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奥啊。苏伯蒂奇记下了，然后和莱万又侃了几句，吃完了圣诞餐，街边的路灯也亮起来了，他们彼此告别。
苏伯蒂奇一个人开着车，给马里奥打去电话:“圣诞快乐，马里奥。我是内文。你现在在哪?”
“内文啊，同样地，圣诞快乐。我在家啊。”
“哦这样…你有没有什么安排或者想法之类的?”
“什么?”
“就是前天啊，训练的时候你还和马尔科莱万
他们讨论过的，圣诞安排。”
“哦你说这个啊…”马里奥在电话那头是这么想的，会不会是马尔科托苏伯蒂奇来问他的?一定是这样，马尔科那个害羞的样子。想想马里奥就笑了。“你们现在在一起吗?”
“我们?”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看见了凯队和卡洛琳，他们正往一家商店的方向走。
苏伯蒂奇摇下车窗叫住两人。两人也看见了苏伯蒂奇，正走过来。
“恩没错我们在一起呢，马里奥你猜得真准，我们这就碰见了。”苏伯蒂奇回答道。
马里奥嘻嘻地笑了，就知道一定是马尔科那个害羞的家伙。他正准备和苏伯蒂奇调侃一下马尔科，正巧一个电话进来。
“内文，你们现在在哪，编辑文字告诉我，我去找你们，这边有个电话进来，先挂了。”
“恩。”苏伯蒂奇挂下电话，给马里奥发送了这里的地址，从车子里跳出来，正好两人走到他跟前，“圣诞快乐，赛巴斯，卡洛琳。”
“你也是，圣诞快乐。”
“卡洛琳怎么会和赛巴斯在一起呢?没和马尔科?”苏伯蒂奇看到他俩这组合很不解地问。
卡洛琳笑着回答:“是这样的，我想给马尔科准备一个圣诞礼物，特地请赛巴斯哥哥陪我一起来挑选的。”
“噢噢这样啊。”苏伯蒂奇点点头，“那你们快去吧，我还要在这里等人，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
告别后，两人便进入了商店。
苏伯蒂奇钻进温暖的车厢里，掏出手机来，闲得无聊，给大十字打去电话:“圣诞快乐啊大十字!”然后很顺口地就问,“你有什么圣诞安排吗?”
大十字听他这么一问，脸上又是诡异的笑:“怎么，没人陪你?”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下一来我今年圣诞的确过得很充实的。”苏伯蒂奇饶有兴味地给大十字讲起今天这一天来的经历。大十字也饶有兴味地听。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我很卓绝?”苏伯蒂奇对自己以上的行为做了这样的总结。
“恩的确。”大十字也觉得苏伯蒂奇肯搭出一天来干本身这么无聊的事的确很卓绝，可是却感觉很有趣啊，下回自己也要一起，“可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能这就是人生吧。”苏伯蒂奇装了一把哲人。然后笑了起来。
大十字也哈哈地笑。

苏伯蒂奇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通话时间，五十七分钟，接近一个小时，怎么和大十字聊了这么久，可却根本没感觉到时间有多长啊。
果然只有和大十字才能一起快乐玩耍。
苏伯蒂奇一抬头，惊愕地发现凯队和卡洛琳又站在了自己车旁。他赶紧跳下来。
“你们回来了啊，好快啊。”苏伯蒂奇说完就发现这个时间回来很正常，哪里快了。
“你在等谁，还没等到吗?”凯队问。
苏伯蒂奇点点头。看见卡洛琳在不停跺脚，“天是挺冷的，进车里吧。”
凯队笑了笑:“就等你这句话呢。内文，现在天也挺晚的了，我想先借你的车送卡洛琳回去，然后再给你送回来，很快的。”
苏伯蒂奇把车钥匙扔给凯队，很潇洒地摆摆手，“不用谢我，圣诞快乐。”然后便走向商店。
正准备进去的时候，看见了楞在橱窗下的马尔科。
世界真小。苏伯蒂奇的哲人范又来了。
手机响了，来自马里奥。
“内文，你们现在在哪，我到了。”
“就在商店的正门附近，你来吧。”苏伯蒂奇走向马尔科，“嘿，在想什么?”

胡梅和卡洛琳，这两个来找马尔科的人，从刚刚见面到现在，一句有关马尔科的都没提，结果从北极星说到434光年小熊座阿尔法星HIP11767这些乱七八糟的。
“你为什么在看北极星?”说了一大堆非人类的数字字母之后，卡洛琳问了这么一句。
按理说胡梅应该继续找理由掩盖他来找马尔科的事实，可是他好像是真的陷入了天文坑里，半仰着头，微微眯着眼睛，目光似乎投向了很远的地方像是宇宙尽头，又似乎很近就在触手可及的某处。他的嗓音有磁性，带着一丝神秘感，听起来却又令人忧伤:“孤独，稳定，指引方向。
“独自在寂寥中闪烁，没有停歇，就那么不知疲倦，给迷航的人以明示。是方向。是归途。却孤独。”
卡洛琳此刻一定是想说些什么的，可却没有说出口，因为已经被他的话带入了无限的宇宙中。那里无声无息，那里是绝对的孤独。他们继续关于天文的话题，谁也没有发觉话题已经离目的越来越远。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不去打扰与此同时发生的事。

“嘿，在想什么?”
苏伯蒂奇这一拍，把马尔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拉回了现实。
“内文…圣诞快乐啊。”马尔科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假装很平静地向苏伯蒂奇问好。
苏伯蒂奇一眼就看出来马尔科神色中有点不对劲的成分，然后迅速意识到了些什么。
卡洛琳和凯队去给马尔科买圣诞礼物。马尔科却站在这里。凯队送卡洛琳回去。马尔科还站在这里。
马尔科是怎么了…苏伯蒂奇微微皱眉，但总觉得直接问出去有点失礼，于是便装作没有发现一样，什么也没说。
恰好马里奥来了。
“圣诞快乐!马尔科!内文!我找你们找了好久啊!怎么样，你们到底想好了要怎么过圣诞了吗?”马里奥总是那么开心，像小太阳，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散发光与热，感染周围的其他人。
马尔科尽管尽力去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事情不会是这样的，可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往那边靠拢的发展趋势，脸上露出很拼命微笑的表情来。
“马尔科，你怎么，哪里不舒服吗?”马里奥上前很关切地问。
马尔科摇头否认。
马里奥凑近了他，踮起脚，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他把头蹭进他宽大的围巾里，找到他的耳朵，轻声说:“马尔科，我在。”
马尔科。
我在。
马里奥，你知道你的一句“我在”有多重吗。
你一句安慰的话，却真的让我以为是永远。
还是苏伯蒂奇打破了这美好的气氛:“那啥…咱去哪过圣诞啊?这个点估计该关门的也都关门了。要不，去我家?我家还有准备好的食物之类，因为去和莱万吃饭了这些都还没动。而且我家离这还比较近。”
“和莱万去吃饭?”马里奥问。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马里奥你家离这太远了。”苏伯蒂奇尽量让话题离莱万远一点。
马尔科提议:“要不去我家?也不是很远。”
“就去内文家吧!我要狠狠宰他一顿，谁让他和莱万吃饭去了不和我去!”马里奥打趣道。
谢天谢地…苏伯蒂奇深吸一口气，多亏莱万啊，不然马尔科回到家又指不定发生了什么呢。
苏伯蒂奇把家房门的钥匙扔给马里奥，他知道他家在哪:“我还得等我的车回来。凯队真是不像话啊!这么慢!马里奥你先带马尔科去吧，给我留一瓶香槟就行，剩下你们随便吧。”

霓虹扫过街，把快乐赶得好远。落单的恋人最怕过节，只能独自庆祝尽量喝醉。
我爱的人没有留在身边。
“马尔科你为什么哭…”
“没有…我没有…”
还好。他说他在。
有他陪我过夜。
“马尔科…
“我想。
merry merry christmas
“我一定是爱上你了。”
这样的话我明确地记得她好像也说过。
“马里奥…你没必要这样的…”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想祝福不知会否被接受。就像打了死结。
写了卡片能寄给谁。对还有教堂。
“我没有骗你。
我是真的爱你。”
是酒精的魔力。麻痹神经。
“马里奥…
眼中的光剧烈地晃动。
“马里奥…
十字架。
“马里奥…
拖你进入一个美妙的幻境。
我的耳朵里像住进了一片海。
只听得见你的呼吸和心跳。
“我也…很想爱你。”
破碎。
像街上的纸屑。

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要对生活充满热爱。
苏伯蒂奇这样告诉自己，在空无一人的街上，拼命微笑。明明已经做到了如此虔诚，却还是没有被指引再次相遇。他想了很久，究竟要如何站在那个高个子男孩面前告诉他，现在，我，内文.苏伯蒂奇，也是一个忠实的信徒了。你不许再不快乐了。
其实后半句他本来不想加的。可是后来想想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忠实呢，还是不想让他失望吧?美好的圣诞，不可以悲伤。
那个高个子男孩在哪呢。就算是再见面，估计他们也彼此认不出来了吧。他会长出什么样子呢，会和那时一样很高吗，不过不能有自己高了吧，那时他长相还蛮好看的，现在估计也是一个翩翩绅士了吧。
因为时间隔得太久，你会在想象中很仔细地回忆每个细节不敢漏掉，然后拼凑出他大概该有的样子，会觉得很美好，然后期待起相遇的那天。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想着想着，苏伯蒂奇就真的笑了起来。
“你笑得像吃了蜜糖的孩子一样。”
凯队已经把车开了回来，就停在他旁边，人走下来，站在他身旁半天，就看他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在那前后地晃啊晃啊，一脸的陶醉的笑。
苏伯蒂奇这才反应过来:“凯队啊…你回来了啊…”
凯队看着他傻傻的样子也是笑了，“赶紧回家过圣诞去吧。圣诞快乐。我也该回家去了。今天和你们这些孩子作的太欢了。”语毕，把车钥匙放到他的掌心里。
凯队总是这样，把比他小的跟他比较亲近的叫成“这些孩子”。这个时候卡洛琳就会跳起来反驳，“才不是小孩子呢!”跳起来也没有凯队高，就招来了一片欢笑。
凯队刚走没两步，苏伯蒂奇这才完全反应过来，叫住他，“等等，”他拽住他，“我有一些事想要问你个清楚，很重要的事。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苏伯蒂奇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开玩笑，于是凯队便答应了他，和他一起钻进车里。
“凯队…我想问你…你和卡洛琳今天是怎么回事?”苏伯蒂奇一点都没婉转，有什么便直接问什么了。
“帮卡洛琳给马尔科挑选礼物啊。刚才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
“可是，马尔科明明就在这啊。”
“啊?怎么可能呢。这件事卡洛琳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和我商议好了。”
“所以马尔科不知道这件事?…可是我感觉马尔科好像有点不是很高兴。凯队，我总觉得你对卡洛琳有点太好了，这样马尔科会很难过的。”
“我对卡洛琳太好了为什么马尔科会难过呢?我对你们这些孩子不都是这样吗?”
“总感觉你对卡洛琳和对他们不太一样，过于好了吧，马尔科应该是…哎真是很微妙的情感呢。”

“我想我应该明白了这个意思…就是说马尔科觉得我对卡洛琳太好了而不高兴了?”
“大概是这样。其实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其实多半是因为我们都是虔诚的信徒的关系吧。”凯队指着窗外的一棵圣诞树，“就像那棵圣诞树，我问过很多人，那是什么树，可他们都回答说是松树，只有她很明确地告诉我是枞树，这个答案我等了好久好久了。还有另外一个男孩子，他告诉我，无所谓是什么，只要它传递了爱与希望就好。我想他也会成为了一个虔诚的信徒吧，只是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了。”凯队的眼里泛起了一丝悲伤，“要知道现在内心足够真诚的信徒，太少了。所以我才会那么珍视卡洛琳，觉得她是可以理解我的人。现在，内文，你明白了吗。”
苏伯蒂奇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后半段说的话。
“告诉我，你现在，还是那么不快乐吗。”
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
原来我找了你那么久，你居然一直都在我身边。
原来我等了你那么久，你居然一直都在我眼前。
原来真的。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苏伯蒂奇和凯队坐在车里聊了很久，填补了他俩并没有“相遇”时的那段空白的记忆。凯队首先意识到了时间过得有多快，的确现在已经要接近第二天的零时了。“内文，我们去教堂吧。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这的确是个绝妙的提议。好多年前的这一天，他们就是在那里相遇。在相同的日子相同的地点相同的人在一起，这是多么美好的场景啊。
苏伯蒂奇点点头，启动发动机。
和那时候一样，教堂门前摆了一棵高大的圣诞树，缠绕着彩灯和彩球，底下堆满了礼物包裹。
“你还和以前一样，一直盯着树顶上那颗星星看，就像盯着蜜糖的孩子一样。”凯队说起来还是万分感慨。那时候那个回答很有个性的小男孩如今真的成了一个忠诚的信徒，并且已经长得要比他高了。
苏伯蒂奇也是感慨:“是啊，以前你眼里一点波澜都没有，现在你可以很温柔的笑出来了。”
“那时我没有笑吗?不温柔吗?”
“现在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见笑意。”
“可我眼里明明是你。”

如果你把这段对话看成是浪漫的那你就输了。两个忠诚无比的信徒。在他们的信条里，那些事情，是不允许发生的。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发生。
一个真正客观遵守信条的信徒，会说:“信仰是会战胜心的。”
的确在某个时间点，的确有那么一个教徒如此说了。
他们聊了很多。很长时间。
苏伯蒂奇只是奇怪凯队为什么不着急回家去:“你不要回家和家人一起过圣诞的吗?”
“恩，没错。可是，”凯队伸手在苏伯蒂奇的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普天之下所有信众都是家人啊。”
苏伯蒂奇慢慢地，笑了。
真好，今年圣诞，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天空中微微泛起一丝亮光的时候，两人作别。
凯队顺着小路往家的方向走，途径马尔科家，很不经意地往里瞟了一眼。
就是那一瞟。
“马茨…卡洛琳…你们这是…”凯队对眼前这一幕感到十分震惊。
两人都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卡洛琳的脑袋歪在胡梅的肩上，沉沉地睡着。
“嘘…”胡梅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把食指放在嘴前比划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极其轻声地说，“她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让她睡一会吧。”
凯队实在没法联想出来卡洛琳和胡梅这么一出是怎么来的。按理说自己向苏伯蒂奇借车送卡洛琳回来，卡洛琳应该到马尔科家把礼物送给马尔科，然后和他一起过圣诞的。怎么现在坐在马尔科家门口的台阶上，居然枕着胡梅的肩膀睡觉呢。
胡梅也在想怎么跟她的赛巴斯哥哥解释这个问题。就真的按照他俩是坐在这聊了一宿的天文地理哲学人生然后终于熬不住了她就迷迷糊糊倒在自己肩上了，作为一个男人怎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撤退啊这个说法，凯队真的会相信吗。
胡梅觉得，凯队怎么说也是个正常人，怎么说也不会相信的。那该找一个什么理由呢。他又犯愁了。
可是这次他错了，真的这么说的话，凯队一定会相信。因为他也是和苏伯蒂奇聊了一夜啊。

苏伯蒂奇开着车准备回去呢，拿起手机结果吓了一跳，四十六个未接来电十二条短消息，而且全部都是来自同一个人，莱万。
苏伯蒂奇突然想起来，找马里奥是为了给莱万想主意的!可是马里奥在自己家过节呢，自己还居然和凯队在教堂聊了一夜。这么说莱万怎么可能会信。想想怎么办才好呢。
他正想着呢，手机又响了。
他想都没想就接了，根本不用想了，就是莱万。
“内文，你在干嘛?”莱万很机械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情感变化。
苏伯蒂奇无力扶额:“别告诉我你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就是为了问我在干嘛的!”
“当然不是。”
“当当…”车窗玻璃与指关节撞击的清脆的声音。莱万拉着一张苏伯蒂奇他所谓的大长脸，顶着同样深重的黑眼圈，目光里满是愤恨，“能给我解释一下你在这是干嘛呢吗?”
苏伯蒂奇还没放下手机，一抬头便看见莱万那张可怕的脸贴在车窗上，吓得魂差点没飞出来:“那你这是在干嘛啊!”
“马里奥呢?你把他藏哪了?为什么给他打电话他不接?”
“我不知道。”
“那怎么可以!”
那怎么不可以!苏伯蒂奇差点就脱口而出这句话，就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一个问题，昨天莱万是让自己问马里奥如何过圣诞的啊，马里奥却和马尔科去了自己家。怎么说这事也跟自己脱不了干系，看莱万的憔悴脸就知道他一定是一直傻傻地等了一夜没睡。内心突然就充满了罪恶感。可是该怎么跟他解释啊!中间这么多的过程，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明白。而且现在自己也根本不知道马里奥在哪了，回去了还是还在自己家这都说不准。
于是苏伯蒂奇很温柔地笑了，“莱万啊，你一定没吃早餐呢吧，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啊!吃完了我就告诉你呀!”
一路上被莱万凶恶的眼神盯着，苏伯蒂奇万分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和马里奥马尔科一起回去。
应该是多亏苏伯蒂奇没有回去。
如果他回去看到自己的家尤其是卧室尤其是床变成了那个样子。会什么反应呢。

“马尔科…
“我想我一定是爱上你了。
“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
“快乐的你忧伤的你飞跑的你安静的你
“我贪婪地想要独自占有你的一切，却又那么想要成为你的特里斯丹。
“这样下去的话不行了，这样下去的话你看嘛，我的心已经为你越陷越深了…”
马里奥一下子把已经半迷醉状态的马尔科拥在怀中，温柔地亲吻着他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
“马里奥…”
马尔科显然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叫他的名字，声音带着一点哭腔，迷离的眼神已经对不准他的目光，脑袋昏昏沉沉已经无法去想应该说些什么了，只能叫着他的名字。
你让我的心情飘了，只要你叫我一声，我的心就飞上了天。
他这样的呼唤，就是对他最后的诱惑。
他再也忍耐不住，将马尔科推倒。两人的身体在苏伯蒂奇的柔软的大床上纠缠起来。
马尔科一直在叫着，他好像跌落在一片迷雾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这不是呻吟也不是喘息，是真正的喊叫。他本能地喊叫，让感官迟钝，使他们无法注视倾听马里奥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丝声响。他不是抗拒，只是身体上还没有完全接受。他在的这个半迷醉状态，内心和意识已经无法支配他的活动了，现在是身体的机械本能了。
后来，叫声终于平息了。他躺在马里奥身边，剧烈地呼吸，他把头枕着马里奥胸口，听他的心跳，和自己的呼吸一样那么剧烈。
“马里奥…
“我也很想…爱你…”

马尔科这样说着，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精神的疲惫占了上风，那么也就是说，他刚才的话，是精神所致。他睡着了，整夜都抓着马里奥的手。
马里奥在他的爱人的额头上留下一吻。紧紧地抱住他。
马里奥没有进入马尔科的梦中，但他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那个“马里奥”，和他拥有一样的外表，却真真切切地不是他，因为他现在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这些。
那个马里奥，怀里搂着一个美丽的女人，柔亮的金发，锥子脸，诱人的红唇，抿嘴一笑时眼里写满了风尘，小鸟依人般地靠在他怀中。
他们面前站着的人是，马尔科。
马尔科本就白皙的脸此刻白得像一张纸，是惨白。
他却笑着对他怀中的女人，淡淡地对他开口:“这是我的女朋友。”
马尔科就像那张白纸一样，脆弱，不堪此击。他扯了扯嘴角，以一种极为令人费解的神情，说了句什么，然后迅速转身离开。
他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和他的女朋友玩闹。
“马里奥!快喊他回来!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马里奥扯着嗓子拼命地喊着，却无济于事，他听不见，马尔科走得越来越远，挽不回了。

马里奥是大喊着醒来的。
他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发现那只是个梦。看见身边的马尔科还死死地攥着他的手，他才很安心。
还好没有吵醒马尔科。
马尔科的眼角犹带泪痕。是因为昨天晚上还是因为和他一样做了什么看似是悲伤的梦。
他费了半天劲才将自己的手从马尔科的手中抽出，穿好衣服，拉开窗帘，看着窗外微弱的阳光，大概是清晨了。
他微笑着去厨房，要给他的爱人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能和自己最爱的人一起吃早餐，想想都是浪漫的气息。
同样是吃早餐，吃早餐和吃早餐也是有区别的，比如吃什么早餐，再比如和谁吃早餐。没有对比就没有现象。那么来看一组对比。
马里奥在厨房里欢乐地忙活着，嘴里哼着小歌，是他们都很喜欢的Justin的Boyfriend.“I'd like to be everything you want. Hey Marco,let me talk to you. If I was your boyfriend,never let you go. Keep you on my arm Marco,you'd never be alone.”
只是他把歌词里的girl都改成了Marco。
把柜子里整齐摆着的成袋的吐司拎出来，扔进吐司机。磕两枚鸡蛋，倒进模具里送进烤箱。奶酪切成片，在盘子里摆成错落有致的样子。撕开两盒纯牛奶，倒进透明的玻璃杯子里。香蕉苹果切成块，淋上酸奶一搅拌。一顿简约而不简单的早餐就这么诞生了。
苏伯蒂奇和莱万坐在装潢精致的咖啡厅里。每人面前摆一套经典的美式早餐。苏伯蒂奇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莱万的面部表情变化，可是莱万自打见到他开始就一直是那个表情一点都没变。
苏伯蒂奇问:“莱万…你倒是吃啊…都等了一宿了不饿嘛…”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莱万很幽怨地看着他:“你也知道我等了一宿啊。”
苏伯蒂奇很识相地乖乖闭上嘴。
安静地吃自己的早餐。
是真的安静。安静得都可怕。

Part 5. 爱有时徒有虚名
突然莱万微微颤抖着声音冒出来一句:“内文，你有很喜欢过一个人吗?”
莱万向来都保持着一个不爱与人亲近太多的形象，好像除了马里奥，他没有叫过任何其他人的名字。
这次他叫了苏伯蒂奇的名字，他叫他内文。
苏伯蒂奇不由得一身冷汗，这是莱万要开始质问了嘛…他语气还是轻微的颤抖，是太生气了嘛…还是老老实实一点比较好…于是他点了点头，虽然他根本没听明白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莱万继续问。
苏伯蒂奇没法摇头或者点头蒙混过关了，他还是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也不敢轻易回答什么，于是用了圣经里的话回答:“求你将我放在你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嫉妒如阴间之残忍。所发的电光是火焰的电光，是耶和华的烈焰。”
“总之是很虔诚的爱对吧。”莱万认真的听了苏伯蒂奇的圣经传输后，做了这样的总结。
苏伯蒂奇又点头。
“如果我跟你讲一些和你的信仰相悖的故事，你愿意听吗?”莱万的目光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自顾自地往下说，“我真的没有想到我居然会喜欢上他的。在我原本对未来人生的规划里面，就是好好踢球，娶一个我爱的女人过一辈子，组成自己的小家庭，过着最好是幸福的日子。
“可是现实似乎就是要偏离你预定的轨道的方向，而且越偏越远。当看见他的第一眼时，我突然间想起以前看过的某部电影里提到过的一个词，一见钟情。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就算是什么感情，只知道他就像光，那种很温暖很明亮的阳光，你没办法不看他，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方向。他那么年轻又那么有天赋，他配得上这世间一切美好的词语。那就是一种喜欢了吗?
“渐渐地我开始发现他似乎已经成了我的生活里的一部分了，没有他对我笑我会难过，没有他在我身边我会不安。那就是一种爱了吧。
“可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互相的。比如爱。
不是你爱一个人，反过来那个人就一定会如你爱他一样爱你。
“当马尔科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我感受到了，他当时灼灼的目光，就像我那时初见他一样，那么炙热，让人无法逃离。他会不会也是和我一样，对他一见钟情了?我拼命地骗自己说不可能的，他眼里只有我心里也只有我，只有我能在他的身边，在赛场上是他最好的搭档，在赛场下是他最好的伴侣。那时我还想过就这样和他过一生。就算我们老了，没有力气再在绿茵场上驰骋了，也可以坐在一起，指着柜子里拥挤着的奖杯和球衣，指着那些我们的合照，笑着说，还好有你，一直陪我在一起。

是不是我真的想的太简单了。还是我想的太复杂了。
“他问他要不要一起过圣诞节，我从来没见过他对谁是那么的迁就的语气，还有一点点的害羞。这种情感我最能体会，因为我太了解了。所以无法接受。
“你邀请我去吃饭，就那么一瞬间我想会不会是他叫你让我去的。可之后很快我觉得这不可能，按他的性格他不会托人来找我的。那便不是了，他没有想要和我一起过圣诞。这无疑对我的打击很大。于是我开始自己故意骗自己，让自己相信，就是他找你来的。我答应了你，眼睁睁地放他去和马尔科过圣诞。我以为一切都还没那么糟。可是我拼命打出去的电话，有一个，居然被接听了。
“我太后悔我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无非就是想亲口对他说一句圣诞快乐。可是。
“他的圣诞很快乐。
“不过与我无关。
“我首先挂掉了那通电话。我听不下去了。然后我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我清醒得很一点也不困。于是我坐在窗子底下静静地待着，什么也不想。而我越是想要什么也不想，脑子里堆积的东西就越来越多。然后我开始拼命地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我便跑到你家去，按了很多次门铃也没有开门。我想你一定在教堂。再给你打电话时，就恰好遇见了你。
“可能我一直都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看起来离你们很远，其实是因为我不敢靠近。可能是由于故土的差异可能是由于个人的性格。有时候我看马尔科就像看自己，同样是那么孤单，只是他选择了主动去靠近别人，而我只是傻傻地站在那等着别人来靠近我。后来我明白了，没有人愿意主动靠近一个只会冷冰冰地喊人家姓氏而不叫名字的波兰怪家伙。可是只有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只有他。
“只有他。只有他。只有他。
“只有他。
“只有他。”
莱万说这段话的时候，手中的餐刀在盘中上划，使劲划，发出刺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