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等那些人走光了，后来的人转头问常守。常守这才看清他的样子，黑头发，深色眼睛，黑西装外套外面罩着深色的羽绒服。
感觉好阴暗的陌生人。
“啊，没事。”常守正了正衣服，回答道，“刚才谢谢你了。”
“没事。”
“那我---”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对方顿了顿，补充道，“常守。”
“谢谢你，不过我去车站…”常守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劲，他怎么认识她的？

狡啮站在学校旁边的停车场。
而她就站在他对面。
她仰着头，白炽灯的光晃得她的脸有些惨白。
他以前设想过他们重逢的场景。
然后他听见了他绝对没有设想到的质疑。

→ 感觉这章蛮搞笑的orz中间简直笑到直不起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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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常守听见在停车场帮了她一下的人介绍自己叫“狡啮慎也”的时候，她基本上硬生生忍住了想扇对方的冲动。
她可能是少数几个真正知道狡啮慎也在伊拉克发生了什么的人，所以她很清楚狡啮是她最不可能碰到的人。
在何时何地都不可能遇见。
所以她也无法忍受别人盗用他的名号做事，更何况是用来泡女生。
但是在看到火车停运以后她也真是没办法了，现在除了搭便车别无他法。
车上两人都很沉默，常守在后座上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手机上面躺着一条信息。
“小朱，外面下雪了，火车是不是不能坐了・(PД`q。)・゜”
常守回复道：“对。”
“那怎么办(´･ω･‘)”
“我现在-----在别人车上。”
“别人车(●´ω‘●)φ”
“嗯…感觉好像被人泡了(/"≡ _ ≡)/”
“诶--------真的假的-------是什么样的人？”
“感觉跟我开了很过分的玩笑，大概就只是搭个车啦ˋ△ˊ”
“(｡・`ω´･)这样哦----总之你小心啦！”
“嗯。”
常守回复了最后一句，然后收起了手机。

狡啮在后视镜里面看见常守把手机收起来之后，就随意开口问道：“最近怎么样？”
常守顿了一下，回答道：“还不错。”
沉默。
“对了，你知道滕也退役了么？”
“哦…啊？”常守有些惊讶，但还是装作无所谓的看向对方，“你怎么会知道滕君的事情？”
“因为…”狡啮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因为我们几个不是……”
“好了，别再装了，”常守疲惫的按了按额头，“我知道你不是狡啮慎也，你为什么----”
“什-----我是狡啮慎也！”狡啮之前还以为她是不认得他了，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好了，我最讨厌别人拿那段时间的事开玩笑。”常守闭着眼摇了摇头，试图压抑自己的情感而不去对他大吼。
“好，你不相信我，很好。但是我能说出来一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狡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在我们回来的前几个月，我回国做手术，再回去的时候我给你带了一个保暖的毯子。蓝底白纹的，因为那里的晚上很冷，你总是睡不着。”
“……”常守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因为狡啮的确送了她那条毯子。实际上，那是她离开伊拉克的时候身上带着的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的其中之一。
“我的确有那条毯子，但是----”常守缓缓开口，语气软了下来，“你和我印象中的人一点都不像。”
“我---”
他刚开口，常守就立刻喊了一声：“停车！”
狡啮还以为她生气了，就听话的踩了刹车。没想到常守十分果断的打开车门跑了下去，狡啮这才发现已经到酒店门口了。

【十一】
“……..所以你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常守突然听见自己的声音，然后周围的颜色突然亮了起来，她的对面坐着一个人，她能清楚的看见被那个人穿着没有一丝皱褶的西服外套，颈部的光影表明他斜着头，仿佛执拗的看着窗外，脸上具体的五官却因为阳光反射而模糊不清。
那个人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手上的杯子，然后常守听见了格外清脆的，冰块撞击玻璃杯的声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压抑住了就这么把手上的包砸过去的冲动。然后回头对站在一旁的女人说道：“我走了。”
“朱----”女人的声音里似乎充满了痛苦和犹豫。她大概有什么想说的，但是常守没有回头。
她拉开门，四月正午的太阳照在皮肤上有种柔软的感觉，常守走出去几步以后站在那里，闭着眼抬头站了几秒。
-----她像是一直在泥土里面带了十五年的禅，第一次破土而出，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那天以后，她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地方。
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周围的阳光已经不见了。她感觉她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四周的色彩充满了暴力和抽象的元素。
她站在那里，然后抬起右手，摸了摸大衣胸前的口袋。
冰冷的，锋利的。
常守最熟悉的东西。
手术刀。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角落里面的人，像是一个黑色的剪影。那一瞬间，常守突然知道了她要干什么。她的身体在脑袋能反应过来之前就动了起来，她掐住对方的脖颈，抽出胸前的刀---
“You are my best friend. You are my only friend.”

眼前的黑影突然开口，常守愣了一下，额头就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我的天，朱你还好么？”旁边的佳织低声问道。
常守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们在看电影。这家电影院是大学附近一家在工作日白天用一点钱可以看个够的影院，消磨时间的好地方。大屏幕上黑白的粘土人缓慢的在机器上打着字。她不知道她看到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过刚才她的头撞到前排的椅子上了。
“啊，没事。”常守揉了揉额头，靠回去继续看电影。
“所以接下来要干什么---”雪有些无聊的叼着吸管，刻意拉长尾音。
“不知道，”常守叹了口气。“现在突然觉得这附近真的好无聊哦，也不知道以前我们怎么玩到夜不归宿的。”
“几点了？”
“我来看看---”常守翻了翻包找手机，突然看见了昨天自己胡乱塞进去传单。
“现在四点五十。”雪抢先回答到。
常守看见传单上面的时间是五点半。
“要不然，”常守提议道，她把传单拿出来，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然找个地方吃点蛋糕吧。”
接下来三人吃了蛋糕和晚饭，尽情浪费了时间，到了十点多，他们去学校跨年。所有在校学生和很多校友都聚集在校园内，校园中心的操场上点着巨大的篝火，周围全是人，常守很快就和两人被人群分开了，一瓶酒在很多人之间传递。十一点多的时候常守喝的有点懵，周围的嘈杂声和气味让她有些反胃，她就和人拼车一起回到了酒店。

→ 开头常守的梦其实算是个伏笔吧...

【十二】
“如果你这周什么都没写的话，不如就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没有写好了。”
“呃----我….”常守停顿了一下，然后把脸深深埋进手掌里，“我本来想写的，真的，不过不管怎么样都下不了笔。”
“因为你在大学里面遇到的那个人么？”宜野座想了想，“现在你还是觉得他不是你在伊拉克时候的同事么？”
“他的确说出了一些在伊拉克时候的经历，但是我----”常守思考了一下措辞，“我有理由相信他不是。”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常守盯着自己的手掌，然后缓缓开口，“我觉得他死了。”
讲完这句话，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觉得？”
“我虽然没有见到他的尸体，但是从伊拉克回来之后，那段时间的记忆渐渐变得模棱两可，我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我非常确定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和我在一起的两个人都死了。”
“和你在一起？你记得你们在哪里么？”
“最近有的时候我会觉得……当时我们可能在车上。”
“车上？”
“嗯，我开车的时候偶尔会有一种，像是---晃神一样的感觉，我觉得最后我们可能是在转移病人。”
常守继续问道：“你说我在大学里见到的人真的是他么？”
宜野座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说不定只是你的认知错误，说不定他真的是骗子。”
常守扯了下嘴角：“如果真的是认知错误的话，我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不应该会头疼，然后昏倒么？”
宜野座笑了一声：“那是电影。”
常守挪动了一下身体，然后突然看见宜野座办公室外面的一棵树上有只松鼠，她发了一会儿呆，才继续说下去，“我有跟你讲过七月的时候我为什么突然在手术室里面突然崩溃么？”
“没有。”

“大概从六月初开始吧，那段时间我总是做内容相似的梦。在梦里，我以第三者的身份看着我和某个人在某个地方，然后我会拿出口袋里面放着的刀，掐着那个人的脖颈把他顶在墙上，然后我会一点，一点的杀掉他。”常守闭起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接着我就会醒过来，接下来都没法睡着。那段时间我一直很疲惫，很紧张。然后那天我在手术台前拿着手术刀的时候，突然很害怕我就会这么杀掉我的病人。我记得之后我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手上的刀掉在地上了，旁边的护士叫了我的名字，但是我太害怕了，就没有理会他。”
“我当时非常害怕，是因为有一瞬间我觉得病床上躺着的是那个人，然后我会杀了他。”
“然后我开始怀疑------在伊拉克时他们的死是不是也是我造成的。然后前天，我在大学遇到那个人的后一天，我睡着的时候又做了这个梦。”
听完她的叙述，宜野座格外冷静的开口：“你所经历的这些事情在临床上被称为‘confabulation（虚谈症）’，在患有阿兹海默或者失忆症的患者身上经常出现，总体来说就是一种认知错误，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你的想象填补了记忆的空缺。”
“这样…”常守轻叹了一声。
她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不管这是不是只是宜野座一种礼貌的推测，她都觉得好多了。
她一直对伊拉克的事情噤声不提的原因有很多，直到六月份的时候，理由又多了一个。
开始做那些梦之后，她突然意识到一个显而易见但她从来没想过的问题。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或者回来了？
那两个人会不会是因为她的错而死掉的？
或者会不会根本就是她杀掉的？

→ 这章好长好长好长
→ 不知道有没有人觉得这篇常守的脾气很差，不过都是有原因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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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守在医院急诊室的床上躺了半小时，头发里的咖啡都冷掉了，虽然护士给了她毛巾，她擦掉了大部分，但是她很确定有咖啡渗进了毛孔。
“您好，”半小时后有人猛地拉开了帘子，“我是加西亚，我是您今天的医生。”
加西亚自我介绍完了之后看了一眼她的病历：“好的，常守小姐？您是----”
“我头上被浇了烫咖啡，之后被马克杯砸了。”
“哦”加西亚挑着眉头点了点头，“好的，那我看看。”她放下手里的病历，上前用将两手按在常守头两侧，然后用大拇指按了按她的头顶。
常守因为疼痛倒抽了一口气。
“不是大问题，但是我会给你开一点药膏。不过因为你要抹在头顶，所以我会给你一点发网，然后你-----”
“我知道，睡觉前抹在头顶，然后用发网罩住头发，第二天早上洗掉。”常守耸了耸肩，“我也是医生。”
“这就好办了。”加西亚往病历上写了两笔，然后从口袋里抽出医用手电筒检查了一下常守的瞳孔活动和反射。
“在头部受撞击之后，您有没有眩晕或者呕吐？”
“没有。”
加西亚把手指放在常守眼前晃动了一圈：“眼睛能跟着我的手指走么？”
常守的眼睛盯着对方的手指绕了一圈。
“好的，”加西亚又往病历上写了几笔，然后说，“您应该并无大碍，但是保险起见，我找个脑科的大夫给您检查一下。”
“好的。”常守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倒回床上。冗长的医院政策，然而公立医院医生都很忙，她大概还要等半小时。
加西亚离开常守的隔间，然后走到护士站：“帮我叫一下伯温医生。”
“伯温医生在一号手术室。”
“那朗宁医生呢？”
“五号手术室。”
“那----哦对，盖勒医生今天下午休息。”
“怎么了？你需要会诊么？”加西亚向旁边看去，狡啮在给病人的出院证明签字，“我可以会诊。”
“您有时间？我还以为您今天两点有个手术呢。”
“本来是有，”狡啮皱了皱眉头，然后把出院证明递给护士，“病人在凌晨去世了。”
“这样…”加西亚点了点头，接着把手上的病历递给对方，“病人的头…头被两个马克杯砸了。”
狡啮笑了一声把病历接过来：“几号？”
“18.”

狡啮走到18号隔间的帘子前，他没有事先看病历，他的整个下午都空出来了，他不赶时间，反正他估计在下班前都会在急诊室呆着。
不过他很快就后悔了。
“您好，我是狡啮慎也，您今天的医……”狡啮拉开帘子，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女生，很快露出了和她一样不知所措的表情。
“生。”他用了十秒才讲完这句话。
“狡啮慎也？”常守盯着面前的男人。他真的是医生，而且真的在用这个名字。
“啊，呃，你等等，”狡啮从衣服口袋里面拿出工作证夹在衣领上，“你看，我的工作证上写的都是这个名字，我真的是狡啮慎也。”
他还是第一次竭力的向别人证明自己真的是自己。
狡啮看着对方盯着自己的工作证，但是严重还是带着明显的不确定。
“你……”常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如果你真的是他的话，我很抱歉我认不出你。”
狡啮沉默着向前走了一步把病历放在床头，接着用手捏住了常守的下颚，他明显感觉到对方向后躲了一下。
“放松，我检查一下你。”狡啮从口袋里抽出医用手电筒，他刻意贴的近了一点，所以他清楚的看见常守的瞳孔在被光刺激的缩小之前明显放大了一下。
---------至少这是好现象。
在给她做完标准检查之后，狡啮往病历上添了几笔。
“怎么样，我能回家了么？”
狡啮在写完之前都没有回答她。
“不行。”
“什么？”
狡啮耸了耸肩：“留院观察6小时，不过因为床位紧缺，没法给你分配病床。”
“我不需要-----”
“有潜在脑损伤的病人都要留院观察。”
“可是我没有-----”
“保险起见，现在医院里面脑科或者神经科的主治医生都在手术室里面，而我是心胸外科的。”
狡啮说完就把病历递给路过的护士：“帮这位小姐办一下入院手续。”
“好的，”护士停下来，往手上的平板电脑录入信息。
“常守朱小姐？”护士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常守的名字。
“怎么了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您的姓氏有点耳熟。”护士抬头对常守笑了一下，继续录入她的信息。

于是常守的整个下午都是在手术室上面的观摩室度过的。
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参与过任何医学相关的东西了，所以现在，即使只是看而已，都让她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