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F国首都的地下交易场所，每个季度都会举行一场神秘的拍卖会，能进这会场的人必须要由经办人开介绍证明，拍卖的物并不是什么稀世珍宝，而是被称为人类的物品，很多贵族名流都会来这里挑选能够让他们满意的玩物，来填补他们光鲜背后的空虚，或是由此发泄他们内心澎胀的情绪，满足变态的嗜好。
黄濑戴着一幅平光眼镜，百无聊赖的听着台上的主持人激情高昂的说词，漫不经心的看着台上被扣压上来的‘商品’，在西方国家的人群中，有着一张东方面孔的他，行事很低调，他也是偶然间被人带过来，友人带着颇神秘的样子说着带他见见好玩的东西，从那次后，每次遇到人口交易会他都会来，带着满满的恶趣味，他喜欢看到作为人类的商品带着恐惧又期待的神情如是动物一样被人牵走……明明是有人类意识的生物，却要如是宠物一般抱着不安的等待着主人的出现，开始他们不同寻常的人生。
但是，人与动物不同之处，那就是，动物会永远都是动物，而人类，有时候却不如动物……
黄濑虽然对这些东西持有兴趣，但他还未曾在这个地方去拍下某样东西，或是，他并没有找到令他满意的东西，他，有着固定的喜好。

主会台的屏幕上，被贩卖的人一个一个的换着，前边的观众都在激情的叫嚷着拍卖的价格，所谓玩物，其实，并没有人真正的愿意出天价去买一只宠物，他们宁愿出适宜的价钱后，待到玩坏丢弃后再重新购买，所以，主持人也知道对某件商品到了什么价位可以适宜的推敲出去。
当屏幕上的照片里出现了一张罕见的东方人的脸——台下一片唏嘘声，接着看到照片中的那人被蒙住双眼，拖着沉重的铁链被工作人员压了上来，他衣着褴褛，白色的衬衫好几处污渍，光着一双脚，脚踝上被铁链套得牢牢，在F国零下几度的天里……
黄濑耸了耸肩，主持人开始介绍着这人是日本人，可以看见照片中的人有一张俊俏的脸，还被人介绍着，是处子之身——
黄濑笑了。
主持人开始报起拍价，100万美金，下面开始有人举起牌号开始往上起价，黄濑双手交叉在下颌，撑着脑袋打量着屏幕中的照片。
如是封尘的记忆一般，有些早就忘记的事情突然涌了进来后又一掠而过——
黄濑凉太，日本人，二十七岁，F国时尚圈的名流，早年做过男模，这两年也渐渐退圈淡出观众视线，现在是着某名企的CEO。

助理很快的将手续办好，为了保证商品的完整性，他并没有将那个男人的眼罩与手脚上的铁链给解开，花了这般价钱，并不是他一个普通的人能够触碰的，国宝级般的将拍到的人请上了车，又跟着司机一起将这人送到了黄濑的私人住所。
他不时的打量着身侧坐着的男人，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人的价值点在哪，除了沉默不语与异常冷静之外。
身处劣势还被夺去了视线的这个落魄男人，在零下几度的天气里，祼着脚站在院子里，等待着未来所不知道的事情。
管家来应了门，看到是黄濑的助理后便弯腰做着请进的姿势，助理先生和管家说了什么后，那位年长者朝着院子中的男人看了过来，而后礼貌的表示了他理解。
他很快被人请了进去。
温暖的空气一下子浸入了他全身的细胞，他依然没有视线，管家先生再三考虑之后为他解开了眼睛上的束缚，得到了光明的那一瞬间，看到了他一双红色的瞳——他冷静的打量过四周，欧式的建筑，大厅里的摆设精简不失高雅，面前的管家先生弯腰朝他做着请的姿势，他依然光着脚，拖着脚上的铁链，走过大厅，上了楼梯，沉重的铁链跟随着他的步子一下一下的拖过地板，发出奇怪的声音，他被人领进了一间客房——
管家对他说他们家的主子出去办事了，让他等。
他没有说话。
管家先生还想说什么，又住了嘴，离开时为他关上了房门。
是什么时候，世界开始安静下来的呢？
——

他泡完澡出来时，黄濑正捣鼓着医药箱，看见他时将他拉过床边，打开了床头的灯，“把衣服脱了。”黄濑的声音来得很突兀又遥远，猛地砸醒了还在回忆中的他，他愣了愣，又才说，“我没有受伤。”
“哦？”黄濑带着质疑的看向他，接着他又问，“你在害羞？”
“不是。”
“我检查我的东西是不是也需要你的同意？”
“……”
“嘛，算了，目前我还没有那种打算。”
他将那些瓶瓶罐罐放回了原位，转身打算出去，赤司看到了他左边无名指上戴着的指环——目光一滞，他也终于想起了，黄濑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结婚了。
TBC

二、
在你还在浑浑噩噩的原地踏步时，别人已经早就迈向成年人的阶梯了。
至那次之后，黄濑似乎将他的事情忘记了一般，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过他，有的只是管家每日几请，早茶下午茶，中餐晚餐。并没有人说要限制他的自由，但他也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并没有要求过什么，日子似乎静悄悄的回到了从前他还是小少爷的时光，身后的管家留意着他的喜好侍候着他的用餐，像是被敬为了尊贵的客人。长长的餐桌前，只有他一个人握着刀叉吃着西式料理。
在他独自的用餐过了好些天后，他才开口问起身边一直照顾着他的管家，得到的回答并不能令他满意。这里，似乎并不是黄濑真正的家……
……
也是。
怎么可能将买来的男人安放在自己妻儿身边……
那日被捆压在拍卖台上的他，想过唯一的出路是，在买主手上逃走，所以他才聪明的没有反抗黑势力而保持着逃跑的体力，可是，当耳边传来被拍出的天价时，那一刻，他断掉了要逃走的心。
身处绝望大概就是如此。
除掉他真正的身份之外，他并不觉得自己这副肉身存在这么高的价值——
可是，他却遇到的人是黄濑。

岁月静好到让他产生错觉，现在的他不过是来到了F国做着一次国外旅行。
他遇见黄濑的事情，都不过是他臆想的结果。
午后冬日，他坐在中庭院子里，捧着一本书晒着太阳，桌上有佣人送来的茶点，他靠在椅子上身着一件单薄的毛衣，裤子也休闲，脚上还穿着室内拖鞋，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阶下囚该有样子，气定神闲的享受着这得来不易的时光，这便是他本身内在所具备的气质，即使是现在的身份令人不耻的被称为‘男宠’，也被他活出了个王子风范。
他并没有去打听黄濑的私人生活，也没有人会告诉他。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样，现在的他，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如，立场、身份、黄濑、还有他。
他听见有汽车鸣叫喇叭的声音，从他所处的地方刚好能够看到从外面驶进来的车，车停稳后不等人来开门黄濑从里面走了下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里面正经的穿着西装，头发依然短短，刘海覆盖了他半个额头，旁边的也柔顺的贴着他的耳廓露出了他的耳朵，眉目依然温柔，他脱着手套交给来迎接他的管家，低声的说着什么之后，他朝向院中的他看了过来，随后，他停下了上台阶的步子，转了个弯，绕过前院，向他走来。
赤司没有说话，黄濑拿起桌上早就冷掉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在盘子中挑了块甜点放进了嘴里，还伸出舌头来将指腹上粘上了的食物屑舔了干净。赤司一直看着他，他左边的食指上，戴着的戒指在午后的日光下泛着冷冷的光，突然被映照得心中寒冷，身子不禁哆嗦了下，黄濑瞥见，他问，“喜欢看书？”
“……嗯。”
“不错的爱好。”

他说着将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绕过桌椅，披在了他的肩膀，赤司微愣，被带着温暖的他的气息笼罩过来，他抬起头，黄濑从椅子后方两手压在他的肩膀，低下头来，“回家的吻呢？”
“！”
“嗯？”黄濑偏过头近距离的看他。
目光无处躲藏，那些年，那样的爱着，都没有过亲密接触的他，现在又该要怎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思绪打结，而黄濑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也并没有等到他回家的吻，他凑上前来，啾地亲在了他的脸，随后又离开了半分，赤司怔住得很彻底……
“我果然很中意你。”黄濑这样说。
“……”
他松开了扶在他肩膀上的手，抽出他手中的书，又将他的双手捧了起来，打量着他手腕上的伤口，那些伤，也终在这几日的涂药后，结成了痂，不再浮肿。黄濑勾起唇，又低头亲吻他受伤的手腕，“很好，还疼吗？”他看向他。
“……并不疼。”
“嗯。进去吧，现在这里已经不暖和了。”他说着牵过他的手将他从椅子上带了起来，转身往客厅里走。
手掌中传来的温度与被他的大衣包裹住的温暖，都是属于这个人的温柔，前边走着的是他喜欢了很多年的男人，只是，指间被触碰到他手指上的硬状物，那枚戒指硬生生在卡在他们之中，他不自在的动了动，想要从他的掌心中抽离出来，黄濑回过头看他，但是没有说话，他也停下了任性一般的动作，跟着他上前。
黄濑满意的勾起了唇。

如此近却又那样远。
赤司看着餐桌上摆放的砂锅，切成的小块的豆腐盛装在盘，日式的甜酱油……他又看向对面坐着的黄濑，撑着下巴正打量着他。
他问，“这是什么？”
“嗯，汤豆腐。”
“……所以？”
“你要喜欢。”
“……”
黄濑的说话意图再明显不过，他必须要按照黄濑给他强加的‘身份’而存在下去，即使是他本身的内在就是黄濑所让他扮演的那个人……只是，他不明白黄濑这样做的真正想法与目的是什么？为什么特意的将‘赤司’的喜好强加在他的身上，虽然，他就是赤司。
他端起碗，拿上筷子，将豆腐没过砂锅里的汤，烫好后蘸上佐料，最后准备送进嘴里，可是很烫，他又在上面呼呼后才咬上，舌尖依然还是被烫到……目光瞥见对面的黄濑也开始用餐，只是，被烫着的自己还是被他捕捉到。
“烫？”
“不是。”
“猫舌啊……”黄濑说得自言自语，他低下头喝了口汤，放下碗时又才说，“真的与他一样呢……”他说完后又笑了。
“……”如果，他之前还有所怀疑黄濑口中的‘他’是不是自己，那现在，他已经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黄濑所说的‘他’，必定是赤司征十郎……只是，为什么你要露出这般怀念与疼痛的笑容？
黄濑没有看他，也并没有指望他能听懂……

肩膀上的人用他的脸在他肩窝蹭了蹭，他半湿润的头发磨擦过他的脸颊，微微的痒，有种幸福的错觉，他抬起手，反手去抚摸他的脑袋，指间穿过他的头发，手心是滚烫的，他的体温是温暖……
“叫我凉太。”
“……”抚摸着他头发的手一顿，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多少年，多少年，多少年！！他都想要叫这个名字！二次重逢之后，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份适不适合叫他‘凉太’，所以，他一直也没有能够开得起口去叫他一声凉太，而不是黄濑先生。
“凉太。”声音一点也不好听，甚至带着淡淡的哭腔，但是靠在他肩膀上的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扬起了嘴角，他回应着他，“我在哦，小赤司。”
“……”
“……”
他侧过脸去找寻他的眼睛，黄濑也抬起头来，凝视他双眼，不知道谁先一步，触碰了对方的唇，注意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唇舌纠缠。
是黄濑、黄濑。

黄濑留在了赤司的房间，只有亲吻的他们相拥而眠，黄濑睡得很沉，他并没有什么负担，他最清楚不过，身边的这个人不过是赤司的替代品，他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心跳到睡不着。而赤司却很清楚身边躺着的是他喜欢的黄濑凉太。
不同的心境，他撑着脑袋在暖黄的灯光下打量着黄濑的脸。在这之前，从没有想过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个人会真的躺在他身边。就连做梦都没有过。
他的手指插进他的发间，抚摸着他的头发，倾身在他额间留了一个吻。感情日积月累，不小心就溢了出来，他轻声的说，“喜欢，我喜欢你哦，凉太。”他自顾自的表完白，又自顾自地笑了。
黄濑感受着他指间的温度，眯起了眼睛，赤司愣了愣，黄濑扬起笑容，“睡不着吗？”
“……”
“不习惯人体的温度吗？”
“不是。”
“我也不太习惯呢，不过，好像和小赤司没问题。”
“……”
他说完伸过手来搂紧他贴在自己胸口，吻落在了他的发旋，随即又松开了他，自己揪起身子，打算离开，“小赤司不习惯我还是回自己房间去睡了，晚安。”
“！！”
动作先行，他拉住了他。
黄濑回过头来看他，“怎么了？”
“留在这里！”
“可是，你不是睡不着吗？”
“……并没有！”他否认。
黄濑了解般的笑了笑，又重新躺回了被褥里，对着他道了晚安后又再次闭上了眼。
……
我怎么可能会不习惯我从不敢奢望的事情？并不是睡不着，而是，你就躺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舍得睡着……
看再多再多遍都不够的脸，爱再深再深都够的你。

三、
F国的冬天除了积雪之外看不到其他，除了寒冷之外也没有其他，明明是个冬天出生的人，却相当的畏惧寒冷，他守在房子里，书房与客厅，再是卧室，随着严冬的来临，院子里也积起了雪，他连院子都不再去。时间过得安静缓慢，太过安逸，他都几乎忘了来这里之前的黑暗日子……
车开进大院的时候，车头的前端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黄濑下车时管家先生嘀咕着可以等雪停了再回来，他笑着交帽子手套交给了管家，又去脱掉自己身上那件厚风衣，走到玄关，又回头问，“小赤司在哪？”
管家犹豫了下，为他推开了客厅的门，赤司正背对他着坐在沙发的最边角，室内空气暖和，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接过管家递给他的热毛巾，对着管家先生作了个禁止出声的手势，他将热毛巾覆盖过脸，擦了下手又还给管家先生，再蹑手蹑脚的往着赤司方向走去。
他来这里有快将近两个月了，头发略长的搭在后颈，因为低头的原因能够看到他后颈下方的皮肤，而本人正低着头，看着前面的玻璃茶几上摆放的棋盘，不是将棋，是国际象棋，这几天，他都一个人在研究这玩意儿，而能陪他下的人，没有，包括黄濑。
他单手捏着下巴，一个人用着两方棋子，对于黄濑的到来一点也没有察觉，直到那盘棋自己输给了另一个自己，他才端起边上已经冷掉的茶抿了口，突然感觉到背后有视线，转过头来时黄濑双手撑在沙发靠背看着他。
“凉太？什么时候回来的？”
黄濑绕过沙发，来到他身边坐下，自己提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他说，“回来很久了哦。看到小赤司那么认真，没舍得打扰。”
“要和我下一局吗？”
“不要。”
“……”

黄濑不喜欢费脑筋的事情，少年时期的他就知道，他也不过是想捉弄下他，而脖子上传来触感，他侧过脸去，黄濑捻着他的发尾缠在手指，“小赤司头发是不是要剪掉一些了？”
“……”他自己也觉得是该要找人修一修了，但他不喜欢陌生人触碰自己的感觉。
“我让人去请美发师回来？”
“不了。”
“自己剪？”黄濑问。
“……”自己动手颇为困难，前面的还好说，后面的该要怎么处理？他正在思考这问题的时候黄濑噗地一声笑了，他勾过他的脖子，凑身在他脸上亲了下，“你果然很符合我的喜好。”
“嗯？”
“我帮你。虽然，手艺我不能保证。”
“……”
结果在他没有反抗的情况下，管家先生为他们准备了水与工具。黄濑将围布披在他肩膀准备干活，赤司看着脚下铺着软软的地毯，扭头看黄濑，“换个地方？”
“嗯？”
“头发容易掉进去……”
“没事。”
管家先生有些黑线的觉得这位赤司先生真是会体贴佣人，而自家主子似乎要任性许多。

黄濑将热水喷撒在他的头发，又用夹子一缕缕的夹过头顶，开始从最下层剪。赤司只听到后方传来剪刀咔嚓的声音不断地响在他的耳侧，他生怕黄濑一个不小心将他削去了一块皮，而黄濑去似乎很享受这过程，红色的头发被剪断后掉落在了沙发的靠背，还有一些撒落在他与赤司的衣服之上，剪的过程很快……黄濑绕过身前，又开始帮他修剪刘海，赤司睁着一只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剪刀，还有黄濑轻勾的唇角……
身处危险中的幸福之感，即使是前面的那把剪刀随时可能会戳伤他的脸。
黄濑放下剪刀，用手指抚去了掉落在他眉眼鼻尖上的头发，抿着嘴唇满意的笑了，“现在的长短和我的差不多了。”他说着又将披在他身上的围布拉了下来，撒落了一地的发线，掉入了下面灰色的地毯里——赤司拎了拎眉头，抬眼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刘海了，脑袋似乎也一阵轻松，黄濑又凑身向前，凝视他的双眼，“……凉太？”
“我非常的喜欢你这双眼睛，所以，以后，小赤司都留短发吧。”
“……”
黄濑又将盆子里热水端在他面前，“要不要先去泡个澡？”
“先？”
“那就暂时不要吧。”他放下盆子自己在里面洗了个手，接过毛巾擦干水份，这时，佣人推着餐车进了客厅，赤司目光一滞，黄濑已经将他拽到沙发的另一头，他戳了下餐车上摆放着的巨大的蛋糕上的奶油，放进了嘴里，转过头来看向赤司，“今天呢，是小赤司生日哦。”
“……凉太？”
“不对，以后的每年今日，都是你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