,你师尊何人?”
    莫寻踪默然,他仔细回想了一番在南修真所闻关于倦收天之事,听闻此人剑艺超凡入圣,曾以一敌万大败南宗,因而也为南北道真之间的隔阂划上了更深一笔仇怨。但莫寻踪毕竟年轻,对这些前尘旧怨不甚了解,他心中所记,只有北芳秀昔日的不败传说,以及道真顶峰剑阵巧夺无级变。
    而事实上,南修真少有人会私下与他提及倦收天。就连他的师尊,对于倦收天,也仅有那么些只言片语。关于道真双秀,莫寻踪只知道,为何师尊会接植银骠玄解,以及倦收天与南宗之战,止于他师尊的出面。而倦收天为何黯然回转北方,他也从未听师尊提起过。从这些有限的信息,他还不能判断,名剑无名与银骠当家之间的关系,究竟是势同水火或不是。
    在莫寻踪年轻的心里,认为倦收天是个武力高强的先天,而他的师尊是个淡薄如水的性子,默默为这个北芳秀付出了一双手的代价,还不得不背起了一身南修真的担子。
    然而,莫寻踪心里思索着,还暂需寻求北芳秀的庇护和收留。于是,他认为,装傻才是明智的:“我此次出山可是有任务在身,关于任务内容和我师尊身份——抱歉,暂时还不能泄露。”
    “也好。”倦收天抬手指了山中一处,“那边,便是下山的方向。”
    说罢,倦收天转身欲回。
    “前辈!也许那群歹人已经埋伏在山下,我这样下山,岂不是凶多吉少!你不可见死不救呀!”莫寻踪赶紧抓住倦收天的道袍,露出恳求的表情。
    倦收天停步,居高临下看着莫寻踪,并不言语。
    那眼神如同在说:你不是南修真最受瞩目的后起之秀么?
    莫寻踪败下阵来,更紧地捉住了倦收天的衣袖。他紧张地深呼吸片刻,开口道:“我的师尊……是银骠当家的好友。”
    倦收天依旧以那般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莫寻踪,那金光闪闪的道袍几乎让莫寻踪有些不敢直视,而当他仿佛看见倦收天嘴角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他也告诉自己,一定是眼睛花了的错觉。
    终于,倦收天开口道:“那跟吾来吧。”
    TBC
    写的时候深深感觉自己好话唠,本来准备章一结束把当家的写出来。。


    3楼2014-08-22 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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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念卿安 给道友留个位置~


      28楼2014-08-27 0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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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无乡清晨醒来时,天色已经蒙蒙泛白,身边已经无人。原无乡便知,热爱曙光的北大芳秀一定早已固守他的高台去了。
        走出小屋,看到那个孤高的道影屹立在崖边,风鼓起道袍,泛起金色的波纹。而倦收天本人一动未动,似乎并未觉察到原无乡的观望。
        等莫寻踪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原无乡便拎了自己徒弟,简单地向倦收天告别。
        倦收天并未像昨日一样问银骠当家是否要多留几日。
        莫寻踪却是一副十分舍不得的样子:“北芳秀……呃,前辈,下次有机会我会再来拜访,我一定记得,带上烧饼作为见面礼!”
        倦收天一愣,继而回答:“好。”这番语气算是少有的温和。
        原无乡略一屈身,告别道:“好友,保重。”
        倦收天站在原地,原无乡与莫寻踪二人化光而去。感到那久违的熟悉气息再次远去,倦收天回转身,似在遥望着天边的云霞滚滚,万丈红尘。
        “好友,这许多年过去,虽情谊不变,你却仍避让着吾。若不是莫寻踪胡乱闯入永旭之巅,你我恐怕还有许多时日才能相见。”
        回到烟雨斜阳,久别的草木别枝,满院芬芳。
        莫寻踪讨好地为原无乡泡好茶,老老实实端上:“师尊,我……”
        看到莫寻踪生怕被罚的样子,原无乡心中不免有些想笑。他知道这个小孩已经长大了,在莫寻踪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总是自以为武艺过人,凭一身功夫便能仗剑天涯,可他又哪里能够明白,对于经历过的人而言,这个江湖有时却是避之唯恐不及,却偏偏囿于肩上重担,难以善终。原无乡不让莫寻踪轻易离开南修真,便是希望他能够先将自己武装得足够强大,再去面对这个更为强大的世界。
        就如同原无乡,曾经以为道真是他的世界,好友是他最珍视的,这个江湖被他定义得如此简单,而当现实一点点将假想击破,他才能体会,莫说守护苍生,就连人情恩义的坚守与偿还,都是如此艰难。
        原无乡接过莫寻踪奉上的茶,轻饮一口,不紧不慢道:“下次还自己偷溜出去么?”
        “下次一定先跟师尊禀报。”莫寻踪赶紧答道。
        “噢?意思是,你还是想离开烟雨斜阳?”
        “师尊,你看我这一路行来,不也平安无事吗?”
        “那是因为有倦收天收留你。”
        “可是,倦收天前辈听说我是奉师命出来做事的,也并未多说什么……”
        “那么,”原无乡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莫寻踪,“你以为,吾是为何会找到永旭之巅去?”
        莫寻踪突然答不上话来了。他仔细回想一番,确信在自己记忆中,北芳秀从未踏上过烟雨斜阳,因而未见过自己,而他也没有说漏嘴,那北芳秀是为何断定,他师尊是银骠当家的?
        “虽然北芳秀平日里看起来呆了一些,你也不能以为,这些事能瞒过他。他只是习惯看透,却不点破罢了。”原无乡似是看穿了莫寻踪心中所想,一语道破,“以示惩戒,你还是先去抄经吧。”
        “师尊……”莫寻踪露出可怜的表情。
        虽然原无乡处事柔和,但此时却不为所动的样子。
        莫寻踪无法,咬了咬牙,似乎认命,却又按捺不住满心的好奇,问道:“师尊,南北道真恩怨由来已久,之前北芳秀大战南宗,以一敌万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南宗颇失颜面,致使如今南修真对他都没有好脸色看。但我看北芳秀对师尊倒是和颜悦色,好友以称,尊敬有加,这是为何?”
        原无乡不答,目光落在银骠玄解上。
        “是因为道羌之战么……”莫寻踪见原无乡并没有任何不悦,便接着问道。毕竟阴差阳错结识了名剑无名倦收天,这可是他此行的唯一收获,如果师尊愿意开口,他当然也愿意多了解一番道真前尘。
        “道羌之战,失去双手,代之以银骠玄解,乃至日后南北武决,都是后话了。”原无乡缓缓开口道,“道真双秀,本就是同修。”
        道真前尘,恩怨难解,莫寻其踪。
        若没有当初那件事,原无乡便不会在内心兵荒马乱之间避走南宗,刻意逃避倦收天数十年。若没有后来道羌之战,倦收天不会以为自己欠原无乡太多太多,一生一世也还不完,甚至原无乡并不需要他还,甚至原无乡以为他已经弥补得够多了,倦收天仍是觉得远远不够。
        直至倦收天大战南宗之后,原无乡多方周旋,终于周全了倦收天。而道真高层开出的条件之一,便是不准双秀过度私交。原无乡不知,这究竟是为了维护南修真颜面,还是为了惩罚他和倦收天?当这一切过去,他独自守着烟雨斜阳,似是隐隐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却是再没有办法,随性地踏上永旭之巅。

        在倦收天和原无乡还是莫寻踪这般年纪之时,他们两人便是同修。彼时,南北道真之人在投入师门一段时日之后,便来到道真总坛沧海云坪修行。而倦收天、原无乡两人年岁相近,便先后来此,稍早一些的便是抱朴子与葛仙川,之后还有他们共同的师弟最负英雄。
        来到沧海云坪一段时日后,原无乡与南北道真的师兄弟以及长辈相处得也算愉快,他本就是一副安静的脾气,不温不火,不论是武上修为,还是为人处世,都像一湾平静无波的水潭。与人恭敬客气,再加上并不爱强出头,原无乡的人缘算是极好。
        原无乡也乐得如此,那时他并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尚未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不曾经历过许多,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安定很好。
        但有的人注定不爱这样的方式。
        虽是习武之人,但道真毕竟不是游侠散客,门第辈分还是要讲的。那时,颇受北宗掌教赏识的葛仙川,仅仅作为后学,武学造诣在众人中却算是不凡,而在一次无关紧要的剑决中,他却在十招之内输给了一名比他更为年轻的青年人。
        接下来,葛仙川不服,接连挑战两次,而那个后辈,仍旧是一点脸面不给,又在数十招内连败他两次。
        原无乡想,身为北宗最受赏识的后辈,葛仙川恐怕颜面无存了吧。但后来又听说,他与那名青年人交好,胸襟气度亦是不凡。
        而这名我行我素的剑者,便是倦收天。
        原无乡每每念及此事,总觉得,这样一个剑艺出众之人,却如此傲骨,世间不是人人都能容得他,日后恐怕少不了历经人世辛苦。
        原无乡与倦收天初见平淡无奇,就像人世间每日都会发生的相遇。有人相遇之后成了过客,而有人却深深将对方烙进了性命里。
        那日天气正好,原无乡趁午休时间去山中闲逛。走着走着,却发现前方一个倒伏在地的身影,以及满地散落的柴禾。原无乡连忙上前一看,从那人装束看来,应该是负责众人饭食的老翁。
        “前辈,可有大碍?”不敢轻易挪动,原无乡只好问道。
        老翁面露痛苦神色,指了指自己的脚踝:“我本是来山中收拾些柴禾,但被几只野兔分了神,一不小心把脚崴了。”
        原无乡思索片刻,扯下一片一角将伤脚固定,再捡好散落一地的木柴,用绳捆好,最后背起老翁:“我送前辈回去吧,之后再叫大夫来仔细处理。”
        老翁连连道谢,问道:“小兄弟是新来的吗?老翁似乎并未见过你。”
        “南修真原无乡,近日才到沧海云坪。”
        “哈,原无乡啊,略有耳闻。”
        “噢?前辈竟然听过,不知这名声是好是坏呢?”
        “虽然谈及你的人不太认同的样子,我却觉得是优点。那人评价是,为人太过和善,恐怕要吃不少苦头。”
        原无乡一惊,不由得想起之前他对于倦收天的评价。虽然只是在脑内一闪而过的念头,竟是惊人的相似。
        “于是我问他,那在他眼中,这个太过和善的人,是否是个曲意逢迎、虚与委蛇之辈呢?”老翁继续絮叨着,“他却说,不是,只觉得此人若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没想到我初到此处,竟会引得人关注。”
        “因为你之武骨、品格,皆有过人之处。你虽不愿显山露水,却瞒不过有心人的眼。”
        “哈,那今日一见,前辈以为如何?”
        “武学如何老翁不知,但品格良善,却是如他所说。”
        原无乡不由得心中生了好奇,问道:“那前辈所说之人,是谁?”
        “你很快便可以见到他。”老翁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
        也不知在山中行走了多久,终于来到老翁的住所,旁边便是道真的伙房,烟囱中升起寥寥炊烟。
        原无乡背着老翁,踏入院中,却发现院中已经伫立一人。金色拔俗的道资,身负长剑,拂尘在手,气势凌人。
        “这是……?”原无乡低声问道,但从那人傲然的气势来看,心中已猜了个七八分。
        此人似乎听见了原无乡的发问,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原无乡和他背后的老翁身上。
        “噢,你已经来了,我在山里出了点意外,原无乡恰巧碰上,把我背回来了。”
        听了老翁的解释,他点点头,再次把目光集中在原无乡身上。
        “师兄,”原无乡本着礼数,先行自我介绍。“南修真原无乡。”
        “倦收天。”此人轻轻吐出三个字,嗓音沉着干练,内容也简洁,似乎吝于多说一个字。
        那是原无乡第一次看见倦收天,第一次直视倦收天的眼睛。剑眉凤目,不怒自威。那金色的瞳孔,仿佛包含了人世间最为复杂的厚度,却又澄净得似乎可以一眼望穿。
        光是这一双威严的眼睛,便让人产生了距离感吧,何况这又是一个惜字如金的人。原无乡这么想着。虽然日后证明,这双眼睛极富威慑力确是没错,但惜字如金,却是要分对象的。
        虽然原无乡脾气好,但正如老翁所说,他并不是曲意逢迎、虚与委蛇之人。倦收天不愿多言,他自不会多话。
        于是,两人并没有多少言语交流,只一同把老翁扶进屋,再为他请来了大夫。
        安置好老翁之后,二人将柴禾送入伙房,一些年轻的小道士代替老翁准备近日的饭食。
        一切完毕后,在老翁院中,倦收天却突然叹道:“可惜,一段时日吃不到老翁的烧饼了。”
        原无乡被这样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他断定,老翁之前所说之人,便是倦收天。而倦收天为何会关注到他,为何会对他做出这样的评价,原无乡一点也不好奇。在他意识里,这样剑艺绝尘的高手,总归是有自己看人的标准。而倦收天对烧饼的心心念念,倒使得这个人显得几分可爱起来。一个对食物执着的人,总不会太坏。
        傲气不是罪愆,不过是无能之人企图将高入云端之人拉入尘土与泥淖里的托辞罢了。
        “师兄爱吃烧饼么?我会做。”原无乡出于善意,“师兄可愿一试?”
        倦收天一愣,看向原无乡。又是那样纯粹直白、毫无顾忌的目光,原无乡想,这个倦收天,想必内心豁然,并无城府,想必一心都在剑道,也难怪武学造诣好过众人。
        原无乡迎着倦收天的目光,也无丝毫躲闪。其实他喜欢这样干净直白的人,但并不是人人都如同原无乡那般正直坦荡,因而也并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倦收天眼带审视的目光。
        半晌,倦收天答道:“不必唤吾师兄,倦收天便可。”
        原无乡一声轻笑,拉着倦收天金色的道袍走向伙房:“那走吧,倦收天。”
        这便是道真双秀感情的开端了。平淡得令人难以置信,以至于原无乡从来不曾想过,自那之后数十年间,自己也会成为风暴的中心。也不曾想过,这样平淡的开场,最终会变为情烈如酒的交情。
        TBC
        来更一发


        31楼2014-08-30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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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卿安 我终于又更了。。


          32楼2014-08-30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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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无乡低头跟着倦收天走进屋内,一语不发。
            倦收天将他领到床边,松开手,用力在原无乡双肩上一按,原无乡便重重地坐在了床沿。
            原无乡低头看了看尚在流血的右手,手掌中心和手指都留下了深深两道剑痕。虽然那名师弟所持之剑并不是非常锋利,但一时之间自己却握得太过用力,伤口便深了。原无乡心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生怕下手不准握不住剑,便得用血肉之躯挡剑了。这么想着,又默默将手往外挪了挪,以免血污弄脏了倦收天的被褥。
            倦收天依旧没有说话,转过身去在橱柜里翻找着什么。原无乡不由得叹了口气,从倦收天紧皱的眉头,不言语的神态,以及把他摁在床上的力道,他便知道,倦收天——当真是生气了。今天这么一出,他知道是自己冲动了些,但若不这样做,是看那师弟一剑刺穿倦收天的后背呢,还是看倦收天一掌将那师弟拍翻在地呢?本是南宗之人有错,倦收天也决计不会轻饶,那由同为南宗之人的原无乡受这一剑,再由他开解一番倦收天,这事应该也就这么过去了。
            半晌,倦收天才端着一个木盒走过来,抓过原无乡的手腕,微微弯下腰,从木盒中抓住药草敷上。他下手不轻不重,也没刻意在乎力道,原无乡有些吃痛,却咬着牙不敢发声。
            原无乡看着倦收天垂着眼睫帮他上药。那个时候倦收天的眼睛还好好的,一双凤目,流光溢彩,利如剑锋,专注地盯着原无乡手上的伤口。他不抬头,原无乡也看不见他眼里的情绪。但原无乡不免有些奇怪,明明痛的是自己,为何还不敢出声?
            “倦收天,可否轻点?”原无乡故意皱了皱眉,却面上带笑,“对伤员要温柔。”
            “……”倦收天张了张口,却仍旧什么都不答,原无乡只觉手上的力道轻了些。末了,倦收天坐在床边,扯出雪白长布在原无乡手上裹了一圈又一圈。
            “好友……”原无乡实在不知倦收天是在生哪门子气,以前也常有不知进退之人要求比武,如今这几个南宗后辈的挑衅倒也不至于惹恼了倦收天,这样说来,倦收天是气他多管闲事接下那一剑了。
            “你说,就当你为南宗同修,挨了倦收天一剑?”倦收天终于开口问道。
            原无乡如释重负地点点头:“不错。而此事确是南宗之过,只希望你大事化小,不再追究。”
            “那你以为,倦收天可会伤你?”倦收天没有表示态度,却发问道。
            “不会……”原无乡无奈,笑道,“好友不会因为这言辞疏漏,跟我生气吧?”
            “不是言辞疏漏,而是对倦收天之认知。”倦收天的眉头皱得更紧,本就威严的气质更加上几分不悦,“更令吾气者,则是明明他们伤人,你却为他们揽责。明明是你受伤,你却好似用这番伤势来要挟吾一般。”
            “哈,好友,有求于你,必定要原无乡有所付出了。”原无乡未想倦收天心思细腻至此,也不曾想倦收天竟会如此直接便向他说出心内不满。那句话不过是下意识说出,这么想来,的确有这样一番意思在其中。
            “正因为这伤是因吾所受,你才能要吾就此作罢,而吾也没有立场拒绝。”
            “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既然好友内心明了,又因何不悦呢?”原无乡埋首,微微活动了一番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右手,药香传来,刺痛之感也没有之前那般强烈。
            “你只想着如何才是最佳方式,却不在意自己受的一剑。”倦收天握紧了拳头,“原无乡,你太不惜命。”
            听闻此言,原无乡诧异地抬起头来,直直看着倦收天金色的眼睛。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清澈,毫无杂质,仿佛溢满了心底那股浩然正气,坦坦荡荡。一时之间,原无乡竟不知如何辩驳。
            似乎过了许久,原无乡才叹道:“人生在世,不过光阴数载,匆匆一会,便是过眼云烟。若能用这短暂的性命,换得……换得一世心安,也是不枉了。”
            原无乡心下念道,本想说换得好友一世周全,却思及恐怕倦收天又要生气,斥责他这样无谓付出的个性,只好即时改口了。某些付出,在倦收天看来全是无谓,而在原无乡看来,却是价值无量。
            “那倦收天只好代替原无乡保护他并不珍惜的性命了。你再这样任性妄为,倦收天只好将你这手、这命据为己有了。”
            原无乡一愣。而趁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倦收天便伸过手搭在他的后颈,再吻了下来。原无乡接触到倦收天的唇,那感觉十分淡薄,隐隐透着山中药草的清香,又带着一股清远的淡雅,以及雾水一般的凉。
            这是倦收天,他朝夕相对的好友,那熟悉不已的金色发丝,金色瞳孔,那微微颤抖着的手,一切离他竟然是如此之近。原无乡震惊得不知做出什么反应好,他心中并不反感,却带着一丝莫名的心动。
            倦收天一手握住了原无乡右手手腕,一边试探地吻着他,继而又探出舌头轻轻地舔舐他的唇角。这番温柔,这番如履薄冰,这番小心翼翼,全然不似原无乡认识那个自视甚高、心气凌云的倦收天。
            原无乡不知自己怎么了,看着倦收天闭目吻他,那般俊秀的容颜近在尺咫,他却感到心中一阵痛,仿佛一双大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心脏。
            原无乡不由自主想,这意味着什么呢?
            还未待他想明白,倦收天便放开了他,却转而紧紧抱住了他。倦收天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颈边。
            “好友,吾……”好一会儿,倦收天才开口,声音有些颤抖,如同他的手一般。
            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原无乡一把拉开了二人的距离,也不顾受伤,用力扶住倦收天肩膀。他看到倦收天眼中,似乎透着一丝痛苦,又带着一丝懊悔,更多的,却是他看不懂也不愿看懂的情绪。
            原无乡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竟产生了一丝恐惧,在他来不及细想之前,便站起身,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忽然不敢直视倦收天的眼睛,原无乡就这么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去很远很远,原无乡才停下脚步。一回头,倦收天并没有跟出来。原无乡这才感到手心隐隐作痛,抬手一看,竟是刚刚一直握拳,太过用力,血丝透过白布渗了出来。
            原无乡这才想起,刚刚一闪而过的声音,让他恐惧的声音。在他内心深处,他对自己说道,原无乡,你完了。

            后来在沧海云坪的日子,原无乡再没机会好好看过倦收天。其实也见过许多次,在人烟稀少的林间,在少有来客的伙房,在道真总坛参天的古树下,只是,原无乡再也没有机会走上前去,仔仔细细地跟他谈话。每当他看见倦收天金色的身影孤独一人,茕茕孑立,总如同平时一般,下意识想走上前去拍拍那人挺得笔直的脊背,扯扯那人束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而在片刻之间,他总会想起那日莫名发生的亲吻,而再回神时,只能感到一道目光悠悠地落在他身上,那片金色的道影已然不见。
            原无乡认为凭倦收天的个性,总会忍不住来跟他解释。而这几日,却只见他一人独立,或者沉思,或者舞剑。他便转而再想,倦收天这种有任何事都一肩担下闷在心里的习惯,再加上人总有想不透彻的时候,那便由他去想。
            一日正午,原无乡正往山中小径去,试图活动活动懒得快要发霉的筋骨。在路中,却听得一旁有人私语,隐约听见“倦收天”三字。原无乡驻足,思考了半晌,决定还是一听,毕竟是跟倦收天有关,偷听这事虽不太光彩,也只能做了。
            于是原无乡循着声音往林子里去,走着走着却发现远处是一汪波光粼粼的湖水。湖边站了两个人,定睛一看,却是式动机和央千澈。式动机在沧海云坪,代理道监之职,算作他们的前辈,因而除正式场合,与他接触也不多,只觉此人四平八稳,看不出什么锋芒来。而央千澈与倦收天私下关系倒是不错,偶尔见他们谈道论武,央千澈是正直之人,却也十分温和。倦收天一来厌恶心术不正之辈,二来不喜不知天命之人。跟央千澈这样的人来往,倦收天才不觉费力。
            嗯,为何又想起倦收天了?原无乡心下这样问道。
            却听得央千澈说道:“上次南修真弟子,私自找倦收天武斗,却伤了原无乡一事,你可知道?”
            式动机背对着原无乡的方向,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点点头:“吾已责罚过,此类事情应会减少。但话说还头,倦收天行事风格也太过不留情面,难免惹人嫉恨。”
            央千澈叹息:“这种事情,以我之立场,不可能出言相劝。但他是低调之人,虽锋芒毕露,但不是有意张扬,只是太过出众。”
            “也罢,之后演武,许多南宗后辈也会来。结束后,吾会安排原无乡与他们一同回返南宗。”
            “那,南北掌教会来么?”
            “目前看来应是不会,毕竟南北掌教之间隔阂愈见加深,加上两宗大弟子抱朴子与葛仙川也龃龉不合。要原无乡回返南宗,也是为他考量。”
            “嗯……也好,原无乡夹在其中也是难做,因为上次倦收天一事,想来南宗弟子对他也颇有怨言。”央千澈沉吟半晌,“我是否也应考虑,带倦收天回转北宗?”
            “哈,这算是威胁么?”式动机一声轻笑,握住央千澈的手腕,“这吾倒是舍不得了。”
            原无乡有些吃惊,连忙回转到他原本所走的小径上。想及刚刚式动机所说,南宗后辈也会来,原无乡便有些头疼,因为这意味着,一只爱缠着他的师妹灵犀指瑕可能会一并前来。作为南宗目前唯一的女弟子,灵犀指瑕还是很受照顾,她既然与原无乡投契,众人也就由着她了,招呼她的重任自然也落在原无乡身上了。
            至于演武,原无乡一直未能来得及与倦收天谈起。由于前车之鉴,南宗自然没有人愿意做倦收天的对手,总觉得新仇旧怨,加上原无乡一事,倦收天绝不会留半分情面。有鉴于此,只好由抱朴子出面与原无乡一谈,料想以原无乡与倦收天之交情,由原无乡来做对手,再合适不过了。
            原无乡也推说要考虑考虑,但无奈南宗上下都以为非他莫属了。思来想去,原无乡也认为,即便他接受了这一安排,倦收天应不会在意。
            如今,原无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微微用力握拳,却仍是不能使上十分劲,要运起真气更是难说了。而自那之后,总不见与倦收天好好说清的机会,每每见面,原无乡却也不知要如何上前开始话题,便只能任由这无边的沉默裹挟在二人之间。
            也罢。原无乡想,这样的小事,也不必特意找倦收天说明,只能希望手上的伤势快些复原,他现在也只能练练拳掌,修习真气而已。
            看倦收天现在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和之前生疏时的模样并无差别,原无乡自然认为,无论是之前那个亲吻,还是之后将来的演武,倦收天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既然如此,他也无需过度分心于此了。
            TBC
            最近开学了太忙,更得慢,求原谅~不能超过5000字,就先不更那么多了。。


            46楼2014-09-09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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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二人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下演舞台,来到倦收天住宅院中。倦收天松了手,面对面看着原无乡,脸上丝丝血迹未干。
              “……好友,抱歉。”原无乡看了一眼倦收天侧脸,终又移开了目光。
              “噢,为何要说抱歉?”
              “好友你最后收手,吾却是……伤了你。”
              “剑上之事本无失手,只有高下之分罢了。”
              “哈,原无乡却不认为,剑上修为,吾在好友之上。”
              “不必将此事挂在心上。”倦收天目光看向原无乡渗着血色的右手,叹息道,“你这手,恐怕又要重新包扎过了。”
              提起受伤包扎,原无乡一愣,似乎隐隐有些讶异倦收天会主动说起包扎之事,毕竟这会让他二人立刻想起当日的尴尬。
              不等原无乡答话,倦收天却接着说道:“好友,原无乡,对吾而言,你与任何人都不同。”
              听闻此言,原无乡脸上的惊讶更是深了几分。
              倦收天心知,二人惺惺相惜,自然当对方是无可替代的好友,更深一步,甚至愿意为对方交付性命。但若不是当日举止失度,他便可以与原无乡同样,守着如此单纯的挚友关系,假装毫不在意,只盼双方一世无恙。而既然忍不住,亲吻了对方,他倦收天又何必再自欺欺人,又何必再苦苦隐瞒?从他眼见原无乡握剑之手又渗出血红,从他的剑芒偏了三分,只因念及他的伤而心头一震,从这一切的一切开始,他便决定,要与原无乡说个分明。
              “吾明白好友的心意。”原无乡却低下头,“吾也愿意为好友散尽一腔热血,粉身碎骨,在所不惜。然而,如此心意,道真上下怕是容不得。”
              倦收天走近一步,轻轻执起原无乡之手:“如何面对道真上下,是进是退,可容后再商议。现在,吾只关心,你的意愿。”
              倦收天看原无乡那受伤的右手握得紧了又松,松了又再握拳,垂下的眼睫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
              终于,他还是抬起头,看着倦收天一笑,道:“可惜,吾就要回到南宗了。”
              还是那样淡泊的笑容,在倦收天看来却是勉强。
              原无乡接着说道:“这是南修真上层的安排,吾也无奈。”
              倦收天点点头,却感到这动作僵硬无比。他不愿原无乡离开,却找不到一个正当的理由来驳斥。的确,不过仅仅是离开沧海云坪罢了,南北道真之间的距离,若真要寻原无乡,不过几日脚程,算不得什么大事。何况,虽然倦收天口里说道只关心原无乡现下的意愿,他心中却十分清明,对他和原无乡而言,要完全置道真于不顾,是万万不可能的。小至道真一方天地,大至苦境四海之内,都可能成为他们肩上的责任。而这责任,却是不可能轻易为了感情卸下的。
              原无乡又微笑道:“好友,珍重。”说罢转身而去。
              这是为何呢?明明只是一次简单普通的道别,倦收天竟觉心中似有千钧重担,原无乡走得似乎果断决绝,似是再也不会回头,似是两人再也不会相见——事实明明不是如此。
              “好友,吾希望,终有一天,你能看清自己之真心。”倦收天开口道,声音不大不小,似是告别,却不知是否入那人之耳,是否入那人之心。
              原无乡背影微微一滞,还是未曾回头,只是快步离开。
              倦收天抬首看了看头顶的参天古树,不禁有些好奇,那背对着自己远去之人,脸上究竟带着怎么样的表情呢?
              而今岁月轮转,倦收天高立于永旭之巅,拔俗的道姿却是孤独孑然。与以往不同,永旭之巅如今看不见曙光。但现今的倦收天坚信,过了今日,他便能重见久违的曙光。
              那个知天命之人,恰要顺势而为,以命开天。当日,他送这个朋友远去,却觉恐是再也无法见面,心中无端生出似曾相识的恐惧。他忆起当日在沧海云坪与原无乡的告别,也是同样的情形,同样的背影。不同的是,如今他与鷇音子都心知肚明未来的走势与结局,当年他心中却是满心的未知与不安。
              倦收天却也没有办法阻拦。
              豁然一命,却是无他法,唯有接受。若是放在他与原无乡身上,天命如此,为了一个十分正当的理由,为了苦境苍生,相信二人亦会心甘情愿接受,并不作他想。
              这便是为何数年间他在此久观曙光,世间万千纷扰,太多无可奈何。在尘世纷扰之间,唯有曙光,可作一丝慰藉。
              鷇音子道别时说道:“吾先回罗浮丹境准备了,再会。”
              于是他在鷇音子旋身而去之后低语道:“再会是吗?”心中却知,也许再也不能相见。惟愿这以性命换来的曙光,能普耀大地,福泽四方。
              十三
              莫寻踪死了。倦收天在万千道子的尸体之中找到他,身躺在逆海崇帆走过的献祭之路上,眼目微阖,了无生气。那般苍白的脸庞,似乎还透露着他在这世界难能可贵的活泼,那微阖的双目,仿佛还饱含着对这江湖的幻想与憧憬。倦收天不发一语,将莫寻踪的尸体抱起,带回了永旭之巅。
              立于永旭之巅的高台之上,猎猎冷风刮过他金色的长袍,莫寻踪道魂化作一抹幽光,窜上天穹,盘旋后终又去,倦收天仰望着天空,久违的曙光之后,便是漫天灿烂无边的光辉。
              在这几次并不算扰人的拜访之中,莫寻踪曾问过倦收天:“我自诩本事不差,总想到江湖闯荡,为何师尊却总是拦我?”
              倦收天心想,这便是答案。
              他曾对莫寻踪说过:初出茅庐,天下无敌;再学三年,寸步难行。这便是江湖,险恶非常,难以测度。一朝不慎,也许就将性命交付。
              想起这许多年来的刀光剑影之中,有数次都与死亡擦肩而过。有时是他好运避过,有时是他命大撑过死劫,行走江湖,却总得负起相应的责任与代价。有一次却是代价惨重——那是原无乡双手换回的性命。
              曾经天羌族掠境,道真出面一战。那是时隔多年,倦收天与原无乡第一次相见。那时,倦收天已然离开沧海云坪多年,葛仙川与抱朴子也各自做了南北道真掌教,然而,世代积累下来的隔阂却是难以修补,以至于道真后辈再不会去到沧海云坪共同修行,彼此之间关系疏远不少。
              作为两方掌教的同修,二人自然得参与制定作战方针。隔着一群南北宗的同修们,倦收天又看见了原无乡。还是他一如既往的样子,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模样,在会议时甚少言语,自然也不会走过来与倦收天多话。
              倦收天看了看原无乡的手,想,好友做的饼想必依然可口吧。
              最终会议终了,倦收天心觉并无什么实质性内容,便任由心绪四处飘散了去。他想,这些年过去,原无乡终是也没有什么改变。而倦收天坚信,自那日别离,原无乡不可能不将他的言语放在心上。那么,以原无乡的个性,今日再相见,总该给他一个答复了,或是江湖飘萍,彼此相忘,或是……
              “好友,久见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真旁人越过二人离开,倦收天也未注意旁人的目光究竟如何,只是直直看着原无乡,仿佛走了神。
              原无乡却有些不自在,眨眨眼,露出了倦收天熟悉的微笑。
              倦收天没有来得及答话,他想,自己想说的话,多年前已经表达清楚了,却等不到原无乡一个亲口回答。
              原无乡拉住倦收天袖袍一角,道:“好友,今夜不如到吾住处一聚,吾为你准备之物,想你必定满意。”
              倦收天想了想,点点头,便跟着原无乡走了。
              那夜,原无乡跟他讲了许多许多。这些年来,他如何在南修真挣得一席之地,本性不争,却凭借着过人的武学天赋与和善的性格赢得了尊重。这些年来,他如何在世事纷扰之间,仍旧没有放弃研习做饼的技艺,把这当做忙里偷闲之间一个小小的爱好来珍藏。这些年来,他如何在机缘巧合之间,窥得巧夺无极变剑阵之关窍,便对这传说中无人能开的道真最强剑阵有了兴趣。
              倦收天想了想,这些年来,无非就是修习剑上之术,研究剑阵。专注于此,自然突飞猛进,加上不喜与人交流,大多道真弟子对他都是尊敬却疏远。只是偶尔在闲暇间,总忍不住想起那个银色的身影,似乎近在眼前,却难以触及。
              倦收天自觉这些日子过得也真是单调,并没有过多言语。他只是轻语道:“听你过得不错,足矣。”
              此话听完,原无乡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里仿佛映满了月色,盈盈一动。
              原无乡答道:“好友,虽你我不常见面,但可各自研习剑谱,或许有朝一日,能让巧夺无极之剑阵再现尘寰。”
              倦收天轻笑,不经意地望着夜空,随意一指:“哈,月色怡人,你我相见难得,不如一同赏月。”
              于是二人在院中,静默地坐了大半夜,言语不再多,却觉不舍起身离去。
              道羌之战时,天边滚滚乌云掩盖了正徐徐下落的夕阳,昏天暗地,不见一丝光彩。落日褪去的暖色余晖,却在这血腥杀伐与刀光剑影起落之间,染上了一丝肃杀。
              刀剑铿然,热血流干。倦收天手舞长剑,周旋于天羌族充满力量与暴虐的攻击之间。天羌族人见他手起剑落无人能挡,只好几人一起上前围杀。倦收天却也不急,如同应对向他挑衅的道真弟子一般,一一化解对方攻势,再借机出剑,阳诀上手,便是初阳之招。金色太阳顺着剑势冲上云霄,沛然光辉映着夕照的光芒,气势不凡。
              一招过后,围杀之人或断臂,或头点地,血腥映入倦收天眼中。咬咬牙,紧了紧握剑的手,眼神又重回战场。
              然而,刹那走神,便差点铸成大错。就在回身之际,只见天羌族头领逸冬青一双巨斧即将当面斩下,连退数步,却仍是躲避不及。心内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个雪白的影却不知从哪里蹿出,挡在身前,左手银剑半举在空中,似是要勉力一挡,却仍在转瞬之间,利斧落下。
              倦收天听到血肉撕裂的声音,温热的鲜血似乎落在了他脸庞之上,那血一定很浓很浓,否则,他怎会觉得扑面而来都是浓郁的铁锈之气,他怎会觉得转眼天地之间都染上了血红?
              原无乡倒下之际,倦收天还未来得及判断究竟他是伤了哪里,只下意识上前一步紧紧扶住他,视线最终落在那双掉落尘埃的手之上。
              那是原无乡的双手。
              倦收天心内响起巨大的悲鸣,狠狠提掌击退了逸冬青,再空出手来,点上要穴试图为他止血。他紧紧抱住原无乡,试图让原无乡觉得温暖一些,然而他仍然能清楚地感受到,其身上温度正在一点一点流失。
              失去了双手,要背起这样的原无乡也十分困难,倦收天只好就着抱住原无乡的姿势,急急奔回大本营。同在战场的最负英雄也跟在二人身后,为他们扫除追兵。
              急急奔走之中,倦收天担忧地埋首一看,却发现原无乡不知何时紧紧闭了眼,长长的眼睫如同胃寒一般,轻微颤抖着。
              刹那之间,倦收天心头涌上一阵恐惧,就如同许多年前原无乡与他告别转身离开,那彻骨的寒冷仿佛紧紧捏住了他的心脏,使得他难以呼吸。
              “原无乡啊——”一声长喝撕心裂肺,响彻残云。
              TBC
              突然发现可以再更一段……


              59楼2014-09-23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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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念卿安 @3522haha


                60楼2014-09-23 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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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翌日,倦收天刚刚转醒,一摸床榻却是早已没了原无乡的温度。他坐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襟,从床头扯下外袍披上,有些走神,却不知做什么好。这烟雨斜阳他是第一次来访,在屋内也能隐约闻见院中的花香,但无缘亲眼一赏原无乡侍弄的花草,倒是十分可惜。
                  昨晚睡下后,倦收天无论闭眼睁眼仍旧是那一成不变的黑暗,在神思恍惚之际,脑中却不时浮现出葛仙川殒命的画面,不一会儿又被原无乡血溅四方,头颅落地的画面所取代。倦收天呼吸一紧,清醒了过来,却依然一片黑暗,他甚至感受不到原无乡桌上的烛火是否还亮着。
                  然而,他能感受到原无乡的温度,就在咫尺之隔的枕边,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关切而疑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好友,睡不着么?”原无乡发问,声音极轻。
                  倦收天不答,伸手揽过原无乡,下巴抵着对方的额头,什么也不打算解释:“休息吧。”
                  原无乡在他怀里动了动,似乎有些别扭,但又找不出什么言语来推拒。思来想去,最终自我安慰这也算是安抚倦收天的一种方式吧,就这么安安静静躺着,听着倦收天的呼吸与心跳声,集中了精神不敢睡过去。他怕若自己睡着了,眼前这家伙仍是噩梦缠身,即便如此,原无乡也心知自己不能提供任何帮助,但他想,对病人就应该多关注几分。
                  虽然原无乡的气息非常稳,倦收天也能感受到对方并没有要睡的意思,只好就这么揽着对方揽了一夜,直到不知何时因为太疲惫而毫无意识地睡去。
                  而此时醒来,原无乡已没了踪影,倦收天也不知道具体时辰,他只好摸索着站起来,呆立了片刻,凭着昨日的记忆向门的方向走去。
                  正当此时,却听得屋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原师兄!”
                  那个熟悉而温柔的声音答道:“指瑕,这么早?”声音中装满了笑意。
                  倦收天一愣,集中了精神,朝着声音的方向,摸索着向外走,却听得灵犀指瑕接着说道:“原师兄拜托我去请南修真众道子中的医者,他却推说此事牵扯太广,不便出面为倦收天诊治眼睛。”
                  “劳烦你了。”话尾却是一声轻叹。
                  “还有,上次说好帮原师兄缝补的衣服,此回记得送来了。”
                  “多谢师妹。”原无乡笑道。
                  “师兄不必客气。”灵犀指瑕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中含笑,“若要说谢,师兄不如带我下山一游。”
                  “如此贪玩么?”
                  灵犀指瑕又是俏皮一笑:“只是觉得上次与原师兄一同下山所遇之人,十分有趣。况且此刻,师兄你立场两难,不如下山一避,当作散心也好。”
                  原无乡想了想,自己根本不可能将受伤的倦收天抛在此处,独自去避风头,而此事处理完毕后,也不知自己是否还能有自由出入的机会,只得淡淡敷衍道:“待此事处理完毕再看吧,毕竟倦收天在此,吾不能轻易离开。”
                  灵犀指瑕还未答话,就听得屋门处传来一声清响。二人转头一看,是倦收天被门槛绊住,趔趄一步,并无大碍。
                  原无乡却是赶紧几步过去,扶住他的手臂,轻声问道:“吾二人吵到好友休息了?”
                  倦收天不答,却不着痕迹将手抽了回去,本想扶住门框,无奈看不见,只好把手负在身后。
                  灵犀指瑕与倦收天本就不熟,加之他大战南宗这一出,伤了不少南修真弟子,此刻面色更是不善,也不好再作停留,只得匆匆告别了。离开前,原无乡对倦收天那一脸真切的关怀之意,她也看在眼里。
                  原无乡扶着倦收天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周围尽是淡淡的樱花香气。原无乡斟上一杯热茶,递到倦收天手边。
                  倦收天接过茶水,握杯的手紧了紧,说道:“这段时日,你大可下山去。”
                  原无乡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弄得有些糊涂,半晌才明白过来倦收天也许是听见了他与灵犀指瑕的对话,有意让他躲开此件是非。但正如他对灵犀指瑕所说,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在此时离开,倦收天又怎会不知?
                  原无乡便轻描淡写答道:“小当家身正不怕影斜,没必要躲下山去。”
                  倦收天却冷冷回应:“不需要你在此处,吾亦能自食其力。”
                  眼见倦收天语带不悦,原无乡有些惊异:“你胡言些什么?你身在南宗,孤立无援,又负伤不清,原因未知,道磐那边也还没个结论,吾怎能留你一人在此?你眼睛尚未恢复,何谈自食其力?”
                  倦收天仍是淡淡答道:“灵犀指瑕看得分明,再与吾同处,对你有害无利。”
                  “好友知交,何以论及利害?”原无乡不解,想倦收天昨晚还噩梦缠身,紧紧揽着他方能安然入睡,此刻却赌气一般要他离开。这做派真与他当年如出一辙,莫名其妙与他一吻,之后却不再多做解释,仿佛此事便烟消云散了。不过话说回来,倦收天明知他不会在此刻离开,又为何提这样一出?若说赌气,气从何来?
                  “因为,”倦收天站起身,往前一步,又是凑近银骠当家身前,一手环住对方的腰,另一手握住对方的肩膀。
                  原无乡不由得想,倦收天这对他抱来抱去的动作倒是做得熟练,全然不似目盲,与常人无异。却又听倦收天轻声叹道,“因为吾已累你太多……”
                  原无乡一惊,这许多年来,他并不需要倦收天主动背负在身的亏欠,在他心中,倦收天欠他的,始终不过一个解释。
                  看着倦收天失焦的目光,安然淡定却掩盖不了深藏的恐惧与茫然,原无乡心头一紧。距离如此之近,久远前那个吻却再度浮上心头。如同魔怔一般,原无乡闭了眼,轻轻上前,拥住倦收天,慢慢落下一吻。
                  倦收天也是一惊,却瞬间明白了过来,也不躲避,反而轻轻含住了原无乡的嘴唇,细细摩挲轻舔。他将怀抱收得更紧,探出舌头试图攻城略地。
                  原无乡有些不能适应,本能往后一退。倦收天却是毫无准备,失了重心,往前一跌。二人就这么跌坐在了地上。倦收天却是不依不饶,探身靠得更近,细细品尝着这个情深意浓的吻。
                  原无乡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他再次觉得自己对倦收天的了解太过有限,竟不知好友平日里高傲淡然的外壳之下也能藏着如此激烈的举动。就在此时,倦收天一边吻着他的唇角,一边将手探入白色的道袍,在他腰际流连。
                  “嗯……好友……”原无乡忍不住一声呻吟,涨红了脸,微微拉开二人距离,“吾……吾有话要讲……”
                  倦收天也是立刻停止了动作,手仍然停在原无乡腰间,一脸认真答道:“好,你讲,吾听。”
                  “在原无乡这里,利害不是衡量情感的一把尺。”原无乡平复了一下呼吸,拉起倦收天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他听着自己心跳声响如擂鼓,刻意冷静了一下,接着说道,“所以,也不需要你为吾计算。”
                  倦收天一脸凝重地看着他,继而点点头:“吾明了。”
                  “既然明了,那为何还要吾离开烟雨斜阳?”
                  “一时气话罢了。”
                  “气话?”原无乡一愣,“有何可气?”
                  倦收天无奈一声叹息,也不答话,只是又微微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正待倦收天答话,却见对方又凑近了些,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捡回了之前的节奏,原无乡微微侧过脸,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往外一望竟是南宗一位师弟,只得附在倦收天耳边低语道:“有客人来了。”
                  一听此言,倦收天露出一丝警觉的神色来。原无乡只好扶了他的手臂,二人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原无乡还粗略整理了一下两人压皱的衣角。
                  即便如此,两人的距离还是十分近,走进院内的师弟竟也感到一丝尴尬,故意咳嗽了几声,才拱手作揖道:“原师兄,道磐请您往元宗六象一趟。”
                  原无乡往外一步,正要回话,倦收天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握得极紧不肯松开,原无乡只得拍了拍他的手背,向师弟说道:“吾即刻出发。”
                  那道子一来感到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古怪,二来心中对倦收天自是多有怨怼,也不愿久留,见消息传到,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原无乡忍不住一笑,打量了一番倦收天眉目紧绷的神色,笑道:“好友可是眉宇之间煞气太盛,吾许多客人都被吓走了。”
                  倦收天却不以为意:“无关之人,本就不必挂怀。道磐找你,所为何事?”
                  “吾也不知,但多半,与好友相关吧。”原无乡握住倦收天的手,安抚道,“你不必担心,吾会尽力周全,几个时辰之内定会回来,你可不要四处乱走。”
                  倦收天不悦地皱眉:“哪有你这样,将吾视作三岁小儿?”
                  “小当家不过担心你罢了。”
                  “吾倒是比较担心你。此事乃倦收天一人所为,若南修真有何处置,倦收天自不会逃避,你不可再为吾……”
                  原无乡却笑道:“此事原无乡自有打算。无论如何,为你,值得。”
                  倦收天竟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只好应道:“那吾便等你回来。”
                  原无乡将倦收天领进屋,又是一通嘱咐,接着才足下生风地离去,身影匆匆。


                  93楼2014-10-18 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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