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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的餐桌边，米罗悄悄跟艾欧里亚咬耳朵：“这样简单的验收方式和过程，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因为我只是要确定他们下定了决心没有。” 穆为纱织拉开椅子，她优雅地坐下，“有了决心，那么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修罗不由得再一次佩服起她的灵敏听觉，却听米罗开玩笑地问：“雅典娜，恕我无礼，如果验收不合格呢？” ——话一出口就飞来几记凌厉的眼刀，米罗只作没看见。撒加轻轻一笑：“问得好米罗。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这句话令得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撒加，又转向沉吟未答的纱织。
“消除所有与圣域相关的记忆，取走你们圣斗士的力量，然后安排一个衣食无忧的普通人身份给你们——” 认真的回答令修罗一凛，却见纱织转向他，微笑，“但我想已经没有动用这最后手段的必要了。是不是，修罗？”
“……是的。” 明知道此时她看不见，但对上那双夏日睛空一样的明眸时，修罗依旧有种被凝视的感觉。
“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是不是？” 纱织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是的。” 毫不迟疑。
修罗知道，他将永远记得那一刻：她的微笑，他的悸动，他等同于誓言的回答。
“圣域的结界会对引力场形成干扰，但撤销结界又会令圣域有暴露的危险，而日本是引力场的最佳映射点——所以，我没有在圣域复活你们。” 早餐后，纱织继续昨天中断的解说。
“即使在引力场中，这也是一件危险系数极高的事。” 撒加看着她，轻叹，“逆转时间，召唤迷失在次元时空的灵魂——您这无异是与时间拔河。”
“拔河？” 纱织一笑，喝完手中的牛奶，“很形象的比喻。”
海蓝色长发的男子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复杂，“女神，您要知道，若是失败了，被拉过界去，您……会和我们一样，成为次元时空中的漂流过客啊。”
“我当然知道，我比谁都要清楚。” 纱织的笑容从容淡定，却难掩其中的张扬霸气，“可我有胜利女神，我是不会失败的。” 她顿了顿，“事实也证明我赢了，我把你们‘拉’过来了，不是吗？”
“不会失败吗……” 撒加扭头，看着窗外的大海，喃喃，眼神空茫辽远，像是陷入了某种奇特的记忆中。阿布罗迪看着撒加，若有所思。米罗静静地直视着纱织，眼中有了然的光。
她的自信，不是来自胜利女神，而是来自她的孤注一掷。
只是她的筹码是她自己。只有她自己。
“您从一开始，就没有告诉星矢那几个孩子，是吗？” 虽是询问，米罗用的却是肯定的语调，他很清楚那几个孩子的执着，他们如果知道她这个复活计划，是绝对不会放任她一个人的。就像圣战那时他们不惜违背她的禁令一样。“这个计划，至始至终，他们都不曾知道和参与，是吗？”
“不愧是天蝎，直觉往往就是事实。” 纱织淡淡地一笑，起身走到窗边，长裙拖过地毯，发出悉悉沙沙的声音。纱织凭窗而立，背对着他们，“这个复活计划耗资巨大，历时三年，其间任何一个变数，都有可能导致全局的调整。而计划一旦失败，又不知道多久才能等来下一个契机。”
“漫长的等待，希望和失望之间的心理落差——” 纱织音调没有丝毫起伏，“你们说，这样的计划，我能让他们参与么？”
所以她就这样守着这个秘密过了三年，再独自一人握住那条拔河的绳索么？
米罗仰头喝尽杯中的酒，冰冷的液体顺着食道下滑，带来灼烧的痛感，连带着他的眼睛都酸热起来。
——我该如何看待你，城户纱织还是雅典娜女神。
——如此理性又如此疯狂。

“原本计划是复活所有死去的圣斗士。” 纱织并不回头，“如果不是有数位不速之客在复活仪式最紧要的时刻前来‘造访’的话，我现在已经成功了。”
略显冰冷的语气，众人听在耳中，彼此交换眼神——很明显，纱织口中的“造访”不能从字面理解。
“是哪位神祗的部下吗？” 艾欧里亚皱眉，他想起了那场海战。
“不是。” 纱织声音低低传来，“他们只是普通人。”
“那些人‘造访’的方式是？” 迪斯饶有兴趣地接着问。
“不请自入。再送上大把子弹做礼物——不过是装在枪械里射过来的。” 纱织的语气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怕不够他们还特地准备了十几枚燃烧弹。”
众人暗暗心惊。艾欧里亚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倒吸一口凉气。童虎看着纱织，神情复杂。撒加眼神一下变得冰冷，蓝眸幽深如海，有风暴正孕育其中。
阿布罗迪扬眉，“这么说来，那些人只是冲着‘亚洲最大财团继承人城户纱织’而来的杀手了？” 他笑起来，“如果他们知道您还有另一重身份，也许就不会那么大胆了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纱织声音平淡，“世界上从来不缺少把金钱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不过，我不能百分百确定他们只是受命前来取我性命的杀手。毕竟——”
她回过头来，“他们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正好是唤回了你们的灵魂之时。”
众人沉默。纱织继续说：“如按照原计划复活所有人，其结果就是力量衰竭的我和还未苏醒的你们，一起被杀，尸体在火焰中化成灰烬。” 说到这里，她嘴角微微一勾，竟是笑了起来。
那笑容看得艾欧里亚心头一紧——是的，如果雅典娜女神没有被冥王哈迪斯杀死，却丧生在她所守护的人类手中，那该是多么讽刺可笑的事。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穆接口，“所以女神您中断了仪式，只有这样，您才能留有足够的力量将别墅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纱织轻轻点头，“所以我只复活了你们——因为只唤回了你们的灵魂。”
两害相权取其轻。看着她，艾欧里亚心中暗暗赞叹：应对迅速，行事果决，不愧是智慧和战争的女神。
“那些杀手呢？” 迪斯发问。
“不知道。当时我同时升起岛屿和转移别墅，没有余力关注更多。” 纱织摇头，口吻淡然，神色中却隐隐有某种居高临下的悲悯，“我估计他们存活的几率极低——空间转移形成的强大气流，把他们掷出的燃烧弹全反弹了回去。”
想来那定是一场血与火的死亡盛宴。
艾欧里亚对空举起酒杯：生前为人世种种欲望所驱使的亡灵啊，神已宽恕了你们，且请安息。
“可是一栋别墅凭空消失，不会引来怀疑和调查吗？” 阿鲁迪巴见众人沉默，只得找话题救场。
“不会的。这栋度假别墅是我以一个欧洲富商的名义买下的，位于山中，地点隐蔽，方圆一千米都是私人人工林，配置有我改造过的小型战场雷达，每分钟扫描一次。若不对自动启动警报。还有，” 纱织露出一个带着淡淡倦意的笑，“转移别墅后，我从别处移了一处废墟过来——即使有人报警，警方调查后也只会以火灾事故结案。”
“那这小岛上的结界，” 阿布罗迪接口，他低下头，不敢看纱织的脸，“是您为了保护我们设下的吗？”
不知道敌人是谁，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撑不住倒下去，他们要多久才会醒来——她透支最后的力量，为他们撑起了保护的结界。
纱织摸摸左腕，轻轻一点头，“我好不容易才复活了你们，怎能再让你们遭遇不测？自然要做最坏的打算。” 她转向窗外的天空，抬手按住眉心，“不过还是棋差一着——当时意识模糊不清，释放的力量不受控制，以致这结界如此强大——隔绝了外界也封闭了我们。”
阿布罗迪看向迪斯，挑眉，迪斯无声干笑。
“看来只能等我恢复力量后再撤销它了。” 纱织放下手，几缕额发飘下，不经意地亲吻着她的脸颊和耳垂，眼睛轻闭，微仰的侧脸线条极柔和，却自有一种刚毅的力度，如剪影般投照在窗外的蓝天碧海间。阿布罗迪看得呆了。却听纱织说：“那时，也将是那些余下的战士归来之际。”
“那时这个计划，才算完全成功。” 纱织如是总结。
“女神，” 撒加眼底风暴不再，眼神却依然幽深，“有多少人知道您这个复活计划？”
“严格来说没人知道，魔玲和莎尔拉我都瞒着。” 纱织笑了起来，“外界参与的人很多，超过三四百个——都是财团支持的科研机构人员，每人只负责各自的一小部分。我隐瞒了这计划的真实面目，只说是一项生物研发。”
“纵式管理？” 撒加挑眉，“也就是说，完全的知情者，只有您一个？”
“克隆人这样的机密，一旦暴露，城户家族，不，连古杜拉财团都将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 纱织的眉宇间有淡淡的无奈，“我还不想耗费时间精力去奉陪那些媒体，也无意站在宗教和法律的对面。”
“不愧是智慧女神，设想得如此周密。” 阿布罗迪轻叹。
“周密吗？也许。” 纱织若有所思地一笑，“阿布罗迪，你有没有听说过这句话？”
阿布罗迪放下酒杯，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纱织的身影，她身着浅绿色长裙，亭亭如一株春天里的小树，她对他说，“如果你对风泄露了秘密，就不应责备风对树林泄露秘密。”
阿布罗迪一阵恍惚，他知道那是Gibran的话，纱织只是引用，并无深意。
撒加，我视之如父兄的男子啊，我有预感，终有一天，我会对树林泄露你的秘密。
——那时，我会来到你的座前，跪下，接受你的责备，或是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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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杀手是奉谁的命令而来、幕后的主使者是谁、有什么目的、在那个时候袭击我们是碰巧还是知道了这个计划有意为之——” 纱织一一道出众人心头盘桓的问题，“我和你们一样，也想知道答案。”
“女神，您……”
“我是智慧女神，不是先知。” 纱织打断米罗的话，坐回沙发，眉宇间掠过淡淡一丝倦意，众人看得分明。
“女神，” 撒加抬起头，“回到圣域后，我会第一时间安排人进行调查。”
“没必要，只要我不死，对方还会再找上门来的。” 纱织淡然否决。
“就是这样才要查，” 撒加坚持，“否则我们太过被动。”
“可是真要调查的话，范围会很广，” 纱织拧眉，“觊觎我财产地位的人、商场上的敌手、因我的决议而失势的政客、被财团联合警方打压的黑暗势力……而且，” 仿佛想到什么，纱织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唇角弯成一个浅浅的弧度，“圣域最近在忙一件大事，人力物力都很紧张，只怕你抽不出来多少可用人手呢。”
“大事？” 阿鲁迪巴疑惑地重复。
“是啊，” 纱织笑得更加明快，“包括在日本的星矢紫龙他们几个，都在忙着准备这件事。”
“紫龙他们？” 童虎不悦地皱眉，“真是不知轻重，会有什么事比您的安全更重要的吗？”
“也许有。” 撒加看着纱织，目光变得温柔，“我想我知道那几个孩子不在您身边的缘故了。不得不说，您找了一个最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你记得? ” 纱织有些意外。
撒加笑笑不语。“应该说我们从来都没有忘记。” 艾俄洛斯看一眼好友，眼中闪过佩服和无奈。
“从未忘记吗？” 纱织忽地笑起来。
——“不管那一天对你们意味着什么，不管你们是出于何种原因而记得，我都很高兴。”
……我都很高兴……都很高兴……很高兴……高兴……
迪斯放下杯子，猛地摇了下头，仿佛这样就可以挥去他脑海中的声音。卡妙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又给他斟满。他将杯举到唇边，却不饮，怔怔地又出了一会神，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说，超越生死和时间的神祗，也会执着于‘生日’这个人类概念吗？”
冷不防他会问出这种问题，一时竟无人回答，包括童虎。
轻轻的脚步声自楼梯口传来，打破一室沉默。
众人抬头，穆走下螺旋楼梯，他向童虎礼貌地鞠躬，“老师，女神请您过去一下。”
童虎走后，穆接过卡妙递给他的杯子，“你们刚才在谈论什么？”
阿鲁迪巴说了，穆浅啜一口酒：“为什么不会？她虽是女神，却是以女婴形态临世然后长大的。”
众人不语。
曾几何时，对他们来说，“生日”意味着可以名正言顺地偷一天懒，可以理直气壮地向撒加还有艾俄洛斯索要蛋糕，还可以和伙伴们一起吹蜡烛许愿唱生日歌。
其实，没有父母的热望，没有长者的期许，没有爱着你、喜欢你、关心你的人的真诚献上的祝福和礼物，那一天又和一年中其它三百六十多天有何区别呢？不过是历法概念的副产品之一，岁月的螺旋式增长的一个象征，以及提示人类从出生至幼年至成年再至衰老的必经历程的人为标识而已。
生日的意义，虽是源自自身，却从来是由他人赋得。
众人看一眼墙上的电子日历，眼神微微一变：距离那个日子……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

“雅典娜，您看起来好多了。” 童虎凝视着纱织的脸，欣慰地笑起来。
“是啊，现在看东西已经可以看到模糊的轮廓了。” 纱织对他微笑，“坐下吧，这样看你有点累。”
“童虎，” 看着他坐下，她轻轻叫出这位老部下的名字，“两百四十三年，辛苦了。”
“不过是在庐山看守封印而已，真正辛苦的，是史昂。” 说起昔日的同伴，童虎眼里带上笑意，“他老是向我抱怨说教皇的工作太多了，新进的黄金战士皮得无法无天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等等。虽然小宇宙聊天不会震到耳膜，可一直保持接收状态也够累的。”
“是么？” 纱织失笑，“我想你耐心耗尽时会说，‘要不然我们换换我去圣域接替你的工作你来庐山如何’。”
“是。只要我这么一说，他立马就停下改说别的。”
“但我想绝大多数时候你还是保持小宇宙接收状态听他抱怨吧。” 纱织微笑，“因为你知道，教皇的身份在那里，不容他随意表露自己的某些真实情绪。”
“女神明见。” 童虎微微欠身，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敬佩和感怀。
艾俄洛斯在一旁静静地侍立，看向纱织的眼神，有瞬间的恍惚——如此的了然和肯定，仿佛她从未离开，243年来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的战士。他心中升起一个莫名的念头：如果纱织如前代女神一样在圣域长大，是不是她和他们也能拥有这般的默契相知？如果没有那个惊变之夜……
意识到思想正向某个不符合他原则的角度滑去，艾俄洛斯赶紧拉回飘远的思绪，暗自警告自己。
太阳更低了些，阳光斜斜照进他们所在的小亭子，慷慨倾泻一片璀璨柔和的金红。黑发青年在这片金红中静静看着天际，眉宇宁和，眼神悠远。
——是的，不能随意表露情绪，教皇当睿智贤明、当强大坚定，那样的人，才配成为雅典娜女神的地上代言人，统领所有的圣斗士。
可是，有多少人了解那地位意味的责任？又有多少人知道那权力后的压力呢？
抛开教皇的身份，他不过是一个和他自圣战中活下的、搀扶着走出废墟的同伴。光环下是无尽的伤痛。
他默默地接过重建圣域和教导后辈的重担，年华流逝而初心不改，全心守望，克尽职守，拥有巨大权力却从不滥用。只在某些无眠的夜里，找自己倾诉一下心事。
“史昂是一个优秀的教皇，” 童虎结束追忆，轻叹，“而我，只是一个勉强合格的守望者。”
“呵……” 纱织笑了，“童虎，我知道你从来谦虚，可是现在就为一生下定论，是否为时过早了一点？” 她靠进摇椅，“说起来，如果史昂听到你这样褒扬他，将做何种反应？——你们两个，当年可是谁也不服谁的啊。”
童虎眼神闪动了一下，“他会得意地笑，说，哈，那家伙终于承认我比他优秀的事实了啊。”
“果然是史昂大人的风格。” 想起那历经风雨沧桑亦未退色、近乎狂妄的王者威仪，艾俄洛斯笑了，但他并没有错漏童虎回答时的眼神。
——史昂大人不日就会复活，老师眼底那一瞬的黯然凝滞，是为了谁？上次圣战中壮烈牺牲的同伴么？
童虎警告他：“所以，不准你告诉那个本来就自信心过剩的家伙。” 艾俄洛斯忍住笑：“但如果史昂大人以教皇的身份命令我说呢？” 童虎抬手敲他的头：“笨！你不说他怎会知道？再说现在撒加才是……”
童虎住口不说，纱织坐直身体，正式切入主题：“对于撒加继任教皇，你们怎么看？”
圣域教皇一职向来是女神任命或者上任教皇指定，再说撒加的能力毋庸置疑。童虎坦然回答，“我相信他会做得很好。” 艾俄洛斯补充：“让‘神之化身’担任‘神之地上代言人’的职责，再完美不过。”
“既然你们没有异议，那么在生日宴会上，我会向所有圣斗士正式宣布这项决议。等撒加熟悉圣域事务后，再举行加冕和即位仪式。” 纱织的手轻叩摇椅扶手，“到时又有得忙了。”
童虎看着她，欲言又止。纱织敏锐地察觉到了，轻笑，“这么不坦率，不像你啊童虎。”
“那我就直说了，” 他的目光中带着忧虑，“复活余下的圣斗士，您的身体……”
“放心。” 纱织笑，“我恢复得很快的。”
“……” 童虎沉默半响，起身单膝跪在纱织身侧，艾俄洛斯见状也跟着跪下。童虎的声音，谦恭而真诚：“雅典娜，请您相信，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会用生命来保护您。但是，我请求您，一旦那个计划，会再度威胁到您的生命或者健康，那时，请您放弃。”
“不，我是不会放弃的。绝不会。” 纱织打断他，坚决激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纱织调整了语气，尽量轻松地说：“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吗？集合十二个黄金圣斗士和我的力量，不会有问题的。”
“我相信你们。也请你们相信我，” 她轻轻地笑，“就像相信我会带你们终结圣战那样。”
“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是劝无可劝。童虎和艾俄洛斯对看一眼，低头：“我们会尽全力，助您完成这个计划。”
“起来吧。” 纱织微微一笑，转移话题，“童虎，艾俄洛斯，抱歉，昨晚我的言辞有些过分……”
“女神，您言重了。” 这回是童虎打断她，“我们确实未尽到责任。” 艾俄洛斯正色：“我们知道您有您的用意，所以，请别说抱歉之类的话。”
——昨晚她对他们发怒，其实是通过他们向撒加和修罗间接施压。他们都知道。
她微微一怔，随即笑起来，释然清澈，“好，我不说。我说谢谢，谢谢你们的理解——还有配合。”
此时此刻的书房中，有着“神之化身”和“最接近神的人”称号的两个人，隔桌相对，静静无言。
“沙加，听闻你在圣战时曾和冥王有过正面交锋。” 半响，撒加终于开口。
“是的。” 虽然只是短暂的片刻。但哈迪斯那超出想象的力量，向来无畏的战士想起，还是感到一阵战栗——那是毁灭和死亡的力量，带着铺天盖地的恨和悲哀。
金发男子睁开湛蓝的眼睛，“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可以确定地说——她的力量，现在已经在哈迪斯之上。”
天生领悟第七感、又在圣战中首个领悟了第八感的佛陀转世的青年，清楚知道少女的虚弱，只是表面，只是暂时。她的体内，蕴含着深不可测的力量。
有如深海，平静表面下是漩涡生灭、潜流汹涌；又似瀚宇，千亿的星体在其中碰撞、消解、衰老、诞生……
然而无法做进一步的试探，看不见的力场，阻隔了他的灵觉。
童虎和雅典娜还有艾俄洛斯随意地聊着，偶尔开几句玩笑，心中却不期然浮现一场多年前的对话：
……那么棘手的事……这么快就解决了？
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你……确实优秀。女神没看错人。
所以她选择我做教皇啊——不过，如果“那个人”还活着，他来做教皇，应该会更优秀吧。

第三章 义无反顾
若有人要跟从我，就当舍己，背起他的十字架，来跟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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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妙睡着，胸膛在薄薄的被子下微微起伏，那双冷静锐利的眼睛闭上后，他俊秀的容颜甚至有些孩子气，不设防的天真无辜。
事实上他也确是梦到了幼年的自己。
厚实窗帘垂落，明亮的灯光下，须发皆白的老人放下手中的信笺，抬起头，“我明白了，我同意让卡妙跟你去圣域。” 看一眼静静坐在一旁目光闪动不安的自己，老人微微一笑，“孩子，我能问你两个问题吗？”
“请说。” 蓝发少年语气恭谨。
“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孪生弟弟，也在圣域。如果您不是特指血缘关系，我有很多兄弟。而且，” 少年扬起脸微微一笑，“以后会更多。”
看到那温柔的笑意，他呆了呆，却听老人问：“第二个问题：你害怕死亡吗？”
“人不应当害怕死亡，他所应害怕的是未曾真正地生活。” 少年的目光，有着超越年龄的坚毅成熟。
“不愧是那个人教导出来的孩子。” 老人赞许地笑了，“卡妙自幼父母双亡，而我，年事已高，来日无多。但把卡妙托付给那个人，我想我应该可以放心的。”
老人转向他，“卡妙，跟他去，今后要视他如兄，长大后，做他那样的男子汉。”
“爷爷？” 他叫出声来，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惊讶。那个少年看了他一眼，郑重开口：“我用我的生命向您起誓：我会爱护他、教导他，视他如弟。” 老人向少年点点头，转身抱起他，“卡妙，你是家族的长孙，你走之前，爷爷要告诉你一句话——义无反顾地生活。”
“义无反顾地生活？” 他傻傻地重复。
卡妙醒来，脑海仍定格在梦的最后一个镜头：面目严峻的长者，抱起幼年的他，声音低沉，“是的，卡妙，义无反顾地生活——只要走在自己选择的路上，就一定不要后悔。”
卡妙闭了闭眼睛，放弃去想这是第几十次做这个梦。
最后一次拥吻世上他最爱的亲人，陌生的蓝发少年，怀抱却有让人安心的温度，圣山巍峨，十二宫蜿蜒向上，千重石阶仿佛没有尽头，有力的手牵着他的小手，面具后的声音威严沧桑，高大的女神像，俯瞰众生。
——如果有所谓的命运转折，应该就是那个晚上吧？
他看向窗外，天色微明。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丝毫没有惊动和他同住的阿布罗迪。经过走廊他停下听了听，没有动静，众人应该还没醒。
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储物柜寻找合用的食材，十三个人的早餐，可不是轻松的工作。更何况其中几个有着倍于常人的食量。幸好只呆这几天。别墅有蓄水池和小型发电机，倒是不用操心供水供电问题。
按下电饭煲的开关，把面包放进土司炉，熏肉在平底锅里滋滋做响，卡妙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水果蔬菜，准备做一份水果沙拉。身后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早，卡妙。”
卡妙回头，纱织倚在门边，“早，雅典娜。您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
“怎么，我精神看起来很差吗？” 她把长发向后一撩，活力却不失优雅。
卡妙一怔，上下打量着她。她今天穿了条高领无袖长度只到膝盖的连衣裙，裸露的手臂和小腿在银黑色布料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光洁白皙。刘海梳向后，和右顶心的头发用一根紫色蕾丝缎带绑起。饱满宽阔的额头下，蓝眸清澈明亮。“您的眼睛？” 卡妙惊喜地叫出声来。
“完全复明。” 纱织走进厨房，东张西望。
“我真为您高兴。” 卡妙由衷地说，看纱织拿起菜刀吓了一跳，赶紧阻止，“您这是做什么？”
“帮你准备早餐啊。” 纱织有些惊讶他的反应。
“我来就好，女神您到起居室休息一会吧。” 卡妙坚持。
“这两天休息得还不够啊？” 她笑着扬扬眉：“而且，科学证明，适度运动有益健康。” 态度明确。
“这两天我品尝了很多你们做的美食，今天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保证不会失望。” 自信满满。
“烹饪是我的爱好，卡妙要剥夺它吗？” 不悦。
“别把我当成脆弱的水晶娃娃好吗？” 抱怨。
卡妙彻底无语，只得把刀还给她，想了想还是加上一句，“那请您务必小心。”

晨曦，花香，精致而丰富的早点。又是新的一天。
不同于前晚的忐忑昨日的宁静，这个早上的餐桌气氛极其热烈，纱织娴熟地引领着话题，从各地美食到国际时事。在这样和乐的氛围里，撒加心头的不安预感却是越来越重，他不能把晨间的事当做没有发生，也无法说服自己只是多心。他想告知众人，但看了她一眼，话到嘴边又一次咽了回去。
那一刻她扶住头的痛苦表情，此时她泛着红晕的明媚笑靥，两张脸交替着出现在他眼前。那突如其来的眩晕，那苍白的脸色，真的只是低血糖反应吗？
如果是，她的身体能撑过今晚的复活仪式吗？她已经明确表示不会更改决定，劝说无用。
如果不是……他摇摇头，将脑中这个念头驱逐出去。身为教皇却质疑女神，太不敬了。
而且，他看向上首坐着的纱织，如果不是，那是什么？他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而她又是出于什么动机隐瞒？如果她要隐瞒，那么真相又是什么？
真相……他低下头，在心底自嘲地一笑：谁没有一些不愿告人的秘密呢？你不也对她、对老师、对这群弟弟隐瞒了很多事么？你有什么资格要求她？更何况……她是女神。
感受到餐桌对面阿布罗迪投射过来的目光，撒加回他一个微笑。这时话题已经转到了他们的儿时趣事，撒加不时被点名，众人纷纷向他询问或确认当年由来情景，他笑着一一作答证实，准确的记忆力让众人赞叹不已。艾俄洛斯微笑着对雅典娜说：“当年史昂老师私下对我称赞撒加是他的活用备忘录，现在看来只说对了一半，撒加还是圣域的活相册。” 面对好友的打趣撒加笑着回敬：“他还曾和我说过你是会走路的规则条例呢。” 此话引来笑声一片。笑声中卡妙看见雅典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童虎，童虎却沉默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早饭过后，童虎陪同雅典娜出去散步，余下各人各司其职，洗碗的洗碗，打扫的打扫，洗衣服的洗衣服——至于纱织，米罗红着脸硬着头皮去问的时候却被告知就两三件，她早自己洗好了不用费心。阿布罗迪叫上阿鲁迪巴拎起喷水壶和剪刀去打理花草。艾俄洛斯、撒加、卡妙三人进了书房。艾俄洛斯继续昨天的功课——填补这些年来的知识空白，撒加和卡妙则在书架上寻找营养学食谱之类的书籍。
三人正看得投入，艾欧里亚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哥，撒加，卡妙，女神让我们全体去地下室集合。”三人立刻扔下书快步走出房间，撒加边走边问：“女神没说是什么事吗？” 艾欧里亚摇头。
与此同时，童虎也满腹疑惑地在问：“女神，您想到什么了？” 她轻轻一笑：“一件险些忽略了的事。”

看着那白色的衣袂消失在楼梯口，童虎转向撒加：“撒加，怎么回事？”
“……应该是先知普罗米修斯，预知到女神复活其余的圣斗士会有危险。他警示女神，可是女神仍执意要复活所有人。” 灯光下，撒加的眸子更显幽深，“女神突然失去意识，我想就是他所致。”
“撒加，我知道你是为女神好。” 童虎看向撒加，“可你未经女神同意便读取她的思维，始终是不敬。”
“我知道了，老师。” 撒加垂下眼帘。
“老师，您错怪撒加了，他没有那么做。” 艾俄洛斯突然开口，“撒加，你是故意那么说的，对不对？” 他清澈的绿色眼睛直视着撒加：“其实你是猜到的，你那么说，只是想从女神口中得知真相吧？”
撒加抬眼看向艾俄洛斯，目光中有掩饰不住的惊诧——知他的人，竟是他。
众人头脑都不笨，回想那时的情况，迅速明白过来。“撒加，你是怎么猜到的？” 米罗好奇。
撒加看向卡妙，卡妙冲他点点头，对众人简略说了早上厨房里发生的事。阿布罗迪蹙眉：“撒加，那时你就觉得女神有事瞒着你吗？” 撒加摇头，“没有——那时她的样子完全符合低血糖反应的症状。只是我总有种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还有她突然决定为我们注射疫苗——以女神的智慧和头脑，隔了两天才想起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可是你们想，这里会有什么病毒细菌？纵有，也不足以威胁到我们的健康。大可以在回圣域后再行安排——除非她知道或者预感到我们即将遇到危险。所以我直觉可能跟她早上的情况有关。再有就是，那些杀手，生死不明，身份不明，归属不明，如果背后有神祗操纵，这茫茫大海不会比人迹罕至的深山更隐蔽。他们会动用燃烧弹，未必就不会想到生化或者细菌武器。”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撒加看向米罗，“至于你问我为什么想到普罗米修斯，我确实只是猜测。还记得前天女神说起那些杀手时说的吗？——‘我是智慧女神，不是先知’。的确，智慧女神也有不知道的事，可她那么说，分明是想到了先知，这无疑从侧面承认了先知可能知道。身负预言之能的神祗不少，可享有先知之名的，只有普罗米修斯一个。所以我就大着胆子猜上了一回。”
“……原来是你推理出来的，” 迪斯看着撒加，“老大，你这一巴掌挨得有点……”
“……也不算冤枉，” 知道迪斯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撒加笑笑，“我误导她、试探她、还套她的话，和用幻胧拳也没多大区别——不，也许更恶劣吧。” 宁静坦荡的笑容，没有怨恨没有委屈，找不到一丝阴影。
众人看着撒加，眼中满是敬佩感怀，包括童虎。他看着这个晚辈，真诚地道歉：“抱歉撒加，错怪你了。”
“没关系的，老师。” 撒加微微一欠身，“这样的小事，请别放在心上。”
“可是撒加，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穆忽然开口，“这小岛结界的强大我们是领教过的。这样双向封闭的结界，如果是意念侵入，即使小宇宙强如波塞东或者哈迪斯，我们也能察觉到的——普罗米修斯他是如何跟女神交流的？”
撒加皱眉，“这我也想不通——也许他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吧。”
“如果他不是从结界外侵入的呢？” 沙加语出惊人。
“你是说他就在结界内？” 阿布罗迪挑眉。“不可能！” 艾欧里亚冲口而出，“十二个黄金圣斗士都在这里，他要在结界内怎么可能不被察觉到？！——而且他在的话为什么不现身？”
“如果他无身可现，” 沙加双眸轻敛，“或者他没法现身呢？”
“你是说，” 穆迅速反应过来，“你是说……” 他说不下去，淡紫色的双眸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我是说，要么普罗米修斯现在是一种我们不能察觉的存在，要么就是出于某种原因，女神不想他现身。” 沙加面容没有一丝波澜，超然淡定，“如果她设下的结界可以隔绝我们的冥想，那么使我们感应不到他的存在于她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撒加眼中光芒闪动，又迅速归于冷静自持，“这些容后再讨论吧。” 他看向众人，“现在的问题是，先知预言女神复活其余圣斗士会有危险，而女神执意要复活他们——我们，该当如何？”
众人沉默。他们知道撒加未出口的话——是协助女神完成复活仪式？还是劝说女神改变心意？
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让女神涉险，可是……就这样为了一个预言而放弃复活那些人的机会吗？
“合女神和我们十二个人的力量，一定没有问题的。” 米罗打破沉默，“我相信她。” “而且，女神的意志只怕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 卡妙从另一个角度考虑问题。众人想起她离开那时的眼神——决绝、义无反顾——心头都是一凛。“我赞成米罗的话。如果真有危险，我们难道不能保护她？” 艾欧里亚握紧拳头，“难道我们连那些青铜圣斗士都不如么？” 阿鲁迪巴和修罗闻言沉默地点头。撒加眉头微皱。沙加已经睁开眼睛，轻轻一笑，“几位真是勇气可嘉。不过，容我提醒——我们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性质、何种程度的危险，要是为了让那些未复活的人回来却牺牲已经复活的人——这一加一减，女神的辛苦可还有意义？” 几人顿时哑然。童虎暗叹，沙加看待事物的眼光真是透彻到令人头疼，偏偏言辞又犀利真实到让人无从反驳。迪斯往沙发上一靠：“我是懒得想那么多的。撒加你的决定是？” 阿布罗迪也把目光投向撒加。那信服的眼神看得童虎心下一凛——迪斯和阿布罗迪的意思分明是不管撒加做何决定，他们都会遵从。他沉默地看着撒加，不发一语。
撒加恍若未觉，只是侧头看向一直未表态的射手座男子：“艾俄你呢？” 艾俄洛斯英挺的双眉皱起：“我？我的意见是先搁置这个复活计划，等回圣域我们查明并清除所有的危险因子后再付诸实施。”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是也得女神接受这意见才行啊。”
“老师您肯定已经劝过女神了，不过还是要请您再出马一次。毕竟您的话比我们有份量。” 撒加转向童虎。
“我会的。” 童虎沉声点头。
“艾俄你跟老师一起去。还有你，穆。” 撒加点名。
“我也去？” 穆有些诧异。
“你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史昂大人。而且十二宫之战后，都是你在主持圣域大局。” 撒加轻描淡写地解释。
“是。” 穆不再多说。看向童虎，这位前辈却不动，盯着撒加，“在去劝女神之前，我要先跟你说两句。撒加，你是个聪明孩子，你应该知道，教皇之于女神的位置在哪里。”
“史昂大人曾对我说过一次。” 撒加低下头，长长蓝发遮住了他的脸，“和平时期，教皇站在女神身侧；危机来临之际，教皇挡在女神身前。”
——教皇是女神的代言人，是辅助者。即使再怎么出于善意和关切的目的，也不可触犯到她的权威。
“你知道，那我就不多说了。” 童虎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身上楼。穆和艾俄洛斯跟上。
“等等老师，” 撒加的声音背后响起，“你们劝女神的时候千万别提我的推测。一个字都别提，拜托了。”
“为什么？” 童虎问。艾俄洛斯也皱眉：“就这样让女神误会你对她用了幻胧拳？”
“就让女神暂时误会好了。” 撒加神色郑重，“——至少，女神改变主意前别让她知道。”
“怕呆会我们没有可用的底牌筹码吗？” 童虎却是了然，“第一，这是进谏和劝诫，不是谈判。第二，跟女神耍心眼，可一而不可再。撒加，去，面壁一个小时。这是我给你的惩罚。”
“是，老师。” 撒加低头领罚，过去面对童虎指定的墙壁站好。童虎三人上楼。阿布罗迪冷笑一下，转身拉着迪斯进了射击室，卡妙无声地摇摇头，米罗停步不前。艾欧里亚本想上前劝撒加两句的，见状也打消了念头。沙加仍是八风不动，修罗和阿鲁迪巴对视几秒后，不约而同地进了厨房。

风格简约的套房外间，茶的清香袅袅飘荡。
“……这么说，我错怪撒加了？” 艾俄洛斯和穆两人的叙述告一段落后，纱织面无表情地放下杯子。
穆愕然，迅速在脑海中把他们两人的用辞、语气、态度来回回放了两次，却没发现哪里不对。艾俄洛斯想开口解释：“您……” “……我不道歉。” 她打断他的话，咬着唇，“他那样做，和对我用幻胧拳有何区别？”
艾俄洛斯无语，心道女神和撒加两人的思维回路还真是相似，他实在不知道好好的谈话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想起之前在地下大厅的对话，只得把求救的目光转向童虎。
“您误会了，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童虎说，心中却浮现出地下大厅里那个如长枪般傲立的挺拔背影。史昂，这就是你一手调教出来却在最后决定放弃的孩子吗？聪慧冷静的头脑，机变权谋，洞悉人心的本领和你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只是不想您涉险，希望您暂时搁置这个计划。”
“预言毕竟只是预言。” 纱织不置可否，“你们忘了俄底浦斯的例子？”
“可如果不是您决断得快，三天前不速之客已经用燃烧弹将这栋别墅化为灰烬。” 童虎点出这不争的事实。
“那次是出其不意，这一回我们有了防备就不会了。” 纱织不肯让步。
“在战争中，暴力的使用是无限度的。” 童虎注视着纱织，“您也曾经教导过我们，对敌人不可心存侥幸。”
“只敢在暗中偷偷摸摸做小动作的人，你觉得他会有和我、和我们一较高下的实力？” 纱织扬眉。
“就是偷偷摸摸才可怕。时机得当，无名小卒也可以刺死凯撒。您轻敌了，女神。” 童虎直言不讳。
“我欣赏你的忠诚敢言，可是童虎，” 纱织起身，“我的生日就到了，我想要所有的圣斗士都回到我身边，我想要所有星座都来祝福我。——为这个愿望，你们愿意跟我再冒一次险吗？”
“我们愿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童虎知道再劝也是徒劳。穆收拾好茶具，三人告退。告知众人后，撒加轻轻一笑，抬头看向窗外的蓝天，“女神她，还真是挑了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啊。” 协议就此达成。

吃过晚饭后休息了一会，十二个人开始在雅典娜的指令下准备复活仪式。
看到草地上最后一块毛毯已经铺好，“撒加。” 少女伸出左手，撒加会意地握住。“穆，沙加。” 她看一眼他们，轻声唤道。“明白。” 两人简洁地回答。
——为了以防万一，在岛上布下防护结界后，她把那些没有复活的圣斗士的身体放进了异空间。打开这空间唯一的方法是她的意志。换句话说，没有她的意志接引和黄金级别的小宇宙，就连靠近这个空间都不行。
“有你们在真好，省好多心力。” 纱织轻轻一笑，闭上眼睛。
几乎是同时，几个人开始燃烧小宇宙。撒加右手握住她的左手，傲然挺立，左手抬起，一星金芒在指间闪烁，漫延，头顶的空间开始扭曲。异次元的缺口，在双子座圣斗士的操控下，一点点地扩大。
其他人站在外围，警惕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一具具穿着希腊式白袍的身体，保持着直立的姿势，悬浮在那个空间。看上去非常诡异。
穆和沙加对望一眼，发动念力。那些身体动了起来，有如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的提线木偶，一个接一个穿过次元缺口，无声无息地落在毛毯上。他们闭着眼睛，面容平静，胸膛上下起伏，呼吸悠长而均匀，仿佛正做着好梦。
确认异空间中的身体都被移出，少女睁开眼睛，“检查一下他们的身体有无异常。”
“是。” 众人齐齐领命，分头检视。一分钟后撒加代表众人向少女回复：“所有人的心跳、呼吸、脉搏都很正常。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很好。” 少女点点头，看一眼天上的月亮，“一个小时后，举行复活仪式——艾俄洛斯，请你去我卧室，把我枕头下的黄金匕首拿来——这个仪式要我的血才能启动。哦还有床头放的水晶沙漏。”
撒加、修罗、卡妙、穆、米罗、艾欧里亚，眼神同时变了变。艾俄洛斯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进屋子。不一会儿回来，手里还拿了一件绒线外套，“女神，请您披上这个，夜风很凉。”
“谢谢。” 她伸手接过外套披上。腕上的伤痕，这几天里已变淡了很多。
艾俄洛斯把匕首和沙漏放在亭子的石桌上，怔怔地看着她的手，想到一会儿她就要用这把匕首划开已经愈合的伤口，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看向撒加他们，也是眼神复杂。

寂静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夜深了，夜露沁入肌肤，带来湿润的凉意。小亭里，纱织披着绒线外套，抱臂倚柱而立，双眸轻敛，偶尔睁开看一眼头上的星空，月光下少女的脸沉静美丽。黄金匕首放在她身后的石桌上，闪着幽光。撒加站在阴影中，倚着另一根亭柱，闭目沉思。童虎和穆坐在史昂身侧，静静不语。
艾俄洛斯看一眼静默的众人，伸手从草地扯断两茎草叶，走上前去递给撒加。撒加愕然接过，艾俄洛斯对他一笑，“吹一曲吧撒加，我很怀念你的草笛。” 看着好友真诚明朗的笑容，撒加心头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好多年不吹了，说不定难听得要命——你确定要听？” 艾俄洛斯摇头笑道：“撒加，你何时变得这么不自信了？”
撒加笑笑，把草叶贴在唇间。
开头调子忽而凝滞、忽而发飘，不过很快撒加就找回了感觉。悠扬低回的旋律，像仲夏夜的清风，一群小爱丽儿在风中飞翔，撒播着看不见的细小粒子，这些粒子落地后蒸腾起来，化做双双透明的、无形的手臂，爱怜地拥抱着他们每一个人。
一时间，众人胸臆中满满的都是温柔。撒加的长发在风中飘动，他闭着眼睛，仿佛身处梦中。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撒加放下手，睁开眼睛，却见纱织站在原地凝视着他，眼神奇特。撒加对她微微一笑，“女神，我吹得怎么样？” 纱织看看他又看看众人：“很好听……我不知道撒加连这个都会，回圣域后教我行吗？” “没问题。为您效劳是我最大的荣幸。” 撒加右手放到心口，对她鞠了一躬，礼节优雅无可挑剔。
“真像是回到小时候，” 穆抱膝而坐，“当年我们完成训练，躺在地上休息，撒加哥哥也是这样吹草笛给我们听。” “是你们闹着磨着要听吧？” 撒加摇摇头，笑得无奈而宠溺。穆轻轻一笑，“没办法。那时候觉得——如果天天可以听到这样的笛声，那么训练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他看着撒加，轻声：“撒加哥哥，谢谢你。” 撒加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回答他。“你们两个，以后再追忆似水年华吧。” 艾俄洛斯善意地解围，他看一眼那个水晶沙漏，“还有大半个小时——女神，让撒加再吹一曲，怎么样？”
“好。” 纱织点点头，神情却有点迷茫，“继续吧，撒加。”
草笛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的旋律更加柔和缱绻。阿布罗迪坐在假山上，闭上眼睛。
他仿佛看到流萤飞舞，繁星明灭，玫瑰悄然开放，露水从合欢树梢滴落，情人在树下拥吻，旖旎缠绵。
他心念一动，睁开眼睛，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撒加和雅典娜两人的表情，两人眼帘低垂，神色平静，只是撒加的平静是宁和的，少女的平静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压抑。他脑子里突然跳出来这个词。——是的，那是极力压抑后的平静。
他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少女。凭着黄金圣斗士的绝佳视力，他清楚地看到，纱织的眼睑在不停地轻颤，拢着外套的手有着间断的、极轻微的痉挛。
——这么柔和的曲子，怎么会激起她这样的反应？
阿布罗迪正自思索，却见纱织蓦地睁开眼睛，他心里一跳，迅速移开目光。纱织的声音响起：“撒加。”
一个不和谐的高音，“啵”的一声，碧绿的草叶破裂在唇间。撒加看了一眼手中断成两截的草叶，抬头，纱织却转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以后再聆听你的笛声吧。” 她环视一眼众人，“现在，我要撤销岛上的结界。” 她握住黄金匕首，走出亭子，踏上草地，她每走一步，身周的金色光芒就亮上一分。透明的半球形结界在光芒的映衬中凸现出来。
纱织站定，俯身，右手按上地面，强大汹涌的力量透入，众人脚下的土地开始颤抖。
岛屿上方的结界，闪动几下后又恢复了原状。站在斜对面的童虎不解地看向纱织，却见她面色瞬间变得凝重：“大家小心，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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