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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9§原创】邯城香初BY:飞豆雾花(甜/金风玉露系列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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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发不上来。。。总是吞,,,
【请移步微博看吧】:http://weibo.com/p/1001603933017612678498?mod=zwenzhang
或者搜索我的ID _飞豆雾花_
我的文章里收录很全


2025-08-16 06:3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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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本性难移
自慧灵寺一事之后,金在中已将那汉子忘了个一干二净,不过是各取所需,何必放在心上动了真情?
金在中在侯府的日子仍如从前般安逸,只是连城玉终究还要照顾生意,不能长留邯郸陪伴他左右,一月之后,金在中送走了连城玉,日子又乏味起来。
凤宁侯府说大也不大,毕竟只有金在中独居在此,家中又无亲眷,除了几间客舍之外便只剩下一方大园林,园子格局精巧暗藏玄机,除却梅兰竹菊之外,金在中最得意的还是园子里的奇花异草。
金在中爱打理花草,尤其喜爱种养一些民间难以见到的花草,来侯府做客的友人常将他的园子比作小上林苑,譬如金在中最珍爱的观音兰便是皇宫也没有奇花。
一日,金在中穿一身白衫,配萼绿吊穗翡翠坠,绾发的绸带也配了芽绿,剪来园子里新开的栀子,金在中正在厅内修剪着枝桠,他雪肤红唇恬淡动人,几乎叫人错以为他是天仙化人。
“侯爷,周公子遣人来请您过府一聚。”
“哪个周公子?”金在中专心剪着细枝,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秀眉只是微微皱起,似乎对谁都提不起兴趣。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问话,连城玉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迫不及待来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还有谁?不就是那个在酒楼里被侯爷您打了一巴掌的周公子?说是这回请您过去,是专程给侯爷您道歉的。”金在中动作一停,这才想起来以前的确碰上过一个无耻之徒,醉了酒对他语出轻薄,金在中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不但当众掴了那人一巴掌,更撇下狠话从此再不来往。
“哼,他就是亲自跪在了侯府门前,也别指望我会出去看他,去回了他的小厮,本侯抱病在身不便相见。”
“是。”
打发走了不想见的人,金在中嗅了嗅栀子花的浓郁香气,又舒展了双眉弯起了嘴角,悠闲的日子还长得很,金在中永远不会寂寞,想见他的名流权贵不在少数,只要他微微一笑,就必然有人为他倾倒。
金在中也乐于过这种众星捧月的日子,他骨子里贪爱权财,只同有身份地位的人来往,反正在外人看来,凤宁侯清高冷傲不易接近,若能做了他的入幕之宾,那便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说金在中两面三刀也不算冤了他,可事实上,他又并非不分青红皂白毫无良知,若非这些年来得了追求者们的照顾,金在中注定要落得惨淡收场,恐怕母亲病逝那年就得被买入秦楼楚馆。侯爷的身份早已名存实亡。
“侯爷,午膳已经布好,您歇会儿吧。”金在中点点头,将插好的栀子花捧到桌案上,接着走到饭桌边,正要落座。
金在中平日吃的不多,摆在桌上的菜品无一不是精心烹饪色香味俱全,可今日的菜色似乎差了些,金在中皱眉捏起筷子夹了根青江菜仔细一瞧,不由怒骂起侍婢来。
“底下人做事愈发没谱了,怎的连个菜也买不好?我吃得差些不算什么,可来日侯府若是要宴请宾客,难道就用这样的便宜货招待贵宾么?!”
“冤枉呀侯爷!”侍婢忙在他腿前跪下,为难道,“本来呀,侯府里的菜蔬用的都是邯郸城里最好的,可今日那菜农忽然不肯供菜了,还说以后都不会再给侯府供菜,奴婢问了他因由,他却不肯说。奴婢心想这不过都是小事,回来的时候便没和侯爷提起。”
“哪个大胆的菜农敢和侯府作对?”
“此人在邯郸城里也算小有名气,侯爷不知道罢了,他种出来的菜品相极佳清甜可口,卖的价格也比同行要贵,去菜市问郑允浩是谁,没几个人不晓得的。”
“郑允浩...?”金在中念了遍这个名字,轻轻蹙眉,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家住何处?”
“侯爷问这个做什么?”
“我与他...有些误会。”金在中忽然想起来那日在慧林寺拦路的汉子,他送自己回东厢时曾自报家门,只是自己不甚在意,也给忘在了脑后。他当众污蔑那汉子,他要恨他也无可厚非,金在中原不想叫他丢面子,可连城玉非要问个明白,不得已,金在中只好冰冷待之。
本以为两人再无牵连,谁知也颇有些缘分,这兜了一圈回来,原来郑允浩他并不陌生。金在中在侍婢陪同下去到了集市上,本来要找郑允浩,可问了周遭百姓才知道,他的菜蔬素来抢手,早就收摊回家了。
金在中只好问来了他的住处,一路走到了郊外,天色忽然昏暗下来,风雨欲来,侍婢劝金在中回府,后者却抬头看了眼青灰色的天,轻轻一笑一意孤行,谁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一主一仆走到田间,金在中从侍婢手中顺下伞来,吩咐道。
“不必跟着我了,回去吧。”
“侯爷...”
金在中将侍婢甩在了身后,独自一人撑伞走在田间小道上,不远处落着一间小屋,那便是郑允浩的住处。
小屋四周围着篱笆,竹篱上爬满了月季花,小院子里也没空置,隔了一方小田出来,种着生姜和茴香,另外又有南瓜葫芦爬在屋檐,新结出来的黄瓜满身嫩刺,品类繁多却不显拥挤。
郑允浩将他的小屋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哪位居士的住处,清新脱俗颇有田园之乐,一点儿也不比凤宁侯府的园林差。
吱呀一声,木门从里打开,金在中停下脚步,看着郑允浩跨出房外,给他的花草菜蔬浇水,老实人就是老实人,做什么都踏踏实实规规矩矩。金在中站在小径上,仍然是那身白配绿的衣衫,又撑一柄红绸伞,在这青田绿水间显得尤为醒目。
郑允浩自然而然朝他看来,届时正是乌云压境闷雷频响之际,天色虽暗,但依然可辨别出金在中的样貌,他吃了一惊,久久不能回神。郑允浩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自家门口碰见金在中,脑中极快地扫过一个词,冤家路窄。他来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像那天一样再羞辱自己一回么?
郑允浩拉下脸,将水壶一收,转身便嘭的一声甩上了木门。金在中非但不生气,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想,他还真记仇,也不打听打听,多少人为了见自己一面而挤得头破血流,他倒好,竟然还敢将自己拒之门外。当然,若是连这小小的木门也进不去,那金在中就枉为侯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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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在中顺着路走到小屋前,收了伞,接着往郑允浩挂在墙上的背篓里一扔。说也真是巧,大雨正好在这时倾盆而下,金在中伸手扣了扣木门,里面的人不肯答应,他咬住唇,又继续叩门,撒泼般和屋里正烦躁着的郑允浩作对。终于,郑允浩还是受不住吵闹灌耳,不得不开了门。
“我没欠你的银子,你何必来我家讨债!?”这凶神恶煞的样子把金在中吓了一跳,后者不禁退后几步,站在了雨里不敢靠近,雨点铺天盖地地砸下来,很快将金在中淋了个半湿。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伞被大风吹走了,不得已,来借块地方避雨。”郑允浩将信将疑地看了过去,金在中睁着一双无辜大眼,雨水从他脸颊滑落,整张脸泫然欲泣好不可怜,纵是石头心也会被熔化。
郑允浩抓着木门的手松了又紧,有句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金在中始终与他有过一夜,当是扯平也好,既然要避雨,那便让他避个够。他不再凶巴巴地对着金在中,一声不吭地走回了屋里便再也没理过屋外的人。金在中在他身后露出狡黠的神情,似狐狸得逞,郑允浩看着像是恨极了他,可现在还不是处处留情?他分明是个软心肠,见不得人受罪。
天下着大雨,外头冷极了,郑允浩在屋里烧着热水,泡着他自己种的茶叶,身后的人可不像他这样老实。
“允浩...”这一声允浩叫得极尽温柔,还带了几分讨好之意,软糯的声音令人听得骨头都快酥了,郑允浩也不例外,险些将滚水倒在了脚上。
“你还有什么事!”
“你就让我这样站在外面啊?”金在中抱着双臂,看上去又冷又可怜,哪里还有个侯爷的样子?此刻的他就像是只白兔子,清纯可人毫无心机,郑允浩一时看得痴了,赶忙摇摇头将自己从迷醉中拉了出来。
“你把我当下人使唤么?你是侯爷,府上侍婢多得是,只要你一句话,让他们做什么都行,可我郑允浩不是你的仆人!”
“若我说,我是专程来给你赔不是的,你信么?”什么?莫非外头下的是红雨不成?郑允浩简直不信自己的耳朵,当日拒绝他的时候痛快得很,怎的今日却一改面孔亲自登门赔不是了?
“侯爷抬举了,草民可受不起。”郑允浩依然不解气,可看金在中站在门外哆哆嗦嗦的样子,他终归于心不忍,既然已经答应让他避雨,那么让他进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郑允浩叹了口气,无奈道。
“算了,你进来吧。”郑允浩就这样把居心叵测的金在中领进了家门,还对金在中的用心浑然不觉。
金在中淋了雨又吹了风,最是容易伤风,郑允浩转身煮了碗姜汤,又怕老姜太辣,接着又往姜汤里放了几勺红糖,最后端到金在中面前,变成了一碗热腾腾的红糖姜茶。
“想不到你的心肠这样好。”金在中捧着姜茶抿了一口,甜滋滋的。郑允浩闷着不说话,只想大雨快些停下,好让他不用再看到金在中。
“喝完了就赶紧走,你自己来的应该也认识回去的路。”
金在中默默喝着姜茶,偷偷用余光打量着冷冰冰的郑允浩,心道,我既坐在你跟前儿,就不可能轻易走,我要留下,有的是法子,不信你不买账。
“允浩,我好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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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太麻烦了!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又不是大姑娘,怎的这般娇贵!还要我给你扇风不成?!”郑允浩说着,又觉着似乎说了重话,金在中不是大姑娘,可人家的确是朱门贵族,自然是娇生惯养。若今日坐在他屋里被他大声斥喝着的是别人,恐怕他已小命不保,只有金在中不计较他的埋怨,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般低着头,还不还嘴。
他说他是诚心来赔不是的,倒也不像诓人的,郑允浩的心软了下来,气也消了一半,金在中那颗被雨打得半湿的脑袋,真叫人想伸手摸一摸,粉白花儿似的脸蛋仿佛一掐就要滋出水来。还有那被热茶滋润过的红唇,肉肉的,若是能嘬上一口,该有多么销魂...
郑允浩的视线火辣辣地流连在自己身上,金在中怎会察觉不到?他不是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且极其讨厌被人这样注视,可不知为何,老实人的反应他却觉得很有趣,他和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
“我去给你盛姜茶...”下身忽然沉甸甸的,郑允浩惊慌失措地站起身背过身子,咬牙切齿地痛恨自己对金在中无时不刻生出来的邪念。
金在中则若无其事地抽开衣结一件一件脱下衣裳,郑允浩裤子里的状况可不乐观,金在中此举无疑是火上浇油,他按住金在中双手,焦急的样子令金在中心情大好。
“怎么了?”
“好好的你脱什么衣服?”
“热了就要脱衣服啊,我不要你扇风,一会儿你又该说我娇贵了。”
“你!...”郑允浩哑口无言,竟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挫败感。
“允浩...”金在中在跟前吐气如兰,“当日我是迫不得已才说了那样的话,连公子若是知道你我之间的事,必定会以此大做文章,说不定连你的性命也保不住了。若不是为了保全凤宁府的颜面,我怎么舍得让下人对你出手?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好么?”
金在中这样说着,手却往郑允浩身下伸去,隔着衣料轻轻揉着顶得老高的物事,这一揉,蕈头泌出的欢液便晕湿了裤子。
“呵...!”
“啊!”
郑允浩终究不是狐狸的对手,本就绷紧的弦在此刻啪的一声断得彻彻底底,大手一把穿过金在中的膝弯,将人横抱起来朝床榻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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蕈头直刺花心,房内再次响起令人面红心跳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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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桃色纷争
翌日,雪霁。
郑允浩本想叫醒枕边人,却见他睡得颇深,终是不忍将他吵醒。小心翼翼起身离开,郑允浩又重归忙碌,不曾发觉金在中已再次陷入昏迷,他的病并无起色,甚至愈发严重了。
一睡便是一整日,再次睁眼已又是另一个深夜,金在中披衣而起双眼空洞,身子冷得像被冻住,婢子惊见他醒来,忙要去请大夫,却被金在中拦下。
“侯爷这是做什么?老爷若知道侯爷不肯就医,必定无法安心。”
“往后我再病发,不准再去给老爷传话,老爷若问起,就说我一切安好,知道了么?”
“...是。”
侍婢从未见过金在中这般冷淡的模样,一时间还以为是二人之间起了争执,侯爷正在气头上罢了。
“侯爷,今儿个有客人来拜访,送了一对西域夜光杯来,侯爷抱恙,奴婢不敢私收就给推回去了。”
“什么客人?”
“这...来人并未明说,只是奴婢看着不像中原人,那人生得高大极了,一双眼睛竟是碧色的,一瞧就是塞外来的,只是不知是何身份。”
“塞外...若无符节,外族人是不能入关的,可有资格入关的定非等闲之辈。”
“奴婢知道老爷不喜欢闲人打搅侯爷,已经一早拒绝,可那人穷追不舍,说昨日不能见侯爷,明日便还要再来,直到侯爷肯见他为止。这可如何是好,若叫老爷晓得了,定要不高兴的。”
“他既非我不可,我也乐得去会会他,倒是你,何时也变得胆大包天,替主子拿起主意来了?”
“奴婢...可是老爷...”
“我要去见谁,还无需他首肯,去告诉那位西域客人,他送的厚礼我很喜欢,见一面并非难事,况且...我早就想结识新朋友了。”
郑允浩最讨厌金在中与陌生人来往过密,这一年来他与从前的“旧友”们断得干干净净,侯府的下人们早以为金在中这是定下了心不再同他人暧昧,哪知今日他忽然改了主意,又恢复了以往的作风。
再观他面无血色冷如冰霜的模样,大有违心之感,怎么看也不像是真的想结识什么新朋友,可谁也猜不透他的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此后几日,金在中明知对方是为他而来,他也来者不拒多番试探,那位西域客人的意图他又岂会不知?分明不是交往这样简单。
郑允浩才从外地回到邯郸,不辞奔波辛苦,立马赶去了侯府,只为见一见金在中一解相思之苦。哪知金在中并不在府中,问起他的下落时,下人们又吞吐吐吐似有难言之隐,郑允浩不由得焦急起来。
“侯爷吩咐奴婢们不可胡乱开口,还请老爷莫再为难。”
“我只不过想知道他的行踪罢了,这又算哪门子的为难?!”
“若是奴婢道出实情,只恐侯爷要赶奴婢出府。”
“侯爷的命令尔等尚且不敢违抗,如今他身后的人是谁,我原以为你们是清楚明白的,以我今时今日之地位,要决定区区一个下人的生死还不算太难!”
郑允浩何曾生过这样的大气?金在中不见踪影,他心烦意乱,府上的下人们又一个个莫名其妙,这下逼急了郑允浩,叫他不得不以势压人了一把。可金在中瞒着郑允浩的所作所为又令侍婢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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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息怒!奴婢怕说了实话,老爷会更不高兴。”
“老实交代侯爷去向,我尚可饶你一次。”
“是...侯爷他...侯爷他此刻正在醉云台会客。”
“会客?会什么客?”
郑允浩拂袖离去,面上阴沉得不似平日的温和,若不是因为那个从长安来的周易,郑允浩大抵根本不会记得邯郸城还有一个叫醉云台的地方。金在中莫说在那里见客,在郑允浩面前甚至连一个字也不敢提起,如今他刻意隐瞒行程,已让郑允浩嗅出一丝不同寻常,这如何能不让他怄火?
醉云台的那位客人正是从塞外来的西域人,短短几日便与金在中熟络到了可以单独相见的程度,然,那西域人根本不懂中原礼节,时常做出粗鲁之举,令金在中十分难堪。
若在从前,金在中必定不悦离席,可如今他倒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一会儿说仰慕他在部族的威望,一会儿又说他相貌堂堂如掷果潘安,一番十足逢迎的话却把那西域人哄得得意洋洋。
虽说中原的第一美人当属九王,只可惜他早已婚配,几年前便随他的夫君纵马塞外快活逍遥去了,但能有幸成为凤宁侯的入幕之宾也算得不虚此行。
却没想到这位小侯爷远比他想的更为风流,一双足以迷乱所有男子的桃花眼怎么看都脉脉含情,稍有不慎便会沉溺其中。
“既然要喝酒,自然应该尝尝丹阳的名酒。”闻得此声,金在中不由身子一僵,猛然回过头,却见来人已大步跨入醉云台,惹他心惊。
“此酒名唤南竹砌花,乃是郑某一位新结识的朋友所赠,蛮王远道而来,一定没尝过中原真正的美酒。”郑允浩仍然穿着回邯郸时的衣裳,可见他归乡心切,一路没有停歇半刻。郑允浩一面命人倒酒,一面与蛮王互相打量,争夺之意不揭而露。
那西域蛮王虽不通中原礼节,可那隐藏在郑允浩礼貌外表下的敌意他又岂会察觉不出来?蛮王平生最恨,便是有人要与他争抢他所看上的一切人事,南竹砌花再如何香醇,也挽不回他已被毁坏的心情。
“有人竟然不请自来。”
“郑某要来此处从来没规定必须受邀,况且我与侯爷交情匪浅,可不是什么只有过几面之缘的朋友。”
“你!”郑允浩的挑衅令蛮王大怒,虽是一桩令人不齿的桃色纠纷,可蛮王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好比自己的猎物忽然被别人盯上,若在此刻放手,那便等同于承认自己是弱者。
“蛮王误会了,我与这位朋友素不相识...”金在中偏开脸,冷淡到不近人情,“更无交情可言。”
这神情比之一年前他在连城玉面前不承认自己时更为冷漠,更令人气愤!可惜,郑允浩却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只能任人欺负的农户,财势便是他最大的底气。
“侯爷贵人多忘事,看来的确需要好好记忆一下了。”金在中断断想不到他会将自己一把拽起,当着众人的面捏住他的他的下巴,强行吻住他的双唇,更胆大妄为,将手探入他的衣内轻薄他的肌肤。
“实在欺人太甚!”蛮王碧色的双眼死死盯住郑允浩,极快地抽出腰间的佩刀,凶狠的个性令他无法忍受郑允浩这般明目张胆地夺取他想要的东西。部下忙拼尽全力拦下他的刀,急得开口用蛮语劝阻了许久,蛮王这才渐渐将弯刀收回。
“哼...但愿往后的日子里你不要太快认输,否则就太没意思了。”
“奉陪到底。”郑允浩死死扣着金在中的腰肢,扬笑送走了蛮王,想不到从不与人结怨的郑允浩第一个仇人便是西域蛮王,一旦出了塞外便是他的地盘,他的族人也同他一般凶悍强壮,轻易开罪不起。纵是陛下也要忌他三分,从来只是抵御侵略,不敢贸然攻打。
就是这样相安无事了多年,此次恰逢新继位的蛮王游历中原,自是从不将中原人放在眼里,哪知在邯郸城遇上了一个不怕死的郑允浩,一改他眼中中原人弱小狡猾的印象。
金在中咬牙朝他掴去一掌,力道大得令郑允浩不自觉松了手,嘴角发麻,郑允浩怔了片刻,忽然笑着用舌头顶了顶麻痹的口腔。
“怎么,恨我坏了你的好事?”金在中不肯回答他的发问,后者持笑朝他逼近,“为讨那蛮王欢心,想必侯爷定然对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吧?”
“蛮王一定想不到看上去矜持冷淡的小侯爷其实是个极尽淫荡之人吧?只要见识过你在榻上的风情,相信无人不为你倾倒...哼,那种滋味,我早在一年前就尝过了!”
“住口!——”
“你做得出却不敢让人说么?!我根本早该看透了你是这样的人!”怎会妄想真的抓住你的心,断了你的桃花缘?
“连你也这样想我了么?阿浩...”
“别叫我!”那曾是他最爱的称呼,可如今却只使得他暴跳如雷,郑允浩红了眼,喘着气,狠狠地甩开金在中的手,袖中的手紧紧捏成拳,恨不能将他打一顿出气。可早已成了习惯的宠溺,竟让他对着金在中,终究无法下手。
“...既然你已看清我的为人,那么往后我们也不必再来往了。你得罪了蛮王的事,我自当尽力化解。”
“难道你认为以我今日之势,还会惧怕蛮王么?”郑允浩语罢自嘲一笑,“自然,我能有如今的成就,少不了侯爷一份功劳...”
金在中望着他的背影,不知眼泪何时从脸颊滑落,他分明可以解释一切,但倘若他朝他病发身亡,同样只会令郑允浩痛苦,不如短痛。更何况他已家财万贯,要找一个比自己安分的人过日子再简单不过,何必非他不可?思及此,金在中想要去牵他的手又失望地落下,闷了口气在胸中,迟迟喘不过气来,他与郑允浩,恐怕当真要缘尽于此了。


2025-08-16 06:2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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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口难开
数日之后,蛮王要迎娶凤宁侯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邯郸城。小侯爷未能替父洗冤,如今又要依附西域人,他的四城封地自然也要沦为无主之地,很快就要被划入别人的版图。
“侯爷,这都是从长安来的宝物,乃陛下亲赐,听说这可是王爷才能享受的待遇呢。”侍婢们欢喜地挑着堆了满屋的锦盒,“侯爷是想全部带走,还是只挑喜欢的?”
金在中倚在窗边,望着院外满地白霜红梅如火,连侍婢问了自己什么也没细听,王爷的待遇?若是当年父王没有被陷害,家族没有被降级,他原本就该是八王,原本就该食邑千户,享尽荣华富贵,又何以需要攀附权贵,疲于奔命?
“这是何物?这样差的玉色,怎么能混在首饰盒里?”侍婢从锦盒中翻出一枚玉梳,雕工粗糙玉色浑浊,廉价得不像是从侯府里出来的东西。
正要拿去扔了时,金在中却夺过了梳子,将之如宝贝一般捧在手中,反复端详。这是郑允浩花了大半的积蓄为他买来的玉梳子,回想起当日的情景,金在中依旧怦然心动,他思念那双有些粗糙的大手,曾温柔地为他盥洗长发,思念那不擅谈情的双唇,曾羞涩地向他吐露衷情。
“还是没有老爷的消息么?”
“侯爷怎么好好的忽然问起这个?”
“我就快要离开邯郸,郑允浩总算与我有些交情,我想...他会来送我的。”金在中将梳子捂得温热,郑允浩禁锢了他足足三日,期间一度颠鸾倒凤不知天地,哪怕他最后做出绝情之举,金在中也无法责怪他。
郑允浩再无情也不如他无情,爱之深恨之切,金在中明白他的愤怒因何而起,也甘愿承受他给自己的惩罚,可他没有想到,自那日之后,邯郸城便再没了郑允浩的消息。
无论他如何遣人打听,依旧没能寻到半点他的踪影,郑允浩好似人间蒸发。
“侯爷恕罪!奴婢昨日忙着打点随行物品,忘了告诉侯爷,老爷昨日回了邯郸,还带了个陌生女子回来。”
“女子?”金在中怔住,虽然早就猜到他会另寻佳人,可他料不到仅仅数日郑允浩便有了新欢,说什么只爱他一个,只看他一人,如今看来简直成了莫大的笑话。
“原来如此...”金在中短叹一声,收回了定格在远处的目光,回身将眼神停留在架起的红色礼服上,淡然道,“老爷既已安然无恙回到邯郸,让探子不必再打听下去了,就说是我的吩咐。”
“侯爷分明放不下老爷,这又是何苦呢?”
“陛下赏我布匹黄金婢仆香车,就是在告诉我,定下的婚事决不能反悔。不管蛮王是为了什么才向我求亲,只要他一心爱我,我就能活...”金在中要舍弃一切远嫁塞外,唯一的目的竟是活命。
然,此事从来没有定数,金在中听过太多甜言蜜语,蛮王是否愿意为他取血还是未知之数,若是不慎害死了蛮王,只怕他也难逃一死。虽未动身,金在中却仿佛已经能预见自己日后的凄凉。
邯郸城的行馆已经许久不曾客满,来人并不陌生,即便是不懂事的孩子也知道邯郸有一位花商声名鹊起,这位大商贾如今就在行馆内落脚,迟迟没有回郑宅的打算。
上房内,陌生女子倚窗煮茶,模样秀丽明艳带着几分贵气,邯郸城正值化雪,天儿冷极了,女子呵着气,将热茶端到郑允浩身边。
“老爷,恕妾直言...这行馆未免太过破敝,不足以匹配老爷如今的身份,这么冷的天...竟也不用好些的炭火。”
“行馆条件有限,能有炭火取暖已是掌柜特意关照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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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妾身听闻...老爷在邯郸城还有一所大宅院,就在凤宁侯府边上,宅子里的卧房都由能工巧匠精心设计,只要点燃壁炉便能使屋内温暖如春,妾身不明白为何老爷宁愿在行馆落榻也不愿回去...”
女子的话勾起郑允浩的回忆,他停下了手中的笔,任由笔尖渗出的墨汁晕脏了白纸,神思恍惚。郑宅的确花费不少银钱和心思,郑允浩知道有一个人十分畏寒,还有个手脚冰凉的毛病,因此他不惜重金求来良匠,为其打造一间带有壁炉的卧室。
原本打算在他今年生辰送出,只可惜...他宁愿投入他人怀抱,也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郑允浩忽然离开邯郸,在外地过上了“风流快活”的日子,相熟的朋友知道他有个癖好,郑允浩喜欢的大多是些没落贵族,且模样清秀我见犹怜。郑允浩是个粗人,向来不大喜欢这些落难贵族们自命不凡故作忧愁的做派,可不知为何,他偏偏嗜好豢养这些昔日娇花,几近痴迷。
这个被他从外地带回来的女子从前也是富家千金,家族不幸蒙难日益没落,幸得郑允浩救助才得以苟延残喘。女子一心要跟着他,以妾自称,陪在郑允浩身边照料,其心可昭。
这位千金小姐人虽娇惯,但心肠不坏,郑允浩也不在乎带着她上路,所有人都以为他好事将近,却不知郑允浩连她的手也没碰过。
“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再问了。”郑允浩回过神来,烦躁地撤下被墨汁染黑的白纸,堵得女子无话可说。郑宅本就是为了方便照顾金在中所建,郑允浩虽已下了决心要忘记他,但他精心为金在中准备的东西,也决不能轻易赠予他人。
“妾身初到邯郸,真是有些不习惯,老爷,听说邯郸城有一位侯爷要与西域蛮王成婚,确有此事么?他叫什么?怎么堂堂皇族要委屈自己与外邦人通婚...”女子话锋一转,本想化解尴尬,却不料正巧踩上了郑允浩的痛处,后者皱了眉,干脆合上了账本,彻底没了看书的兴致。
“这件事的确是真的,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妾身听传闻说,这位侯爷也是家道中落徒有虚名,妾身听了难免唏嘘,同是天涯沦落人,自然觉得惺惺相惜。”
“他就是你说的凤宁侯,”郑允浩沉吟一声,又道,“你可怜他做什么?他的命不知比你好了多少,他虽然失去了封地,却能成为王妃,一辈子受人敬仰,不像你...到头来还要委身区区一个商人。”
“老爷!妾身从未这样想!”女子情急之下险些打翻茶盏,郑允浩挥了挥手,示意他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同人不同命,你与他的确身世相似,可他却十分懂得利用美色去勾引那一帮裙下之臣,否则,又何以能无往不利左右逢源?”
想不到蛮王仅为了出口恶气便向金在中提了亲,这当中能有几分真情?恐怕尚不及郑允浩对他十分之一。假若蛮王喜新厌旧,那么金在中的下场只有愈加悲剧,郑允浩不经意攥紧了拳头,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关于金在中的一切,路是他自己选的,他要嫁,谁也拦不住。
“妾身服侍老爷就寝...”
“很晚了,你睡吧。”郑允浩拂开她的手,渐渐将怒火压下,尽管已过了好一阵子,可郑允浩依然恨极了他。
他并非不喜欢女人,之前在外地花天酒地时,郑允浩也曾近过女色,但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无论身下的女子有多温柔可人,只要脱去衣裳他便想起金在中。当日在郑宅内,郑允浩要了他足足三日,莫说是金在中承受不住,亦连郑允浩也险些亏空了身子。
他所有经验俱是金在中所给,也只有金在中能令他神魂颠倒难以自抑,久而久之,郑允浩对着除金在中之外的人毫无非分之想,无论如何挑逗他都举不起杆子。这话若是传了出去,郑允浩颜面何存?因而郑允浩不再流连风月,匆忙回了邯郸。
大抵是前世造了冤孽,这辈子才碰上这样一个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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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红鸾误,鸳鸯错
小侯爷出城当日,邯郸城如一锅被旺火滚开的水,街道上站满了来凑热闹的百姓,每个人都想瞧一瞧侯爷成亲的气派。
金在中心中郁结多日,脸色已十分憔悴,今晨起身梳洗整理换上礼服,他已有些支持不住。侍婢劝他将婚期延后,先看大夫治好身上的病,金在中却摇头拒绝,他心里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拖,若再不及早出关,他担心自己会在路上病发身亡。
侍婢苦劝无果,无奈之下只好替他上了些薄胭脂以掩盖病色,送嫁的人在门外催促,金在中从众多的赏赐中挑出了一柄镶满宝石的小弯刀,出鞘,一闪而过的冷光令人胆寒。
金在中将之别入腰间,藏在大红色的礼服之中,侍婢只以为侯爷喜爱此刀,故不愿离身,谁也不晓得金在中在想什么,若是能留下一口气顺利到达蛮王的部落,金在中决定冒死拼一次,用这把弯刀剖出那蛮王的心来。
侍婢扶着金在中的手,将他送入轿中,凤宁侯府也随着送嫁队伍的离开而渐渐归于平静,几只鸟雀见人离去,扑腾着翅膀落在了院中,红梅树下一片鲜红,不知是飘落的梅花,还是贺小侯爷出嫁的炮仗炸响之后留下的红皮。
出行原本十分顺利,不料在将要出城门之际遇到了阻碍,原来选在今日成婚的并不只有小侯爷一个,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两队人马的吹奏声和在一起,闹得人心烦。
“侯爷,前方有车马阻挡,是否要在下将他们驱逐出去?”下人在轿子边问着金在中的意思。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在小侯爷出嫁的日子里挡路。
金在中想来想去,全邯郸城敢和自己作对,怨恨自己的人只有一个,他咬住嘴唇,一把拂开帘子下了轿子,愤怒地朝远处的红色望去。他不敢相信,郑允浩真的这样做了,他不念半点旧情,特意选在今日嫁娶,要狠狠在金在中心头割上一刀。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郑允浩的不是呢?他挑衅自己只是出于报复心理,金在中有愧在先,连阻止他的底气也没有,又如何能对他如今之举心存怨怼?
思及此,金在中紧紧皱起的眉忽然松开了,眼底涌起淡淡的落寞,握着拳头的手也无力地松开。
“算了,与人方便是本侯应该做的,让他们先走吧。”
在他失意之际,突然有人摘下他的发冠,抽出他发间的昂贵的金簪,金在中惊愕地看了看面前的下人,不知他为何在忽然之间变得如此大胆。
“你...”
“侯爷再不追过去,待心上人和别的人入了洞房,那就一切都晚了。”说话的下人正是当日金在中在街头救下的小乞丐,此人一贯沉默少言,做事也都小心翼翼规规矩矩,料不到最后敢阻止这门亲事的人竟会是这个看起来胆小如鼠的孩子。
“可我与蛮王有婚约,若是他要不到人,必定不会就此罢休...”
“此事包在我身上。”少年一笑,将他推入轿子,二人交换了衣裳,将真正的侯爷掉了包。平日里穿着下人的粗糙衣服,倒是瞧不出来这个少年有什么特别,如今换上了金在中的华服,就好似从头到脚变了个人般,将他的遮掩全撤下。
好一个凤眼朱唇的美貌侍童!纵然不施粉黛也格外惹人注目,白净的脸,端正大方的五官,若不知晓他的身世,恐怕他能骗过所有人的眼睛,叫人家以为,他就是出身皇室的凤宁侯。当然,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蛮王,到了蛮王的部族之后,他的谎言便会被揭穿。
“我的命是侯爷捡回来的,为侯爷赴汤蹈火是我的心愿,娘亲常教导我要知恩图报,所以请侯爷放心,我自然会给蛮王一个交代。”侍童说起话来全然不像一个没读过书的乞丐,反而举手投足都带了一股大家风范,绝不像是等闲之辈,之前的唯唯诺诺倒像是他刻意装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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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秋风如解意
郑允浩无亲无故,他死后所留下的家产自然要留给生前最亲近之人,落难千金本以为自己能继承郑允浩的家业,哪知几日之后郑宅又发生了一件惊悚事,吓得她彻底打消了念头,发誓再也不踏入邯郸城半步。
管家替死去的令人着手准备身后事,没想到冻死的金在中竟在一夜之间死而复生,且与常人无异。这可不是活见鬼嘛?下人们吓得魂飞魄散,亦连金在中也吃惊了许久,醒来之后,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竟发觉手脚冰凉的旧疾也完全康复,还觉得身体比从前还要强健,全无病色。
是郑允浩舍命救了他,金在中再次露出惊愕的神情,他苦苦寻觅二十余载,却没想到他的命定之人竟近在咫尺,兜兜转转,他还是放下了怨恨,决意牺牲自己去挽回金在中的性命。
金在中扑在郑允浩身上失声怮哭,郑允浩虽救回了他,可他却也许再也不能醒来,七哥与王妃的经历告诉金在中,郑允浩醒来的几率只有一半,赌与不赌,全在金在中一念之间。
“倘若你不能醒来,我便落发出家,一辈子为你诵经祈福。”金在中的泪落在他的脸上,满是酸楚的滋味。
蜀中有一处神秘之地名唤长蛇谷,之后易名药王谷,谷内住着一个精通医术的神医,传闻那神医脾气古怪还尤爱坐地起价,连医治一个小小的风寒也要价千两,可他对待平民百姓却能做到分文不取。
金在中打算带上郑允浩的全部家产,去蜀中请神医谢婉出谷医治郑允浩, 至于城中的流言蜚语,他早已不在乎。他甘愿失去一切,也不要郑允浩再离开他,他是他的命中贵人,是生来就要断了他的桃花的,同时,那也意味着金在中就要彻底结束漂泊不定的日子,一生一世,心系郑允浩。
翌日,马车便载着两人一同离开了邯郸,这几日发生的事并未流传太远,金在中的旧友们不知他死而复生的事,只是听说他难得出了城要去蜀中,一路上舟车劳顿很是辛苦。
于是,有意讨好的人也自然纷纷找上了门,金在中心中厌恶极了,狂蜂浪蝶不但阻挡他的脚步,更有甚者劝他放弃郑允浩,不必再去蜀中求医。谢婉性格乖张,从不肯轻易救人,与其去药王谷碰钉子,不如现在就抛下累赘。正当金在中打扰得苦不堪言时,有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如他的愿摆平了所有不知好歹的人,简直有如救星。
这个人金在中是认识的,他的出现让金在中有些尴尬,早在半年之前,他便回过邯郸,后又与郑允浩生了些许摩擦,于是隔日便离开了,从此杳无音讯。金在中原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和周易见面,哪知世上凑巧的事如此多,在他去蜀中的路上,竟因为动静之大而让周易听到了他出城的消息,也顺便知道了他遇阻的因由。
周易近来升迁可谓平步青云,但凡知晓他名讳的人都明白要忌让他三分,于是周易一出面,那些个缠人的旧相好们便纷纷识趣地离开。唯有金在中仍不肯轻易放下戒备,周易的心意他明白,他心机如海,时常将手上的事算计得面面俱到,实在令人不敢轻信。
周易见他这般拘谨,唯有苦笑,接着朝他赔了一礼,道是当日匆匆离城,没能亲自去侯府赔罪,以致于到如今误会也没有解除。周易越过金在中的肩膀,看了眼他身后的马车,接着微微一笑,道。
“看来,我是彻底输了。”周易从腰间摸出一枚纯金令牌,递到金在中跟前,道,“倘若侯爷不计较周易从前犯下的错,还能信任我的话,就收下这枚令牌吧。这是我门下的凭证,任何人见此令牌犹如见我本人,若有需要,周易可随时替侯爷解难。”
“我虽对你仍有非分之想,可君既无情我便休,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周易明白。假若侯爷仍然不能释怀,那么要我发誓...”话说到一半,金在中忙阻断了他,他起初的确猜疑周易别有图谋,可当他淡然说出自己输了时,金在中忽然明白了他的从容。
他淡淡笑之,不是假的,他将令牌送给自己,也不是假的,他的非分之想是真,可不愿纠缠也是真。金在中笑过,芥蒂刹那温柔地融化,他接过了周易手中的令牌,谢了他的好意。
“万里山河,有缘再聚。”周易看了眼将晚的天色,再没有多余的道别,只这样淡淡的一句,然后又淡淡地转身离开。金在中望着他的背影,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连城玉痴情,却最终因情遁入死门,周易专情,却静淡如菊,冷静得好像世间万物都不可以使他动情。那日醉云台的一吻,也许是他此生最放肆大胆的举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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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竟然会和郑允浩大打出手,实在没有他的性子了,幸而,他是聪明之人,既可为心上人舍弃了自我,又能在这诸多的选择中做了一个最明智的决定——放开金在中,不再妄图算计他,得到他,抽身离去,干干净净。
金在中打心底里喜欢与羡慕周易的洒脱,但他也并不为自己的简单痴傻而感到烦恼,要成为周易那样的人固然骄傲,但若如他这般微微笑过作壁上观,他宁愿选择去拼去赌。谢婉就算当真如他人口中所言不近人情,金在中也一定要求到他答应为止,千次万次,不在话下。
马车的滚轮继续转动起来,碾过陷入泥土之中的落花,熏熏暖风拂面吹来,金在中扭过头去握住郑允浩没有温度的手,仿佛在说,这次换我为你披荆斩棘,生死不离。
不巧的是,谢婉离开了药王谷,去了关外的月亮河出诊,一来一去颇费时日,金在中算了算日子,待谢婉游医回来,药王谷就该入秋了。
“侯爷,这可如何是好?”是啊,如何是好?金在中绝不忍心将郑允浩辛苦了近两年的心血全部折为银票来支持开销,可他手上连一块封地也没有了,即便有,那也只能收取些微薄的税款。
思来想去,金在中忽然想起管家收拾好的包袱里带着郑允浩从不离身的账本,他立即命人取了账本来,细细翻看之后,眉头越皱越深。
“侯爷,您这是做什么?”
“账上的田地都有哪些人在看管?”
“回侯爷,都是些佃农,只管种花养鱼,别的都是老爷过手打理。”
“好...”金在中忽然松了眉头,心中敲定主意,开口道,“你今晚给我起草一份名单,我要从他们之中抽几个信得过的人,代当掌柜。”
“这...这!”管家听得目瞪口呆,“侯爷,恕老奴多嘴,这些田地一直在老爷手中经营,若是分给了别人做掌柜,老奴恐怕他们中饱私囊滥竽充数,到最后会坏了老爷在同行里的信誉啊!”
“你说的也有道理,”金在中又摸出腰间周易所赠的令牌,扬起一个漂亮的笑容,道,“你现在立刻拿着这枚令牌,快马加鞭赶去长安,请周大人为我请一道圣旨,请求陛下颁布法令,严禁商人买卖假货,郑家出产的农产必须敲上专属印记,若有人胆敢冒充,便罚百倍的价钱。”
“是!”金在中的当机立断令管家佩服,他的人缘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周易不轻易许诺他人,但总有些事是例外的,金在中就是他的例外。
几日之后,远在长安的周易接到了金在中的令牌,听管家说明来意之后他笑了,直笑出声来,再次乱了平静。他向来清楚金在中薄情多变,却想不到终有一日,他也会为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冒着要杀头的危险,不惜对自己欠下一份天大人情,如此全情投入不计回报不论值得,或是不值得。
本来,情之一字放在金在中身上是别扭且可笑的,周易并不知晓他与郑允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可以令他这样忘我。他羡慕,也嫉妒,原来他不是不会爱人,只是一旦爱了,就不管面前的刀山火海了。
以金在中的身世,这份痴心的确是可怕的,如此看来,他的冰雪之心高冷之态也都能被谅解了。
陛下最后听取了周易的建议,在全国颁布了法令,严惩了不少贩卖假货的奸商,一时间,无人敢顶风作案。
郑家的产业虽稍有停滞,可很快就在金在中手中继续运行起来,不知不觉已到了秋季,此刻正是邯郸城观音兰盛开的季节,金在中自然忙得焦头烂额。他身在异地,不能亲自检视花的质量,于是,金在中想了个法子,他花了大价钱从西域购置了一批可日行千里的优质马驹。
每当有订单送来,金在中便让花奴从邯郸城去取鲜花,花奴骑着千里马,背着鲜花星夜兼程赶来,经过金在中亲自验证之后的鲜花才能打上郑家的专印,送到京城的富庶家庭中去。
蜀中当地渐渐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位绝色的美人十分喜爱鲜花,他的爱慕者们为博得他的欢心,便让人用千里马驮着珍贵稀有的名花去进献。每当朝霞升起,那美人的居处便响起哒哒的马蹄声,并且风雨无阻。
文人墨客们纷纷效仿,也用此法将鲜花赠送给自己心仪的姑娘,当中,要数郑家的鲜花最为昂贵热销,更有女子出嫁时要求夫君能送她一马车产自邯郸的观音兰作为聘礼。
夜渐渐深了,金在中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之后回到家中,命人打来一盆热水,接着捏起布巾走到榻边,细细地为郑允浩擦洗身体。也许是累极了,金在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接着欣慰地笑了。
“谢大夫就快回来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救你的。”金在中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对着一动不动的郑允浩苦笑了一记,道,“我知道你不会忍心让我出家的,对么?你一定舍不得留我一个人在世上的...”
金在中累得直接趴在郑允浩胸前睡了过去,他多么希望下一刻这颗心就恢复跳动,这双手能再握他的腰,不放他出自己的怀抱。一切,诚如梦中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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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香初上
谢婉游医归来,回到蜀中,鲜花美人的故事他自然也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了,只是没想到故事中的人的确存在,并且此人正是来求医的。
“果真是时移世易了,才几个月不回来,蜀中就变样了。”谢婉习惯了拒绝,不管来的是什么人,只要他不喜欢,便一概不见。苏叶陪着药箱跟在谢婉身后,老远便嗅见了一股怡人的花香,谢婉愣了愣,他尝遍百草也没有闻见过如此清新淡雅的花香,蜀中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奇花。不过...他才不在意呢。
听闻谢婉归来,金在中心中忐忑不安,他一早便推了所有事务,专程守在谢婉回药王谷必经的小道上,一直从清晨等到了日中,又从日中等到了傍晚。
谢婉的马车向来无人驾驭,老马虽识途,可脚力不足走得慢,金在中见到马车缓缓驶来时,已是淡月初升夜幕落下了。下人忙上前拦了谢婉的去路,苏叶从马车里探出个脑袋来,见这阵仗不由得吓了一跳,以为是遭了山匪,他一声尖叫吵醒了车里正在小憩的人。
雪白的藕臂穿出帘子,一把勾住苏叶的脖子,谢婉将他箍在怀中,没好气地揉乱了他的头发,哼道。
“吵什么...丢了魂不成?”
“呜呜...师父饶命!”苏叶被谢婉掐脸摸头,疼得滚出了眼泪。金在中上前解释,谢婉左耳进右耳出,不知记下了多少,或者说,他根本不想理会这些个打搅了他做梦的人。
“不救。”简短的两字叫金在中心一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请谢大夫一定要救我的朋友,无论你要多少诊金,我都愿意拿出来。”
谢婉扶着下巴想了想,忽然转变了态度,笑道。
“好哇,要我答应也并非难事,不过这话是你说的,不论我要什么你都可以给我,那么就请你用黄金为药王谷铺一条栈道,再将药王谷外的深渊用金子填满,你若做得到,我便救你的朋友。”谢婉瞧着他脸上不断变换的神情,只觉有趣极了,“你若做不到,那就不要再来烦我了。”
金在中深深吸了口气,果真走到悬崖边,看了眼那深渊,要用黄金填满深渊...就算是有十个国库也难填其一半,谢婉分明是在刁难自己。
谢婉挥下马鞭,哼着小曲儿悠闲地擦过他的肩膀,离开。金在中失望而归,哪知道考验才刚刚开始,这夜,他难以入睡,一个人坐在桌边,竟是一夜没有合眼。
他终究不能放弃一丝机会,哪怕明白谢婉的性情难以捉摸,他拿不出那么多黄金,也清楚谢婉不过是塞了一个荒诞的借口给他罢了,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想来先去,怎么想都是绝境,他已山穷水尽,无法再前进半步。
不知觉,东方鱼肚翻白,天已微亮。
门外隐隐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原来是花奴送来了观音兰,金在中想得头疼,竟一连叹了十几次气。手上的事不能离了他,金在中只好拖着疲累的身子推开门,从花奴的背篓里抽出一支含苞的观音兰,如往常一般验证质量。蓝色的观音兰犹带露水,香气特殊,是不可多得的珍稀名品,也是当初他教郑允浩种的第一种花。
往事涌上心头,徒添了许多烦恼,金在中摇了摇头,打算暂先不理此事,然,转念一想,金在中仿佛忽然发现了什么一般,一把捧起盛满观音兰的背篓。
“邯郸城还有几亩观音兰?”
“加上新开的两亩,一共七亩。”
“你把这些话送去药王谷,一定要亲自送到谢大夫手上,知道么?”花奴应声离去,金在中攥紧了十指,满怀希望。
谢婉没有想到只是过了一夜,金在中便再次找上门来,花奴送来一篮观音兰,那香气似曾相识。蜀中没有这种奇怪的花,那日正是这种花的香气引起了谢婉的注意,想不到,竟是金在中种出来的。
花奴将观音兰的来历一一道来,原来这种花身价不菲,乃是番邦奇花,在中原难得一见,也极难养活。郑允浩和金在中好不容易才将观音兰培育出来,一枝犹带露水的观音兰甚至比黄金还贵。
谢婉难得勾起了嘴角,清冷的脸上总算透露出了兴趣。
“苏叶,收拾收拾,该出诊了。”
“是,师父。”


2025-08-16 06: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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