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在某种意义上,龙俊亨算是暂时搬出去了。男一号的角色戏份令他不得不早出晚归,即使是难得有一次可以回家休息,也和成员碰不到面。更多时候是通宵熬夜地拍摄,或者戏份在第二天早上,就独自在凌晨的时候背词练习。在逐渐不需要照明灯看台词的时间推移中,身边的工作人员有一些迷迷糊糊的醒来了,另一些伸着姿势夸张的懒腰打着哈欠准备交班,然后打一个小盹儿。他脱下厚实的防寒外套,揉揉太阳穴,微笑着和交错走过的两路工作人员说“辛苦了”。
难以合眼的日子让他疲钝。
唯一能闲下来的时候只有每天中午,整个剧组嬉闹着吃盒饭,气氛很轻松,龙俊亨也逐渐和几个主演熟络起来,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
“俊亨啊,以后有空可以一起出去吃饭,或者找我玩都可以。”姜河那把手机号输到龙俊亨的手机里以后笑着说。
“好的,没问题。”礼貌地回应了一个微笑回去。但似乎是脸上的肌肉也过于疲惫,大脑想要面部表露出一个灿烂些的表情也无能为力。
才把手机屏幕按灭,来电显示让屏幕突然变亮还伴随着聒噪的铃声。怠倦的神经被过大的音量突然刺激了一下,清醒了些,龙俊亨走到一旁接了电话。
“俊亨啊,影响你拍戏了吗?”
“没有,代表,我们现在是休息时间,怎么了?”
“哦好,我就知会你件事。公司计划让你们六个夏天回归,这次还是正规专辑,挺重要的。你有空的时候就赶紧挑挑主打歌和专辑主题风格吧。我已经打过电话给斗俊了,让他和剩下四个孩子先在造型方面想想有没有自己的主意,你专心在歌这方面就好。”
“哦……好的,我知道了。”
不知道是该激动还是迷茫,制作第一张正规专辑的日子以及它带来的荣光尚且历历在目。那时如初生牛犊,不仅精神焕发不说,也可以说文思泉涌到一定程度。
“对了,贤胜最近状态还好吧?”屏幕对面的人继续问道。
“啊……我不知道,我最近都没怎么见他们,您问问斗俊吧。”
“也是,你在拍戏呢,瞧我这记性。我刚打完电话给斗俊,再播过去太刻意了。算了,总之你们多照顾他一点。”
“嗯,会的。”
不知道为什么作茧自缚地欺骗自己要忙一点,再忙一点就可以暂时把你抛在脑后。
不知道为什么任何一个人无端提起你的名字就会像窃贼一样心虚惶恐。
不知道为什么自作主张就代替其他人把照顾你的责任大言不惭的担下来。
我现在,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难以合眼”进阶到了“不眠不休”。即使有可以休息或回家简单洗个澡小憩一会儿的空闲时间,龙俊亨也全都放弃了,见缝插针地就往录音室跑。有时候碰巧遇见新沙洞老虎或其他负责词曲创作的前辈就一起分享灵感,更多时候是自己一个人面对着冰冷的机器,呆愣着硬是想从脑子里挤出些什么来。
“龙俊亨,你不会是这么快就到瓶颈,黔驴技穷了吧。”时常在心里苦笑着自嘲。
某日一早,眼下要完成的一场室内的戏中戏,还包含近距离的伪亲吻动作。按剧情严格来说,只是男主角的逢场作戏,但两位演员都比较生疏害羞。龙俊亨第一次试戏的时候更是四肢僵硬到不行,整个身体的姿态都很不自然。
“卡!”已经是导演第四次叫停了,“大家都先休息一下,俊亨和珠妍,你们过来。”
“俊亨,这里的话要把那种轻视和不羁适度的表现出来,你既在演尹雪灿,也在演尹雪灿演的那个角色,你要……”
似乎极度困顿的时候,大脑就会自动屏蔽肉眼所见的所有物象和光感,神奇地把压迫眼皮的重量具象化,把太阳穴处的钝痛感声像化,脑子里就像通了电流一样出现了嗡鸣声。心脏好像也不在胸膛里跳动了,跳到了眉间,扑通扑通。
“明白了吗?”
“嗯明白了,我这次一定尽力达到要求!”身边的珠妍似乎开了窍。
“俊亨?”导演看他没反应,拍了拍他。
“……”
一个字也没有记住。
“对不起导演……我最近状态不太好,刚刚开小差了,您能再说一遍吗?真的非常抱歉……”
导演看了看他,还是耐心的复述了一遍。
最终依靠着残剩无几的意志,还是达标完成了这一幕的拍摄,在深夜之前收了工。
“俊亨啊,太累的话就要好好休息,演员无法集中注意的话,可是要出大事的。”临走前导演关切地嘱咐道。
“嗯,谢谢导演。”微笑着道了别。
回答的不是“好的我会的”,也不是“没关系我能坚持”,只是一句无奈的谢谢。
这个时候,不是停歇的时候。
打定了主意今晚依旧去录音室过夜,形单影只地走过马路。二月尾巴的风,穿再多也还是有些阴冷的刺痛。
插在上衣口袋的手突然感觉到了冰凉的震动。掏出手机的瞬间,心脏下意识地漏了拍——算是妖术什么的吗,简直是完全整改不了的坏习惯。
“带点饭回来吧。”
到现在手机里给他的备注还是“麻烦的家伙”。
手指在屏幕上敲打了片刻,删删改改才发了出去,然后又把冻的发红的双手插回兜里。之后手机再没动静。
龙俊亨一个人在寒风里使劲吸着快冻坏了的鼻子。
其实是踌躇了近一个小时才决心发出去的信息。
不能开门见山的问他今晚回不回来,不能被察觉到自己对和他相关的任何事有期盼,不能发过于多余的字,不能被猜测出点击发送时候的内心感情,不能编辑多余的符号或者表情。
这大概就是张贤胜对待龙俊亨的准则条例吧。
发出去的瞬间就把手机放到一边,立刻转移注意力在电脑屏幕上,看着无聊的广告,看着毫无兴趣的体育新闻。屏幕再亮起的时候斜睨了一眼:
“我今晚不回去了,喜欢的话叫外卖吧。”
可怜又可笑的也在这儿,心里清楚列出条条款款,按部就班的按照所想的顺序进行。得到自己意料之中却令人沮丧的答案的时候,那些执拗的守则变成了双刃剑,把你本想避免的,深藏在心里的恐惧和骄傲,一刀一刀的刺还给你。
你还是想要他回来。
仿佛身体里已经听见了皮肤被锐器捅穿的撕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