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丘延推了推眼镜,“晚上秦淮河醉春居,我已经安排好了酒宴,还请楮少爷务必赏光。”
楮鸿哲看了他一眼,思索了片刻,就在陶丘延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才点了点头,“也好,醉春居,许久未去了。”
见楮鸿哲答应了,陶丘延这才松了口气。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眼前的这个人却是最难说动的,与其遮掩,不如直白了当。索性这人还讲几分情面,也不枉费自己一番心意。
“如此便说定了,你我许久未见,一定要好好叙叙才行。”陶丘延笑道。
楮鸿哲点点头,折身上了轿车,“你一会儿去明丽珠宝选一条项链。”
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南京的样子。仔细算来,楮鸿哲已经有三四年没有回过南京了。习惯了上海的灯红酒绿,对于南京的古朴沉着突然有了几分怀念。他想起小时候,每逢初春便上花神庙看成片的花海,到了夏季就是玄武湖无际的荷花,冬天是梅花山满山的梅海……
也许等他老了,他会带着孩子和舒雅回来,坐看云起云落,日升日降。
楮家的旧宅在玄武湖的边上,还是旧时的样式,是个三进三出的院落。院子里假山奇石,亭台楼阁不一而足,端的是独具匠心。
楮家的产业东迁后,院子便是让陶丘延住着,但没住几日就搬了出来,说是太过空旷。于是偌大一个宅子就空了下来,只有人定期打扫而已。
楮鸿哲的房间是在院子的东边,因他向来喜静就单独格出了个院子,书房和待客用的客厅都有,可以说自成一方天地。
奔波了一天,楮鸿哲奈不住身体的疲惫泡进了木桶里。温热的水漫过白皙的胸膛,舒服的他忍不住叹出一口气。
正当楮鸿哲昏昏欲睡之际,耳边传来一个细微的响动。睁开眼,扭头看去,却是方才陶丘延给他的贺礼掉到了地上,一颗硕大浑圆有鸽子蛋一般大小的珍珠滴溜溜地滚了出来,一直滚到木桶边。
长这么大楮鸿哲见过的稀奇东西不少,可是这么大一颗珍珠还是从没见过。
这小子……楮鸿哲笑着摇摇头,伸手将珍珠从地上捞起来。
就在楮鸿哲的手指碰到珍珠的那一刻,一股诡异的阴寒突然从背后袭来,楮鸿哲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冻成冰块一般,连带桶中的热水都没了热度。
就像是被人突然从夏天扔进了冬天的冰雪里,那样的冷,从脚底密密麻麻的涌起,倏忽间便在整个身体荡开。
他打了个寒战,跌坐回木桶里,溅起一层层的水花,在地上画出大片的梅花。而那股阴寒也在眨眼间退去了。
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寒战的功夫,楮鸿哲皱眉,自己真是泡太久了。从一旁的架子上扯过一条毛巾将身上的水渍擦干,才换上干净的衣服。他弯腰将珍珠捡起来,放回木盒子,这次倒没有任何不适。
将西装一丝不苟的穿好,楮鸿哲哲才推门出去。立刻就有佣人将买好的项链递上来,他扫了一眼,点点头就算是同意了。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把万物都拢进模糊的朦胧里。不是黑夜,也不是白天,就是个灰色的世界,晦暗不明的向着明灭不定的人性招手。
来吧,来吧,你的欲望在这里。
去么?去吧,白天不能做的,天黑了就可以了。
黑色的小轿车行驶在南京沉静的黑夜里,不带起半点波澜。
十里秦淮,金粉香风,在这样一片胭脂之地,很少有人可以抗拒那一丝旖旎。于是,终年的歌声悠悠远远飘荡于湖上,最终湮灭在蜿蜒的深巷里。
醉春居便是楮鸿哲曾经常去的一家。红灯笼高高挂起,船上拉着朦胧的帘子,灯火通明在秦淮河上排成一条长龙,倒映在水面上,合着渺茫的歌声,让人恍然置身于天堂。
报了陶丘延的名字,便有俏丽的女子扭着纤细的腰肢引路。
楮鸿哲推开门,冲着依窗而立的袅娜女子含笑三分,“许久不见了,瑾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