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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天下醉 BY 靡靡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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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这个故事是这样开始的。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庙,庙里住着一个小和尚一个老和尚,小和尚在听老和尚讲故事,讲的故事是什么呢? 
当然是……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咳咳……错了,是有个慕容世家,房子大得不得了,人多得不得了……以至于进去了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其实作为武林第一世家,慕容家的房子并不算很大。自然也不是王孙贵族的十步一楼,五步一景,更谈不上什么应景的功夫。可才七岁的纪悟言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在重复了差不多十几次的,走到这边去,折回来,走到那边去,再回来……到怎么也折不回来……他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他迷路了。 

纪悟言很无奈。 
因为这他第一次来到慕容世家,也是他第一次来到这样繁华的所在,对于一个年纪小小的孩子,本来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地方,也的确是情有可原。 
可若是对一个刚刚卖身为仆,正准备到前厅等候管家教诲的下人,这却是要挨板子的大事。 
所以纪悟言很急,可并不惊惶,他知道此时慌是于事无补,只能找人问路看看,可偏偏这一路走过来,竟然是一个人也没有。 
偌大的庭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夏日干燥的蝉噪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廊子穿了多少画舫,到后来他只觉得腿脚酸软,竟是有些挪不动了。 
可还是不能停下来。 
昨天他刚刚卖身葬了做寡妇多年的母亲,这世上就剩了他一个人。慕容家对于他们这些孤苦无依的孩子来说,的确是个很好的去处,而管家要他到大厅里去的原因,便是要在年幼的仆人当中为慕容家的两个小公子选伴读。若是能选上,还可以和公子们一起学读书呢。 
那可是多少穷孩子的梦想。 
能认字,能写信……想起来就美好得紧。 
即使在这样尚武的江湖中,儒侠的地位,也似乎总比一般的草莽英雄高出许多。 
而慕容世家便是这样允文允武的第一世家。 

不过现在的纪悟言还不知道这些,他现在唯一关心的是怎么在这迷宫一样的地方找到出路,尤其是来到了这片梧桐树林后。 
筋疲力尽的走着,也就没注意到脚下的情况,一不小心双腿打架,他重重的扑到在地上。这下可好,原本白净的小脸上乌漆抹黑的,额头磕破了,膝盖处刚换过的家仆服也有了个大洞。 
可纪悟言没有哭,连想都没想过,穷人家的小孩,哪个没有受过委屈,小小的跌伤又算得了什么,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也走不动。 

轻轻叹了一口气,纪悟言小心的坐起来,正准备看看手肘的地方是否有擦破,头顶上却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 
“你是谁?怎么到这里来了!?” 
声音细细的,似乎还是童声,可却冷厉得很。 
纪悟言抬头望去,却没看见人影,只有梧桐树的大叶子剪碎了阳光,把浓稠的光线削薄了做成金线,投在他仰望的双目中,怎么也看不清坐在那茂密绿色后的人。 
“说话啊,你是哑巴吗?” 
声音不耐烦起来。 
纪悟言突然很想笑。 
因为这是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呢。 
脆生生的,透明的,好像是水晶相互撞击发出。 

所以他答话中也夹了一点笑意,“我叫纪悟言,是昨天才收进来的,现在正要到前厅听去,却怎么也找不到路了。” 
树冠中的人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纪悟言才听见“嗤”的一声,似乎是那人在笑,然后是低低的自语,“我说怎么会有人来,原来是个迷路的。” 
听了这话,纪悟言又向上看去,却怎么就见眼前一花,眼前已经多出了一个人来。 

那是纪悟言第一次见到慕容涤尘。 
在十几年之后,他身边有了无数金玉美人的时候,仍然常常做这个梦,原来有些事即使是在梦中,也是忘不了的。 

那个当时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紧紧绷着脸儿,却还是那么美,看得他都有些傻了。可他是那么孤高冷峻,即使慕容涤尘当时的也只有七岁,却已经有了拒人于千里外的气势。 

可当时的纪悟言却没有意识到这些,他只是吃惊的看着凭空多出来的人,并且震慑于那种从来没见过的冷艳。 
“你是谁?”纪悟言忍不住想问。 
“凭你还不配知道。”慕容涤尘冷冷的答。 



1楼2005-08-22 15:55回复
    “……你……你……起来……吧。”大管家勉勉强强对纪悟言把这几个字说完,突然发觉自己连话都不会说了,不由惊叫一声跌跌撞撞的朝门外跑了出去。 
    众人也开始瑟瑟发颤,抖得最厉害的竟是慕容涤尘的母亲卫流霜。 

    原来那个和尚说的话都不是假的,原来这个二少爷真的是个灾星。 
    刚来的仆人都这样低语着。 

    纪悟言却没有觉察,他只是有些奇怪,好像怎么大家都很怕这个慕容二公子。 
    大管家怎么一下子就吓成了那个样子? 

    其实在场中的,也只有纪悟言的想法正确。 
    大管家的确是被自己给吓坏了。 
    当然,慕容涤尘也明白,可他不屑解释。 
    就让他们怕去吧,我不需要任何人,你们都走的远远的最好。 

    他是这样想的,带一点赌气的味道。 
    可作为一个孩子,这样的想法未免让人有些心酸。 

    大管家就这么跑了,留下本来要他主持的大礼。 
    慕容兴德看看场中的情形,终于站了起来,轻轻的一挥手,躁动的人们安静了下来。 

    纪悟言好奇的看着他。 
    这个伯伯好有威仪啊,他只摆摆手,大家都不说话了。 

    当时的慕容兴德还是三十出头,已经做了八个年头的白道武林盟主。在这些年中,白道与黑道,慕容世家与拾月宫,虽然冲突不断,可毕竟是在十年前的大战中失了元气,黑白两道都是枝叶凋零,翻不了什么大浪。他也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了这几年。 

    慕容兴德看了众人一圈,又略略停顿片刻,道:“今天有什么事向来大家也都知道。那我也就不多说了,清尘,你先来吧。” 
    说完便重新坐了回去。 
    慕容清尘忙站起来,先谢了父母,再向场中走去。 
    场子里,下人们垂手站成半圆状。站在最前排的是年岁和慕容清尘差不多的少年。 
    慕容清尘从左到右一个一个看过去,又从右看到左,他每走到一个人面前,那个孩子莫不是急急的抬脸看他,一脸急切渴望的表情。 
    不过纪悟言没有。 
    他早听人说,慕容大公子最喜人的面容,凡事以美丽为第一标准。而自己现在,显然是没有了任何竞争力。 

    纪悟言判断非虚。 
    只听慕容清尘走过去夹了一串评语。 
    “……唔……你嘴撅得太厉害,可以挂猪肉了。” 
    “你啊,眼睛太小了,讨厌……眯眯眼……” 
    “你怎么这么矮啊……你几岁了?……十二岁?怎么还这么矮啊……怎么不多吃点饭?” 
    纪悟言听得几乎笑出声。 
    不过马上大公子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你为什么这么脏?”慕容清尘低下头看看比自己矮半个头的人。 
    “禀大公子,因为悟言摔了一跤。”纪悟言极力忍住笑解释。 
    “哦,这样子……可你也太脏了,我不选你也别怪我。”他很郑重的说。 
    “是,悟言记住了。”纪悟言很郑重的答。 

    卫流霜看着他们,心底无数计量。 
    这个叫悟言的孩子似乎遇事沉着得很,而清尘……怎么好像成选美了? 
    朝自己的丈夫望过去,见他目中也传达着相同的讯息。心底叹气,不过想想,自己的大儿子到是可爱得紧,不像另外的那一个…… 

    他们如此想着,慕容清尘已经来来回回的走了三四遍。 
    在第五遍时,终于选中了一个最清秀的孩子,大约五六岁,眼睛清澈动人。 
    慕容兴德连忙把他叫过来细看,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好半天,他才怯生生的答了话,原来名字叫做夕霏,声音又弱小,让慕容夫妇有些不满。可既然已经选了,他又没什么大的过失,便只好作罢,先选了调教看看再说。 

    这下便轮到慕容涤尘。 
    可场中情势一下子变化了许多。 
    他还没走下场来,人们就纷纷向后退去。等他走下来的时候,周围方圆五米以内已经没有了任何人。 

    看来大家都听过那个传言啊。 
    慕容涤尘自嘲的想。 
    这样想着,面上就冷冷一笑,把大家吓了个魂飞魄散。 

    却只有纪悟言有些担心的看他。 
    刚刚那一笑,隐约却有哭的感觉,他一定很难过吧。 

    慕容兴德看着,心头也不好过,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可又看看妻子,连她也怕他啊,就为了这个,自己便让他小小年纪一个人住在偏院,说起来,自己比所有人都要可恶。慕容清尘和慕容泠然则是还小,在他们这个年纪,本就不该理解这些东西。 
    


    3楼2005-08-22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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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涤尘本来就不想做这些东西,本来就知道会有这样的难堪。 
      若不是为了想见父母一面……可笑一家人,竟连想见他们一面都这样难。 
      这样想着就更没有了兴致,于是随手往某个方向一指,“就是你吧。” 
      反正就当是个倒霉鬼,让我指着了,以后和我在一起倒霉。 

      其实他指的那个方向有很多待选的孩子。 
      可大家都齐刷刷的看着纪悟言。 
      原因无他,方才二公子不是还为他讲过情吗?那自然就是他了。 
      只有纪悟言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有话也说不出。 
      如果自己不出来的话,看到没有人愿意,他一定会又伤心了吧。 

      于是他走了出来,道,“谢谢二公子,以后就劳烦您多教训了。” 
      慕容涤尘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转身任他跟在后面,走回了厅里。 

      慕容涤尘走进屋去,照规矩先领纪悟言给慕容兴德夫妇扣了头,便又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去了,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他叫纪悟言。” 

      仅这五个字纪悟言的心口就仿佛暖了起来。 
      原来他记住自己的名字了啊。 
      这还是母亲死后第一次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呢。 
      他这样想着脸上也不由露出温柔的笑容。 

      慕容夫妇对看一眼,都对这个孩子满意得很。 
      看他小小年纪,对着这样不小的场面,神情镇定并不慌张。刚才随慕容涤尘行礼时,虽然看起来还不太懂的样子,可做得也是分毫不差,的确不错。 

      卫流霜又看看他还是黑黑的小脸,天性的温柔便涌了出来,便叫了身边的丫头过来,让她拿了自己的帕子沾湿给纪悟言擦擦。谁知这一擦之下,连什么事都冷冷淡淡的慕容涤尘都愣了片刻,更别提凡事看脸蛋的慕容清尘。 
      抚去了灰尘泥土,那露出来的面孔明艳的让人不敢逼视。 
      虽然年纪还小,可那般的绝色已可倾国。 

      慕容兴德见了却不住的摇头。这样姿色出在一个男子身上,真不知是福是祸。日后真怕是要一笑天下醉了。 
      卫流霜到没想那么多,只是见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孩子,心中喜欢得很,便叫纪悟言收了那条手绢,全当作是送他的好了。 
      慕容泠然则是有些好奇的看着,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哥哥呢。 
      只有慕容清尘最夸张,他先是被纪悟言的美色骇得摔下了椅子,又连忙手忙脚乱的爬起来绕着纪悟言转了一个圈,连叫“可惜可惜,我怎么没看清楚了再选”,然后又对着慕容涤尘摇头晃脑的说什么他“艳福不浅”。 

      看着他不伦不类的样子,纪悟言觉得他真是有意思极了。 
      又有些想笑,却在看到慕容涤尘的时候全化作了怜惜。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在大家盯着自己猛瞧时,慕容涤尘却是乘这个机会近乎贪婪的看着自己的父母。 

      好久没见到他们了,今天他回到偏院去了,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又才能见到他们。 

      纪悟言冰雪聪明,虽然目前许多事情仍不清楚,可慕容涤尘的矛盾执扭却已经被他瞧了个十成十。 
      于是忍不住就替他心疼起来。 
      这庭中的气氛原是这般不同。大家全都和和乐乐,却只有慕容涤尘一个人被有意无意的排除在外。 
      连自己都能感受到他们的温情,可慕容涤尘却没有。 
      这些原本可都是他的亲人啊。 

      可纪悟言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有许多事情是没办法做到的。 
      就像那天,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病死在自己怀里,只因为没钱去找大夫。 

      如果那时候自己是大人,也许就连抢还是可以抢一些东西回来的吧,不至于那样的无能为力和心痛心酸。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多了对慕容涤尘的疼惜。 
      自己还比他好些呢,母亲毕竟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可他……父母亲都在身旁,却…… 
      这样想的时候,纪悟言却也忘了,他也不过是一个和慕容涤尘一般大的孩子。 

      纪悟言就这样看着慕容涤尘,直到他“哼”的一声别过头去。 
      那小子看什么呢? 
      明明是男孩子,偏偏长得那么漂亮…… 
      都说自己是妖怪,我看他才像妖怪,母亲刚刚还送了手帕给他,自己可是从没有得到过。 

      “……嘟……”慕容涤尘忍不住乘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朝纪悟言扮了个小猪的鬼脸。看到他吓了一跳,这就忘形的笑了起来,又连忙捂住嘴,重新端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4楼2005-08-22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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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却轮到纪悟言笑了。 
        他是被吓住了,却是因为没想到这个慕容二公子竟然是这么可爱的人。 
        也在笑,不过是在心底,纪悟言小心的没有让笑意流露出来,还是一连正经的应答着大人们的教诲。 
        这期间,已经有人遣走了庭院的下人们。在简单的晚饭后,夕霏跟着慕容清尘去了慕容一家人住的后院;而慕容涤尘,则带着这个让他还有些讨厌的纪悟言,去了只有他一个人住的偏院,从此开始两个人将近十年的“同居”生活。 

        这便是纪悟言和慕容涤尘命运纠缠的开始,以及,今后一连串武林大风暴的根源。 

        可现在的众多今后的当事人都还是小孩子,还停留在扮鬼脸的年龄阶段。 
        那我们呢? 
        还是坐在这里喝着茶,看看小孩子们一点点的长大。 

        第二章 
        纪悟言一路随慕容涤尘走过去,渐渐觉得四周的景色熟悉起来,正是方才他走错的那个院子。 
        这偏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中间却是一片梧桐树林,看起来蓊蓊郁郁的,景色到也不差。 

        慕容涤尘一路上根本不看他,纪悟言也就不说,只是把沿途的路径都默默的记住了。任着慕容涤尘带着他七拐八拐的走到一间房门口停下来。 
        “今后你就住在这儿吧。”慕容涤尘拧着眉,说完了人也走开去。 
        纪悟言也就不叫他,任他远远的走了,只是拿眼睛望着。 

        这偏院中的房子是列成一排,大约有七八间呈“一”字状。 
        慕容涤尘指给纪悟言的正是最北面的一间,而他自己住的却是最南面。 

        纪悟言看他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才把视线收回,伸手推开这看上去已经很老旧的房门。 
        谁知这刚一进去,就被里面的尘土气呛得弯腰好一阵咳嗽,眼睛也被迷得睁不开。好容易直起身子,纪悟言不由得苦笑连连。 

        这分明就是一间年久失修的屋子。 
        地上少说也有一寸厚的灰尘,房梁上更是结满了蜘蛛网,糊窗户的纸,风一吹就化成碎片;四个凳子散了三个,唯一一个可以坐的还断了一条腿;床上乌黑的死棉花被子显然失去了御寒的作用。 

        小心的走进屋去,纪悟言一口气吹开桌上的灰,只引得又是咳了几声,不过总算是找出了一块暂时可以放包袱的地方。 
        这个小小的粗布蓝皮包袱几乎没有重量,不过纪悟言一直背在身上。这是他仅有的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虽然不怎么值钱,可每件都是和娘在一起的回忆。 
        甚至还有一块不值钱的玉佩,是他七岁生日的时候娘省吃俭用了好几个月才存钱买到的。 
        那时候娘把这小小的碧绿色的凤凰挂在他胸前,笑得真的很开心。 
        其实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病了吧,却还是拿买药的钱给自己买了生辰礼物,而自己那时还那么开心,什么也不知道的开心。 

        纪悟言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睛。 
        还想这些做什么,现在应该高兴才对,床不是还是好的吗? 
        至少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 

        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纪悟言卷卷袖子,伸伸胳膊,开始了打扫屋子的艰难工程。 

        慕容涤尘此时却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借着烛光看书。 
        可看了半天却什么也看不进去,心里想的都是刚刚住进偏院的那个小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他。 
        常听人说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原来讨厌一个人也可以同样没有理由。 
        所以他才把他带到了离自己最远的屋子住。 
        其实原本母亲的安排是要他们先在一起睡一晚,明天再派人打扫出一间屋子,连着给纪悟言的衣服被褥一起送过来。 
        可慕容涤尘就是不愿意。 
        凭什么嘛? 
        为什么母亲对着那个小子就可以笑得那么温柔慈爱,父亲吃饭的时候还夹了好多菜给他;可自己呢?从没有看他们那么关心过自己。 
        那个纪悟言还笑得那么开心,大家都围着他说笑,真是看了就可恶。 

        想着想着,慕容涤尘把手里的《逍遥游》揉成了一团乱纸;再想下去,心里更是觉得越来越堵得慌,然后乱纸就成了碎片。 

        讨厌讨厌,他真是太讨厌了! 

        一阵冷风吹过来,慕容涤尘打了一个寒颤,忙拿了披风裹在身上,又去关了开着的窗子。看着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慕容涤尘发现北面的房子没有亮灯。 
        


        5楼2005-08-22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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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他不久后也就知道了,在师父开始提问后。 

          慕容世家一向很重视对孩子们的教育。 
          所以即使是慕容涤尘,也和哥哥妹妹在一起上课,也只有在这一点上,他才和其他的孩子没有区别;慕容泠然也一样,是要读书识字的,即使她是女孩子。 
          而身为慕容公子们未来的辅佐人,其要求严格的程度,自然就更不用说。 

          慕容家这一代给孩子挑选的诗文师父姓文,名静倾,字韶华。 
          虽然年纪也才二十有五,可已经是当时有名的大才子,甚至曾经当过太子少师。不过人也是清峻高傲,很有些孤芳自赏的味道。 
          而他今天正要做的事情,就是让他很不耐烦的那种——考察刚选出来的伴读们的文字功底。 

          文静倾首先考的人是夕霏,哦不,他现在已经叫冷夕霏了。因为他没有姓,所以是慕容清尘帮他找的姓氏。 
          其实夕霏这孩子和“冷”这个姓一点也不搭调,不过慕容大公子说这个好听,又有谁敢拒绝。 

          冷夕霏站起来的时候,泪水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刚叫了一声“文师父”,大滴大滴的眼泪就“扑哧扑哧”的掉下来。 
          看他那样子,慕容清尘哀叫一声懊恼死了,昨天晚上教了他半夜,现在一点用也没有嘛。 
          文静倾一看,当然也没了问下去的欲望,只简单的提了《百家姓》给他,冷夕霏抽抽噎噎的,到也答了个八九不离十。可过程中还是一直哭,也不知道为什么。 
          慕容涤尘到在旁边冷眼瞧着,看到冷夕霏哭了,也是满脸漠然。 
          那神气,连慕容泠然也有些害怕。 

          怎么他的这个哥哥真是铁石心肠?夕霏哭成这样,多可怜啊。 

          不过再怎么好歹,也算是安然的答完了,要知道,文师父不高兴了,可是要拿竹片打手的。 
          冷夕霏可能也就是被慕容清尘昨天说的这个吓坏了。 

          可纪悟言不知道。 
          因为慕容涤尘什么也没对他说过。 
          所以他也就自若的站起来,等着文静倾的问话。 

          文静倾看了看纪悟言,心中想:这孩子到生了一副聪明相,对自己也是不怯不怕的样子,颇有几分气度。 
          于是对他还算是和声细语,性子也耐了下来。 
          只柔声问他,“你学过些什么啊?我就拈你学过的问问,看看你的程度和他们差多少。” 

          谁知纪悟言却愣在那里,眼睑微微垂下,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文静倾只当他害臊,也还是心平气和,“别怕别怕,我只拣你熟的考。” 
          纪悟言却咬住自己的下唇,抬眼对着文静倾摇了摇头。 
          文静倾皱皱眉,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和慕容公子们一样,也是出身世家,从祖上八代起便以书香闻名。 
          自打在娘胎里开始身边就都是经史子集,从小又被叫做“倾世神童”,长大后更是赋诗作文一挥而就,更觉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慕容世家这样文武兼修的武林大家他还瞧得上,少林武当却已经不放在眼里。只觉得他们最近的几代都只重在武功上立名,真是沽名钓誉,和尚道士又粗鲁,实在是看了就碍眼得很。 
          这样的一个人,只觉得所有人都该出口成章,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千古文章上,又怎么能理解有人却连字都不认识? 

          文静倾既然不理解,也就随自己的意思来了,便对纪悟言道,“那就《三字经》吧,这你总学过了。我说上句你答下句。” 
          纪悟言安静的听他说着,只觉得从刚刚冷夕霏开始,他们说的话自己都听不懂了,连拒绝都不知道要怎么拒绝,只好又慢慢垂下眼。 
          见他如此,文静倾只当他应了,便开始提问。 

          “经子通,读诸史。” 
          选了个一段的头句,文静倾想这样比较好答些,可没想到,他认为再怎么好答的,纪悟言也还是答不上来的。 
          纪悟言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他知道师父是在考自己,可自己当真是什么也不会啊。 
          文静倾等一会,见他没有动静,心中有些着恼。 

          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记不住? 
          看来这孩子外表虽好,却不太用功。 
          算了算了,自己再提他答两句好了。 

          于是又说,“一而十,十而百。” 
          这后面就是“百而千,千而万”,文静倾心道:这够简单了吧。 
          可纪悟言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这下文静倾可是真正生气了。 
          原来方才是自己看错人了,原来这个孩子竟是不思进取之人,从小便如此懈怠,长大了还怎么得了? 

          慕容清尘急得几乎团团转,他当然看出文师父生气了,想要和纪悟言咬耳朵,奈何师父就站在他面前,想帮也帮不了。 
          冷夕霏和慕容泠然却是害怕,尤其是冷夕霏,眼泪几乎又要掉下来。 
          却只有慕容涤尘抿着嘴,面上到看不出什么,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文静倾也看到了他们的神色,于是又压压火。 
          毕竟今天是新师父徒弟见面的第一天,不适合动板子。 
          只“哼”的一声背过身,也不再理纪悟言,顺手拿了纸笔,放到冷夕霏和纪悟言的桌上,道,“那你们便把名字写予我看了,以后也不怕叫错。” 

          冷夕霏忙接过来,抓过笔来写上自己的名字,虽然字不大好看,可也是让文静倾看了个清楚。再转头却看纪悟言,他却还是垂手站着连笔也没拿。 
          强忍着心中的气,文静倾硬声问他,“怎么了,你难道没有名字?” 
          纪悟言却抬头看他,目光清澈坦然,轻轻道,“我……不识字的。” 

          文静倾只觉得他面上一片艳光四射,竟连自己呆了呆。 
          回过神来,暗叫几声“惭愧”,这才听清他说了什么。 

          我……不识字的。 
          ………… 
          …… 
          什么什么? 
          不识字? 
          不识字?! 
          不识字!!!! 
          这分明就是推脱之辞。 
          


          7楼2005-08-22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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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有人会不识字? 
            懒到也罢了,可没想到他性子会这般顽劣,原来没把自己这个师父放在眼里! 
            竟想蒙着自己玩! 

            文静倾也再顾不得什么给面子的事了。 
            拿住纪悟言的小手,抄起桌案上的竹片,就朝着那方雪白的掌心一下一下狠狠的打下去。 

            文静倾这个打手板的竹片也是颇有讲究的。 

            大约一尺长,柄一寸宽,方形的头部宽约三寸,扁扁平平的,上面却有许多小孔。 
            被这东西打在手上,手上被小孔箍住的地方就会起起一个一个小疙瘩,又麻又痛,难过得不得了。打个两三下还好,若是上了十下,第二天手肯定是红红肿肿的,像馒头一样鼓起来。 

            吃这个东西苦头最多的人是慕容清尘,自然知道是何种让人抓狂的滋味。他只盼纪悟言快快的哭出来,跟师父求个情。文静倾性子虽不好,可毕竟是读书人心肠软,只要是认了错,到也不会太为难他们。 
            可偏偏纪悟言就是不开口。 
            任着文静倾打得自己的手发红发紫,却硬是一声也不吭,只是下唇上深深的齿痕,身子也抖得厉害,白净的额头上一片冷汗。 
            到最后,文静倾的手臂打得都有些酸了,万万没想到纪悟言竟如此硬气,真的忍住痛不求饶。 
            看他小小年纪倒也有些傲骨,心下也就软了,可脸面上难免过不去,只得还是打下去。 

            看了纪悟言那骨骼秀美的手渐渐的红了紫了,慕容涤尘也开始有些沉不住气。 
            他说自己不识字,那样子不像是说谎啊,而且他也没有骗师父的理由。 

            这样想了就要开口说情,却突然听见“哇”的一声,原来是冷夕霏实在是忍不住终于哭了出来。 
            他一哭慕容泠然也跟着大哭起来。 
            她原本就是女孩子,年纪也比其他人小,平常文静倾也只是对他们略施薄惩,毕竟是少爷小姐,又怎么能对他们下重手,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一见到冷夕霏哭了,她也就吓得一下子眼泪掉下来。 
            慕容清尘到也机灵,一看这情形,揉一揉眼睛也“哇哇”的叫,可是假哭的成分多,不过他还记着大喊,“师父啊,饶了悟言吧……饶了悟言吧……” 
            这时慕容涤尘也说话了,“师父,悟言不是故意的,就饶了他这次吧。” 
            还是和平常一样镇镇定定的语调。 

            文静倾本来就是要找个台阶下,而且慕容二少都发话了,纪悟言毕竟是属于二少爷的地盘,再说连他最近也有些怕慕容涤尘…… 
            终于停了手,文静倾却没叫纪悟言坐下,而是罚了他一上午的站。 
            纪悟言也就站着,不说话也不动,脸上甚至还挂着有些无奈的笑容。 

            很多年以后,纪悟言还记得那堂课。 
            说给慕容涤尘听的时候,慕容涤尘却已经忘了,只躺在他怀里懒洋洋的问他,“怎么?还记得那竹板打得多痛?” 
            纪悟言揉揉他的脸,任爱人啄着自己的唇瓣,引起身体深处的火焰,不再答话,只在心底偷偷的笑。 
            其实他记得的,是那天文静倾在考慕容涤尘功课时,他把师父驳得哑口无言的样子。而且不久后他就知道,文静倾的竹片从没有打到过慕容涤尘身上来过,因为那时的慕容二少的才智,已经不是文静倾可比的了。 

            下了课以后,纪悟言的手便肿了,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的跟慕容涤尘去了偏院,也谢绝了慕容清尘要带自己给大夫看的好意。 
            就这样,纪悟言的手肿了十来天,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可慕容涤尘却知道自己书房的很多书都被动过了,虽然放书的位置没变过,自己留下书签记号也没缺漏,可他就是知道。不过他装作什么都不晓得,也不带纪悟言去药房。 
            可当他看到纪悟言拒绝别人为他医治的时候,心里总会升起很奇怪的感觉—— 

            他在等自己给他上药吗?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就过去了。真正让他不能忍受的是另外的一件事。 

            慕容涤尘睁开眼,摸摸已经重新被掖好的被子,听着刻意放轻了的离去脚步声,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他睡觉经常容易踢被子,所以很容易着凉。 
            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纪悟言每天都会在半夜帮他盖被子,确定他睡好了以后,才会蹑手蹑脚的离开。 

            一时间,凡事云淡风轻(至少表面上是)的慕容家二少爷心浮气躁。再也睡不下去了,只好披衣坐起来,下床穿了鞋,走到院子中。 

            果然,隔壁的还亮着灯。 

            从那天以后,纪悟言的房间便选在了他隔壁。慕容涤尘虽然不喜欢,却神差鬼使的没说什么,也就默许下来。 

            透过没掩实的房门看进去。 
            纪悟言点着蜡烛,仍然在灯下拿笔画着什么。还肿着的手却有些颤抖,而且握笔的方法也不对。 
            “笨死了笨死了。”慕容涤尘确实是忍不住了,一下子冲了进去躲过纪悟言手里的笔,脸蛋在灯下透着微赧。 
            一看之下,这才发觉纪悟言是在对着书一笔一笔的描字。 

            纪悟言到没显得难堪尴尬,只是看着慕容涤尘笑盈盈的,让二少爷的脸更烧烧的红起来。 
            掩饰的在白纸上落下三个字,慕容涤尘写出的是漂亮的行书。 
            纪悟言虽然看不懂,但却觉得他写得很美。 

            “这是你的名字——‘纪悟言’,先从这个学起吧。实在是看不下去你这么笨了,以后每天我都勉为其难的教教你好了。”冲冲的说完,慕容涤尘也不等纪悟言回答便开始了今天的功课。 
            纪悟言也就仔细的听,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慕容涤尘的脸更红了,“喂,把手伸出来。” 
            有些奇怪的看他,不过纪悟言还是依言伸出了手。 
            于是慕容二少便掏出了私藏了好久的药膏,开始了咬牙切齿的上药过程,不过手底却是格外轻柔…… 

            后来,慕容涤尘知道的是,纪悟言几乎突飞猛进的进步;不知道的是,那张写着“纪悟言”的纸,被收在了那个小小的蓝皮包袱里,和那个粗糙的玉凤凰并排放在了一起。


            8楼2005-08-22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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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清尘哭丧着脸站在场子中央,先对前辈行了礼,然后便抱剑而立,到有几分架势。 
              可阵势一旦发动,他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原本就没想过像二弟那样破阵而出,可怎么也不能弄得太难看吧。 
              夕霏可就在旁边看他呢! 
              如果真的输的见不了人,那自己这一个月以来,费尽心机建立起来英雄形象怎么办? 

              越是这么想,脚步就越乱,心思更是无法集中。原本练得不错的几套剑法也都忘了,最后竟真的成了胡乱挥剑,真真是惨不忍睹,连慕容兴德都频频皱眉。 
              这清尘的表现也未免也太失常了些。 
              这竟连纪悟言、冷夕霏这样的外行人也看了几分出来。 

              阵中混乱,他们本看不明白,可慕容涤尘混乱的步子,几次在剑下险象环生,他们两人还是看出来了。 
              冷夕霏本来就水汪汪的眼睛里又开始波翻浪卷,眼看就要破堤而出。 
              看他们如此,纪悟言又怎么会不着急? 
              刚才看着慕容涤尘虽然担心,可在心底深处毕竟是相信他的,知道他的能力;慕容清尘却不是。 
              经过几个月的接触,纪悟言也已经知他几分,又怎么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再加上他帮过自己很多,手里的小石子就不由自主了扔了出去。 

              纪悟言出手之际并没有想那么多。 
              是真的有些急了,连自己扔个石子管什么用都来不及想。 

              可他一扔进去阵中形式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那块小石头真的撞上了一个人的剑,因为小孩子的力气不够,只是让他剑锋微微的偏了偏,却不知怎么的,朝着旁边人的破绽处去了;第二个人连忙躲闪,却没想到他唯一躲过去的方向,竟是对着第三人的破绽;而第三人又是刺向第四个的破绽…… 

              如此下来,一圈循环,在慕容清尘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这剑阵已经破了。 
              不仅他不清楚,行剑的人也是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无法致信。 
              只有第一个人暗自咬牙,都是这该死的石子,怎么偏偏扔得这么巧? 

              这石子的速度并不多快,自己是早就看到的,可却怎么也躲不开。明明想到要让过旁边去,可阵划到那里,却只能往那里走。左一分不行,右一分不行,快一分不行,慢一分也不行,真是左右快慢都恰恰到了好处,所以力道虽然不大,却有了百分之一万的效果,也才有了这莫名其妙的失败。 

              慕容兴德和慕容涤尘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只有他们看明了石子的来源,这父子俩心中想的也是相似的内容。 
              这石子的位置,打的正好是这剑阵难以让人察觉的死穴,而且时间方向也恰到好处……所以才看似轻易的破了阵。 
              再看纪悟言,他自己也是茫然——那便不是有意了? 

              是巧合还是直觉呢? 
              若是巧合,那可真是万难逢一;如果是直觉,只怕……纪悟言便是天分极高的剑术奇才。 

              在他们揣度之际,慕容清尘已经出了来,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破阵的,至少面子保住了。和表情奇怪的前辈们互礼后,慕容清尘就直接朝冷夕霏跑了过去。 
              “夕霏夕霏看到了吧,怎么样,我厉害吧。”慕容清尘得意洋洋道。 
              冷夕霏却是什么也不说的扑过去,眼泪已经成串的掉了下来,把慕容清尘弄了个手忙脚乱,也没顾及到旁边的纪悟言。 

              此时的纪悟言心中也是怪异极了。 
              那时候,自己明明是知道慕容老爷是绝不会伤害大少爷,可自己还是出手了。似乎不是光为了慕容清尘那么简单,而是自己的血液中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要自己扔出了那个石子。 

              对于慕容涤尘来说,他现下的心情也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酸酸的,涩涩的,有什么东西冒着泡泡正在发酵。 
              他没有帮我呢,却帮了大哥。 
              难道……难道他更关心大哥吗?难道在他心里大哥比我重要?难道他更喜欢和大哥待在一起?难道他不喜欢我?难道他也要走了吗?…… 
              无数个“难道”在慕容涤尘心中像野草一样的长起来,又如藤萝一样绞在一起,越想越离谱了。 

              所幸的是,慕容兴德也被纪悟言的这个石子搅的乱了心神,就挥挥手说今天的课先到这儿吧,也叫纪悟言他们停了马步,明天再上。 

              还没等慕容涤尘回过神来,一个人已经扑到了他身上四处摸索。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磕了碰了?有哪里疼吗?”慕容涤尘站稳脚步,这才发现是纪悟言刚刚摸过了自己的手腕,正在低着身子检查自己的膝、踝关节。 
              “没事没事。”慕容涤尘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可嘴角就是自己作主的弯起来。 
              伸手把纪悟言拉起来,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感觉他也反手搂住自己,慕容二公子觉得身体暖洋洋的。 

              今天的阳光似乎格外温暖。 

              而此时纪悟言想的,也全都是慕容涤尘。 
              怎么让他快乐,怎么让他高兴,怎么让他开心——其实从过去到现在,到将来,到不可知的一生一世,他想的也永远是这么一个问题。 
              他怎么会不知道慕容涤尘的心结在哪里,所以心中一直放不下的是慕容夫妇对慕容涤尘的看法。 

              那么今天应该是个好日子吧,二少爷的表现很好呢。 
              于是纪悟言做了一个决定。 

              松开和慕容涤尘相拥的手,纪悟言看到慕容涤尘脸上淡淡的红霞——其实现在大家已经都走了,没什么好害羞的。 
              纪悟言对慕容涤尘说了一生中的第一个谎,他说现在要去厨房那边看看午饭准备得如何了。 
              因为自己的食宿一直都是纪悟言操心,所以慕容涤尘也就没怀疑,加上刚刚表现的有些失常,心里正不好意思,也就没多说,直接转身回了偏院。


              12楼2005-08-22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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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大家一样同时看着慕容涤尘冷峻的侧脸,大概也只有纪悟言一个人可以得出“可爱”的结论。 
                不过幸好的是,纪悟言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在心底叹口气,纪悟言面上又不自觉的泛起无可奈何的笑意,轻轻道,“二少爷,就让我去吧。表少爷刚过来,由悟言伺候熟悉些事务也是做下人的本分。” 

                他这一出口丽雪灼到是高兴了,几乎要从床榻上跳下来。不过其他人显然没有那么乐观,仍是小心的观察着慕容涤尘的反应。 
                努力热回来由于慕容涤尘冷掉的场,纪悟言看向慕容涤尘的眼眸——希望他能体谅自己的苦心才好。 

                可抬头的结果是只来得及看到冷面少爷眼中一闪而过的火苗,还有迅速转开的眼睛。 
                心中一阵苦笑,纪悟言急忙想牵过慕容涤尘的手,却被他躲开。 
                然后,只丢下,一句“随便你”,和消失在黑暗中孤独冰冷的背影。 

                慕容涤尘就这样走了,余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纪悟言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眼底闪过隐痛——恐怕是伤了他吧,可是自己还是不能放任其他人就这样误会他,即使绝大多数时候,这种努力是徒劳的。 
                轻轻吸口气,纪悟言又恢复了笑脸迎人,转头对还在发呆中的众人道,“老爷、夫人、大少爷、小姐,你们也都累了吧。还是先去休息吧,悟言自会照顾表少爷的,请放宽心才好。”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才回过神来,又对丽雪灼说了些安慰的话,这才鱼贯的走出去。 
                等众人相继走出,纪悟言掩了房门,又关了窗户,端过桌上的药,来到床边坐下。 
                舀起一勺轻吹几下,送到丽雪灼的唇边看他张口吞下,接着又是一勺,然后再一勺,再一勺,一勺一勺接一勺……纪悟言始终垂着眼睛,似乎完全看不到对方炽热的视线。 
                “喂,喂,你好歹说句话啊……”先忍不住的人是丽雪灼,侧首避开又送上来的汤药,他的声音夹着许多不满,“我看你这么久,你好歹说些话吧。” 

                闻言收回手,纪悟言终于正眼看向这个中气十足的病人,微笑道,“是吗?悟言没注意到呢!” 

                他……他笑起来真不是普通的好看耶。 
                丽雪灼心里恍惚的浮现出这个念头,马上又在心里连扇了自己十几个巴掌——什么时候这么没出息了,自己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泄了底气? 
                于是丽雪灼也笑起来,“悟言啊,能不能帮我的腿上药啊,我在马上几天几夜,腿被磨得好痛哦。” 

                这一笑却有说不尽的古怪。 
                原本相貌平凡,充其量只到普通的少年,在这一笑之下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似乎连空气也带上了甜香。当然,还有无边的诱惑夹在那慵懒的声音中。 
                纪悟言拿药的手迟迟没有了动作,惹来丽雪灼更加妖冶的媚笑。 

                然后,刚刚换上的雪白宽松的裤子被蹬到了脚下,露出笔直修长的双腿,少年还有些青涩的下半身,在月光下泛着莹光,带着淫荡的媚惑。 
                谁又能想到这平庸的面孔下藏着这样诱人犯罪的身体。 
                感受着纪悟言专注——也是盯着自己私密处——的目光,丽雪灼一阵得意,几乎要笑出声来。 
                …… 

                当然,这时的慕容涤尘不会知道正在另一个院落发生的事。 
                而且,许多年以后等他知道的时候,那发作时恐怖的情况连纪悟言也有些害怕——并不是仅仅让所有人爆血管那么简单…… 

                此时的他只是一个人在偏院里生气,只把所有的杯子茶壶摔了个粉碎而已。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纪悟言的想法,不是不知道他想要所有人都了解自己的苦心。 
                他是为了自己啊,他是想着自己才这么做的。 
                在心里反复告诫了自己几遍,慕容涤尘索性拉过被子,蒙头上床睡觉,可翻来翻去,却直到半夜都没办法睡着,只得又坐起来,一把掀翻了桌子,又一掌把凳子劈成了碎片。 
                …… 

                听着偏院传来的巨响,纪悟言的嘴角微微抽搐,不过目光仍然不离丽雪灼的双腿间。 
                半晌,终于开口,“把腿再张大些……” 

                丽雪灼心中一晒,正要开口嗤笑,却听得纪悟言几乎让他跳起来的下半句话,“……否则我没办法上药。” 
                “你……”丽雪灼愣在当场,他还从来没有失败过的经验。 
                不过纪悟言显然没有顾虑到他受伤的自尊心,只是自顾自的帮他在被马鞍磨破的大腿内侧上好了药。正要为他穿上散落的衣物,却被按住了手。 
                “悟言,人家身上……还有好多地方……要上药啊。”煽情的喘息着,丽雪灼故意贴在纪悟言耳边断断续续的说,就不信他真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样啊……”纪悟言有些为难的笑,手上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剥光了丽雪灼全身的衣裳,利落的在他该摸不该摸该看不该看的伤处全上好了药,再给他重新套上衣服。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快得让丽雪灼一个字也来不及说,更别提有什么动作。 
                等他回过神来,纪悟言已经把他裹进被子里,依旧笑如春风,“表少爷好好休息吧,悟言先告退了。” 

                说罢就要离去,却被及时醒悟过来的丽雪灼捉住了衣袖。 
                “悟言,陪陪我好不好?” 
                纪悟言回过头看他,只见他满脸恳求。 
                丽雪灼期待的看他,却感觉到纪悟言渐渐抽回的衣袖。 
                “就陪到我睡着好不好?”细瘦单薄的少年慢慢的拉过被子掩住自己的半张脸,只留一双扑闪的眼睛露在外面,却……仍不见立着的人有什么反应。 
                “只是……我会想起爹和娘而已。”被子越来越高,直到遮住全部的脑袋。 
                仍然没有什么反应。 
                …… 
                正当丽雪灼就要放弃之际,却发觉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我会等到你睡着的。” 

                很体贴的话。 
                可是……那夜丽雪灼硬是强撑着没有睡觉,而纪悟言……没有回到偏院。 
                那么偏院……整夜巨响不断。 

                而这,也是慕容涤尘和纪悟言,十年来第一次分离的长夜。


                16楼2005-08-22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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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世界上永远就有这么一种人。 
                  永远得寸进尺,永远打蛇上棍,永远你退一尺他进一丈。 
                  很明显的,丽雪灼就是这种人。 

                  三天,整整三天,丽雪灼硬是没让纪悟言回偏院。 
                  撒娇、哭泣、打滚、耍赖、大闹、上吊、喝药、溺水……总之是让你想不到,见不到,连听都没听过的招数,全都使了出来。不过到底是让纪悟言留了三天,也让纪悟言的头大了起来。 

                  他真的是万万也没想到,这个丽雪灼竟然如此难缠。 
                  不知道涤尘现在怎么样了。 
                  每天早上都是自己帮他穿戴衣衫——他注意晚上加衣物了吗? 
                  每天都是自己做菜服侍他用下——他可吃得惯其他人做的饭菜? 
                  每天晚上自己都要去看看他盖好了被子没有——他晚上是否会着凉? 

                  心绪更加散乱。 

                  “悟言,悟言,快过来帮我研磨!”高兴的叫着,丽雪灼坐在书桌后,大力的挥着手招呼纪悟言过去。 
                  又微微的叹息,纪悟言移步走过去,还带着无奈的笑容。 
                  见他过来,丽雪灼忙站起身,让他站在自己身旁,故意把画的东西亮给纪悟言看个明白。 

                  一看之下,纪悟言确是愣了片刻。 
                  那是一幅他的画像。 
                  虽谈不上什么技巧,不过对神韵的把握却十分准确。而且旁边还有一行让人啼笑皆非的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是……”扭头要说话,纪悟言看到的却是—— 
                  丽雪灼的唇瓣凑了上来。 
                  急忙退步要躲,丽雪灼却事先抓住了纪悟言的手臂,让他无法后退。再加之他本身武功并不及家族嫡传的丽雪灼,眼看就要被吻上面颊。 

                  一道破窗而入的剑气及时的隔开了两人。 
                  这剑势真是又快又准,竟从两人差不到半寸的距离间隔空打了过来,而且并未伤害到他们——除了丽雪灼头发掉了几根…… 

                  纪悟言冲到门口,却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他自然知道是谁,正要追出去,却听丽雪灼叫道,“站住!” 
                  “表少爷还有什么事情吩咐?”纪悟言依言停了下来,让丽雪灼略感意外。 
                  “我的人……不许离开我!”丽雪灼望着他,微微仰起了下巴。 
                  纪悟言也看他,却不说话,只是笑容依旧。 
                  “悟言,你是聪明人,日子虽不长,也应该知道我的个性——想要的,一定会拿到手。” 
                  闻言,纪悟言的笑容加深,眼神却逐渐冰冷,“表少爷……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 
                  “一个新丧了父母,惨遭灭门的少侠,现下想的……似乎不该是这些事;还是说……表少爷你表达悲伤的方式与旁人不同呢?”纪悟言慢慢抬起头,目光射出棱芒。 
                  丽雪灼这才明白他没有追出去的目的,是要和自己摊牌。 

                  两人对视半晌,终于还是丽雪灼先移开了视线。 
                  “表少爷放心,只要没什么大事,悟言不是个爱多嘴的人。那……悟言先告退了。”还是低下头,收起眼底的光彩,纪悟言后退出房门,转身离去。 

                  挫败的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跌坐回椅子,丽雪灼平生首次真正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纪悟言,你究竟是什么人? 
                  会是……我要找的人么? 

                  好了好了,讲到这里,各位看官应该知道纪悟言去了哪里吧。 
                  否则……你也实在是太笨了吧……咳咳……请大家原谅我这个心直口快的美人,我们继续往下说。 

                  没错,纪悟言当然去了偏院。 
                  可当他到的时候,偏院里却没有人;那么慕容涤尘呢? 
                  他现在……嗯……其实……嗯……就是……在做要长针眼的事…… 

                  表问我什么是要长针眼的事,那不就是……在偷看人家那个那个嘛…… 

                  当然,这并不是慕容涤尘的本意,而是他由于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心口实在酸得厉害,情绪过于混乱,乱冲之下竟然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而且很不巧的听见了怪异的声音。 
                  好奇心的结果就是看到了眼前的一切。 
                  而且人也都是熟悉的,一个是自己的大哥慕容清尘,一个是他的伴读冷夕菲。 

                  两个人浑身都赤裸着,以奇怪的姿势抱在一起。 
                  在下面的冷夕菲不断的在哭,也一直在求饶;可大哥却丝毫也没有退让的意思,即使汗流满面。 

                  奇怪,平常大哥不是一直都很疼夕菲的吗?怎么…… 
                  


                  17楼2005-08-22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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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天下的事,往往就有那么一点点奇怪;就像明明直直亮亮的头发,可它偏偏要分个叉出来,让人好一阵懊恼,也让后人多了许多谈资。 

                    第一路派出追杀慕容泠然和文静倾的两家高手们,有去无回——仿若小小的石子投进了幽不见底的深渊中,连个小小的“扑通”声儿都没有。 
                    紧接着,第二路派了出去。 
                    再是第三路、第四路,都如石沉大海,别说回音了,连个尸首也没找到。 
                    第三路派出去的时候,慕容兴德与唐门掌舵的唐维风已经有些急了;等到第四路人与他们彻底的断了联络,他们可再也坐不住。于是第五路人选了出来,包括了慕容家和唐门最精英的好手,也包括了慕容兴德和唐维风自己。 
                    四月初九寅时,慕容兴德离开了他守护了十几年的慕容家,偷偷的,和自己的心腹们潜出了这座武林第一世家,留下了他的妻子和孩子,还有一座几乎是空城的庄园。 

                    不紧不慢的,就在他们离开的当天晚上,等待许久的客人们找上们来。 

                    这是纪悟言第一次看到文静倾手里拿着书和打手用的竹片以外的东西。 
                    他手里抓的,是一把琵琶,一把铁铸的琵琶。 
                    现在的文静倾三十五岁,在过去纪悟言看过他的十年中,从没有想过有什么东西,能比诗书和他更相配;不过就在眼前,纪悟言找到了。 
                    一般女子用的琵琶,在文静倾的手中显然十分趁手,因为它所过的地方,就是不尽的鲜血。而文静倾挥琵琶的手,也像拿着绝版的古籍一样,娴熟而兴奋;甚至,当往常和他相熟的下人们一个个倒在他脚下的时候,他还吟着一首诗——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西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细听来竟是《西洲曲》,若不是此际过于血腥,到真有一些香艳缠绵的滋味;不过显然的,纪悟言此时已感觉不到这些了。文静倾一路杀过来,转眼到了偏院院口,而他手里的铁琵琶,也砸向了纪悟言。 
                    几乎是本能的,纪悟言直朝他手里的铁琵琶冲了过去,却让文静倾心中一惊,要知道他这招的破解之道,正是直撞琵琶以力对力,再用内力辅助破解。 
                    可文静倾也没有担心,因为他知道纪悟言的内力不济,这一下砸下去,真是非死即伤,纪悟言一张花容月貌也就要毁在他手上…… 

                    不过幸好的是我们还有另一个主角。 
                    这千钧一发的当口,慕容涤尘一剑把铁琵琶挡了下来,力道之强,直令剑与琵琶擦得火花四溅。 

                    文静倾一击不成,立即撤手,再展招时已把手里的琵琶舞了个密不透风,罩住慕容涤尘全身大穴,大有要置他于死地的意思;可即使在他凌厉的攻势下,慕容涤尘也还是沉着应对,简单挥手几剑,便把文静倾的杀招挡了个严严实实。 
                    纪悟言刚从鬼门关打了旋儿转回来,自然知道自己应是要先离开,让慕容涤尘心无旁骛才好,可却怎么也放不下他就这么离去,只要在边上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样瞧着,场中的两人却是越战越酣,兵器相接处透出紫气,显然是用上了内力,这下若是稍有差池,定是非死即伤。 

                    纪悟言正在着急,却听一人笑道,“师兄,不必再用力气了,表哥的娘亲在我手上,不怕他不乖乖跟我们走。” 
                    顺着笑声方向转过头去,纪悟言看到的,正是不久前被他亲手救起的少年。他此时正一手挟着卫流霜,另一只手上缠着一根细细的银丝套在她脖子上。 

                    ——全庄一百二十七人,一百二十七条人命,没有一个留下活口。全部都被极细的丝线勒紧了脖子,割断了喉管。 

                    前些天听过的消息清晰的浮现在纪悟言脑子里,这时他也才发觉,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叫“丽雪灼”的少年。 
                    这时的场中的两人却还没有停手,细看来却是慕容涤尘已经没有了恋战之意,可文静倾却不肯停手,这样一来,慕容涤尘就自然落了下风。高手对招本就分不得心,这下慕容涤尘可说是险象环生,眼看就要伤在文静倾手下。 
                    


                    21楼2005-08-22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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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难道你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吗?”丽雪灼高声叫道,语带威胁,却也成功的让文静倾停了下来;母亲在丽雪灼手上,慕容涤尘当然也没有攻过去,只是同时停住冷眼看着文丽二人,一边走到纪悟言旁边,把他护在身后。 

                      察觉到他的动作,丽雪灼微晒道,“二表哥,你放心吧,你们两人不会分开的,师父要的,不是单个可是一双……” 
                      他此时还要叫慕容涤尘“二表哥”,也不觉得羞耻,似乎极是顺口。说话时眼睛却盯着文静倾,又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师兄,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可清楚,想趁此时杀了他们,让他两人不必受苦——这好是好,可师父那边怎么交代,难道你想把错处都推给我,到时候到了你的小美人知道了,你也好说话些。” 
                      文静倾听了他这话,却不反驳,只紧紧握住双拳,极尽隐忍。 
                      丽雪灼见他如此到似乎是满意了,这才把卫流霜交到他手上,转眼对慕容涤尘和纪悟言道,“在下拾月宫宫主座下二弟子丽雪灼,恭请慕容少侠与纪少侠亲往拾月宫一叙,还望二位能体谅宫主的一番苦心。” 
                      说着他轻轻击掌数下,便有十二个黑衣人抬着三顶轿子走了过来。 

                      说着是走过来,可是这些黑衣人的轻功却十分奇怪,不仅听不见任何脚步声,而且似乎走动时连膝盖也不曾弯过,都是直直的飘到眼前,仿佛僵尸一般。 
                      丽雪灼见他们到了眼前,先示意文静倾把卫流霜放进了最后的一个轿子,这才对另外的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慕容涤尘心知别无选择,却还是并不甘心,又看卫流霜从头到尾一丝动作也没有,不由对丽雪灼道,“你把我娘怎么了?” 
                      丽雪灼瞧瞧纪悟言担心的脸,又看看慕容涤尘,“嘿嘿”一笑,对他道,“二表哥放心,她只是被我点了穴道,半个时辰之内解开即可;但如果过了这时间,又没有我的独门点穴手法解穴……恐怕一辈子也别想再站起来。” 

                      闻言慕容涤尘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纪悟言却连忙紧紧捉住他的手,对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千言万语,尽在与慕容涤尘对视的黑亮眸子中。 

                      慕容涤尘这才勉强压住就要爆发的怒气,面上重新冻上冷气,默默坐进准备好的轿子中。 
                      看他上去了,纪悟言也上了另一顶,却在进去前看了丽雪灼一眼。 

                      这一眼却叫丽雪灼呼吸一窒,只觉得他目光仿佛穿透了自己,看进了灵魂中从没有被人碰触的地方。 
                      不过他还是很快的稳住情绪,叫人帮教中的三人蒙上眼罩,又拉过文静倾,一起走上向拾月宫进发的路。 

                      开始还没怎么觉得,可后来,纪悟言和慕容涤尘已经渐渐的觉出了这轿子的古怪。 
                      也许是因为抬轿的武功奇异让人觉察不出移动的方向,也许是因为蒙着眼睛,总之坐在轿中丝毫不觉得空间的改变和时间的流失,换句话说,就是他们不可能知道自己被带去了什么地方。 

                      等到丽雪灼为他们掀开轿帘,解下眼罩的时候,两人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而眼前看到的一切,也在证实着他们的想法。 
                      纪悟言和慕容涤尘到达的地方是一个天然的地下溶洞,可又不同于普通的类似洞穴,这巨大的中空山洞中不黑也不暗——周围的钟乳石壁从里透出荧光,不断闪烁,竟让人神情有些迷乱。 
                      急忙稳住心神,慕容涤尘立即觉察这些石头的方位竟然是一种天然而生的阵势,阵法虽然简单,可也极易让人迷惑,不自觉的就向洞的中心,最大的荧光石走过去。 
                      这块石头到没什么稀奇,只是生作了平台状,而它的周围却有大约十丈左右宽的环形湖泊,完美的围绕着中间圆盘形的巨石。 

                      “可别小看了这个水潭,所谓鹅毛沉底的黑水就是说它。”丽雪灼看看他们,手里仍是挟持着卫流霜。 
                      同时定了定神,纪悟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若是有人受了荧石的蛊惑,那就会失足跌如潭中,化作水鬼。而且这水上也不可能泛舟,那要过去就只有凭着轻功了。 
                      可这十丈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凌空飞过并不是不可能,但也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几人互看几眼,丽雪灼冷哼一声,抱着还在昏睡的卫流霜一提气就到了对岸。他虽然抱着一个大活人,可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娴熟得紧,显然是反复多次熟能生巧;见他过去了,文静倾也随后跟上飞身去了对岸。 
                      


                      22楼2005-08-22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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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只剩纪悟言和慕容涤尘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不知道为什么的脸上有些热起来。 
                        好半晌,看着对面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起来,纪悟言才移步到慕容涤尘面前,无奈道,“二少爷,可以带悟言过去么?” 
                        慕容涤尘好不容易转过头来,却怎么也不敢看纪悟言的脸,又等了一会才慢慢伸出手臂圈紧纪悟言的身子,同时也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 

                        两具年轻的身体第一次紧紧的贴在了一起,虽说是隔着数层衣物,可那温柔的曲线,那肢体的芳香,那弹性的触感,却清晰的穿过严实的布料贴在了彼此的皮肤上,让两人的心跳同时加快。 
                        “喂,你们快点啊,磨蹭什么呢?”丽雪灼在对面有些焦躁,不可否认的,现下他口中略有酸意。 
                        略略闭眼,慕容涤尘深吸一口气,正要提气,却还是开口轻轻道,“抱紧了。”于是再不敢想怀里的人,慕容涤尘展开身法飞向对岸。 

                        风声呼啸而过,吹过耳边也吹过鼻端,带了一点点清香的味道。 
                        ……这是悟言的味道…… 
                        没有扭头,可慕容涤尘深切的知道此时自己身边的人有多么的诱人。 
                        滑腻雪润的肌肤,温玉一般的贴着自己的颈项;清丽的眉眼,闪着动人的光华;还有柔软的唇瓣,自己曾亲身的体会过,那有多么的美妙,多么的引人沉溺……让自己只想要更多更多…… 
                        心中蓦地一荡,慕容涤尘瞬间真气散乱,两人同时直往下坠去。 
                        一阵慌乱,慕容涤尘看向纪悟言,却见那双美丽非凡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恐惧。 
                        “二少爷……你啊……”似乎还带着一丝纵容,纪悟言宠溺的笑着,反手一掌的姿势已做了出来,就要把慕容涤尘推向岸边。 
                        一粒石子却及时的射了过来,也让慕容涤尘搂紧纪悟言的腰身,足尖在石子上点了一下,借这一石之力到了荧石之上。可却好半天没松开抱着他的手。 

                        “二少爷……”纪悟言提醒的唤着,却发觉慕容二公子的身子微微的颤抖着。 
                        “二少爷……”这次是担心的声音,纪悟言正要再说,却被牢牢的扣住了手腕,力量之大,让他觉得手腕几乎被捏得断掉。 
                        “不许!”慕容涤尘的声音急切还夹杂着怒气,“再不许这样!” 
                        慕容涤尘满面怒容,对于鲜少有表情的他来说显然是动了真火,可话的最后却是微微走调,带着些许颤音。 

                        纪悟言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心口不由得一甜,却发现抱住自己的人还没从颤抖中恢复过来。再看他眼瞳——其中是深深的恐惧。 
                        慢慢的,蜜糖似的的甜中,又似乎带了一点点苦和一点点疼。 
                        “不会了,不会了,真的不会了,我保证……”双手反反复复在慕容涤尘脊背上抚摸着,一遍遍的安抚着这个受惊的孩子,纪悟言觉得眼眶微微酸涩…… 

                        冷眼看着这一幕,丽雪灼目光透着怨毒,转眼却触到文静倾打量的目光。 
                        “我帮他们不过是怕师父那边没法交代……”多此一举的解释着,文静倾知道,也只有此时,自己这个身世堪怜的师弟才会露出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慌乱。 

                        没容得慕容涤尘和纪悟言再多言,丽雪灼按下手中的机关,随着几声轰隆隆的巨响,盘状的荧石开始发动起来,缓慢的向上升去。同时,洞穴的顶也慢慢开启——原来这溶洞竟是被人整个从顶部凿穿,再架上即使根钢柱用来控制整个石顶的开启闭合。 
                        这惊人的方法,饶是纪悟言慕容涤尘也有些发怔,看来拾月宫的确是江湖上最神秘的所在。 

                        等到他们升至顶端,步出荧石圆台,竟发现自己所站的,是在一个布置豪华的大厅内。 
                        纪悟言和慕容涤尘一见是在厅内,心中俱是一凉。 
                        如果是在拾月宫外,也许还可以承他们防备松懈有所行动;可如今看来却是在拾月宫的中心,如此想逃恐怕比登天还难——看来丽雪灼带他们走的,只是一条进宫的通道,而且易进难出。 

                        两人心思电转,却忽然听得几声咳嗽声。 
                        声音不大,却似乎就在耳边,可又令人辨不清方向,忽左忽右,前后飘忽。 
                        丽雪灼和文静倾一听这声音脸色都是一变,人也立即俯身跪地,同声恭敬道,“千秋万代,威泽四海,弟子丽雪灼(文静倾)恭迎宫主。” 
                        


                        23楼2005-08-22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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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聪慧一如纪悟言,怎么会看不出来慕容涤尘渐渐明了的心思。 
                          这样下去,他也许会爱上自己,也许自己真能和他双宿双栖,再不分离;可总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到那时,依他个性定然不会离自己而去……自己又怎么能眼睁睁看他和慕容清尘一样,在江湖上背负着骂名? 
                          所谓挥剑断情,是不是就是如此。 
                          成全了他就好,而自己会如何,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纪悟言方才的那一番话,全是靠着七岁那年偷听的慕容夫妇对话,还有这些年的一些传言得出的——丽雪灼和文静倾既然是拾月宫的人,那么丽家的灭门,慕容泠然的私奔,还有追踪他们的大批高手失踪,一定是早有计划;说不定连夕菲的事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如此劳师动众,又虏来卫流霜——为的,似乎只是要让慕容涤尘做一个抉择而已。 
                          事情当然不会那么简单,那么……是不是为了那个“孽”“赎”的预言呢? 
                          拾月宫该不会是想找到那个“孽”利用他来大闹江湖,复兴黑道吧…… 
                          如此猜测着,才有了刚刚纪悟言的行动。 

                          被他们当作是二十年前那个魔头的转生会如何,此时的纪悟言已经无法考虑了。 
                          现在他心中满满塞着的,都是自己将要离开的那个人。 
                          “二少爷……你以后凡事要自己多保重……”纪悟言忍着手腕上越来越强烈的疼痛,定定的看着慕容涤尘,一点也不敢移开眼睛,“……冷的时候要记得多加件衣服;睡觉的时候要关上窗子,赏月是好事,可晚上的湿气还是重些……” 
                          “……也不要挑食了,厨房李师父的菜做得不错,你应该吃得惯的,以后就指了他做菜吧……” 
                          “……书也不要看得太晚了,可别又看忘了神烧着头发……” 

                          他越说,慕容涤尘的脸色就越白。 
                          这次他是真的要离开自己么? 
                          不是说好了不离开,不是说好了永远在自己身边么?怎么他还要这么说?这是什么意思?是交代他不在时的一切么? 

                          文静倾看着他们,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事已至此,不能说他对这两人没有愧疚。可如今……当断则断吧。转眼看看自己师弟铁青的脸,文静倾下令道,“把他们分开。” 
                          于是……情况失控了。 
                          刚刚醒来的卫流霜没想到看到的竟然这样的一个场面,这样的一个慕容涤尘。 
                          不断嘶吼的慕容涤尘已经叫哑了嗓子,差不多三四十个黑衣人加上丽雪灼和文静倾,才把慕容涤尘和纪悟言隔开;因为寡不敌众,慕容涤尘打到后面已经没有了招式,几乎完全是肉搏的手法。只要能杀出一条血路来靠近纪悟言,他人就像铁铸的,伤得再重也没有疼的表情。可,却像一只困兽,被围在人群中央,丝毫接近不了他要找的人。 
                          那时的慕容涤尘的确是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知道自己怎么也不能放手,怎么也不要和他分开。 
                          抓紧纪悟言的手指被人一根根掰开,他又一根根重新扣紧,再扳开,再重新扣紧,按入血肉中…… 
                          直到把两人分开,二人的右手已经是血肉模糊。 

                          可自始至终,纪悟言却没有丝毫的动作,他只是看着慕容涤尘快速的说着自己要说的话,“记得金疮药在柜子的第二格,记得药酒在第四格,如果不知道怎么用,就问夫人吧,她是二少爷的娘亲,一定会教二少爷的……”纪悟言虚茫的眼睛扫过卫流霜,这位慕容家高贵的夫人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自己是不是真的看错了涤尘这个孩子,自己这些年是不是做错了,从没有关心过他,也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我不在你身边,二少爷要慢慢学着照顾自己。” 
                          涤尘……你一定……要好好的…… 
                          最后的这句话没有说出来,纪悟言转身离去,却在转身的一刻泪水滑落。 

                          很冷,好久没有这么冷过了。 
                          小小的他一个人缩紧身子蹲在地上,周围又黑又冷,他一个人好害怕,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对了,是爹和娘不喜欢自己,故意把自己放在远远的地方,不想看见自己觉得烦。 
                          紧紧的咬住嘴唇,他像往常一样安慰着自己——不怕不怕,涤尘不怕,我才不希罕他们。每次看到爹、娘,大哥还有小妹在一起都吵死了,自己喜欢的是安静的地方,才不要他们过来吵。 
                          


                          26楼2005-08-22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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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两人各有所思之时,牢房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应着声走进来的,是拾月宫的宫主,那个害羞的少年。 

                            见他进来,慕容涤尘立即坐直了身子,即使稍微一动身上的伤口就痛得厉害,他还是拉过母亲做出防备的姿势。 
                            拾月宫主看他这样,脸红红的,说话却是对着卫流霜,自己介绍道,“我叫梅灵砂。” 
                            这个像女子的名字却把卫流霜吓得一个激灵,颤声道,“你……你是那个魔头的……” 
                            梅灵砂也不见怪,反倒舒心的笑了,笑容也腼腆,“是啊,是啊,难得师兄过世了这许多年还有人记得他,真高兴呢。” 

                            卫流霜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二十年前黑白一役,死伤无数。自己那时虽然还小,可知道那一战其实只是为了消灭一个人而进行的。准确的说,其实是白道用了下流的手段许多名门大侠一起围攻一个人,才把他逼得跳了崖。 
                            传说那人是当时拾月宫的宫主,武功十分高强。就是这许多高手一起车轮战,在他手下也没有讨得多少便宜。后来却不知道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法才险胜了过去,可也是战况惨烈。至今卫流霜还记得那时父亲对未出阁的自己提起那一战的表情,那种深沉的恐惧让自己也觉得惊心。 
                            父亲还提到那魔头的一个师弟,当年据说也是二十岁上下,好像被他们调开没能赶过来帮着自己的师兄,名字好像……就是梅灵砂。 
                            可,眼前的这个少年……怎么看也只有十四五岁上下…… 

                            梅灵砂仿佛看出了她想什么,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今年三十八了,却不知怎么的,练功越练人越发显得小了。”说完苍白的脸上还透出淡淡的红晕。 
                            卫流霜虽然知道魔宫行事怪诞,可从来也没听过这等诡异的功夫,只心道:果然是旁门左道。 
                            慕容涤尘却已经管不了这许多了,直接道,“悟言呢?” 
                            梅灵砂这才看他,却发现这位慕容家的二少爷已经不见了方才的疯狂冲动,眸底像结了一层冰,说话虽然直接,可也直中要害让人无从躲闪,心下便有些心思升起来,于是道,“这还用说么……我圣宫不忌男女情事,其实男人和男人也不忌讳,我要他留下来,自然是喜欢他,想要他。” 
                            如愿的看到慕容二少脸孔一下子惨白。 
                            梅灵砂心中快意,又加紧道,“你放心,我不是真心恋他,到时候你如果还喜欢,我自然原封不动的交还给你;就是你不要,我也可以给手下的弟子,以他如此姿色,一定不愁没有人疼。”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不变,甚至声音还有些虚弱,可这看似无害的人说出的话,却越来越让人心惊。 
                            “我这次来就是悟言求我的,他此际就在我的床上呢,等你们一出去,他便心甘情愿与我鸳鸯合欢了……” 
                            这下慕容涤尘却反而镇定下来,也不无论梅灵砂说了什么,只等他说完停下来,才淡淡道,“不管他怎样都是我的悟言。” 

                            这话声音不大,可听在当场的两人心中却都是心头一颤。 
                            卫流霜有了大儿子的教训怎么不知道二儿子遇到了什么事,这分明是深深爱意表露无疑——心中急切,可却知道不论如何,现在不是解决的时候,只得记在心中往后从长计议。 
                            梅灵砂也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慕容涤尘还能这么冷静,连一丝慌乱也没有,虽说的确是要放了他们,可怎么也不甘心,便继续道,“是么?无论怎样?……那如果是被无数人用过,受了无数虐待,身残智毁,再也认不出你……还是……你的悟言么?” 
                            他这话已经含了几分讥笑,面上表情也说不出的诡异——他的确是可以这么做的。 

                            可却只引来慕容涤尘淡淡一瞥,“悟言不会的,就是按你说的受了那所有的事,他也一定不会认不出我,他一定会记得我,就像我无论怎样也不会忘了他。” 
                            这下却换梅灵砂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只觉得胸中淤了一口气出不来——当年师兄也是如此,如此笃定,可结果…… 
                            怔怔站了片刻,梅灵砂制住眩晕的感觉,好容易才挤出来几个字,挥袖道,“你们走吧,跟着静倾出去。” 
                            此语一出,卫流霜还在发楞,怎么也不相信他们就要这样出去了,慕容涤尘却已经拖着她站了起来,连受了伤走路歪斜的姿势都来不及调整,就大步走了出去。 
                            她几次要说话,慕容涤尘却越走越快,甚至施展的轻功快得都让卫流霜有些跟不上;他身上的伤口也慢慢开裂,渐渐染透了身上的衣衫,呼吸也越发沉重。 

                            卫流霜为人也奇怪,她虽然希望自己母子两人能尽早脱困,也希望慕容涤尘对纪悟言不再留恋,可看着自己他这般急切的飞出去,心中却又有些不舒服——他怎么能对为自己付出良多的人如此呢? 
                            正这样想,慕容涤尘却已经扶起她加快了速度,急切的声音吹散在风中,“母亲,再快些,我要去救悟言。” 

                            第八章 
                            静静的幽室中,燃着淡淡的龙涎香,轻烟袅绕,仿若绝世舞者婀娜的腰肢。 
                            空旷的室内除了放着香炉的桌子,只有一张垂着轻纱的床;透过随风起了涟漪的纱帐,隐约可见帐中那个天下无双的人。 

                            随着轻微的响声,房门被轻手轻脚的推开,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锦衣少年步入房中。 
                            尽量放轻脚步,少年走近了雕花的床。想伸出手去掀起纱帐,却又在半路停下了手,一阵犹豫,又来来回回伸手又收回来,最后少年终于咬住下唇,用些许颤抖的指头挑开了垂纱。 
                            里面的人闭着双眸,神情安详,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足以令天下人情倾的容颜,让少年看得就这样呆在床边,忘了时间。 
                            半晌,他才慢慢握住床上人裹着纱布的右手,把它贴在自己面颊上,闭上眼睛细细磨蹭。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睁开眼睛,伸出左手的食指轻放在床上人的唇边,然后由左至右轻轻抹过他有些泛白的唇瓣。 

                            “……嗯……涤尘……” 
                            床上的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含笑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呓语,身子略微动了动,加深了微笑又沉沉睡去。 
                            可这一声却令少年身子一震,身上锦衣无风自动,抖成一片。 
                            咬紧牙齿,少年脸色铁青,俯身便向那两片柔软的唇吻过去,却……被一声轻唤止住。 

                            “雪灼,你在做什么?”


                            28楼2005-08-22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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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五个字却已经有了千言万语。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文静倾的身份,不知道慕容家现在的情况,不知道慕容涤尘和纪悟言的分离,不知道自己的爱人抓了自己的母亲,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不知道自己成了帮助拾月宫调开慕容山庄力量的工具。 
                              说了这句后,文静倾也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卫流霜在心里仔细掂量着也不知道下句说什么才好——是要骂他,指责他拐走了女儿,骗了自己的孩子,还是……种种念头,文静倾就是死一万次都不够。可现在却一件也做不了,只好大家闭上嘴巴都不说话。 

                              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又不知道走了多远。卫流霜只知道文静倾带着他们七拐八拐,又领他们上了轿子蒙了眼睛,不知道走了多久,等他们下轿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片草地,离慕容山庄也已经不远,可也不至于让慕容家的人发现。 
                              她来时被点了穴道,所以对前面的事情没有记忆,可慕容涤尘却知道他们走的不是和进去时一样的路,而且坐了轿子照样让人辨不清方向,看来魔宫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 

                              到了这时,慕容涤尘却突然开口说话了,他道,“对泠然好点。” 
                              引得文静倾再看他时眼中已有掩不住的感激——原来相信自己对泠然感情的人,竟然是平常自己以为冷心冷情的孩子。 
                              文静倾眼中一时酸楚。 
                              要知道他的确是和慕容泠然真心相许,虽然也在计划之中,可爱上就是爱上了。继而又想到到时候泠然若是知道自己对她的欺瞒,不知道是否会原谅自己……一时间真是要落下泪来。 
                              可文静倾毕竟是文静倾,他还是忍住了眼泪,转身带着手下离去。 

                              没有转头看文静倾他们离开,慕容涤尘拉着母亲继续飞驰,不久便看见慕容山庄的大门,却在进入山庄的一刻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 

                              锦衣少年,也是就丽雪灼,一听这声音,仿佛是被针狠狠的扎了一下。等他扭过头去,看到的,正是他的师父,也是拾月宫的宫主——梅灵砂。 
                              梅灵砂信步走进来,面上没有难堪也没有恼怒,只是看着自己的这个二弟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丽雪灼显然没有他这么潇洒,他怯怯看着自己的师父,过了好一会才试探的叫道,“师父……” 
                              梅灵砂摇摇头,心知自己的这个弟子做事虽然阴狠利落,可在很多地方还是个小孩子,也并不怪他,只道,“你先出去吧,为师想和纪悟言单独待一会儿。” 
                              这“单独”一说出来,丽雪灼立即脸色煞白。 
                              他知道自己师父偏爱男风,如今纪悟言又这样毫无防备的倒在床上,自己怎么猜不出来他要做什么,心里急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可对着这个对自己恩同再造的师父,他却怎么也不可以违逆。 
                              于是又叫一声“师父”,语音中满是恳求之意,只盼他能就此放过纪悟言,可梅灵砂又怎么会听他的? 
                              只一眼便叫丽雪灼低下头沉着脸退了出去,看他在退出去的时候踉踉跄跄,一定是去找地方哭去了。 

                              梅灵砂到也不说破,只目送他出了门,便回身把门扣紧,这才迈步到了纪悟言床边,撩起纱帐坐下,借着傍晚昏明的光细看他的脸。 
                              可真是美丽无双呢——细瞧之下梅灵砂也忍不住感慨。 
                              此人确是只应天上有,可如今确就在自己面前。 
                              好像,好像自己的师兄——也是这样的美丽,也是这样让人深陷的神采。 
                              刚刚他还昏倒,大概是很不想和那个慕容家的二公子分开吧——对了,师兄也是这么痴情。 

                              轻轻吸口淡淡的体香,梅灵砂按捺不住的低头去做刚刚丽雪灼未完成的动作。 

                              梅灵砂把两手撑在纪悟言身旁,缓缓弯下身子,却在半路遇到了阻碍。 

                              一根雪白的指头伸到了他眼前,顿了片刻,然后左右摇了摇。 
                              “不可以哦。”床上的人先笑起来,睁开眼睛,再冲他摇摇食指,“我似乎不可以吧。” 
                              纪悟言这一笑仿佛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断心伤情,一如春风般醉人。 

                              见他醒了,梅灵砂也不尴尬,只偏着头瞧他道,“是么?可如果我硬要呢?” 
                              笑容不变,纪悟言拿开梅灵砂放在他身边的手,掀开被子,径自下床站了起来。 
                              梅灵砂也不拦着,只看着他的动作,眼神中尽是痴迷。 
                              


                              30楼2005-08-22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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