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围城
齐潇默默地看着张起灵右手两根手指搭配左手黑金古刀像一只蜘蛛一样在石壁上腾挪，默默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指，默默地在装备里取出一对飞虎爪。
张起灵抬眼看了他一眼。
他的飞虎爪显然是改装过的，本来应该是索环的一端改成了皮质护腕，套在手腕上。他屈指在手腕内侧按了几下，银光闪闪的钢爪就弹了出来，爪掌贴在手背上。
齐潇抬手把钢爪抠在石壁上，收脚踩上去，效仿张起灵的动作在山壁上前移。
张起灵又看了他一眼，齐潇贴在石壁上偏了偏头，冲他笑了笑，然后张起灵收回了目光，淡淡地扫了下方的河水。
他们与水面的距离不过三米，离得近了，才感觉到那股阴寒之气，而水下却还有鳄鱼群生存。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指放在刀刃上轻轻一蹭，趁着抬手的时候，一滴血珠轻轻滚落而下，没入河水中，晕开一片看不真切的暗红。
仿佛要验证他的猜想，那滴血在河水中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只是化作一丝丝散开，然后彻底融入河水。
张起灵眯了眯眼睛，看见齐潇同样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索性就开口道：“先上去。”
两人向上又爬了三米，然后齐潇想了想，没有受伤的右手一甩。张起灵看到他的手指动了动，那是极快的事，然后手腕上的钢爪就甩了出去，“噗”的一声没入河水中。
钢爪尾部的索环上扣着一根极细的钢丝，钢丝另一段似乎是在皮质护腕内部。齐潇屈起手指，然后那根钢丝微微一颤，下一瞬钢爪没入的那一片河水就剧烈地翻滚起来，连带着周围大片的水也跟着骚动起来。
齐潇看了他一眼，手腕一抬，五指绷直，然后钢丝迅速收起，钢爪露出水面，却并不只是钢爪。
飞虎爪上抓着一条鳄鱼，身长一米多一点，浑身漆黑，背上布满微凸的鳞片，爪子锋利，眼睛幽绿。
钢丝并没有完全收拢，所以那鳄鱼就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位置。被这么吊着想是什么东西都不会觉得舒服，所以那条鳄鱼理所应当地开始拼命挣扎，连带着那根钢丝也剧烈地晃动起来。
齐潇背后还有伤，再加上只有左手的钢爪抠在石壁上，此时的他有些吃力，额头冒出些许冷汗。
就在这时，张起灵把黑金古刀牢牢插在石壁上，左手手指在刀刃上一抹，鲜血便涌了出来。他探手一甩，大滴的血珠无比精确地落进那鳄鱼的嘴里。
“快放手！”他立刻沉声道。
齐潇的反应很快，几乎是听到他声音的同时就控制着收回了飞虎爪，钢爪重新回到他手腕上，然后重新抠上石壁。
没了吊着的劲力，鳄鱼就砸进了水里，“噗通”一声溅起一大朵水花。
下一秒，已经落进水中的鳄鱼突然开始疯狂地翻滚挣扎，漆黑的河水被掀起，最高的甚至溅到了他们脚下。而这一条鳄鱼的翻滚也带起了其它鳄鱼的不安，所以整段河面都开始不平静起来。
相对于河水的躁动不安，张起灵和齐潇却是显得十分冷静，始终冷眼旁观。
疯狂持续了几分钟，然后渐渐平静下来，只有水面上一圈圈的波纹昭示着先前的暴躁。
等到一切都寂静下来，齐潇才道：“这个地方的阴气，似乎是来自那些鳄鱼？”
张起灵点点头：“嗯。但是我的血可以克制它们。”
“那就最好。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用，先走吧。”齐潇抬眼看了看，道。
有些东西，就像一座被围困的城堡，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
又或者，像一面墙，这边的人想到那边去，那边的人想到这边来，两边都往另一头冲，那么这面墙，或许会崩塌，或许会破碎。
现在张起灵和齐潇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他们面前的是一面墙，长大概十米多，墙那一边是陆地，地上长满了深蓝色的草。
不过奇特的是，这一边的鳄鱼不停地往墙那边挤，而另一边的草叶则朝着墙这边长。
“这什么情况？”齐潇目瞪口呆。
张起灵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然后他想了想说：“不用管它。”说完就跳了下去，踩在那大片大片深蓝色的草叶上。
那边半天没声响，张起灵皱了皱眉头回头去看，却发现齐潇站在墙边，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走了。”
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张起灵都觉得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
“我在想，这些鳄鱼和植物，它们为什么都一个劲的想到墙那边去呢？”
张起灵显然没有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愣了一下。
他不等张起灵回答，眼神飘忽，神情空洞。
“为什么总是渴望得不到的东西呢？明明注定是得不到的，却还要拼了命去接近。”
“哪怕明明知道越接近伤得越重，越接近越得不到，明明知道就算赔上一条命去追依然挽不回一点点，还是不愿放弃。”
“傻吧。”
“真的好傻。”
张起灵看着他，就好像看到那个年轻人，站在茫茫的风雪中，蹒跚而执著地在雪地中前行，心中唯一的信念只是那个模糊的背影。
他说如果你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他说你要死也得给我死在地面上。
他说醒醒，回家了。
他说我就送你最后一程。
他说如果你需要一个人陪你走到最后，我是不会拒绝的。
他说我是不会忘了你的。
他说，我带你回家。
这一刻，那个长白山风雪中模糊又清晰的影子，在张起灵的眼里，在这一霎，与眼前这个年轻人，完全重合。
“不，真心渴望的，就应该去争取。”他说，“我是不会认输的。”
-TBC-

第二十章 局
霍秀秀看见从盗洞里爬出来的张海杏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
张海杏的形象可以说狼狈得很，浑身是血，衣衫凌乱，眼神黯淡。
几个霍家伙计连忙上去把她扶出来，霍秀秀上去看了看，惊道：“怎么伤得这么重？小花哥哥他们呢？”
张海杏咳了几声，哑着嗓子道：“不知道，进去没多久我们就失散了，他们现在应该没事。汪家也派了人来，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万一他们出来，不远是景区，打起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霍秀秀心头一震：“汪家人？他们是从哪里进去的？”
张海杏摇摇头：“这个斗应该还有别的入口。别管这些了，你先带着这些伙计走。”
“那小花哥哥他们要是出来的话……”
“他们不会从这里出来，不需要接应。”张海杏打断她，又捂着嘴一阵猛咳，或许是动作有些大扯到伤口，她皱了皱眉头。
霍秀秀还有些犹豫，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招呼伙计准备回去。
张海杏抬眼看她忙着指挥伙计清理东西，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出来的盗洞，那里的土壤微不可察地有些痕迹。她轻轻地吐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汪涣躲在树后面直到外面的人都离开，他舒了口气，挽起袖子，看到手臂上一道鲜血淋漓的刀痕。
他无奈地撇了撇嘴，咬着匕首去翻打火机。
那张家的姑娘可是个烈性子，发起狠来跟头母老虎似的，什么都不管就张牙舞爪瞪着一双眼扑了上来，就算是自己也愣是让她给划了一道。汪涣觉得明明是兄妹张海客的个性可爱多了。
他手指动了动，橙红色的微弱火苗腾地窜了起来。他把匕首拿到火上烧了烧，快速利落地清理伤口。
他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然后起身从一开始藏在这里的装备里翻出一件风衣套上，然后离开。
下一个目的地，是在汪家本族。有些东西，还是必须要抢先几步的。
十一月的南方小城还不冷，干燥的空气在枝桠间流淌，公共汽车在站台边上停靠，路边几只褐色的小麻雀拍着翅膀扑棱棱地跳上了电线。
公交车门开了，到站的乘客陆续地下了车。
穿黑风衣牛仔裤的女孩子背着双肩背包下了车，头发随意披在肩膀上，刘海撩起用夹子夹着。她两手揣在衣兜里，白色的耳机线从衣兜里延伸出来，一边插在耳朵里，一边吊在胸前。
女孩脸上没什么表情，直直走进一家甜品店，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和一盘抹茶蛋糕。
她一坐好就摸出手机面无表情地打俄罗斯方块，两只耳机都插好，不知道在听什么。
大概坐了十来分钟的样子，一个黑衬衫的年轻人上来，坐在她对面。
年轻人要了一杯拿铁，勺子在杯里轻轻搅动，然后淡淡地开口道：“我没想到会是你。我以为，找我的至少是个成年人。”
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声轻笑，抬起眼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子。
女孩终于抬起头，眼里一片浓雾，完全看不出她这个年纪少女应有的青春活力。她慢吞吞地开了口，嗓音清脆却平淡：“按照普通人的年纪来算，我也算成年了。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你汪满，我以为，你不会亲自来的。”
汪满笑了笑，却并不回答。
女孩子收起手机，抬起眼睛盯着他，突然就笑了：“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无非是一个答案罢了。我可以给你这个答案，至于你信不信，随你。”
汪满垂下眼抿了口咖啡，带着些许甜意的苦涩味道在喉间蔓延。他认真地看了看面前长相清秀还带着点青涩的女孩子，但那双黑眼睛却是一片冷淡，如同一把隐藏在刀鞘之中的锋刃。
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道：“你明明不喜欢这些东西，却还要这么做。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你这种人做到这种程度呢？”
她勾了勾唇角，眉眼低垂，神情莫名：“是啊，是什么样的呢……”
汪满看着她这样，心里突然就泛起一丝涟漪，然后他叹了口气：“好吧，这样就算暂时达成协议了。不过既然合作了，你总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女孩子愣了一下，然后淡淡地道：“齐雪。”
“我说族名。”
齐雪沉默了一秒，道：“张无心。”
千年的局已经正式开始运转，从前始终沉默的东西渐渐开始浮出水面，真真假假，明明暗暗，虚虚实实。
在这个局中，所有人都被命运攫住，无力挣扎。但现在不一样。
就像以前听到的一个故事。人偶师手指上缠满丝线，每一根丝线尽头都是一个木偶，手指一动，木偶随之而动。再后来，木偶不甘心被操控的生活，开始挣扎反抗，而后丝线一根根绷断，人偶师被自己制作出的木偶吞噬抹杀。
命运就像丝线，命运那一端的人不会甘心被束缚，抗争是必然。
但不同的是，有些人越挣扎陷得越深，有些人挣扎之后换来的是毁灭，而有些人可以挣脱命运，甚至反咬一口。
这个故事看着就是个童话故事，但实际上是个黑色童话，却现实得让有些人不得不好好想想。
一场局的背后隐藏着的，谁的一颗初心，或许早已经找不到了。
剩下的，只有当年悠悠西子边随风飘零的柳絮，飞过皑皑白雪，飞过山间古刹，飞过雨林沼泽，最后沉寂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TBC-

第二十一章 红衣笑面尸
没人想得到，汪藏海陵墓的中心竟然简单到这种程度。
塔的第七层是一片开阔的空间，只有七具棺椁静静躺在那里，不，确切地说是坐在那里。
对，没错，那是七具坐棺。
七具坐棺呈北斗七星状排列，勺柄斜指南方，也就是说相当于横在他们面前。棺椁不知道是用什么木头做的，微微带着些暗红色，在四周昏黄烛光的照映下显得有些渗人。
“七星疑棺。”解雨臣淡淡地挑了挑眼角。
“怕是没这么简单。”黑瞎子依旧笑嘻嘻的。
“七具棺椁，估计六具都有机关。”张海客换了几个角度打量那七具坐棺，勾了勾唇角，“不过我觉得可能性最大的是，七具都有机关。”
胖子扯了扯嘴角，骂了一句：“这老混蛋，死了还不安生。”
“胖爷这句话怕是要当心被其他人听见。”解雨臣淡淡地笑了笑，双臂抱在胸前。
胖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胖爷我凭一身神膘走天涯，从未被超越。怕他个鸟。”
“胖爷好胆色。”黑瞎子嘿嘿地笑了起来。
张海客默默地看了他们一眼，走近了几步，沉吟道：“如果这里有一具正确的棺椁的话，当然多半是没有，那么应该是……”
解雨臣也一样懒得理那俩活宝，微微躬下身：“北斗七星中，天枢司命，天权延寿，要是说可能，只在这两位之中。”
“我倒觉得可能是天枢。”张海客耸耸肩。
“哦，我也觉得……”解雨臣话还没说完，却是突然心头一动，厉喝道，“等等！闪开！”
张海客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对危险作出了反应。整个人瞬间一偏，在地上斜滚一圈然后立刻翻身起来。
“砰——”
炽热的劲风几乎是在他闪开的下一秒就擦着他的额头掠过，掀起他几缕头发。
一个弹孔出现在天枢位的坐棺上。
这下就连还在你一言我一语打嘴架的黑瞎子和胖子也都住了嘴，冰冷的目光直直地刺过去。
黑暗里渐渐浮现两道人影。
吴邪，和汪清。
吴邪不慌不忙地收了枪，神色漠然，眼神却凉凉地扫过他们，然后凝在那个弹孔上，深色的瞳孔却是渐渐漫上了冰冷的寒意。
浓烈的血气透过弹孔渗透而出，隐约地传来几声熟悉的声音。而棺椁也开始震颤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棺而出。
没时间想其他的，那一瞬间棺椁崩裂，一道猩红的影子夹带着粘稠的腥气扑出，凌厉的劲风瞬间就切了下来。
吴邪显然是早有准备，这一刹那的反应甚至快过了所有人。后腰的手瞬间甩出，三声枪响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响起。
子弹的冲击力稍稍止住了那东西的冲力，他们这才看清楚那玩意儿的真面目。
那是个粽子，但却不是普通的粽子。
“红衣笑面尸。”黑瞎子的笑容终于淡了一点。
民国时期的土夫子之间都流传着一首歌谣，其中有一句是这么唱的：
赤衣凶，笑面尸，鬼笑莫如听鬼哭。
这句话没必要深解，总之它说的就是一个意思，红衣粽子和笑面尸是最凶的粽子，看到了的话就算你倒霉，多半是得折在这儿了。
不过红衣笑面尸……
不过这一切还没完，大概是一具粽子的起尸破坏了整个棺阵的气，剩下的六具坐棺几乎同时碎裂，露出了里面盘腿而坐的六具尸体。
七具。
“他娘的。”胖子骂了一句，握着枪的掌心微微出汗。
解雨臣一手拎着他那根银棍，一手在腰后抽出一把蝴蝶刀。而黑瞎子提着那把沙鹰，脸上挂着笑，墨镜之下的眼睛看不到情绪。
汪清皱了皱眉头，望向吴邪，却看见他神色冷漠，眼里一派空洞。
真是他妈熟悉的神情。
汪清暗叫一声糟糕。丫的怎么在这时候出岔子！玩我呢吧！老齐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不过还好的是，这里都被血腥气充满了，也不怕他们发现……
“唰”
卧槽！
汪清下意识地一侧身，却看到一道红影直直地冲着一动不动的吴邪扑了过去，顿时额上漫出一层冷汗。
老齐这回真不是我的错真不是我的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吴邪缓慢地抬起头，黑漆漆的双眼直勾勾地对着笑面尸那张裂烂的狰狞大脸，在那一瞬间爆发出了一股极其强烈的杀机。
他突然闪电般地探出手，一把握住粽子的手腕，狠狠一扯。
笑面尸被他这么一扯，居然一个踉跄，险些就斜斜地倒了下去。
他收手屈肘，然后快速地砸了下去。
力道是出乎所有人想象的大，那笑面尸竟是被他一砸砸趴在地上。
而他的动作居然还没完，面无表情地抬脚，踩了下去。
“咔嚓”
不远的汪清后背突然起了层冷汗。
老齐你太伟大了我第一次了解了你的辛酸。
不过红衣笑面尸的名头可不单单是摆在那里唬人用的，遇此重击，那粽子竟然还能挣扎一下，然后爬了起来。
汪清默默地转开了头，专心跟面前的粽子搏斗。
太血腥了。真是太血腥了。
而与此同时，在破碎的棺阵中，在天枢位之上，若是仔细听的话，就可以察觉，有轻微的机括声从地里传来。
震动。
那一块地板突然就裂了开，一座灰色石台很缓慢地升了上来，石台上躺着一个白玉匣子。
他们突然都意识到，这就是他们这趟下斗的目标。但是谁都没有空余去拿。
七只粽子，汪清吴邪胖子和张海客各自解决一只，黑瞎子解雨臣两人联手缠住三只，但是也只是缠住而已，根本没法脱身。
很尴尬的场面。
更别提，在那白玉匣子升起的一瞬间，七只粽子的攻势变得更凌厉凶悍。
汪清一脚斜蹭在地上闪了出去，艰难地一声厉喝：“毁了那盒子！那是驱动笑面尸的东西！”
“你丫的你去啊！”胖子圆滚滚的身躯勉强躲过一只爪子，还有空回头大吼一声。
“他娘的。”张海客喉头蓦地涌出一股腥甜，但却被他生生地咽了下去。
黑瞎子和解雨臣两人背靠背，身上都有些伤口。
汪清抽空往吴邪那边瞥了一眼，他眼里的戾气随着血气渐渐增多而愈发浓重，汪清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一瞬，一道黑影闪电般掠过，白玉匣子应声而碎，其中一道小小的影子跌落而出，然后容不得其他人看清楚，就被快速赶过来的一人一把抓在手里。
七具笑面尸的身体僵了僵，然后缓缓僵硬，倒在地上，就像普通的尸体一样。
那黑影最终钉在墙上，稳稳地插在墙壁上。
黑金古刀。
胖子惊喜地咋呼起来：“小哥？”
张起灵缓缓从黑暗之中走出来，看了一眼墙上的古刀，然后看向齐潇。
齐潇耸耸肩，把刚刚抓到的东西扔给他。
张起灵随意地伸手接住，然后摊开手。
苍白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巧的铜鱼，只有他小拇指大小，做工很精细，眉毛是两条海鱼的模样。
这东西，竟然是第四枚蛇眉铜鱼。
-TBC-

第二十四章 拍卖会
十一月底的北京对于北方人来说已经是真正的冬天，天气干冷，风是凌厉的，刀锋一样在人周身撕裂。
就在这样凛冽的寒风中，一条消息，传到了早已等候在帝都的各方势力耳中。
一场灯光下的龙争虎斗，悄然开场。
一辆很招眼的白色路虎一路飙速度，然后猛踩刹车，卡在装潢精致阔大的饭店门口。车门打开，下来一群身着正装的人。
他们一路坐电梯上三楼，入目的就是一片古朴的雕花窗门屏风。
一个老伙计迎上来道：“您几位里面请。还是老位置？”
解雨臣点点头，熟门熟路地带着身后几个人上了二楼雅座，边走还边回头摇着头笑：“还记得当年那事儿吗？你们仨大闹新月，这事后来还花了我解家还有霍家多大的力气才摆平的。说起来，哑巴张你还欠我个人情。”
张起灵没说话。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装，一身打理得整整齐齐，身形清瘦笔直，眼神淡漠，惹眼得要命。
身边跟他身材对比极大的胖子也裹在西装里，但是明显难为了那套尺寸标准的衣服，绷得有些艰难，看得一边的霍秀秀眼角直跳。
霍秀秀身上是一套暗紫色旗袍，长发挽起，拿一根碧玉簪子插着，眸光流转，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黑瞎子难得穿得正式，但是你千万别指望他能严肃一回。黑西装的袖口挽起，领口的扣子松开几颗，露出里面的黑色衣衫。墨镜还在脸上，笑意得瑟得瑟……很欠扁。
解雨臣摇摇头，推开门，穿过屏风。面前一左一右两张凳子。
“掌灯位。”解雨臣倚在沙发上看着右侧的凳子笑了笑，“还真是熟悉。”
这时候一个伙计上来，递上来一本小册子，微微低头躬身：“拍卖稍后开始，几位爷先歇着。”
解雨臣“嗯”了一声，随手翻了翻册子。
这次拍卖的东西不多，只两件，就分两场。
第一件是一把象牙扇，通体玉白，白绸扇面上墨笔素描几株细竹，扇柄上用红色流苏绑了块小小的印玺。东西很漂亮，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似乎价值并不大。
叹了口气，解雨臣翻过一页。第二件拍品是一个玉匣，颜色暗青，不透明，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东西。匣子上雕刻着一些繁琐的纹路，看不清楚是什么。玉匣上了锁，锁是青铜的，做工很精致，拿细细的青铜锁链锁着。
突然，两根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拎着册子收了回去。
解雨臣眨了眨眼睛，转头望向张起灵。
张起灵拿着册子，紧紧地盯着那玉匣看了一会儿，眼神落在照片左下角的介绍。
麒麟青铜玉匣。
出土地不详。
“小哥？”胖子的询问在身边响起。
张起灵沉默两秒，淡淡地道出了一句堪称爆炸性的话：“这原本是张家的东西。”
铃声响起，整个楼的窗帘全被拉上，四周一片昏黑。这时候中央大吊灯打开，斑驳的光影打在两层戏楼里，看起来有种尊贵之感。
穿旗袍的女司仪站在台中央举着话筒微笑：“我们的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各位做好准备。”
有伙计上来一家一家地撤屏风，而戏台上摆上了一个玻璃柜，柜子里是那把象牙骨扇。
从后堂走出一个伙计，拿一根竹竿叉着玻璃柜，举高，一间间地递给各个包厢。
大厅里的光线不很亮，但是也差不多够了。
这扇子近看还是很普通，几个人就对它失去了兴趣。但是出乎意料地，张起灵微微坐直身子，对解雨臣道：“买下来。”
几个人都愣了一下，看着张起灵，也不像在开玩笑。当然他们从没见过张起灵开玩笑。
他看着那把象牙扇，神情依旧淡淡，但是眉头微微拧起，整张脸就蒙上了一层寒意。他看了一会儿，轻声道：“小心点。”
这话一出，包厢内几个人脑子里那根筋一下就绷紧了，虽然表面没多大变化，但是精神已经集中。
说完这句话，张起灵又转头望向楼下。
玻璃柜放回台上，那伙计又叉起一只只铃铛给每个包厢送过去。
这边包厢，只有解雨臣拿了只铃铛挂在身边的架子上。
送完铃铛，本来所有人都以为就结束了，但是，那伙计再次出现，手里的竹竿叉了一盏小青灯，送上他们对面一间包厢。
幽幽的青光在昏暗的拍卖场里亮起，大厅里寂静了一瞬，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霍秀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点天灯。”
胖子嘿嘿笑了起来：“没想到继哥仨之后又有小崽子不怕死啊。”
“安心，没人超得过你们的。”解雨臣倚在沙发上懒懒地道，却突然看见张起灵站起了身。他一下坐起来道：“你要干什么？”
黑瞎子带着笑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后面传过来：“花儿爷，哑巴要做的事，除了小三爷没人拦得住他，由他去吧。”
解雨臣回头看了他一眼，看见黑瞎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冲他咧嘴一笑，一副好整以暇看好戏的样子。他一下就没气了，干脆也学他的模样坐在那里不动了。
张起灵已经走到那张掌灯位前，毫不犹豫毫无停顿地坐了。
然后，又是一盏小青灯冉冉升起。
“他娘的还真是一场好戏。”胖子目瞪口呆，“小哥威武！”
“张小哥威武。”霍秀秀默默地把张起灵在自己心目中的印象再上升一个档次。
“哑巴威武！”黑瞎子嘿嘿笑着参合一脚。
张起灵不为所动，视线里朦胧的青光氤氲，他看着那盏灯，思绪却渐渐沉入回忆。
当年坐在这里的不是他。那人明明闯了这么大的祸，还强撑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明明这不关他的事。
他垂眸，唇角悄然掠起一抹弧度。
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斗一场吧。
他转头望向对面包厢，那里原本有一扇屏风，但是此时屏风撤开，露出了端坐在掌灯位上的人。
这人一现身，就引起了一大片哗然之声。
没别的原因，只因为这人是个姑娘，在她这个年纪，别家的孩子还在学校埋头苦读。
小姑娘穿了一件黑色旗袍，长发挽起，清秀的脸上毫无表情。她也转头看向这边，目光与张起灵的对在一起。
两双漆黑的眼睛隔着半层楼遥遥相对，她勾起唇笑了笑，动了动唇。
没有声音，但是张起灵看出来了。
她说：“想斗灯，我陪你。”
-TBC-

第二十七章 铜钱卦
冰冷的空气似乎已经静止，凝固着，像一块完整的冰石，沉沉地压在所有人心头。
丝丝缕缕的寒风挑起一绺黑发，齐雪安静地站在那里，唇角带笑，眉眼清冷。
张起灵左手拎着那个布包，右手握刀，眼神淡淡地看着她。
解雨臣站在黑瞎子身边，眉头微微蹙着。
没人说话，寂静得有些诡异。
突然，齐雪微微眯了一下眼，漆黑的眼里划过一抹寒光。
下一瞬，张起灵猛然暴起，却并不是扑向齐雪，而是冲向四周围着的车队。
“锵——”
古刀出鞘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就像发令枪，刚刚还凝滞的气氛瞬间破碎，杀气夹杂在枪声中层层爆发。
黑瞎子原地起跳，一脚踩在身边路虎的车头，居然直接把这辆解雨臣亲自改装过的越野踩得偏离原地，整个人一下就冲了出去，在空中毫无停顿地三发点射，然后头也不回地一声大喊：
“花儿爷！”
解雨臣是何等人物？凭他与黑瞎子的默契，甚至不用去看他的眼神，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当下手中银棍在面前地面上一撑，做了一个撑杆跳的动作，直扑齐雪。
齐雪显然是没想到他会选她作对手，愣了一下，脸色微变，身形急退。
距离地面还有一米，解雨臣就在半空提棍，快速地做出了一连串动作。
收，转，撩，扫。
速度之快，齐雪甚至是捕捉不到他的动作。
她蹬蹬急退，脚下一滑，腰猛地下折，单手撑地，躲过他横扫的棍影，然后双腿上抬，整个人凭借一只手的力量一个后翻，稳稳落地。
这时候解雨臣已经欺近她的身体，右手里一把蝴蝶刀在握，银白色的寒光瞬间逼近，直逼咽喉。
齐雪却是侧身折腰，上半身强行扭转一百度，右手抡起，一个掌刀劈在他手腕上。
一掌落下，解雨臣近乎惊骇地发现，这女孩看起来柔柔弱弱，但是身上却有一股怪力，这一掌更是准确地落在他使力最弱的一点，一掌之下，他居然被劈得一个踉跄，身体平衡瞬间被打破。
而这个时候，齐雪再次踏上一步，手掌抓向他握刀的手腕。
解雨臣右手蝴蝶刀一转，锋刃直指她的手。左手银棍猛地前点，棍端往她喉咙扫去。
然而她就像是会读心术一般，转瞬就明白了他的意图，闪电般地一沉手，险险绕过锋利的刀刃，猛地一仰头，下一瞬凌厉的棍风就贴着她的鼻尖扫过，带起几缕发丝。
齐雪矮身蹲下，单手撑地，一个扫堂腿干净利落地劈了过去。
解雨臣眼神一凝，银棍在掌心一转，然后狠狠地刺下，同时右手蝴蝶刀横划，目标是她的膝盖。
但是她居然再次提前看透了他的想法，双腿迅速收回，另一只手也是撑在地面上，借着撑地的手瞬发的怪力腾身跃起，躲开了他的攻击。
这一次，解雨臣清楚地看见，她一直没有用的那只手中竟是有三枚看上去极其古老的铜钱。
看着被发现了，齐雪干脆就大大方方地笑了笑，三枚铜钱在指尖灵巧地转动，轻轻一抛，铜钱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然后落在她掌心。
解雨臣心头猛地绷紧。
“齐家的……铜钱卦？！”
他们这边打得火热，而另外一边也混战得正酣。
张起灵哪怕是手里提着一包东西，但挥刀的动作丝毫没有收到影响，黑金古刀每一次挥出都回带起一串森厉的寒光，常人来看重得可怕的古刀在他手里舞得虎虎生风，凌厉霸道的气势使他周身几乎没人敢靠近。
当然总不能让他在车队里横冲直撞，于是他碰上了他的老对手。
就是之前新月饭店那个黑衣年轻人。
张起灵看见他，眼神冰冷，在出了新月饭店之后第一次开口，声音丝毫不带感情：“你姓什么？”
年轻人扯了扯嘴角：“你不是很清楚吗？明知故问可不是好孩子。”
张起灵眼神依旧不变，宛如一汪深邃的寒泉：“你是汪家哪一派的。”
这回年轻人脸色微变，但转瞬就恢复正常，他冷笑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何必还问我？”
“她也是汪家人？”平淡的问话，却隐含着淡淡的寒意。
年轻人一挑眉，笑道：“你想确定什么？”
张起灵盯了他一会儿，浑身弥漫的凌厉和锋锐渐渐消退了，但那股隐隐的杀气却始终缭绕在周身。
年轻人被他盯得浑身发凉，如同被扔进万丈冰窟一般。他心下骇然，不愧是张家最强大的一代族长，这种压迫力，太可怕了。
张家作为流传三千年的家族，源远流长，底蕴厚足。而反观汪家，不说历史和底蕴，光是现在面临的分裂局面已经把整个家族整得乌烟瘴气。
他眼神沉了沉，心头的思绪飞快流转。看来是时候放弃中立地位了。
而就在他心中盘算着什么的同时，张起灵淡淡地开口了：“她是张家人。”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直接把他打在原地。
他是怎么发现的？
心念电转，他面上却不输人，冷笑道：“你早就知道吧。不愿与张家人相战的你，真是位好族长。”
张起灵眼神冷了冷，却听见一声急促的喊声：“汪满！”
所有人瞬间停止动作。汪满抬头望向齐雪。
她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隐隐带着焦急，手中紧紧握着三枚铜钱。
与此同时，隆隆的车声渐渐放大。
汪满心头一凉。是他们？
他立即大喊一声：“撤！”
所有与黑瞎子他们对战的人立刻收手，快速地钻进车里，沿着来时的路撤离，瞬间清场，留下目瞪口呆不明状况的黑瞎子胖子和霍秀秀。
张起灵皱了皱眉头，长年练就的对危险的敏锐感知令得他立刻作出了抉择，当机立断地道：“走！”
胖子对张起灵的话向来是毫不怀疑地执行，钻入车后座，霍秀秀跟上。黑瞎子打开驾驶座的门，刚刚坐上去就看见急促地喘着气的解雨臣坐上了副驾。
黑瞎子丢出一个询问的眼神，解雨臣冲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目光投向也是钻进一辆车的齐雪。
车子发动，他看到齐雪摇下车窗，冲着他、或者是冲着他们所有人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后座一直沉默地思索着什么的霍秀秀突然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胖子疑惑地问道：“咋了这是？”
霍秀秀喃喃道：“我……我好像想起她是谁了……”
这话一出，车上除了黑瞎子都把目光投向她。
霍秀秀精致的脸颊上浓郁的震惊之色未有丝毫消散，甚至还越来越重：
“二十多年前……我……我六岁的时候……在齐家老宅见过她。那时，她就是现在这个模样！”
-TBC-

第三十六章 杀域
黑色石地的尽头是一条漆黑的河流。
黑河宽约十米，河水凝滞，连一丝波纹都没有。淡淡的白雾在水面上飘散，凑近一点，就感觉到一丝丝阴冷，深入骨髓。
水面上架着一座石桥，漆黑的石料泛着寒意，寂静地伫立在水上。
黑瞎子扶了扶墨镜，眯着眼睛眺望河那头。良久，他笑道：“是片草地。”
“草地？”解雨臣微微挑眉，“这地方会有草地？”
黑瞎子转头笑道：“花儿爷要是不信，那瞎子也没什么办法。”
张起灵突然淡淡地开口：“什么样的草地。”
黑瞎子依旧笑得贱贱的，目光却投向那在一般人看来漆黑一片的空间，看着看着，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下来，最后只余挂着的一丝弧度，带着一抹戏谑：“什么样的？就一般的草地那样。”
他这话一出来，众人却都倒吸一口凉气，个个脸色凝重。
“哎哎，”黑瞎子笑吟吟地道，“别这么紧张啦。”
霍秀秀瞥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这时候还笑得出来。
黑瞎子自动过滤了她眼里的嫌弃，指了指桥那边：“很模糊，看不大清，只能这样了。”
“忘川河，奈何桥，冥花地。这里是杀域。”淡淡的声音响起。
众人豁然转头，却看到张起灵背上的齐潇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顶着众人各色的目光，轻轻拍了拍张起灵的肩，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齐潇看了他们一眼，凝望着桥那边的黑暗。
即使看不到，但他知道，那里立着的，是一座巨大的祭坛。祭坛之上，有一棵青铜树。
齐潇叹了口气，道：“我想，我们快到了。”
青葱的草原上，及腰高的草叶随着人的行进微微晃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在沉寂千年的黑暗中，一棵巨大的青铜树静静地伫立，冰冷的青光在树身上流淌。青铜枝桠像一只只扭曲的手臂，突兀地横亘着，其上吊着一些什么东西，软塌塌的，看上去有些诡异。
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嘿嘿笑了两声道：“真是有幸，在这里还可以看到空葬。”
“空葬？那是什么东西？”霍秀秀愣了一下说，“我只听说过天葬海葬。”
“空葬是很古老的一种殉葬方式。”回答她的是齐潇，“我也只是在一些古籍上看到过，没想到还能看到真的。这种殉葬方式非常残酷，把活人打断四肢，拿铁链子吊在高处，这就是所谓空葬。”
“用来空葬的人大多都是墓主生前的仆人什么的，当然，搞得起空葬的不是诸侯就是贵族，家仆侍从也够多，基本都是奴隶。可以想象一下，生前就作为奴隶使唤，又这样作为陪葬而死，怨气可想而知。”
齐潇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透骨阴森落下，非常良好地营造了一种恐怖片的气氛。
胖子眯着眼睛瞄了瞄说：“靠，小齐你在讲鬼故事吗？”
“没有，我很认真。”齐潇语气平平。
胖子噎了一下，悻悻地转头去看张起灵，却看到他微眯着眼盯着齐潇背后。
解雨臣和黑瞎子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望向齐潇。
齐潇本来眺望着那棵青铜树，感觉到好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打了个冷战，偏头就对上了张起灵的眼睛。
张起灵的脸色依旧淡淡，古井无波的漆黑双眼动也不动地盯着他，直到齐潇被看得有些发毛。
齐潇眨眨眼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反手拿下背后的青铜古刀，然后他的脸色就微微一变。
那柄古刀开始发光，淡淡的青色萤光在古刀上复杂的纹路上游走，与那棵青铜树如出一辙。
“啧。”他皱了皱眉头，而后眼神微动，猛地抬头看那棵青铜树。
那块地方的黑暗已经被消融，幽幽青芒像一点点鬼火，光线时明时暗。
借着微弱的青光，可以看到，青铜枝桠上吊着很多干尸，四肢软软地垂下，诡异地静止。
解雨臣心里猛地透出一股寒意，觉得有种不安的感觉。
“要是这里的尸体全部起尸，那场面可壮观了。”黑瞎子笑嘻嘻地道。
“我不这么觉得。”齐潇耸耸肩。
胖子翻了个白眼：“废话，正常人都不这么想。”
“我觉得这场面一定很美。”
“刚刚那句话我收回，不用谢我。”
霍秀秀默默捂脸。这群人可以再正常一点。
“你说这里是杀域？”张起灵突然开口，把众人吓了一跳。
齐潇点点头：“如果我得到的情报正确，是的。”
张起灵问道：“杀域是什么意思？”
齐潇一下被他问住了，愣了一瞬，然后脸色猛然大变：“卧槽。”
旁边的解雨臣看到他这个表情，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与一边的胖子同时骂出声：
“他娘的。”
“靠。”
霍秀秀虽然脸色也很难看，但是总保持着女人的矜持，眉头紧紧蹙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离青铜树不远处的黑瞎子朝他们的方向抬起头，墨镜上倒映着幽幽青光，对着他们咧嘴一笑，露出八颗白灿灿的牙齿：“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这里估计是个万人坑。”
他脚下的草地被他清理出了一片，露出暗红色的土地，泥土里隐约可以看到点点惨白，极其鲜明的色彩对比看得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张起灵紧紧地盯着那点在黑暗与泥土包裹中显得非常刺眼的白色，手中黑金古刀一挑，清理开一片暗红的泥土。
这下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那是一块深埋的白骨。
“空葬，万人坑。”齐潇低低念叨，表情有些奇怪。
解雨臣冷笑，声线略低，听上去阴森森的：“你们说，这墓主是想干什么呢？”
“杀域。”霍秀秀喃喃道，“好一片杀域。”
黑瞎子手中的枪转了转，笑眯眯地道：“啧，怨气真重。”
-TBC-

第三十七章 血祭
巨大的青铜树站在埋满尸骨的草原上，密密麻麻的尸体挂在树枝上，干枯扭曲的脸庞在青幽光芒的照映下渗透出来的气息有些渗人。
张起灵站在铜树下显得有些渺小。黄金二指在树干上的纹路上摩挲，而后神色一凝。
黑瞎子也凑过来，“啧”了一声。
“怎么了？”解雨臣在后面问道。
张起灵两根指头在纹路中间一刮，摊开手掌。躺在他掌心的是一些黑褐色的粉末，凑近点可以闻到微弱的血腥味。
“这总该不是铁锈吧。是血？”齐潇皱了皱眉头。
“嗯。”张起灵微微点头，望向青铜树，“这里恐怕是血祭。”
“在空葬殉场放血祭，这墓主脑袋真的没有秀逗吗？”胖子摸摸下巴。
“从这里下去应该就是我们的终点了。”解雨臣眯着眼道。
齐潇在树干上弹了弹，眼角余光瞥到张起灵的手握住了黑金古刀的刀柄。他几乎想也没想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道：“你想干什么？”
张起灵的动作顿了一下，看了他一眼。
齐潇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装作不经意地收回手，把脑袋偏向一边：“别跟我说你要放血。”
张起灵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体微的僵硬，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地心里小小地微动了一下，他轻叹一声说：“这里的机关只有我的血才能启动。”
“你怎么知道？”齐潇猛地转过头。
张起灵没再说话，黑金古刀在掌心一划，鲜血汩汩流出。齐潇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终究没有阻止他。
张起灵的手贴在树干上，鲜血迅速顺着青铜纹路蔓延开，而后竟像是冲破了重力的桎梏，转瞬间就攀爬上了树顶。
鬼魅般的青光照耀着流动的血液，妖冶中带着古老的神圣感。
“当——”
有些滞涩的钟吟声响起。
巨大的青铜树从中央分裂成两半，露出黑洞洞的入口。
“走。”张起灵没有丝毫犹豫，丢下一个字就跳了下去。
紧跟着他的是胖子，然后是霍秀秀、解雨臣，齐潇扭头看了一眼黑瞎子，却发现他也在看他。
黑瞎子冲他咧嘴笑了笑，扬扬下巴示意他先走。
齐潇收回目光正要跳下去，肩膀却突然被拍了一下，然后黑瞎子戏谑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嘴唇蠕动，他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齐潇眼瞳微缩，然后表情再度变得平淡，头也不回地跳进了黑暗。
黑瞎子嘴角提了提，表情意味不明。
入口下的情景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那是一片与上面相似到极点的草原，只是草叶的颜色更鲜艳，像是涂了一层颜料的鲜绿色看上去有些刺眼。
绿得不正常的草地中布满着星星点点浓烈艳丽的花。
解雨臣蹲下来，盯着一朵大红的花。那朵花花瓣重重叠叠，繁华至极，艳丽至极，明黄色的一丛花蕊掩藏在千层饼一样的花瓣里，却明亮得不容忽视。
黑瞎子躬下身看了看，挑了挑眉：“哟，这花看着挺眼熟。”
解雨臣偏头看着他，眨了眨眼。
“雪红？”齐潇惊异的声音响起。
“血红？”胖子的嘴角抽了抽，“真朴素的名字。”
“是血，血液的血。一种毒草。”齐潇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没文化真可怕。”
胖子怒道：“小齐同志你可不能嫌弃你胖爷我，想当年……”
“安静。”张起灵突然出声。
几个人瞬间闭了嘴，齐刷刷地望向张起灵。
开玩笑，只要在斗里，斗中一哥那就是危险警报器啊！
结果这次警报器貌似故障了。
他们等了几分钟，什么也没有发生。
张起灵从草丛里站起身，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走开。
“噗——”憋到极点的笑声终于喷了出来。
尼玛，被耍了。
众人没胆瞪张起灵，只能对首先笑出来的齐潇怒目而视。
齐潇的狂笑瞬间凝固，然后做出了一个我很无辜我很纯良的表情，换来众人鄙视的眼刀数枚。
张起灵看着身后这些人的嘻哈打笑直摇头，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抿紧的唇线微微柔化了一丝。
而下一瞬，正在打闹的解雨臣突然一顿，皱着眉头：“嗯？”
“花儿爷怎么了？”黑瞎子注意到他的异常。
解雨臣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霍秀秀侧耳听了一阵，没有结果。
“嘘——”解雨臣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脸色一变：“不是错觉。你们仔细听听。”
几人对视一眼，呼吸、动作，一切声音都悄然隐没，只有缓慢而又沉缓的心跳声。
“咚”
“咚”
“咚”
“咚”
不是心跳。而是一声低沉的闷响。
黑瞎子的目光瞬间朝声音传来的位置扫去。
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他与张起灵对视一眼，张起灵微微点头，两人悄然无声地朝那个方向摸了过去。
剩下的四个人面面相觑。解雨臣看了前面两人一眼，打了几个手势。
三人会意，齐潇上前几步，胖子紧跟着他，霍秀秀和解雨臣殿后。
“咚”
又是一声。
这时候可以听得比较清楚。这声音类似于两块空心木头碰在一起发出来的，但沉闷许多，有点像是把两块空心木头放在蒙严实的被窝里相撞，总之听得人心头不舒服，压了块大石头似的，呼吸不畅。
“呲——”
声音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像用指甲在黑板上划过那样刺耳。离得最近的齐潇背心一麻，眯着眼睛望过去。
他没有黑瞎子那样得天独厚的夜视能力，但借着一点鬼火般的幽蓝光芒，可以依稀看见，一座两米多高的青铜高台伫立在黑暗之中，一张青玉案上摆着一张古琴样的东西，玉案之后坐着一道人影。
那人影的手正放在那张古琴上面，似乎是在划动，那尖锐的声音也正是从这里发出。
哦，一个人啊。
齐潇脑袋里飞过去的的是这个念头。
等等不对。
然后他有点呆呆愣愣地抬头，幽蓝的光芒闪烁，他可以看到，那人影坐得笔直，一身样式古老的衣袍。
卧槽，一个人？
等等卧槽哪里来的光？
一只巨大的蝴蝶展开幽蓝的双翅，翅翼之上，一张荧光绿色的人脸随着翅膀的拍打而蠕动，隐约地，像是露出了一个扭曲可怖的微笑。
-TBC-

第五十八章 一路顺风
气氛有些尴尬。
火堆里的干木柴噼噼啪啪地炸响，偶尔有火星子蹦出来，在地面上欢快地弹跳两下，熄灭在脚边。
齐雪静静地抱着膝盖坐在火边，埋着头，过长的头发在身后拖了一地，像是一张漆黑的毯子，软软地铺在墨绿色的草地上，沾着清冷的水气。
她身上有一股云南白药的味道，却又混着一些其他的气味，让那股药味不那么刺鼻，反而柔和许多，闻着倒带着丝丝清甜味。
齐羽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盯着跳动的火苗。火光打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模糊不清。
他的手指搭在一起，苍白的指尖微微颤动，显示着他并不如他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的内心。
火堆离帐篷挺远，汪清等人早已进了帐篷，特意把地方腾给这对好久不见的兄妹俩。现在只剩他们两个人坐在外面，冰冷的山泉水叮叮咚咚地流淌下来，却打不破僵硬得铁板一样的气氛。
沉默了好久，齐羽终于开口：“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齐雪淡淡地说：“你又来干什么？”
“是我在问你。”齐羽的声线依旧稳定没有起伏。
齐雪愣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丝怒意。她下意识地没敢接话。
在她的记忆里，齐羽的性格自小都是非常温和的，他生气的时候用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她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很久以前，当他们都是小小的孩子的时候，她一个人跑出去跟外面的一群男孩子打架，被哥哥发现之后，他带着她出去把那群跟她打架的孩子揍了一顿。
回家关上门，哥哥发了很大的火，把她骂得大气不敢出一下。
而那时哥哥的表情，就跟现在一样。
齐羽顿了顿，说：“你为什么要去张家？”
“我……”齐雪一呆，“你都知道了……”
齐羽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除了闪烁的火光，没有丝毫情绪：“为什么要脱离张家？”
“我……”
“没有张家的身份，却有张家的血脉，而且你还不要命地去主动找汪家人。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我知道，可是……”
“知道？知道危险为什么要去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行啊你，翅膀硬了是吧？”
“不……”
“为什么要去云顶天宫？你不知道终极的力量会加速你的尸化？”
“知道。”
“既然知道，你就不能乖乖呆着？为什么要到处乱跑？我早就说过，这些事不是你参与的。”
“这些事本来就跟我有关系。”
“有关系也不行。这些事我来处理就好了，你能不能给我省点心？！自己身体状况怎么样你自己不知道吗！都这样了还跑到这地方来！你想干什么！存心让我担心吗！不想要命了你就直说啊！”
“我……”齐雪愣了一下，十多年的委屈却是突然涌了出来，“那你要我怎么办？看着你尸化而我自己却好好的？我要看着你失去理智变成怪物然后我二十多年都是这副皮囊一直活下去吗！你难道要我看着你死你才满意吗！”
齐羽突然就怔住了。
眼前的少女猛地弹身站起，红着眼眶，眼帘低垂，紧紧地咬着下唇，手指狠狠地掐在掌心里，骨节泛白。
已经硬下来的心渐渐又软了下来。他心里叹了口气，微微向后瞥了瞥营地。那里有微小的动静，显然里面的人还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不能不防啊，这丫头，还是太胡来了一点。
“我是死是活，都是我自己的选择。”齐羽慢慢地放缓了语调。
“那你就去死啊！死在我面前啊！你不是厉害吗！你不是要一个人去死吗！你去啊！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别管我啊！”齐雪估计是豁出去了，索性一口气把这么多年的怨恨愤怒全部爆发出来，也不管有理没理了，有点失去理智。
齐羽轻轻一叹，说：“对不起。”
齐雪脸上的暴怒却是一下子就冷却了下来。她低着头，看着坐在火堆边，眼里映着温暖的火光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一开始冷凝的神色在火光中柔化了些许。
明明是另一个的脸，却恍惚让她看见了二十年前，下着小雨的僻静小院子里，表情温柔而专注，手把手教她一招一式的少年。
她坐下来，身子紧紧缩成一团，整张脸都埋在膝盖里，闭着眼。
衣料摩擦的轻微声响在身边响起。有人伸出手臂，揽过她，轻轻地拥进了怀里，有些冰凉的手掌扣在后脑，按在了熟悉至极的肩膀上。
他说：“对不起。”
她沉默了不知道多久，然后伸出手，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水渍从眼角蔓延到脸颊下的布料，如同打开了阀门的水闸，一发不可收拾，终于，放声大哭。
齐羽微微笑着，也不去理会肩头的湿润，轻柔地抚摸着怀中女孩的背。
他抬了抬头，暗蓝色的天空上，深紫色的云彩如同不均匀的浓墨，在远方的天际线铺陈一大片深邃的凝固。
他想，或许，最后让自己放纵一回吧，也算是为自己活过一次。
他轻松地笑了笑，手掌顺着她的发顶下滑，落至后颈，然后突然用力。
女孩的身体不敢置信地僵硬了一瞬，然后无力地软了下来。齐羽搂着昏睡过去的齐雪，最后用脸贴了贴她冰凉的脸颊。
他说：“对不起。”
帐篷那边传来一阵窸窣声。汪满掀开帐篷帘走了出来，神色有些冰冷。他说：“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齐羽淡淡瞥他一眼，目光落在齐雪的脸上：“我只想让她活着。”
汪满沉默。
齐羽再度抬起头，脸上又是一直以来的平静神情：“阿雪就麻烦你了。替我照顾她，解除尸化的东西，我找到之后，会自己想办法送出来，你们要的答案，吴邪都知道。”
“你知道些什么？看来不少。”汪满问。
“嗯，是不少。”齐羽说着把齐雪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站了起来，“我走了。”
“你不怕她恨你？”汪满叫住他。
齐羽回头一笑：“如果她要恨，那就恨吧。一个人要活下去，总得有爱或有恨才可以。”
汪满又一次沉默了。
齐羽也没打算等他回答，径直向丛林深处走去。
“祝你一路顺风。”他最后听到汪满说。
齐羽的脚步没有停顿，他头也不回地说：“谢谢。”
-TBC-

第六十六章 会合
“砰砰砰砰砰”
五枪连响，精准地射落飞在半空的几只毒虫，而后火焰一扫，火墙升起，两人借以后退。
“枪法不错。”吴邪淡淡说了一句。
“我是不是该谢谢夸奖？”齐羽笑。
吴邪懒得回他，抬头看了一眼，眉头一皱：“这样下去，恐怕还没到冰宫就被拖死在这儿了吧。”
“有可能。”齐羽点点头，抬手开了几枪，枪口的火光刺目之至。
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冰宫还有一千米多的距离，按照正常速度，十五分钟之内抵达完全没有问题。但是现在这样且战且退，半个小时能不能到还是问题。而且，看这个消耗速度，子弹和火焰喷射器可都不是无限供应的。
妈蛋，怎么这么糟心呢。
吴邪内心一脸悲痛。
“我去！什么鬼！”
齐羽的惊呼刚刚落下吴邪就猛地抬起了头，然后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卧槽了。
一只脑袋大小的蜜蜂形生物抖动着薄薄的蓝色翅膀停在半空中，浑身覆盖着浅绿淡青混杂的羽绒，尾部锋利纤细的尾针闪着七彩斑斓的光泽，黑色的复眼阴冷而漠然。
“青雀蜂。”吴邪笃定地下了结论，旋即轻抽了口气，“没想到蛊地还有这种东西。”
“什么东西？”齐羽拧了拧眉，身体却是动也没敢动。
“一种怪物，奇毒。不过据我所知这玩意儿只是存在于上古传说中的，没想到西王母竟然搞到了。”吴邪冷笑了一声。
“怎么搞？”齐羽问了一句。
“怎么搞？”吴邪扯了扯嘴角，“我怎么知道。”
齐羽挑了挑眉毛：“妈蛋，这次被你坑死了，搞不准今天还就真挂这儿了。”说着这话，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恐，反而带上了戏谑的笑意，手指轻轻搭上了手枪的扳机。
吴邪呵地笑了一下，说：“打准点啊。”
齐羽勾了勾嘴角，手掌闪电般抬起。
“砰”
一声枪响。
“族长，怎么了？”张海客一怔，侧头望向突然停下的张起灵。
张起灵微皱着眉：“枪声。”
张海客神色一动：“过去看看？”
张起灵点点头，抬眼望了望，朝一个方向走去。在他身后，张海客提着枪紧跟而上。
“我去这什么怪物！”齐羽一边闪躲一边骂，“你刚怎么没告诉我这玩意儿那么禁打！”
“我去这能怪我吗！”吴邪一边闪躲一边骂回去，“都说了是传说了传说你懂吗！我也想问它怎么那么禁打！”
青绿色看起来还挺漂亮的青雀蜂腹侧有一个小洞，荧蓝色的血液一滴滴地流淌下来，那对阴森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暴戾，薄翅上竖起了蓝紫色的鳞片，暴躁地在这片空间窜来窜去。
“啧。”齐羽目光一闪，一个侧翻闪开扑过来的青雀蜂，双手双枪齐开，子弹如雨般倾泻而出，几乎要把它打成筛子。
然而狂暴状态的青雀蜂速度之快，这一波子弹竟然只是打中了一颗。
“卧槽你省着点！”吴邪喊了一声，眼神却冰冷依旧，手中火焰喷射器一抬，橙红的火焰如一条浴火的龙一般呼啸而出，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
齐羽收了枪往旁边一条，却在目光一扫间脸色大变：“小心！”
吴邪一惊，眼角的余光瞥见身后一只青绿色的巨蜂闪电般猛冲过来。
还有一只？！
没有时间思考，连闪躲的时间都没有，他只有尽全力一侧身。
糟了，躲不过。
这念头在他脑海中只是一晃，而后就破碎了开。
青绿色的影子在眼中瞬间放大。
“嗤”
响亮的破空声掠过，一道黑影在他面前抹过，而后一条熟悉的手臂伸过来，一把把他拖进了怀里。
“没事吧？”清冷熟悉的声音中带了些松气的感觉。
吴邪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声音里含着笑意：“哟，好久不见啊。”
搂着他那人低低哼了一声，放开了他。吴邪歪了歪头，才看到张海客拎着枪走了过来，笑眯眯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虽然那笑容怎么看都贼眉鼠眼呸不怀好意吧。
齐羽也走了过来，冲两人挥了挥手，却是先对张海客说道：“你就是张海客吧。”
张海客瞅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噎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然后齐羽也没跟他多说，转向张起灵，笑道：“张起灵，好久不见。我是齐羽，还记得我吗？”
张起灵看了看他，没什么表情，轻轻点点头。
“还是这么闷啊。”齐羽笑笑，然后问吴邪，“现在？”
吴邪伸了个懒腰，说：“继续走吧。不抓紧时间，按照我们那样一边打一边走的速度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一边的张起灵看了他一眼。
张海客笑着道：“这倒不用担心。跟着走就行了，不需要担心毒虫。”
“为什么？”两人一怔。
张起灵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枚黑玉令牌：“在新月饭店拍卖会拿到的，驱毒。”
吴邪从他手上把东西接过来一看。令牌雕刻非常精细，正面是一个古体的张字，背面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
“啧。”吴邪把令牌丢回给张起灵，“我突然发现你们来得太是时候了。”
张起灵不接话，抬眼望了望近在咫尺的冰宫，淡淡地道：“走吧。”
护城冰河外，淡淡的寒雾缭绕不散，隐藏在寒雾之后的冰宫也带上了一丝仙气。
张海杏和汪清注视着半条身体软在岸上另外半条泡在水里的巨大白蛇，表情凝重。
冰宫的巨门开了一条缝隙，漆黑如黑洞般深邃的内里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有人比我们还快。”汪清的声音略显低沉。
“究竟是谁……”张海杏抬头注视着巨大的冰门，喃喃道。
她的声音随着轻柔的风飘飘扬扬，最后散开成漫天水雾。
“咚——”
钟吟声再度响起，远远地传荡开来。
蛊地中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眺望着那座宏伟的古老宫殿。
镇魂钟鸣，
——天地沉寂。
-TBC-

第六十九章 一路顺风
“嗯，是好久没见了。”
　　解雨臣这么应着，瞟了黑瞎子一眼，手上的枪还稳稳地举着。
　　刀锋一般的风在巨鸟双翅之下呼啸，锋利的鸟羽胡乱飞溅，大殿中的几人不得不暂时退避。
　　张起灵闪入一条石缝，钢铁似的羽毛打在石壁上，发出一连串密集的叮当声。他往石像座后面看了一眼，那里有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他稍微放了点心，就听到青鸟怒极的尖鸣。
　　“轰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碎石落下的沙沙声瞬间爆发，浓烈的硝烟中闪烁着火光，青色羽翼再出现时略显破碎，一些羽毛被烧焦卷起，露出了其下惨白的血肉和泛黑的骨骼。
　　“果然够厉害。”胖子低喃道，掂了掂手里剩下的一块C4。
　　下一秒两条黑影悄然掠出，趁着青鸟被炸得身形迟缓，以极快的速度到了它身下。
　　黑瞎子一甩手，飞虎爪带着钢索飞出，一把扣住了青鸟的爪子。他一把抓住张起灵，钢索收回。
　　察觉到有人攀上来，青鸟猛地一挣双翅，身形迅速拔升，满地碎石被狂风掀起，再纷纷扬扬地坠落下来。
　　而那边鸟身上的两人没有犹豫，张起灵借着黑瞎子的帮助很快就爬上了鸟背，黑金古刀就朝青鸟的后脑刺了下去。
　　“嗤啦”
　　宛如布帛撕裂般的声音响起。
　　刀刃没入皮肉的一瞬，张起灵心头就涌起一股浓烈的危机感。他本能般地抽刀后退，而他身形方一动，一道青惨惨的影子就从伤口出钻了出来，带起一串残影，直逼张起灵面门。
　　张起灵一仰身，在鸟背上一蹬，在巨鸟的身体轰然坠地之前倒飞而出，在石壁上勉强一蹭，落地。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青鸟的腹部破开一个大口。伤口迅速扩大，最后定格在了脸盆大小。
　　沾着黑红液体的蛇头钻出，幽青色的巨蛇缓慢地爬了出来，黑洞洞的蛇目，微微竖起闪着森冷光芒的锋利鳞片。
　　巨蛇并没有先把目标定为在场的人类，而是慢条斯理地回过头，一点一点撕咬起了背后青鸟的躯体。
　　这时候枪声再次响了起来。
　　解雨臣双枪齐发，子弹准确地打在蛇身上，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巨蛇甚至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任凭子弹打在鳞片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黑瞎子抬头与张起灵对视一眼。张起灵冲他摇摇头，黑瞎子心里一沉。
　　就在这时，大地剧烈地震动起来。
　　大殿后方的方形石像座缓慢地升高，一直顶上了天花板。
　　而后连接天地一般的粗壮石柱下方打开了一道门，露出了其后黑漆漆的洞口。
　　“快走！”吴邪的声音从后面传了出来。他从石柱后闪出，一手按在石柱上一处，望了他们一眼。
　　“走吧。”几人反应都很迅速，胖子大步过去拉上一直藏在石缝里的宁溪，就向出口冲过去。
　　可是一直不慌不忙的巨蛇突然察觉到他们的意图，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已经被啃得支离破碎的鸟尸，高高扬起了脑袋，锋利的尾尖狠狠甩了过来。
　　吴邪神色微变，抓住胖子的手臂使劲一扯，把他们两人甩进通道。
　　“你们先走。”
　　“轰——”
蛇尾甩在石柱上，强劲的力道震得吴邪身形一个不稳。他看了一眼剩下的几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张起灵和黑瞎子距离出口比较远，但这两人的安全并不那么需要担心。解雨臣和张无言离得近，张海客稍远一点，但相对的巨蛇离他也远。
　　而齐羽……
　　解雨臣和张无言已经冲了过来，站在门边举起枪对准巨蛇，却并没有直接开枪。
　　齐羽站在巨蛇身后，手中子母刀已经出鞘。距离巨蛇最近的他自然成为了它的首要攻击目标。
　　高高扬起的头，不断吞吐的蛇信，从齿缝中缓慢滴下的青绿色涎液，毒牙在室内微光下反射出的阴冷寒光。
　　他退了一步，而身边却突然划过一道寒风。
　　大量的黑色头发迅速暴长，凝成一股一股，锋利的发端泛着冰冷的水气，直指巨蛇。
　　“你……”齐羽一怔，旋即暴怒，“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身材娇小的女孩头也不回：“回不了头了。”
　　她说：“你们走，这东西交给我来。”
　　“你！”
　　“我回不去了。”她转过头来，原本只是泛红的双眼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连眼白也变成了漆黑，“能最后再做点事，已经是我莫大的幸运。”
　　她顿了顿，半空中的头发越来越多。然后齐雪接着说道：“我答应过汪满，证明汪家先祖所追求的并不是这些……你们出去以后，帮我把这件事做完吧。很遗憾倒在这里。”
　　齐雪望着齐羽，说：“我最后的愿望，是帮你找到解除尸化的方法。可惜，我做不到了。”说着她笑笑：“如果有希望，那么请你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巨蛇被她攻击性的姿态激怒，张开蛇吻扑了过来，浓烈的腥臭味道扑面而来。
　　“走吧。立刻离开这里。”
　　“快走！”吴邪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
　　齐羽的身体都在颤抖，而他不再回头，转过身冲向了出口。
　　“呵。”她微笑，原地弹起，头发丝丝缕缕地纠缠上了巨蛇的身体。
　　巨蛇狠狠地挣扎起来，不断有着头发被绷断，她的身形也被扯动得踉踉跄跄。
　　齐羽已经消失在了通道中，黑瞎子紧随其后。张起灵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过头，抹去了这里最后的人气。
　　“那么……祝你们……”
　　那一霎那头发全部被绷断，蛇尾疯狂地甩在了她身上。
　　“一路……”
　　“噗”
　　尾尖穿透躯体的同时，最后一股长发也拼命刺进了蛇瞳中。
　　——顺风。
“轰——”
　　剧烈的崩塌声在头顶不远处响起。
　　吴邪深吸口气，望向了齐羽。
　　他的脸藏在黑暗中，看不见表情。
　　良久，他才转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走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