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下雨了。
起初还以为是阁楼上的花坛底座滴下的水，等到雨滴越来越频繁，她才意识到是雨。
她低着头，快步跑进房子中，辫子被雨水打湿了。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陆曼笙把手中的油纸伞扔到一边，拢了拢身上的衣裳。
如复的雨，如复的一天，如复的凄凉。
陆曼笙舀了一勺茴香，轻轻倒入香炉中，一缕幽香弥漫开来，娓娓道来。

【间】
陆曼笙合上了书，小憩一下。
叶申离开小城已经几日了，正好西安事变发生了，大概他在狱中听到这个消息也会高兴吧。
她轻叹口气，摸了摸头上的发鬓。
“馥儿？”陆曼笙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她才意识到馥儿也已经离她而去了。
阳光撒进了空空的房子，给沉寂的房子增添了一点生机。
陆曼笙总觉着自己和入画很相似。
也是————
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史为镜，可知兴替，以人为镜，可明得失。
戏曲也是如此，每个人从戏曲中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如从史书中看见朝代的更迭、社会的发展一样。
香料依然在炉子里燃烧，青烟蜿蜒直上。
往昔，回忆像一朵妍秀的小花，却只能眼看着它枯萎。纵使情到深处，很多事情不是单薄之力可以抗拒的。
闻那玄月后又娶了一京城闺秀，唤莫莉安。
是政治阴谋还是个人感情呢？
顾念顾念，又是顾了谁的念呢？
莫莉安也好，顾念也好，是谁都不重要，不过都是一个影子代替另一个影子罢了。
或许入画没有遇见他，伴随月琴声声，了此残生。
或许玄月没有遇见她，跟着国仇家恨，戎马一生。
或许，或许。没有或许，我们作为听书人，只得暗暗叹息。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既然相许相续，又何必看那物是人非，长恨无期。
陆曼笙思考了良久。
人生如戏，细水长流。人的一生就像那长长的河流一样，只是从那里流过，永远不会停留。
人生如戏，在自己的哭声中拉开序幕，又在别人的哭声中落下帷幕。理不完浮生的纷扰。再回首，俨然不过一梦。
然而——
戏里戏外，又做了谁的主角，做了谁的配角？
戏前戏后，又付出了多少，有收获了多少？
戏始戏终，又阅过无数姹紫嫣红，经历了几次绝望低谷？
茴香像是永远燃不完一样，述说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意】
香料还在燃烧着，无止无休。
外面妓女的欢笑声使她厌恶，随之而来的尖叫声和抽泣声使得槐花都落了下来。
陆曼笙悉心地调制着自己的香料，浓烈的香味呛的她咳嗽了一下。
戏曲一般都要下功夫去理解其中的道理吧。
如果真的知道了这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大抵也回不去了吧。
幸福不过欲望暂时中止。
她想到这，香炉里的香灰又加多了些。
世间随涅槃而生的爱恨情仇，终会化成青烟...
入画之与玄月，陆曼笙之与叶申。
谁又是时代的因果？
时代又是谁的因果？
陆曼笙的神色有些黯淡，合上了香炉。然后她突然笑了，在沉寂的夜色里亮如星辰，笑意又单薄得像一只不起眼的小小纸船，在命运的深海里沉浮不定。是，为了保住那个最重要的人，渐渐松开了，与另一只船紧紧的相连。
大概自己也会步她们的后尘吧。

【后】
下雨了。
起初还只是一些小水滴，等到水滴愈来愈频繁，才汇聚成了雨。
直到很久以后，他们在往事的层层叠嶂里，在一去不复返的日子里，突然想起，一声叹息还停留在北平的飞雪中，一个身影还留在最美丽的时光深处，从未走远。
闻后来依此为原型，创作戏曲，《空城旧梦》。

@爱灰姑娘的小猪 @Rely_依赖奇迹 说好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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