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手成拳，向着眼前的沉沉山峦就是毫不留情地猛然一击。
夕阳落下唤起的夜受这一击，碎了，山峰随之碎了，那个人，也碎了。
“拓森。”
只剩下云雾的世界里响起了一个拓森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他自己的声音。
拓森的攻势在距离对方眉间一寸时堪堪停住。
掀起的风吹开对方脸庞上的长发，露出的是一张拓森不会再更熟悉的面容：
“……涂司。”
与拓森有着同样外貌，同样声音的年轻古神闻言轻轻点头，嘴角掀起了一丝冷冽的弧度，暗色的眼瞳中映出拓森一双血眸中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震动的目光。
他轻易地就拨开了拓森停留在他面前的手，淡淡道：
“以吾等古神之名，制定一个誓约，如何？”
涂司颇有探究意味地看着双眼目光似乎穿透了云雾，落在外界星域中孜孜不倦寻找着的拓森，再次开口道：
“以吾等古神之名，用光阴四百载，换圆满，解执念，汝可甘愿？”
拓森终于将目光收回，投到涂司身上：“吾……”
眉一挑，涂司打断了他的话：“愿，四百载后，汝复还；否，汝即死。”
他周身的气势随着话语结束开始暴涨，逐渐攀升到一个惊人的高度。
拓森依旧没有变色，他冷笑了一声：
“圆满？”
涂司看着他的表情，神色忽然一动，周身的气势一松，他右手抬起，在光华闪烁间幻化出了一副画面。
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立于星空之中，白发随风舞动间，露出的脸庞上嘴角生疏地上扬一点点弧度，那是一丝淡淡的，已经很久都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的微笑，而他整个人也因为这丝微笑变得柔和起来。
拓森怔了怔。
他见过冷静算计别人的王林，见过万分焦急的王林，也见过愤怒至极的王林，却从来没有见过微笑的王林。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涂司的神色中添了些意味不明：“汝之因果，当应于此子。”
他五指一握，那个青年随即在他掌中粉碎成片片白色的光华：
“如何？”
拓森看着那些白色的光华，不语。
良久。
他终于做出了一个犹豫了三天的决定。
罗天星域中。
王林在星空中漫步，每走一步，俱是良多感慨。
眼前波光闪烁。
水纹荡开，血一样的衣衫与长发从中探出，人也立在了王林对面。
“……拓森？”
王林漫步的动作戛然而止。
话音落，随着这句话，似乎是拓森，又似乎不是拓森的来者脸上浮现出了一个与平常嗜血笑意相比极为诡异的淡然笑容：
“错。”

……算了阿悠你来看@忆于笑泪

【一】
（两倍的忐忑不安啊……有没有崩？而且……还是有点段子感调不回长篇风）
妖神血海。
拓森一如千百年前般，坐在血海深处那个悬空的石锥上。
若不是力量在渐渐流失，身体在慢慢虚弱，他或许会以为自己还没有离开此地，正与神识死海中的生物相僵持，然后在很久之后，等来一个不知死活的修士。
但他没有。
“为维持平衡，吾取汝修为封于此，待机缘到来，汝自可前来解封。”
涂司冷淡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回响。
体内几乎全部的力量都被抽取干净，七个古神星点化作光球被禁制封印在了石锥之上。
拓森颇为不适地站了起来，活动了两下身子，感受到现在自己极为弱小的力量，皱了下眉头。
但他很清楚如今自己所处的境地，所以他没说什么。
至少忆之传承并未随力量的流失而逝去，他还能走出这古神之地。
这便是最好了。
他抬起手在空中不断变换结合成诀，同时低语了几句。
通道开启。
王天水今日特别高兴。
因为今天是他儿子王林一岁的生辰。
他和妻子周英素请了众多邻里乡亲前来庆祝，直到很晚人们才走净。
这还不算完，夫妻二人还要收拾打扫一下。
许是因为自己只在门外忙碌片刻所以放心，周英素给熟睡中的儿子盖了层棉被走了出去，独留下孩子一个人在屋里。
小孩子熟睡着，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醒似的。
水纹在空中悄无声息地荡开，飘扬的红发轻盈地落下，拓森的身影从水纹中浮现。
他从中迈出，在看到那个孩子时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停了半晌，他才提步走向了床边，侧身坐在了那孩子身旁。
孩子安静地睡着，气息微弱而绵长。
又眼神复杂地凝视了那个孩子半晌，拓森才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迟疑地抬起手，指尖落在了那孩子幼嫩的额头上。
那孩子的双眼猛地睁开了。
黑色的眼眸中流转着未彻底泯灭的冷漠与清醒。
就算是被迫锁入年岁极幼神智未清的境地里，王林依旧会在被封锁的隙间透出应有的一分睿智与灵敏。
那双眼中仿佛有日月星辰升腾，与未彻底逝去的清醒相伴。
拓森注视着他。
就好像曾经，两个宿命纠缠的人与神，在天涯抑或咫尺之间，视线相交，仿若永恒的那个对视。
拓森默然无语。
他收回手，起身，在空中隐去了身形。
周英素打扫完毕，不放心地走进门来。
她看到孩子已经醒了却并没有哭闹，而是睁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半空，眉蹙了蹙，走上前去将他抱起来。

……我又忘了……@忆于笑泪

“鲜矣仁。”拓森利落地翻身下树，落在王林旁边，顺便抬手准确地接住对方向他扔过来的东西。
一个浆果。
他挑了下眉，将果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你很高兴？”
王林笑看他，点了下头：“今天四叔要来。”
拓森嗯了一声，用重新空出来的手从怀里拿出了一样物事。
一条暗红近黑的发带。
他伸手招呼也不打一个地拆了王林束好的发，把原本的那条发带扔在了王林膝上，将自己手里的系了上去：
“别动。”
王林依言。
系好了，拓森满意地拍了下王林的头顶：
“死也别让它离开你的身侧三尺左右，记住了吗？”
他前两日以禁制做了这个小玩意儿，能起到定位的作用，带在王林身上便可随时得知其身在何处。
拓森不了解王林的过去，为了能彻底掌控王林的行踪他也只好这么做，就算是王林还要修行很久之后才能躲避开他神识的搜查也是一样。
有备无患。
只是这条发带并没有任何防护的功能，未免是个缺憾。
“记住了。”
王林应道。
此后二人再无话，王林静静地读书，拓森在一旁坐着看他，不言不语。
直到日当正中，王林合上书，转身对拓森道：“我先回去了，下午再来找你。”
他顿了一下又道：“也可能不会，毕竟四叔来了。”
拓森冲他点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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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严重鄙视上面几楼！！！还有你！！！@忆于笑泪

今日中午隐约透露出命运的轨迹。
拓森坐在树下闭目盘膝修炼，一个时辰的时间在躯体与灵气的沟通中一晃而过。
匆匆赶来的王林将书本放下，坐在拓森身边，眼帘微垂，欲言又止。
“四叔来了。”
他并没有看拓森，而是自顾自地说。
“嗯。”
拓森睁开眼睛，转过头去看他。
“四叔说，我可以接受族里给他儿子的推荐名额，拜入一个仙人的门派。”
王林低着头，语速不快：
“拓森……你知道什么是仙人么？”
“呵。”
王林的话音落下，拓森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冷笑，笑里是无尽的嘲讽意味：
“仙人？不过一群废物。”
听清拓森所言的王林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
“你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个。”
拓森漫不经心地看着王林那双充满震惊的眼睛，嘴角犹余一丝嘲讽的笑意。
王林怔怔地盯着他，眼里的震惊渐渐隐下去，短暂的沉默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
“拓森，你……是仙人吧。”
他在很早之时，在最初见到眼前人的那一刻时，就知道，对方绝对不会是凡人。
——甚至，绝对不会是人。
拓森又充满嘲讽意味地嗤笑了一声，看向王林的一双血眸里毫无作假之意：
“仙算什么？”
他看着王林的眼睛因为极为惊诧而瞬间睁大，再次扬起的笑容里终于没了前两次的讽刺意味：
“你迟早有一天也会明白的，仙算什么。”
他在双眸的血色中掩埋下极为复杂的情绪。
夜深。
王林已经睡下了，怀着一份期待，一份不解。
或许还有些莫名的忐忑不安。
拓森立在他床边，将手收回。
窗外繁星闪烁，袭进的夜风微冷。
拓森垂手站立，沉默不语。
王林将要踏入仙途。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开始初次的运转。
拓森明白，现在，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忆于笑泪
第二章完。

王林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在窗纸缝隙里漏进来的星光，瑟缩了一下。
并非是恐惧，只是因为从未有过的无着无落。
就像是一只航行在重重迷雾中的小船，本已看不清自己的前路，可罗盘又在下一刻离自己而去，难免会有些张慌失措。
王林伸手扣住枕边的发带，等待着内心逐渐安定。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父母和四叔失望。

放一半上来，剩下的一半有空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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