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首辅大人,有何吩咐。”为首的一名内卫说道。
“你们,跟随先皇,可有十五年了?”顾成仪并不回头。
“是。”
“十五年了……我都快要忘了。”顾成仪笑意依旧,声音却略有提高:“你,是叫……心,对吧?”
“正是,殿下。臣的代号,就是心。”「心」叩首道。
“这第一盏酒,我敬燕大人你。”顾成仪举盏一敬,“敬燕大人十五年来醉心朝政,佐我顾氏江山。”
燕权非站起身来,落字铿锵:“这是燕某本分。正如侍奉于金銮前,是殿下本分。”
金樽邀月,觥筹交错间天地淋漓。
燕权非将十四内卫逐一看过,最终目光聚集于一人:“氐。”
“大人,有何吩咐?”「氐」向前一步。
“把我府上的那坛酒拿来。”燕权非神情平静无澜。
“是哪一坛酒?”
“……那坛百花酒。”
“是。”说完,「氐」就下了玉衡台。
“大人,我们接着。”顾成仪拿起一杯酒盏,将里面的月花酒饮下。这月花酒,说是在极北之地,每天都是夜晚,将盛开的花的露珠采集而成;而这天光酒,便是在极南之地的太阳烘烤下所剩的最后一部分水而酿成。
顾成仪站起,向乾清宫遥遥一敬:“这第二盏酒,敬龙椅上人,本宫允他,坐拥顾氏河山!”
“……殿下,殿下醉了。”陈尚铭闻言,忙上前低声道。
“允圣上坐拥河山的,倒还真是殿下无疑。”燕权非只报以哂笑,先帝暴毙的缘由,他心下早已知晓。
“虚,危,给殿下和燕大人斟酒。”「心」发出命令。
“是!”“是!”两声,有两个人从队伍中走出来,一位身强力壮,是威武大将军之子,另一位则花容月貌,是顾成仪的侍女之一。
「危」上前为顾成仪斟酒。顾成仪看着面前容貌秀丽的女子,眉间半分妒意一闪而逝——面前人有的是青春韶华,而自己的如花年月,已然在权谋中尽数蒸干。
“酒来了。”未过半晌,「氐」已经将百花酒送到。这百花酒产于凤阳,说是太祖亲自种植的花所凝结的露珠,极其珍贵,“参,井,去温酒。”
“不必了。”燕权非拦住二人,接过酒坛,说道,“此酒乃太祖灵气汇集之物。需存于地窖之中,不可见光。”说罢,将酒坛打开。
「奎」、「星」二人上前,将燕、顾二人的酒盏满上。
“这第三盏酒,我要敬你们十四内卫”,顾成仪回身向十四人,将一盏酒尽数饮下,“敬你们今日聚集在此,共饮一盅!”
三巡酒过,燕权非依然目光清澈锐利,大抵是因为心如明镜时时拂拭,他眼里心底,都未曾挤满尘埃。
“参。”醇醪甜香在玉衡台上弥散开来,顾成仪眼底涌起三分迷醉,借了醉意便唤出了十四内卫中一人。疾步行来的「参」风骨脱俗,若说他牵连顾成仪心绪的年月,大概与他入值内卫处的年月一般无异,十五年。
“设棋局。从来宴上少不了投壶弈射,本宫要与燕大人,一日尽欢。”
“——十五年前,你便喜欢在宴上设一席棋,与我分出个高下。”
“——陪你赌了足足十五年,这最后一局,也该开始了……”
天穹灰白毫无血色,如被抽干了生欲的人,活活将呼吸脉搏都僵死在了原处。
钟鼓鸣,风云起,黑白难辨,天下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