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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7月8日，德|国总|理默|克|尔结束了三天的访华行程启程回国。所以当王耀在歌德学院讨论在中|国增设分院事宜会议上意外地看到路德维希·贝什米特时，他毫不意外地震惊了。
　　“路德？”努力调整好注意力开完了整场讨论会的王耀在会议结束第一时间找到了路德。“你没跟着默|克|尔总|理他们一起回国阿鲁？”
　　“没有，我这次来主要是负责语言文化交流的部分，参加完昨天的中|德语言年闭幕式就一直在了解歌德学院北京分院和德|国留学生的情况，不必一直跟随访华团。而且，”路德碧蓝的眼睛如星辰般闪动了一下，微微抿了抿薄唇，“这次访华的时间也有些仓促，我甚至还没单独和你说上过话，所以也不想……那么着急地走。”
　　王耀的眉眼间明显地染上了一抹喜悦，“那你打算在中|国待多久阿鲁？”
　　“不急，最晚可以待到七月底。”
　　两人提着公文包一起走到了门口，分别前又认真地打量了对方一阵。王耀今天穿了一身墨黑的西装，修身的剪裁让他显得格外地挺拔，紧扎在脑后垂在肩头的黑发几乎融进那一身墨黑里，配上一条细黑领带，让他显得倒更像一个企业精英。王耀的确是比路德上次见到他时要显得干净利落得多了。
　　“一起去吃午饭么？”路德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局促地问出了口。自己总会在王耀线条简洁干净英气逼人的时候有些紧张，大概还是习惯了他比较随意的样子吧。
　　王耀张口就想说好，但手里公文包的重量先一步提醒了他。王耀眼里带些遗憾：“不了阿鲁，刚刚的会议内容还得回去再整理一下，上司昨天还交代了一个关于歌德学院的文稿，今天得赶出来阿鲁。”
　　路德敛了眸：“那就改天吧。”
　　两人道了别，王耀走出一步，忽又停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叫住路德。
　　“我记得明天凌晨是不是有场世界杯的比赛来着阿鲁？”
　　路德迅速心算了下时差，没错，凌晨四点，德|国对巴|西。
　　“一块看阿鲁？”
　　“嗯，好。”

　　凌晨两点。
　　离闹钟响起还有半个小时。路德微微皱了皱眉。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有点儿兴奋，而不是因为倒时差使自己早醒了半个小时，一是因为要看德|国队的足球比赛了，二是因为要和王耀一起看德|国队的足球比赛了。两人认识了几百年，一起看球赛，这还是头一回。也许是因为对足球的情结，路德感到莫名地喜悦，嘴角的弧度也柔和了几分。
　　洗漱过后，收拾了东西，站在客厅环顾一周，路德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行李箱中翻找出了准备当临别礼物送给王耀的德|国队队服，上面还特意让专卖店印上了他的名字，Wang Yao。路德想了想，又拿出一件当时带来以备不时之需的没印名字和号码的球衣换上了。
　　中|国的街道上，即使是凌晨也召得到出租车，何况现在街道两旁并不显冷清，一个个酒吧餐馆聚集了不少球迷，喝着酒，谈笑着等待比赛开始。
　　当路德从出租车下来，两人看到对方时神情都是一顿，因为他们都看到对方穿着球衣，而自己手里都拿着给对方准备的那件球衣。
　　还是王耀先笑了起来，“心有灵犀呀阿鲁。”
　　路德也带上了笑意，还是递上了手中的球衣，“这是送你的礼物。”
　　王耀展开那件球衣，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号码“13”。
　　“虽然‘13’在西方是个不吉利的数字，但对于德|国足球来说是个传奇号码。”
　　王耀点点头，抖开那件球衣准备换上，但想了想，又叠了起来。
　　“算了，还是收起来吧，我珍藏了阿鲁。”
　　收好之后，王耀又无奈地看看自己手中这件球衣，没名字没号码，和路德身上穿的一模一样。与路德的细心相比，自己实在是欠考虑。
　　“唉，算了阿鲁，这件我还是自己留着吧。等什么时候我家球队再进世界杯了，我送你一套中|国队球衣阿鲁。”王耀边说边把球衣叠好收起来。
　　路德想说那会是哪一年？我会忘的，想了想还是刹住了没说。毕竟国运已如此艰难，有些事还是不要拆穿了。
　　路德被王耀带进了一家酒吧，酒吧门口挂着一溜小旗子，很多国家的国旗。王耀似乎跟酒吧老板很熟，打了个招呼，坐在一个似乎是预留好的，观看角度很好的位置。不一会儿，老板抱来半打罐装啤酒放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王耀拿过一罐，“砰”一声打开，举着罐子示意路德也开一罐。
　　“好久没喝我家的啤酒了吧阿鲁？”
　　“嗯，还真有点儿想念。”路德喝了一口，两人闷声乐了起来。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酒吧里已经坐满了人。放眼望去还是黄色球衣(1)稍多，还有很多人印了内马尔(2)的面具戴在头上。路德不禁在心里感叹，自己家人看球的时候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还以为你不怎么看球。”路德说。
　　“嗯，确实不怎么看阿鲁。”王耀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看足球就跟看奥运会似的，平时不怎么看的体育项目到了四年一次的世界杯看得也挺来劲的阿鲁。”
　　“……也不错。”路德似乎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伪球迷理论。
　　路德看了看王耀身上穿的球衣胸前印的号码——11.
　　“你喜欢克洛泽？”
　　王耀也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号码，点了点头，“当年的德|国队员我只认识他一个，因为对他的空翻(3)印象很深阿鲁。”
　　当年。当年……当然就是那年了——2002年。
　　中|国队第一次闯入世界杯。韩|日共同举办的世界杯，所以也没什么时差，自己就穿着件火红的中|国队球衣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翘着脚看世界杯。
　　这会儿，那个慈眉善目的上司推门进来了，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一副“拿你没辙”的表情。
　　“你好歹也是活了几千年的人了，怎么有时候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中场哨声正好吹响，王耀转头：“哪有阿鲁？”
　　“真是拿你没办法……昨天交代你的讲稿写好了吗？今天可是要用。”
　　“写了阿鲁……”王耀打了个哈欠，“还有那叠文件也批了一遍，再过一遍就行了阿鲁。我今天早起了两个半小时呢阿鲁……”
　　“好，好，还算个有责任感的小孩子。”上司微笑着拿起桌上码得整整齐齐的文件。
　　“说了不是小孩子阿鲁。”王耀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王耀还记得当年那个姓Klose的孩子还被译作“克劳斯”。
　　“也不知道是谁译的，那人肯定没学过德语阿鲁。”王耀喝了口啤酒说道。
　　路德维希认同地点点头。刚要说点什么，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打扰了，请问您是王耀先生和贝什米特先生吗？”
　　眼前这个小姑娘有着日|耳|曼人特有的容貌，金发齐肩，脸上涂着一块三色油彩，用活泼清爽的声音说着流利的汉语。
　　“对。你是？”两人互相疑惑地看了一眼。
　　“我叫Katha，德|国留学生，你们可能不认识我，我在中|德语言年闭幕式上见过你们！”
　　“噢，那真巧阿鲁！”
　　那女孩一看到王耀襟前的号码神色突然间兴奋起来，“你也喜欢米洛？”
　　“嗯，你也是阿鲁？忘了把球衣穿过来么阿鲁？”酒吧里的人大部分都穿着球衣，像Katha这样便装来的的确少见。
　　“不是啊。杯赛开始前我去买球衣，那家店的老板居然因为认为米洛参加不了这届世界杯所以不给印米洛的11号！后来上课时间紧就没来得及再去买。”女孩脸上略带失望。
　　王耀略一顿：“那把我身上这件送你吧阿鲁，新的，刚上身，如果不介意的话阿鲁。”说着脱下了身上的球衣，“我还有一件没印号码的阿鲁。”
　　女孩接过球衣，惊讶地笑了：“真的吗？太感谢了！”
　　王耀看着女孩直接把球衣套在了T恤衫外，笑着说：“也许你今天能穿着米洛的球衣看到他进球阿鲁。”
　　“那样的话，米洛就能破罗纳尔多的世界杯进球数记录了！”这个活泼的女孩子显得很兴奋。
　　女孩就坐在离两人不远的一桌，再次道过谢后便坐了回去。
　　比赛开始了，一开场巴|西便大举压上，那进攻的势头着实让王耀捏了一把汗。反倒是路德，在巴|西的进攻后稍稍松了口气。自己家的球队自己看得多，当然还是自己了解，这样草率的进攻对付自家那群小伙子是不行的。
　　果然，第11分钟，一个角球开出后，德|国队率先破门。酒吧里瞬间沸腾起来，穿着德|国队球衣的人们站起身来欢呼。路德也受这气氛的感染，手臂勾住王耀的肩，脸上也褪去了先前的严肃拘谨，“看，是13号，很厉害吧？”
　　酒吧里的人们慢慢安静下来，继续紧张地看着双方针锋相对的进攻。王耀低头喝了口啤酒，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斜后方的Katha首先一声欢呼，“再射！有了！”电视里的解说，酒吧里的气氛又再次沸腾起来。王耀赶紧抬头，正看到11号的克洛泽一个滑跪，队友们从四面八方跑过来围住他，拥抱着。王耀带着惊异的笑回头看向Katha，Katha也正笑得眼中闪光，激动地朝他们这边喊着：“是Miro！”
　　德|国球迷们都站起来庆祝，毕竟这么快就进了第二个球真的是谁也没想到的。王耀还在回着头跟Katha说话，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路德拽了一下并听到电视机里解说员瞬间又快起来的语速和激动的声调：“我们看下这一球……第三个进球诞生了！难以置信！”尚未平息的气氛再一次躁动起来，这回连王耀和路德都站了起来。王耀兴奋地抓着路德大声说：“天哪！你家的小伙子们怎么做到的阿鲁！那可是巴|西啊！巴|西阿鲁！”
　　“而且还是半决赛！”路德也显得很激动。
　　酒吧里的喧嚣吵闹自此之后几乎没停过，到了比赛结束时，巴|西球迷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几乎走光了，只剩下德|国球迷欢腾的身影。
　　“太不可思议了，路德，7比1，我做梦也想不到德|国会赢得这么狠阿鲁！”
　　“我也完全没想到。只是想过巴|西似乎并不像原来那么强了，而且又损失了两名重要队员(4)，今年我家的小伙子又都那么出色，赢球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太出乎意料了。”路德显然也还沉浸在喜悦中，一向沉稳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欸？你家上司前两天不是还说赢巴|西有困难吗阿鲁(5)？其实你们还是觉得能赢阿鲁？”王耀站起身来，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落下东西，拿好路德送自己的球衣，两人一起往外走。
　　路德闻言想了想，“也许是上司的想法，”又轻笑了一下，“你也说了，毕竟对手可是巴|西啊。”
　　两人走出了酒吧。已经是早晨六点，初升的朝阳洒下的阳光从街的一头柔柔地漫上来，清晨微凉的风吹着这些还因为胜利的喜悦而浑身发热的人们。
　　王耀看了看路德，发现他的下眼睑有些发青。自己昨天的工作因为歌德学院方面临时作出调整而时间限制又推后了一天，也没强迫自己，早早上床睡觉准备夜里看球了，而路德这个样子，恐怕是又被那边安排了什么工作，熬夜赶工来着。
　　“今天上午有没有工作阿鲁？”王耀问道。
　　“十点，在xx有个会。”
　　王耀看了眼表，“没几个小时了，你住得又远，去我那儿补个觉吧阿鲁。”没等路德说话，王耀抬手指向一栋目力所能及的建筑，目测步行也就五分钟，“我就住那儿，从这里去xx也只要半个小时阿鲁。”
　　路德知道王耀看出他昨晚没睡几个小时了，也不想再推辞，只是——“我会上要用的资料还在那边……”
　　“没事，我帮你去取阿鲁。我昨天很早就睡了，现在还精神着呢阿鲁！”见路德并不拒绝，王耀高兴地推着路德的肩膀边往自家的方向走边说。
　　路德一顿，不觉微微笑了笑，被王耀一直推回家直推到卧室里，跟王耀说了个地址。
　　“把客厅沙发上的公文包拿来就行了，东西都在里面。”
　　“知道了，你赶紧去睡觉阿鲁。”看着路德好好地躺在了床上王耀才出了门。

　　这一觉没有睡得太沉，等路德再醒过来时是差一刻九点。路德一睁眼便看见了双手撑在自己两侧，一脸认真地端详着自己的王耀。路德被吓了一跳，要起没起来，又摔回了枕头上。王耀倒没什么反应，只是拿开自己的两只手，坐到床边。
　　“还想等一会儿再叫你呢阿鲁。”
　　“呃嗯……刚才，怎么了？”路德坐起来，揉揉头发问道。哪知自己这一问，王耀立刻又用刚才那种表情看过来，甚至还有点哀怨。
　　“路德，到底怎么才能把足球搞好阿鲁？”
　　路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王耀在问什么。
　　“这个……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虽说知道王耀家足球状况不好，但这也不是一两天了……
　　王耀一下转成一脸挫败的神情：“今天那场比赛阿鲁……你家的球队都能把巴|西踢得那么惨，总该是对足球发展很有办法的吧阿鲁！”说完一脸期许地看着他。
　　啊，原来是这样……
　　没错，凌晨这场比赛把王耀不多的看球记忆中那场中|国对巴|西的比赛(6)记忆又给激活了，而且又再次激起了他对自家足球状况不甘的心。
　　路德想了想，仔细考虑了一下耀家足球的情况，说道：“还是要从少年、青年的训练入手吧，我家球队那些球员很多都是从四五岁就开始踢球的。也许也跟文化有关系吧，德|国的家长都很愿意把小孩送去踢球。其实……呃……”看着王耀有些沮丧的神情，路德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一下，“抛开这些，你家有很多体育项目都很出色，不必只因为足球而伤脑筋。而且你家人看起来也非常喜欢足球，能从中得到快乐，其实也很好，呃，也会有助于足球发展。”
　　“我家的球迷确实非常热情阿鲁……但大家还是希望能在世界杯上看到自己国家的球队。我家现在的上司也很喜欢足球阿鲁。”
　　当时贝克汉姆来中|国，王耀恰好也在场，看着上司穿着皮鞋秀球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年和弟弟妹妹们在院子里蹴鞠的场景。当时的勇洙和本田菊还小，有时候跑着跳着会不小心摔在地上，小菊总会默不作声地自己爬起来，而勇洙经常会坐在地上撒娇耍赖地不起来，非要哄好久才行。唉，现在足球踢得都比自己好。王耀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没再继续这个悲伤的话题，让路德去洗漱准备，把公文包给他并且把他送走之后便继续工作去了。

　　两天后，王耀的私人邮箱里收到了一封路德的邮件。私人邮箱？王耀还奇怪了一下。平时两人的私人邮件其实并不多，虽然这里有一部分原因是路德把只要跟工作沾一点儿边的事都归为工作邮件，就连地震了发个邮件问平安也要发在工作邮箱里，因为其中提到了房屋抗震程度和震后交通恢复问题！但只要是发在了私人邮箱里，一般都会是值得期待的事，比如现在王耀点开的这封——
“Liebe 耀，
　　现有两张世界杯决赛现场门票，想邀请你一同观看。当地时间7月13日下午16时于巴|西里约热内卢开赛，不知你工作是否繁忙，是否有兴趣与我一同观赛？敬请回复。
　　 Ihre,
Ludwig”(7)
　　王耀看着他这严谨的格式、一丝不苟的拼写和讨论工作一般的语气又好气又好笑，他怎么不直接用“您”？那样就完美了。他看了眼日历，当地时间7月14日下午2点有个金砖四国会议，虽然在会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工作，比如发言之类的，但自己还是要列席的。会议在福塔莱萨，跟里约有些距离，但还好也是在巴|西，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能去。王耀笑着敲进去一个“好”，想了想又删掉了，学着路德认真的样子回复了一封邮件：
“亲爱的路德，
　　决赛当日并无安排，我很高兴能接受你一同观赛的邀请。我会及时向你发送航班信息和酒店的名称、地址，以便你我联系。期待我们的巴|西之行。
　　 友 王耀”
　　写完这封邮件，王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好久，欢乐地点了“发送”，然后一边查找航班、订机票，一边想，一会儿还是提前跟上司说一下吧，不然又要说自己像小孩子了，每个上司都跟约好了似的这么说自己。
　　……大概就算说了还是会被说像小孩子吧？
　　王耀挑了挑眉，有什么关系，又不耽误工作。
　　正想得欢，一封邮件进来了，还是路德。
　　“呃，耀，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那样给你写邮件？是的话我以后不那么写了……
　　在里约的酒店我已经订好了，你就不用再订了，把航班信息发给我就行，我去机场接你。”
　　王耀正喝着一口茶，看见这封邮件笑得差点喷出来，赶紧捂住嘴死命咽了，呛得到处找纸还笑得停不下来。
　　怎么那么可爱……
　　回到办公桌前，王耀觉得心情格外好，就连手边四国峰会的资料也变得可爱了许多。

　　八月初。路德早已回到了德|国，这天早上正坐在柏林的办公室里早早地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忽然电脑响起“咕嘟”一声，新邮件提醒。路德点开一看，是王耀发来的。
　　“看！你家的小伙子们！”
　　上面附了一张照片，看得出来是德|国大使馆前，那里立了一个广告牌一样的牌子，上面贴着一张大幅的照片，自家那群小子站在领奖台上举着大力神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有什么高兴事么，路德？”女上司正好推门进来，温暖地笑着。
　　路德把电脑挪了挪，转个角度给她看那张照片。
　　“噢~这是在中|国？”女上司笑着问道。
　　“嗯。这也算是德|国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了吧。”
　　路德端详着那张照片和那几个字，阳光缀在他眨动的睫毛上，把他的眼角映成了金色。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