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黑暗翳蔽的森林广阔无边,寂静在黑暗中无限蔓延,寂静之中有人持着火把而来,驱散一片黑暗。软皮靴踩在经年累积的枯叶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深色斗篷下雪白的裙摆轻擦过沾着露水的草叶,亲吻过裸露在腐叶外的泥土。
微风拂过,暗色的枝叶在风中兴奋地颤栗着,它们感觉到了,不属于魔界的气息。
枯枝残叶断裂的声响仍然在继续,斗篷之下,素白沉静的面庞渐渐染上些许焦急。
她在找一个人。
“里斯,里斯你在吗...”
芙洛缇的并不大的声音穿过微风,在死寂的森林中游荡着,惊起一片红眼的乌鸦,这些黑羽的鸟儿尖笑着、用血红的眼睛注视着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然后便又安静了下来,间或在凉风中切切私语着。
绯月的冷光渐渐地穿透暗色的山峰与树梢,在湿润了的泥土与腐叶上映下一片片红色的月牙,随风轻轻晃动着。芙洛缇看着眼前这不同于圣界的景色,倚着一旁干枯的、孤零零的树缓缓坐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独自面对这个世界--这片阴暗而荒芜的世界。长久以来一直生活在阳光与蓝天下的她,是不知道魔界是什么样的。无论是在书中,抑或圣殿的祭司口中,魔界都被认作是地狱般的所在。
她看着天际那绯红的月,缓缓地自天边爬上最远的那个树梢,林间黑羽的鸟儿开始整理它们那并不漂亮的羽毛。在里斯不在她身边之后,她第一次开始正视这样的一个世界,这里没有太阳的光辉、没有五彩斑斓的花朵,没有叫声悦耳的鸟儿...
但这些都是活着的。
芙洛缇轻抚着枯树早已干朽的枝干,在树纹的深处,有小小的生灵寄居其中,雪白的、如同丝绒的质地,在深黑的树干上镀上一层温柔的外衣。
这里不是地狱,活着的世界不能被称作地狱。她看着远方,忽然觉得有些高兴,里斯所生活的世界其实没有那么糟糕,她想大声地告诉每一个人,可是她也明白,不会有人能同样感受到她的这份喜悦。
“里斯,里斯你在哪里啊...”
远处似乎有人影踩过林中隐秘的小径,缓缓而来,芙洛缇站起身,快步向前走着,不一会便提起裙摆跑了起来,她越跑越快,终于她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他背对着她站在那里,绯红的月光将他领口的那支黑玫瑰染作殷红。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里斯。”
那人转过身来,俊美的眉目染着忧郁,芙洛缇还记得上一次同他道别时,那些悲伤还只不过是浮在表面的几缕尘埃,转眼间,这些浮尘便累积成再难拂去的阴霾。
“我现在是魔界的祭师了。”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就如同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不过是随手捡来的东西一样。
芙洛缇张了张嘴,她能看到里斯眼中的悲伤,此时她想要说很多话,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想留在他身旁安慰他,可是这些话都是说不出口的,圣女芙洛缇要以什么身份对他说这些呢?朋友?亲人?抑或...情人?他们之间曾经很有默契地不去探询对方的身份与过去,相同的愿望使他们彼此吸引,无话不谈,这份默契同样是一道天堑,靠得越近越能觉察到它的存在。现在,要毁掉这一切么?芙洛缇不敢,于是最终出口的只是干巴巴的一句。
“恭喜你,里斯。”
于是,她和他之间又是和从前一样无话不谈,谈着他们的理想谈着各自家乡的风光,芙洛缇看着里斯眉间的悲伤随着他们的交谈渐渐褪去,看着他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芙洛缇却笑不出来,因为她知道,里斯的悲伤只是又埋回了心里,浮在面上的东西可以除得掉,等它进入心里
扎了根,就再也拔不掉了。
那一天,她匆匆和里斯告了别,微笑着和他说,改日再见。那也是第一次,芙洛缇知道强颜欢笑的感觉是这么难过。
当她再一次来到漆黑无光的森林,等到绯月升上半空,却没等到她相见的人。
那天,里斯没有来,来的,是另一个人--第四魔徒,基拉度。
“他在哪里?”芙洛缇低声问着,未察觉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基拉度的脸上无喜无悲,他为芙洛缇带来了一句话,像是无能为力的神官平静地宣告着信徒的死亡般,让芙洛缇的心坠了下去,直到地狱。
“里斯,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