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再次看到陈的时候有一点微微的吃惊和疑惑。他第一次看到陈的时候觉得他就像一阵风,过去就不见了。一阵风居然能让你见到两次,奇了。
当时陈生硬而粗暴地打断白在掌声和欢呼中的沉醉——虽然这个词其实可能不太准确——白理应很生气才对。他应该会理都不理陈。但是白觉得陈当时穿的那件长袖的灰色条纹毛线衫看起来很舒服,就莫名对这个人有种好感。也许其实是陈这个人看起来就让人舒服。他当时戴着黑框眼睛,不算很大的眼睛里燃烧着像是恢复了一半或是熄灭了一半的热情——后来陈跟他说这二者其实是一样的,因为根据我们日常生活中用得到的牛顿力学,时间是没有方向的,物理过程不论是正推还是反演都完全符合方程式。神奇的t^2。
然后他抛下那个谜一样的问句:“小字一组的A音频率是……”就又消失了,像是让白自己参悟这“440Hz”的含义。所以白拉琴时又一次看到陈拿着红酒和高脚杯走过来时,他甚至吃惊得停下了运弓。
陈显然也看到了他,加快脚步朝这里走过来,兴奋溢于言表:“嘿!那个学音乐的朋友!”
白垂下手把琴和弓放在身体两侧:“你好,请问……”
陈笑起来:“我是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哦。白有点局促——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叫我白就可以了。
白?好听。陈笑着,我叫陈,沉默的陈,陈旧的陈,陈列的陈。
哦,陈。白露出一点微笑。你好。
我真的要谢谢你啊。陈很高兴地笑着。如果不是你告诉我那个数据,我可能现在都还没算出那个结果呢。
白有点疑惑。你是……做什么的?
陈怔了一下。哦,对,我都还没告诉你我是做什么的。然后又笑起来。我是物理学家,我在搞声学问题。
哦,这样啊。白浅浅地笑。
陈就势侃起来。你别说,物理学家和音乐家关系还真不少。你知道多普勒效应吗?当波源运动时,与运动方向同向传播的波频率会变小,而反向传播的频率会变大。当时多普勒发现了这个现象,但是找不到可以验证它的实验设备,你猜,他怎么办?
白摇头。我猜不出来。
陈大笑。他请了一队小号手在行驶的平板车上演奏,让音乐家站在路边辨别音高变化!这位音乐家清楚地听到,随着车子由远及近又开远,音乐的声调正如多普勒预言的那样越来越高了……所以说,音乐家在物理史上,也许也有一点贡献呢。
白笑了,觉得这个人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