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庞黑红,皮肤粗糙,厚眼皮,塌鼻子,两只眼睛的间距较常人宽一些,嘴唇红润。她的那种红润不刺目,一看就不是唇膏的作用,而是从体内散发出的天然色泽。我拨开众人朝她走去的时候,她冲我笑笑,说,你愿意住我家的店么?我说是。她上下左右地仔细打量了我一番,说,我家的店不高级,不过干净。我说这就足够了。妇女又说,我没有发票开给你。我说我不需要。她这才接过我的旅行箱,引领我走出站台。
乌塘的站前广场是我见过的世界上交通工具最复杂的了。它既有发向下辖乡镇的长 有个极小的庭院,栽种着一些杂乱无章的花草。路畔竖着一块界碑似的牌匾,蓝地红字,写着“豆腐旅店”四个字。妇女让男孩卸下驴,饮它些水,而她则提着旅行箱,引我进屋。
这屋子阴凉阴凉的,想必是老房子吧。空气中确实洋溢着一股浓浓的豆香气,房间比我想像的要好,虽然七八平米的空间小了些,但床铺整洁,窗前还有一桌一椅。床下放着拖鞋和痰盂,由于没有盥洗室,门后放置着脸盆架。墙壁雪白雪白的,除了一个月份牌,没有其他的装饰,简洁而朴素。窗帘也不是常见的粉色或绿色,而是紫罗兰色的。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在打扮屋子上比打扮自己有眼力。
妇女说,这是单间,一天三十块钱,厕所在街对面,晚上小解就用痰盂。饭可以在这里吃,也可以到街上的小饭馆。附近有五六个饭馆,各有各的风味。她向我推荐一个叫暖肠的酒馆,说是这家的鱼头豆腐烧得好。我答应着。她和颜悦色地为我打来一盆洗脸水。简单地梳洗了一番,我就出门去寻暖肠酒馆了。
天色越来越暗淡,这座小城就像被泼了一杯隔夜茶,透出一种陈旧感。酒馆的幌子都是红色的,它们一律是一只,要么低低地挂在门楣上,要么高高地挂在木杆上。一辆满载煤炭的卡车灰头土脸地驶过,接着一辆破烂不堪的面包车像个乞丐一样尘垢满面地与我擦肩而过。跟着,一个推着架子车的老女人走了过来,车上装着瓜果梨桃,看来是摆水果摊的小贩。我向她打听暖肠酒馆,她反问我买不买水果。我说不买。她就一撇嘴说,那你自己去找吧。我便知趣地买了两斤白皮梨,她这才告诉我,暖肠酒馆就在前方二百米处,与杂货店相挨着,不过“暖肠”的“肠”字如今被燕子窝占了半边,看上去成了“暖月”酒馆。 当我提着梨寻暖肠酒馆的时候,遇见了一条无精打采的狗。它瘦得皮包骨,像是一条流浪的狗。我摸出一只梨撇给它,它吃力地用前爪捉住,嗅了嗅,将梨叼在嘴中,到路边去了。它趴下来吃梨,而不是站着,看上去气息恹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