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是你的什么东西呢，鹰丸。
一封寄错的信，里面的纸上写的全是错字。
息风支起背，脊柱好像要碎了，他把身体贴在墙上，两只手垂在身体两边，手心朝上，他仰着头，半闭着眼，看眼前的空气。
鹰丸不在那里了。
鹰丸在之前的夜里。
当时自己是这样的姿势，鹰丸的沙子进入身体。
血流出来，好疼啊，鹰丸。
为什么没有杀了我呢。
你不恨我吗？
不该杀了我吗？
杀了我吧。
你现在就回到这里，站在我面前，杀了我。
息风对着空气恳求，眼中流动微弱的光。“杀了我，鹰丸。”
“打开。”六代目风影说。
“是。”看守中的一人从怀里掏出钥匙，往门上的锁眼插，拧了几圈，推开门。
六代目风影在两个看守的九十度鞠躬里走进去。
坐在地上的年轻人低垂着头，一头红色蓬乱不堪，翘着许多刺一样的发缕，宽大的医院病服像挂在一张薄木板上，空荡荡地垂着。这年轻人放在地上的手血管凸出，指骨鲜明，以前那些纤长白皙的手指变得像白纸包裹的枯柴一样丑。
六代目风影俯下身去，眉头拧成一团。人成了这副模样，不知烈正见了要闹哪一出了。
六代目风影直起身，厉声叫门外的两个看守人进来，吩咐他们把地上的息风抬到床上。他们赶紧一人驾着息风一只胳膊往床上拖。
“鹰丸呢？”息风问。
两个人把息风放在床上，胳膊腿摆的平平整整，抬起被子往息风身上一落，任务完成。两个人在床边垂首侍立。
六代目风影的眉头拧作一团。息风的脸太糟糕了，脸颊内凹，眼窝深陷，整张脸苍白无色，眼睛周围倒一圈青黑，那两道红色眉毛显得特别突兀，没了反倒顺眼。
“鹰丸呢？”息风问，声音虚弱却很清晰。
长久的沉寂。
“鹰丸呢？”息风再次问道。
六代目风影凝视着这个只比死人多一口气的身体，鼻子里泄出一道长息，像是怒气，也像叹息。他叫两个看守人跟他一起出去。
白色的门关上。碍事的人都走了。
息风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走到墙边，背贴着墙坐下去，两只手手心朝上，垂落在地上，两只无光的绿眼睛对着空气。他又觉得鹰丸在眼前了，黄沙流淌的脸布满绿色花纹，两只尖耳朵在头顶翘着，几乎与脸一样宽的嘴喷出沙子，那沙子正准备刺进息风的身体。
鹰丸，你还来吗。
来杀我。
我还没有死呢。
六代目风影一双眼睛眼角斜斜吊起，目光打在两个看守身上。“你们就一直这样放任他？人都成什么样了？我不嘱咐，你们就不知道照顾好他？”
“……风影大人，我们管不了他。”两个看守中的负责人小心翼翼地回答，“不信，您再看一眼，我们一出来，他就坐到地上去，把他抬回去了，我们离开，他还是一样坐地上……吃饭也是，每次只吃几口，水也只喝一点。您吩咐过除了送饭，换药，尽量不要靠近他，所以……”
“知道了。”六代目风影站在病房的窗向里面看，房间里的一切又恢复到他进去之前的样子，仿佛那房间里的时间，无论拨动多少次，都会倒回同样的时刻。
六代目风影转过身，说：“看好他，不管怎么样，不能死。”话音落在他飘起的袍子边上。
“是。”两个看守人对着六代目风影迅速远去的背影鞠躬，心里暗暗憎恶这无聊又麻烦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