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暖

二、
一直到后来，杨梵回忆过往，还是觉得，那天夜里的黄姚其实是一个古老的梦境，梦境里面有烟雾缭绕的河水，还有变成美少年黄桃的小妖怪。他那么伶俐、那么好看，一定不是一个人。他应该是狐狸变的，就是聊斋故事里写的那种狐狸精，一会儿可以变个小书童，一会儿可以变个大姑娘，模样都好看得不得了。平时他若懒得变化，就一直保持普通人的样子，随便就可以活500年，永远都不老去。
黄桃就是那只500岁的小狐狸精。明明什么奇怪的话也没有说，什么体贴的事也没有做，就天生有一股迷人的样子，又风尘又纯朴，还透着一种男孩的倔强。
他们真的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他们只是闷声不响地喝了一瓶二锅头，横在竹筏上睡了，一睡就睡到大天光，被火辣辣的太阳晒着眼睛才烫醒过来。
然后杨梵就和黄桃一起回了客栈，收拾行李，起程回家。
回到客栈的时候黄桃连告别都没力气，几乎是闭着眼睛摸着楼梯扶手跌跌撞撞地扑回自己房间去的。还不错，前晚的那个长腿美女还在，招呼杨梵说：“找我退房。我说了算。”
杨梵根本没住店，还是给了一晚上的费用。结算的时候他仔细打量了长腿美女，觉得她的脸也漂亮。黄桃还真有福气，在这么一个世外桃源的地方，开一个不知寒暑的客栈，交游那些欢乐的旅行者，还藏着这么一个热辣的老板娘。
长腿美女没抬头，就仿佛看见了他的心思：“帅哥，你怎么这么八卦，我不是黄桃的媳妇儿。”
她说着，抬起眼睛，带笑的目光在杨梵脸上闪烁着流连：“黄桃是我哥。我叫黄糖。”
她这么一说，杨梵也信了。仔细看起来，她跟黄桃似乎长得像。都是那样自然乌黑的眉毛，小麦色健康的皮肤，尖下巴，还有结实笔直的大长腿。
只不过，她的眼睛是单眼皮，非常直接的单凤眼，也没有黑眼圈。
想到这里杨梵乐了：“长得不太像嘛。所以你的眼睛是像爸爸？你哥那黑眼圈像妈？”
黄糖翻一个白眼，慢悠悠地警告杨梵：“那不是黑眼圈。那是他们家祖传三代引以为傲的招桃花神器：卧蚕。他只要听见别人说那是熊猫眼，就发飙。”
杨梵一边微笑，一边接过黄糖递上来的收据和零钱，跟着她走出小院，又问她：“所以黄糖，照你这么说，你哥是桃花遍地啦？”
黄糖回身关了院门，把门口的摩托车打着火，示意杨梵坐上来，才回答说：“没有。他鼻梁上有颗痣，就在眼角那儿，据说是个泪痣，跟卧蚕犯冲，招到的桃花都是伤心的。”
她说完，回头一笑，问杨梵：“怎么滴？你信啊？建国之后不许搞封建迷信。”
接着，她长腿一蹬，摩托车喷出一阵烟尘，风驰电掣地冲出去。杨梵只觉得屁股底下按了弹簧，几乎要被青石路颠飞出去，赶快抓紧黄糖的腰。
她的腰很细，笑起来的时候歪挑嘴角的样子，也跟黄桃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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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会有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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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黄糖没回来，黄妈妈来了。
杨梵塌实住下，发现小镇生活健康向上，春暖花开。
他很快就知道了农田在哪、菜地在哪；知道了后山有几只野狗；知道镇上谁家负责养鸡、谁家负责杀猪。其他事情都不重要，黄姚古镇出产豆豉和酱菜，几乎每家每户都做。杨梵从整个村落走过，人人家门口都开迎街的铺面，铺面里排满十几二十个半米高的大缸，满满地盛着各种味道的豆豉和酱菜，提鼻子一闻，整个古镇都是酱菜厂的香味儿。
原本镇上还有名产，就是黄金酒。但是酿酒香抵不过酱咸菜，要到窖里才能勉强闻到。
黄桃不做豆豉，用他的话说，那叫“做品牌特色”。所以他的客栈酒吧十分地道，有各式各样在本土买得到的和买不到的酒类和咖啡。烟也有，雪茄也有。批评黄桃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话被杨梵很快收回了。黄桃是个厨房大触，什么东西在他手底下烧出来都有好吃到不行。他虽然不做豆豉，但是烧的豆豉豆腐堪称小镇一绝，只要一开火，焦香味顺着风可以飘满一整条巷子，就连本地的婆婆都爱吃，时常叫孩子捧个碗过来，用碗里酿好的豆豉换一碗小黄烧豆腐。
邻居们有一句响亮的口号：来，吃小黄的豆腐呀！
杨梵听了，觉得好好笑。
他不相信黄桃说的什么“品牌特色”，他知道黄桃不是本地人，不懂怎么发酵豆豉。杨梵对这个技术很好奇，开始跑去别人家学习，研究来研究去的，乐此不疲。
这一天，杨梵从豆豉师傅家回来，全身洋溢着臭烘烘又香喷喷的蒜蓉酱料味，一进院门就看见黄桃，假装乖巧地坐在个小竹凳上，面对着一个年轻阿姨谄媚地笑。
看见杨梵，黄桃如蒙大赦，跳起来招呼：“嘿！杨梵！给你介绍我妈！”
杨梵推门进来，从阴影里走进阳光下。年轻阿姨站起来，慢慢摘下墨镜，打量他。
他有些抱歉自己身上的气味儿，远远站定了打招呼：“伯母您好，我是杨梵。”
黄桃妈妈一看就是亲妈，跟黄桃的模样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是妈妈更好看，皮肤比黄桃白净，留发尾微卷的长发，穿白衬衣牛仔裤，平底球鞋。
黄桃优越的身材也是遗传了亲妈，黄桃妈妈看上去高挑年轻，不仔细看完全没有岁月的痕迹。
杨梵打了招呼，黄妈妈却半晌没讲话。场面正要尴尬，黄桃乐了：“妈，您干吗呢？这是杨梵，我新雇的店伙计，是不是贼啦帅？”
黄妈妈没笑，讲话有点犹豫：“杨梵… …？这孩子长得是不是有点像那个… …”
黄桃打断她：“像吧？我也这么觉得。”
他神色如常，没有跟杨梵解释，伸手揽住妈妈的肩膀告诉她：“再像也不是。我没糊涂。妈你不用担心。”
黄妈妈被他揽着，有些小鸟依人的娇羞：“那… …小梵是哪里人？第一次见面，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黄桃说：“妈，您做的饭能吃吗？”
杨梵扑哧乐了：“我来好了，黄桃陪伯母聊天。很快好的。”
黄桃拦住他：“杨梵，不用了，我妈赶时间，我爸还在村口眼巴巴等着呢。”
说完，他又搂着妈妈往外推：“好啦，好啦，别这么婆婆妈妈。我好着呢，你儿子是成年人，他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妈妈被他推到门外头，继续被他搂着往巷口走，匆忙地回头告别：“小梵？那不好意思，下回见… …”
杨梵冲她挥手，心想黄桃真是个任性的小孩。
他看见黄桃妈妈留在桌上的购物袋，想来是给黄桃的礼物。他认得袋子上的logo，是那种随便一条领带一顶帽子都要上万的大品牌。黄桃就这么随手把它丢在桌子上，院门大敞四开。
可见是爸妈有钱，还宠着。
杨梵也不差钱，黄桃妈妈手腕上戴的那只手环，他曾经也送过自己妈妈一个。当年新上市的时候，那东西花掉了杨梵半年的积蓄。只可惜，他把它送到妈妈面前时，妈妈愣了一下，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夸奖他。他以为妈妈不喜欢奢侈，很久之后才知道，其实继父早买了一只同样的手环送了她，并且，那一只是镶钻的。
为什么呢，感情，总是和钱断不了干系。

杨梵一边收拾一边胡思乱想，好久了黄桃还不回来。
杨梵出门去找，被隔壁的二哈看见了，就跑过来，直立站起，把两只前爪子搭上杨梵的腰，要求一起走。
那家伙越来越重，简直是一天不见重一斤。杨梵觉得自己早晚要腰尖盘突出。
正纠缠着，杨梵听见有人叫他：“嗨，帅哥，黄桃在吗？”
是个姑娘，杨梵看她一眼，不由得内心艳羡：黄桃认识的姑娘，简直是一个比一个好看。
只不过，也一个比一个疯。
这么热的天气，眼前的姑娘穿着迷彩厚军装，从脖子到屁股都遮个严实，唯独光着一双腿。大概是短裤太短，全被上衣遮住了，她仿佛是光着屁股，看起来十分色情。
姑娘讲话的样子很坦然：“嗨，你是不是黄桃家的客人？我来还车的，要不你帮我把车钥匙给他？”
她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钥匙包，拎在手里对着杨梵晃悠。
虽然杨梵满脑子都在琢磨“她军装里头是不是全裸”，还是被钥匙包上那个海神大鱼叉的图案热烈地闪瞎了眼睛。
他问她是谁，要不要进店里等。这时候黄桃回来了，远远地就问她：“用完了？那车好用吗？”
姑娘把车钥匙扔给他，回答说：“装比就好用极了。开着就那样。”
黄桃“切”一声笑：“女司机就是不懂。”
姑娘翻白眼：“那是的，装比也不如上次那部蓝博基尼。”
黄桃就轰她：“滚蛋滚蛋，车也开走，爱好用不好用，别在我这儿碍眼。”
说着，他把钥匙往姑娘手里一塞，掉头就进院子。
姑娘再翻一个白眼：“哎！那我走啦！”
黄桃的声音传出来：“滚蛋滚蛋！”
话音未落，他又自己滚回来了：“嘿，以后把衣服穿好知道吗，别弄得跟被人强暴过似的。你穿这么一件儿衣服，开八辆蓝博基尼也都是偷的，懂不懂？”
他态度恶劣，姑娘充耳不闻，却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黄桃，小熊那里… …你还罩着吗？”
黄桃皱眉头：“又怎么了？”
姑娘说：“他那儿好像又开始倒腾了。只是好像哈，我猜的。”
黄桃出了会儿神，又开始训人：“你又上西街鬼混了？！不是告诉你好好念书吗？没事儿不能提高点文化水平？！干点好事儿很难吗？！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姑娘… …哎？！哎？！哎你跑什么呀？！”
杨梵叹口气：“得了。人家都走远了。你真唠叨。”
黄桃回头，发现二哈已经从杨梵的背后转到身前，维持拥抱杨梵腰的姿势不变，舌头在杨梵胸口上舔，尾巴摇成电风扇，一副“美味得不得了”的色鬼样子。
黄桃一声断喝：“二哈！你滚蛋！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