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妇迷霸 引子
医生、主妇、迷妹和学霸
两个年轻女囚，一个主妇，一个医生。
主妇本来好好地在家里照顾家人，原先恩爱的丈夫忽然不明原因的变渣，借了两千万的高利贷以后失踪。由于这是夫妻共同债务，财务公司将主妇告上法庭，对方律师十分猥琐，主妇对世道艰险了解不多，措手不及，结果不仅变卖了资产，还被判刑入狱。
医生本来好好地做着白衣天使，妙手人心，手术做得超一流，精确而且速度极快。一天晚上她在住院部值班，一对大学教授夫妻对当班的孕期女护士出言不逊，进而动手，拳打脚踢。医生上前阻止，由于她精通格斗，在自由搏击比赛中得过奖杯，出手稍重，肩撞致使男教授折断肋骨三根、女教授手臂骨折，被警方以故意伤害罪起诉，判刑入狱。
主妇和医生在监狱里成为好友，互相照顾……主要是主妇惹出乱子，医生出手解决。
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一辆黑色运钞车开到女子监狱附近，遭到三个不明身份的人员用石块追砸。运钞车押运人员属于私营安保公司，备有霰弹枪，却不敢射击。半年前，他们的师兄在类似情况下射杀了攻击运钞车的暴徒，遭到媒体口诛笔伐，银行赔偿了380万元才取得和解，师兄也丢掉了工作。
由于运钞车上有将近3亿人民币，司机精神过于紧张，动作僵硬，加速时车轮打滑，撞进了女子监狱的围墙。正在放风的女囚只听得一声巨响，浓烟滚滚，砖石四溅，满天的人民币如天女散花，场面顿时变得非常混乱。
主妇和医生还没搞清状况，就被其他女囚裹挟着冲出了监狱围墙，身上莫名其妙地还被狱友塞了几把百元大钞。
两人一路跑远，逐渐和其他狱友分开，等到主妇说服医生回去自首的时候，已经在荒郊野外迷了路。到了傍晚，两人来到一个高速公路边上，准备拦车去附近的加油站报警。这时候远远开来一辆破车，在她们面前停下，上面下来两个少女，其中一个少女肩头鲜血淋漓，反而向她们求救。
这两个迷之少女，一个迷妹，一个学霸。
迷妹迷的爱豆是一个韩国欧巴，平日喜欢csoplay。因为读书不好，被家人嫌弃。这次拿了家里一点钱，准备去上海参加她爱豆的见面会。不料中韩政治风云变幻，波及娱乐界，爱豆来华行程突然取消，迷妹受此打击在火车站伤心迷茫，被一位好心大姐耐心开解后，打算去大姐家的乡下散心。
不出观众所料，这大姐果然是人贩子。迷妹被拐卖到莽莽大山之中。然而艰苦的环境让迷妹智商上线，这就叫急中生智，激发天赋潜能，一下子生出了很多很多智商，与人贩子和当地村民斗智斗勇，竟然被她逃了出来，只是肩头被买她的老汉砍了一镰刀，皮开肉绽，鲜血满身。
迷妹跑上高速公路，拦下了学霸的破车，后面跟着几百个要抓她回去的村民。
学霸平日上课极少听讲，基本看看教科书就埋头在课堂上做题。由于不尊重老师，虽然读书成绩很好，却不得老师喜欢。学霸为人孤僻，没有朋友，从不算计，更不早恋，回家就是闷头上网，或者打游戏。老师和家长都觉得，她是靠小聪明混到了高中，成绩虽然始终全年级前三，但是将来肯定是要变坏了。
家长使出各种手段，希望矫正学霸的行为，电脑也砸掉了，零用钱也控制了，学霸每天放学后却长时间泡在黑网吧，费用靠在网游中赚取的金币支付。家长痛心疾首，出资5万将其送入戒网中心。
多次遭受电击以后，学霸洗心革面，痛哭流涕表示日后孝顺父母，重新做人。稍微获得一点自由之后，她用戒网中心杨主任的车撞烂了戒网中心的大门，一路狂飙而去，直到遇到迷妹。
学霸以前在游戏中开过模拟车，第一次开真车却学得很快，载着迷妹一路乱开，不走寻常道路，终于甩开追杀的村民。迷妹体力透支，神色渐颓，这时候，她们看到了那两个穿着奇怪服装的女人。
灰色寂寞公路上，风吹得头发冰凉，烤烟的温暖气味，正在空气中飘荡，主妇、医生、迷妹、学霸，四个女人相聚了。

第一章 畜牧站
天色渐暗，车子安静地驶入胡礼镇畜牧站的院子，在楼后的角落停下，那里有两棵樟树遮挡。
主妇下了车，四处查看了几眼，在一扇旧门前停下。这扇门以前显然被人撞开过，门锁被撞坏之后就弃而不用，只是图省事般的装了个蓝色老式搭扣，用黄铜挂锁漫不经心地锁着。主妇从口袋拿出一根铁丝，开始在挂锁上拨弄。
胡礼镇是个很老旧的镇子，到了这个时候，道路上空无一人，昏暗孤寂，一整天都没多少生意的商铺都早早地关了门，民居通常也为了省些电费暗着灯。从住家的窗户往里张望，会看到电视机正闪着荧光，电视机对面坐着的，要么是老人，要么是奶孩子的妇女。年轻人大部分都去了大城市打工赚钱，这让胡礼镇变得衰败和过时。
主妇弄开了挂锁，然后回到车子旁边，对车窗里做了几下手势。车门打开，另外三个女人先后下车，跟着她进入了畜牧站。
这是一座二层小楼，楼顶上竖着残缺的标牌，下面挂着一条破横幅，“依法实施动物检疫，保障动物……”后小半截横幅破了，看不出写了什么。小楼的一层租出去做了商铺，店名分别是，寿衣纸活店，室内外装修部，烟酒百货，精品服装，卷帘门全都关着，也没有灯，看上去里面没有人。
“认识你这么久了，没想到你还会开锁。”医生边上楼梯边对主妇说。
“以前就会，自学的，不难，以后我教你。”主妇回答。
二楼果然有一间屋子，门口挂着手术室的牌子，屋子中间有一张宽大的动物手术台，柜子里还有一些药品，兽用药品。学霸扶着迷妹刚进房间，就看到主妇要去开灯。
“你开什么灯啊，先去找点东西把窗户遮起来。”
主妇瞟了她一眼，没搭话，也停了手，转头去了其他房间。学霸转头扶着迷妹往手术台上躺。
“先别让她躺，等我先找到医用床罩。”
学霸不回头，不应声，不过动作倒是停了。
迷妹靠在她肩头，身子软软的，简单包扎过的肩膀上，又有血渗了出来。迷妹身上的味道很是难闻，学霸却并不在意，紧抱着她，整个人都很紧张，既好像在担心迷妹会摔倒，又好像在害怕有人会把自己从迷妹身边抓走。
迷妹经历了种种逃亡，已经精疲力尽，伤口的疼痛已经麻木，她在学霸体温的包围中，低低地哼了几声，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然后困倦地合上了眼睛。
仿佛是过了几分钟，抑或是几十分钟，迷妹醒了，手术室里开着灯，不大的窗户上遮着一块脏兮兮的桌布。其他三个同伴，学霸、医生和主妇不知去向。迷妹坐起身子，肩膀上的伤口依然疼痛。
她们都去哪里了呢？
迷妹开口叫了几声，发觉自己的喉咙里好像发不出什么声音。又一阵疼痛袭来，比刚才更为强烈，痛得她浑身发抖。
不对，不是自己在抖，是整个屋子晃动，晃得迷妹几乎站立不住。
迷妹跌跌撞撞地挪到窗前，掀开窗户上的那块桌布，屋外的天空上，一条条流星般的光迹逐次在夜空中划过，小镇上的街道忽明忽暗，不知道什么时候，道路上已经占满了人，都在那里仰着头看着天。
大地又是一整抖动，迷妹从窗户往远处看，夜空被照亮的时候，可以见到几座电塔正在倒塌。在屋子里面看来很危险，还是先去街上吧，毕竟那么多人都站在街上，有老有小的，人多的地方也许会安全些。
迷妹高一脚低一脚地下了楼，脚步虚浮地踏上街道，所有人都背对着她，依然一动不动的仰望着光迹划过的夜空。
忽然，有个人缓慢地转过了身子，对着迷妹伸出了手，那手臂血肉模糊，手指僵硬地指着迷妹。接着，一个又一个人缓慢地转过身来，大多数人的身体都已经残破，有的断手，有的断脚，有的被削去了半个头颅。迷妹能很清楚地看见，他们的嘴上都沾满了血，有的鲜红，有的暗黑，有的嘴里还咬着肉块。他们不是人，是僵尸，毫无感情不知怜悯的僵尸。
他们发现了迷妹，一个个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嚎叫，一步步地向她逼近。僵尸们纷纷向前努力地探着手，好像这样就能更早地抓到迷妹，更早地享用新鲜的血肉，尽管他们的手也大都残缺不全。
迷妹想要逃跑，背后却无路可退；想要喊叫，喉咙里依然发不出声音。她又努力地试图喊叫，张了几次嘴，感到一股热流在肚腹间积蓄盘旋，继而猛地直窜了上来，喉头一整恶心，止不住地开始呕吐。
一团火焰自她的口中喷射而出，瞬间将那些僵尸吞没，空气中涌起烤肉的奇特香味。我是什么时候学会这种技能的？迷妹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害怕了，脑袋里尽是些奇怪的念头。
“你为什么总要纠缠这些细节，我怎么知道是三亿还是三千万，我又没数过。”这是医生的声音，嗓音是压低了的。
“我们既然在一起，总应该互相信任，你们说的那些，我都觉得不可信。”这是学霸的声音，嗓音也是压低了地。
“别吵了，吃饭。”这是主妇的声音，同样也是压低了嗓音。
迷妹从睡梦中苏醒，想坐起身子，手术室里开着灯，不大的窗户上遮着一块脏兮兮的桌布，肩膀上的伤口依然疼痛。
医生觉察到她的意图，一把按住：“刚才你昏过去了，我帮你把伤口清理了一下，已经缝好了，你先别动，再休息休息。兽用的消炎药和麻醉药对人类的副作用有点大，你有什么不良感觉么？有没有出现幻觉？”
迷妹转头一看，托盘里有一些手术工具和带血的棉花，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剪开，受伤的肩膀被纱布包扎了起来，看不到里面缝合的样子。迷妹对着医生努力地做了一个笑脸，说：“没有不良感觉，也没有幻觉，谢谢医生了。”
主妇把四个不锈钢盆子递给医生和学霸，也不知道这盆子以前是用来投喂过哪种动物的。盆子里面装着的是一种糊糊，黄不拉叽，不干不稀，有一股烤肉的香气，也不知道主妇是怎么弄出来的，用什么弄出来的。学霸看着这盆所谓的食物很是犹疑不定，终于忍不住又说，
“这个，动物饲料和人的食物还是有区别的……”
话只说了半句，只见医生已经满不在乎地开始大口大口往嘴里塞，一边吞咽一边连连点头，看上去吃得很爽的样子。再看主妇，也不搭理她，拿了另一个盆子正用筷子往迷妹嘴里喂，迷妹也是小口小口吃得津津有味，便鼓足勇气用筷子尖在盆子里蘸了点，放进嘴里尝了一口……
怎么会这么好吃？看上去这么恶心的东西，怎么会这么好吃？这一定是错觉，一定是在戒网中心呆得太久，吃那里的狗食吃太多了……
接下去，学霸的思路少见地出现了不连续。接着，她发现自己的手正在机械性地、不自主地用筷子夹着盆子里的食物往嘴里塞。这样也好，学霸想，记得有个纪录片里介绍过，吃这种糊糊状的食物，会比较有饱腹感，在摄取相同热量的情况下比较耐饥。
主妇笑了，“小妹妹，这一路你一直很紧张，一直问这问那的。现在的确到了找到了你说的畜牧站，这里也的确有医疗设备，大家都很感谢你。你也说说你自己吧。”
“父母说带我去一个乡下亲戚家串门，曾经路过这个胡礼镇，所以我记得这个畜牧站。不是乡下亲戚，是把我送去电击的。到了就被送到13号房，可能我反抗得比较厉害把，杨主任笑嘻嘻地把我电击到大小便失禁。喊不出来，手脚都被人按住了，嘴巴也被人用布条捂住了。太痛苦了，就像有很多针在脑袋里扎。还电手了，电手比电太阳穴更厉害，右手的肉有东西在翻来覆去的搅，脑袋里有虫子在钻来钻去。”
学霸一边吞咽着食物一边说。
“我很没用。我屈服了。我说，我错了，杨叔，谢谢杨叔，杨叔辛苦了，杨叔再见。我出了13号房，看见父母就跪下了，认错，说我有网瘾，我要留下来看病。杨主任说，只要说错一个字，就还要回去电。我没用，怕了，一个字都没敢说错。“
站着的医生、坐着的主妇和躺着的迷妹都不说话，静静地听着学霸絮叨。学霸半坐半靠在手术台边，一条腿站着地下，另一条腿在空中打晃，一边吃一边絮叨。
“后来每天都要去13号房被电一次，不过最厉害的还是第一次。可能后来我装的比较像吧。呵呵，你们怎么不说话了。骗人么，又不难。每天要对着杨主任多磕头么，杨主任总是笑嘻嘻的。《弟子规》我背得很熟的：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学霸的声音越来越低，过了一会儿她蹲下了，嘴巴里还在背着《弟子规》，眼泪就滴了下来，滴到那不知道是用来投喂过哪种动物的盆子里，和那些糊糊混在一起，又被她用筷子夹起来，送进嘴里，咽了下去。
“你们吃得很香啊。”
男人的声音在这种气氛中显得特别突兀和不协调。
警察！
一个身材高大的警察站在手术室门口，手里端着一把手枪。

第二章 导航仪
对于警察，主妇打过不少交道，有着不错的印象。
她最早和警察有过比较深的接触，是因为一台汽车导航仪。那时候，她还是单身白领，一边朝九晚五地上班，一边打理一家小小的网店，售卖小众的女性饰品。当她终于卖出第一千件商品的时候，她去给自己买了一台汽车导航仪，安装在爱车里面，开着导航回了家。
“前方200米右转”“偏离规划路线，前方500米请掉头”“前方有测速拍照，限速60公里，请小心驾驶”，这些温言软语的女声提示，让主妇很有高科技的感受。
第二天，车窗玻璃被砸了，导航仪不知去向。
她赌气般地报了警，报完警气也消了，打电话张罗着给车子换玻璃的事情。
一年半之后，她接到电话，告诉她说案子破了。
主妇带着好奇的心理，走进了警察局的大门。她做足了被警察嘲笑的心理准备，等着人家说她被骗子耍了。
值班民警很热情地把她请去了办公室，先请坐，后倒茶，说您稍等，领导马上就到。领导是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性，小个子，很干练，其他警员都管她叫方队。方队寒暄了几句，然后说，最近警方在巡逻的时候，抓获一名正准备实施偷窃的小偷，是个惯犯。审讯中他交代了很多犯罪事实，其中就有你的导航仪。机器早就被销赃了，找不回来，但是在小偷的住处查获了一笔赃款。凡是当初报过案的，都可以按照报警时报备的合理金额按比例分配。主妇当时报备了9,980元，并附有购买汽车导航仪的正规发票，经组织研究决定，可以从收缴赃款中分配到3,100元的返还金额。
因为社会上的种种传闻，当时的主妇对于警察还是很有些敬畏的，和方队谈话时，一个劲儿地点头，连连表示感谢。然后，她晕晕乎乎地被一个个穿制服的警员带到这里带到那里，办理各种手续，感觉每个警察都是制服笔挺，精明强干，热情周到，谈笑风生。等她拿着3,100元人民币回到家里，这才有点缓过来，想起自己的这种状态，应该就叫做受宠若惊。
那一年，她已经结婚了，丈夫是她的同事，从帮忙打理网店逐步发展到恋爱结婚。婚后她就逐渐不再管网店的事情了，全部交给丈夫管理。主妇是个很随性的人，既勤劳又懒惰。兴趣来了会很勤劳，兴趣走了就变得很懒惰。她总能开创很多生意，却都不会做得很大，因为等生意将要做大的时候，她的兴趣往往转移到了别的地方。那一次，她的兴趣和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捏泥娃娃上面。
主妇的丈夫却是个很喜欢把已有的生意搞大的人，看到网店前景光明，丈夫干脆辞了工作，在家里专心开网店，生意越来越好，光客服就请了好多个。等两人赚到了足够的钱，主妇就把市区的小房子给卖了，加上存款去市郊买了一套三层楼的联体别墅，带花园车库和地下室。这时候，泥娃娃也已经被她做成了生意，在微博上有了一大票粉丝，要买她一个泥娃娃得提前几周预定。只是她的兴趣又转到了装修上，于是泥娃娃的微博永久关闭。
装修她忙了大半年，大到每一件家具，小到每一块瓷砖，样样都是精挑细选，还学会用专业软件熬图开德画设计图。等房子终于装修好了，装修日记让她在装修论坛里成了网红大神，不少建材商和装修队都跑来找她，只要她愿意给予推荐，他们愿意付费。
装修论坛里有句名言：神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神欲使其疯狂，必先使其装潢。大半年的装修生涯让主妇对这句话深有体会，她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耐心都已经被耗尽了，需要见好就收，现在已经很疯狂了，就不要再往灭亡这条路走下去了。于是在发了一阵子付费广告，收回了一多半装修成本之后，主妇把帖子一关，兴趣又转到画小人书上了。
虽然主妇玩这个玩那个，但是这些年的收入加上工资，七七八八算下来，她赚得还是比把网店搞大的丈夫多不少。如果考虑那网店本来就是主妇开的，后来的利润主妇应该占五成，再加上婚房是主妇提供的，那主妇对家庭的贡献就远远超过了丈夫。主妇不是个在钱财上斤斤计较的人，身边留钱不多，家里大部分钱财一直都让丈夫管理着，她对理财真没什么兴趣，对于没兴趣的事情她一向懒得很。
过完春节，她打算搬家了，新装修的联体别墅她一往情深，觉得自己会在这里住上一辈子。
不料就在这时候，新房子被盗了。
那个贼是打碎了洗手间的玻璃进来的，主妇实在是不明白，为何她遇到的贼，都那么仇恨玻璃？
那贼可能是个耿直的急性子，砸玻璃没砸彻底就急着往里硬钻，身体显然被窗框上留下的玻璃茬子划伤了，推测伤口还远不止一处，因为鲜血在新房里滴的到处都是，白色的家具上也没有幸免。主妇真是被吓到了，她连一天都还没有住过呢，立刻去报了案。
这回来呼啦啦来了好几个警察，还穿着那种美剧里才见到过的防护服，在屋里又是拍照又是取证。等警察走了，主妇和丈夫在新房里打扫，这大过年的，真没地方找钟点工啊。主妇的心里真是别扭，这儿那儿都是血滴，以后睡觉还能睡得安稳么。
新装修的房子里，只有硬装修，连电视都还没装呢，那贼是什么也没偷到。只是桌上放着把新车的钥匙，被贼给拿走了。于是大过年的，主妇还要去给车子换钥匙，因为是加急，费用需要加倍。
主妇没有想到的是，这回案子很快就给破了。那贼自己包扎了伤口，躲在建筑工地歇了几天，然后坐火车回了老家。刚下车，他就被几个便衣警察按住了。这贼以前因为打架被抓过，有案底，警方从主妇家里采集到了血样，立刻去加班加点做了DNA提取，在公安系统的数据库里面一检索，马上就已经知道是谁了。买火车票需要身份证实名，所以贼还没到家，警方已经在车站候着了。
主妇又一次去了警察局，这次是个高个子女领导，人称徐所。
所以，主妇对警察的印象挺好的，你看警察想的多周全，因为自己是女的，人家就总让女领导出来接待，多贴心。别人怎么样她不清楚，但是对于主妇她自己，警方一直对她不错?

第三章 白羽鸭
这一次面对警察，主妇已经有经验了，举手投足很有风度。警察们果然是请坐倒茶寒暄几句，然后向她说明案情。
徐所说，入户抢劫，属于警方特别重视的“两抢”案件，需要重点打击，首先多谢你及时报案。这个犯罪嫌疑人一共进入了7户别墅。你家没人，他
的行为属于入户盗窃；接下去，他看到有个老太太正在书房看书，花园里的房门开着，就直接冲了进去，那属于入户抢劫。
当时犯罪嫌疑人浑身是血，对老太太造成了较大的精神惊吓，还抢走了老太太的手机和钻石项链。抢劫过程中，犯罪嫌疑人打碎了架子上的“乾隆
描金旗袍瓷侍女”，算上这古董的市场价值，造成的经济损失共计超过130余万元，估计判刑会很重。不过，在他身上查获的赃款不多，只有1,840
元，经组织研究，根据你的情况，赃款中可能只会分配你返还100元，所以事先通知你一声。
主妇回到家里，思前想后，觉得这盗贼也怪可怜的，说起来也是一个笨贼，于是心境也就逐渐平和了。过了几天又一想，开个锁真的很难么，这些
贼至于每回都要去砸玻璃么？带着这个疑问，主妇整日流连于各种锁艺论坛，兴趣大增，于是小人书也不画了，画笔画架和存货统统打折卖掉，换
回来各种类型的锁具工具自学研究，还参加过某个论坛组织的聚会，和锁友面基。她的开锁技巧，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经过种种实践和研究，主妇对于住房的安防与防盗有了全新的认识。新的防盗系统安装到位，主妇举家乔迁新居。这期间写了好多篇安防心得，在
微信公众号上推送，标题诸如《中国人必须了解的十个家庭安防误区》《住家防盗技巧80%的家庭都没做到》《防盗必看！这才叫真正防盗！教你如
何让小偷进不了门！》。等她玩锁的兴头过去了，这个公众号卖给了一个销售指纹密码锁的知名厂商。
和市区相比，郊区的基建做的很好，有相当认真的规划。道路宽阔，绿树芳草，就是没什么人气，大部分市民还是更愿意住在拥挤的市区，宁要市
区一张床，不要郊区一栋房。主妇花钱买了一辆平衡车来，周末没事就站在上面，双手闲散地搁在车扶手上，呜呜乎东西，吱吱乎南北，开着平衡
车呜呜呜吱吱吱地在宽阔无人的街道上放目远望，很有点领导人阅兵的气场，自得其乐。
有一次经过一处河滩，看到几只白鸭子在河里游得十分可爱呆萌，便下车过去勾搭，鸭子不理睬。第二天主妇又去，专门在菜场买了一些碎螺丝和
碎蚯蚓，鸭子就理睬她了。一来二去，主妇和养鸭子的混熟了，便向他打听这鸭子的来历。原来这鸭子叫做兰卡白羽鸭，是更偏远的一座小镇上的
特产，喂养不易，产量很小。
主妇于是买了两只鸭子回家，做成了酱鸭。
厨艺本来就是主妇极为精通的技能，只是她不爱洗碗，不肯清洗厨房。要想吃她一顿饭，必得先承诺肯做这两桩繁务，或者定好了钟点工，主妇才
肯下厨。这回自发下厨打理鸭子，让家人很是惊喜。那酱鸭真是非常好吃，皮薄膘瘦肉嫩，酱汁调味恰到好处。饭桌上人人都不说话，只顾闷头抢
鸭子吃，等吃得精光，才意犹未尽地开始赞不绝口。
主妇又开始了酱鸭事业。
先做一些给好友吃，经过好友口口相传，便有人辗转向她订购。等做成了几十笔生意，她建立了一个微信群开始卖酱鸭。馋嘴的女人多，有钱的馋
嘴女人特别舍得花钱，主妇的谈吐和风度有口皆碑，酱鸭很快供不应求。
主妇在郊区住得舒坦，交通特别顺畅，去哪里都花不了10分钟，在哪里停车都行。一去市区上班，马上觉得哪里都是堵车，心情烦闷。主妇经过一
家叫做“猫耳朵”的咖啡店，看门口有个牌子，上面写着“上班就是为了挣钱，别跟我谈理想，我的理想就是不上班”，觉得挺有意思，再想想这
些年也挣了不少钱了，工作日总让大房子空着，多浪费啊。
主妇索性辞职回家，天天住在大房子里，雇佣了两个阿姨打下手，每天做10只酱鸭，定价260元一只。这鸭子真材实料、手艺精细、美味可口，微信
群里勾搭的那些馋嘴女人又真心不在乎钱，很快弄得风生水起。
就在这个时候，丈夫那里出事了。
从那以后，灾祸一桩接着一桩，一直到她倾家荡产进了监狱。对了，关押她的地方还不是监狱，是看守所，案子还在等待最后宣判，宣判之后才会
被转去女子监狱。看守所犯人排队点名接受训话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台上那个领导她认识，就是多年前认识的那个方队，现在已经是看守所的方
教导员了。
即便是在看守所里，警察对主妇也一直不错。主妇多年的经历，让她有一种感觉，至少对她而言，或者说对她这个阶层的人而言，警察一直是保护
着她的，她斗不过那些盗贼，即便是笨贼也斗不过，但是警察可以。偷她导航仪的贼被抓住了，砸她卫生间玻璃的贼也被抓住了，即便是后来，财
务公司堵着她的门让她还钱，也是警察再三再四地出面，让她的家回复安宁，只是那个家现在已经卖掉了，不存在了。
所以，主妇是不害怕警察的，也不怕回到看守所。她曾苦口婆心地劝过医生，回去好好服刑，等刑满出狱重新开始人生。要不是节外生枝遇到了迷
妹和学霸，可能现在已经回到看守所了。正好，现在警察来了，不管是来追逃犯的警察，还是本地出来抓贼的警察，实话实说还能怎么样了。回看
守所呗，警察的出现让主妇有种解脱的感觉。
主妇笑吟吟地面对这身材高大、面色冷峻的警察，仿佛面对的不是枪口，而是一柄儿童的玩具。
中国是全面禁枪的社会，中国的警察，是人民警察，践行忠诚、为民、公正、廉洁的核心价值观，所以警察是不会随意对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开枪
的。即便警察出于制止犯罪的目的，击毙了手持凶器正在行凶的罪犯，新闻媒体依然会大做文章口诛笔伐进行种种拷问。比如说，枪口为什么不能
太高一点啦，比如说，为什么不能打腿啦，所以，至少在主妇这样的人的观念里，和警察笑脸相迎，不至于会有什么危险，至少是可以缓和下气氛
的。
“警察同志，千万别误会，我们没想逃跑啊，不是逃犯。我们本来就是要回去主动自首的。碰巧遇到了这两个小姑娘，她们都是被拐卖的呀，受了
重伤，我们是见义勇为，带罪立功吧。您是人民警察……”
警察开枪了。
胡礼镇畜牧站，一个身材高大的警察站在手术室门口，只说过一句话，随后，他就对着主妇的身体，开了枪。

第五章 战利品
医生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看到学霸已经用暗藏的手术刀片给自己解开了束缚，并且刺破了勒在头上的塑料袋。
学霸靠在动物手术台的一侧，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喘一边用手术刀片割开迷妹手腕上的软铐。看到医生进来，看到医生虽然神情平淡，但是手臂上衣服上都有血迹，学霸愣了一会儿，小声问，
“你没受伤吧？”
医生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冲到主妇身旁，蹲下身体，跪到地板上，查看主妇的情况。
学霸也走过去到了医生左手边，还想问点什么，只是张了几下嘴，话却没有问出口。
几分钟之前，警察突然在门口出现的时候，主妇马上笑嘻嘻地迎上前去搭话，遮挡住了那个男人的视线。
就在那一刻，学霸用很低的声音对医生说了三个字：“假警察”。
接着，学霸从手术台边上装着手术器械的托盘里，取了一小片手术刀藏在手里。医生随即取了长柄手术刀，藏在袖子里。
下一刻，主妇被电击枪击中，倒在地下扭曲抽动，医生和学霸顺从地按照男人的命令站到墙边，双手老老实实放在身后。她们沉默而服从的态度，让对方产生了事情可以很快解决的错觉。结果，女警过来的时候，只是简单地用尼龙扎带套住她们的手腕，把扎带尖在扣孔上一穿一抽，勒得虽然很紧，却没有发现两人都藏着刀。
主妇的身体依然软瘫着，偶尔痉挛一下，她的前胸剧烈地起伏，拖着透明导线的电击枪弹依然钉在胸口和大腿上。
医生伏下身子，用手指捏住电击枪弹，居然很容易就取了下来，并没有看到什么血迹。医生查看了一下主妇的瞳孔，然后一边用手拍击主妇的肩膀，一边对着主妇的耳朵呼唤主妇的名字，询问她的头部有没有撞到。主妇很艰难但是肯定地摇了摇头。
医生快速查看了主妇的后脑，看上去的确没有撞伤，不会造成脑震荡或者颅内出血。随后医生又用两手解开主妇胸前衣服的纽扣，里面也没有血迹。医生又掀起主妇的内衣，主妇前胸的皮肤光洁完整，并没有一丝伤痕。
学霸见状连忙说：“那种电击枪的子弹带有倒勾，一碰到衣服就勾住了，是隔着衣服放电进行电击的，身体本身倒是不会受伤。”
学霸继续低声安慰：“没事的，她过一会儿就会好了，最多有点呕吐，这个我有经验。”
学霸自然很有经验，在网戒中心那些的日子里，她几乎每天都要被电击一次。人体被电击后会产生怎样的感受和反应，这虽然是个很冷门的知识，但是学霸显然在这方面已经达到了大师级水准。
果然，只过了一小会儿，主妇那张有点扭曲的脸平和了不少，气色也好了很多，呼吸也缓慢均匀了起来。
看到医生的神情缓和了下来，学霸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个假警察呢？”
“死了。”医生头也不抬地回答。
“你怎么还不把头套拿掉。”医生又说，依旧没有抬头。

迷妹从手术台上坐了起来，她的手脚刚刚获得了自由，头脑变得十分清醒。四溅的鲜血，骤然发生又戛然而止的惊变，也不由得她不清醒。
从她的二次元眼睛看出去，墙上地下鲜血淋漓，喷绘出好大的一片后现代解构主义抽象派艺术。那个女警的血已经不怎么流了，脑袋上飘着一串由上蹿下跳的小黑心组成的生命条，表示这已经是一具尸体。
学霸正在用刀片往自己的脖子上比划，左边搞几下，右边又搞几下，像一只抓耳挠腮的大猴子。那塑料袋封口的绳索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好像用刀也割不开。
学霸放弃了，丢下刀，跑去门口四下张望，看了一阵回过头来，脸上都是黑线和问号，看着医生欲言又止。
学霸又跑了出去，很快又重新出现在门口，费力地拉着一条腿，显然是那个属性描述成凶狠毒辣冷血的男人。学霸看上去已经拉不动那个男人了，又跑回房间开始翻那个女警的尸体。
果然有好东西，学霸获得掉落装备，软铐x13，智能手机x1，女用皮夹x1，人民币x一厚叠……
学霸对自己招手，迷妹走过去以后，学霸在手机上打开了手电筒递了过来，那手机居然没有用密码或者指纹锁定。
走廊上还是挺黑的，那个男人满身是血，脑袋上也飘着一串上蹿下跳的小黑心，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医生尽管还跪在地下，形象却已经异常地鲜明起来，身体周围散发着金黄色的光晕，头顶上浮现出经验值计数器，疯狂地累加着，直到变成三维立体的“升级”两字，幻成圣光消逝不见。
“假警察，一定是假警察。”
学霸的语气并不怎么自信，一边说话一边左盼右顾，希望得到她人的赞同。
“穿警服执法的真警察是不允许留络腮胡子的；女警也不允许披肩长发，即便有长头发，也必须盘起来，她还染了指甲。还有这种泰瑟电击枪，在国内是禁止使用的装备。”
学霸顿了一下，好像要努力地说服自己似的，“一个疑点有可能是特例，三个疑点同时出现，太不正常了。”
迷妹并没有太注意学霸的这些对白，她只看到学霸在不住地翻尸体，拾取掉落装备，电击枪x1，电击枪弹夹x3，车钥匙x1，损坏的手机x1，男用皮夹x1，人民币x一厚叠……

而在学霸的脑海里，眼前的所有这一切，给她引起的震撼就太大了。
这是杀人啊！
而且杀的万一是真警察呢？
被拘禁在网戒中心的日子里，学霸精心计划了自己的逃跑方案，事到临头手忙脚乱，一路上鸡飞狗跳，偷窃车辆、未成年人无照驾车、毁损公私财物、单向车道逆行，违法的事情干了一件又一件，自己的心理底线一再被突破。但是，她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已经成为杀人同谋这个事实。
“没有警官证，果然没有警官证。如果的确是假警察，那我们这就算正当防卫了吧？对不对啊？你们倒是说句话呀！“
学霸略微提高了嗓音，只是问题本身就表明，她自己显然依旧十分地不肯定。
“要是已经被他们勒死了，你就用不着纠结这些问题了。”医生白了她一眼，心里想，这人的知识面很广，脑筋也很聪明，就是笨手笨脚的。于是提醒学霸：“抽屉里有把钳子，你先把头套弄下来，又不是没断奶的小孩，脖子上要套个围兜。”
“各位好姐姐，我们赶紧逃吧。”迷妹冷不丁地插话，“追杀不会只有一波的，漫画里都这样。贴心话在路上我们可以慢慢说。先要去换衣服，现在这副样子，太显眼了，逃不了多远的就会被发现的。一楼有好几个店呢，穿的吃的都有，我们不是已经有很多钱了吗？”迷妹嗲声嗲气的，和现场血腥凝重的气氛很不和谐。但是，她的话很有道理。
四个女人下了楼，医生搀着主妇，学霸扶着迷妹，整个胡礼镇静悄悄的，仿佛依然是一个寂静普通的夜晚，一如往常那样，在电视机屏幕的闪烁中昏昏入睡。
“你好些了么？手还抖么？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开锁？”学霸尽量压低了声音，向主妇询问。
主妇萎顿地靠在墙上，正要回答，就听见边上咔的一声脆响。学霸转头一看，医生已经用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撬棒，把精品服装店的后门撬开了。
店里衣服不少，很拥挤，衣架上挂着，货架上堆着，看过去更像一个仓库，没有多少空间站人。
“学霸姐姐，你个子高，帮忙拿一下顶上那两套黑色的，给医生姐姐和主妇姐姐穿。”
医生利索地把自己身上的囚衣囚裤都脱了个干净，毫无拖泥带水。她的身上只剩下黑色的运动型内衣内裤，开始拆学霸递过来的衣服包装。医生的个子不算高，与学霸相比低了半个头，体态健美，双腿颀长，随着她的动作，她手臂，后背和小腹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让人会不由自主地会产生对健身房的联想。
按照看守所的规定，女犯人不允许穿戴了埋有钢圈的文胸，所以大部分年轻女犯都会选择运动型内衣。
眼见医生如此坦荡利落的样子，学霸的目光很躲闪，变得不太自然，多少有点羞涩地把头转开。主妇却仿佛是见惯了似的，软弱无力地靠在货架上，平和地直视着医生的一举一动。
迷妹并没有注意其他三个人的神情，自说自话地指挥着。
“学霸姐姐你就穿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吧，就是那两件，我穿这条裙子。哎呀，这里的东西真是好土气呀，挑不出几件像样的。哼！好气哦。”

迷妹说话的腔调和用词，让人听在耳朵里，会觉得很非常做作和肉麻，觉得这并不是正常人说话的方式，而是一种虚假浮夸的表演。只是这一路逃亡过来，迷妹始终就是这个样子，看起来非但她常年这么说话，而且只会这么说话。选择用什么样子和这个世界相处，是每个人的自由。再说，迷妹的这个样子，总比满口脏话黄腔要好，总比满口仁义道德要好，总比满口弟子规满口三从四德要好太多了。
从年龄上计算，迷妹并不是一个小女生。她已经大学毕业两年，还上过班。只是迷妹身材瘦小，满脸稚嫩，神态呆萌，让人很容易误会她的真实年龄。而那个被她一口一个“姐姐”“姐姐”胡叫的学霸，年龄上其实比她小很多，还是个高中的学生，只不过迷妹执拗地非要那么叫，学霸拗不过她，医生和主妇不想管她，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
她们轮流开着破车一路赶往胡礼镇的时候，作为唯一的伤员和救助对象，迷妹却在车上自顾自有气无力地卖萌。
主妇介绍说，我是一个家庭主妇，她是一个医生，迷妹就立刻“医生姐姐”“主妇姐姐”的乱叫。后来主妇说起逃跑的经过，学霸提出疑问，运钞车里最大的钱箱最多只能装360万人民币，而一辆运钞车里不太可能超过有十个钱箱，所以会有3亿，3千万的可能性都不大。主妇还没有回答，迷妹又叫了，“哇，学霸呀。学霸姐姐，你好厉害啊。”
“你是医生姐姐，你是主妇姐姐，你是学霸姐姐，我是你们的迷妹，这个组合多带感啊，比心。”
学霸不由自主地暗中在肚子里吐槽，怪不得这个成年人会傻乎乎地被人贩子拐卖到山里，也怪不得人贩子会傻乎乎地去拐卖她，她这副相貌和谈吐，被误解成一个中二学生，毫不奇怪。

服装店里，医生旁若无人地帮着主妇脱去囚服，换上新的衣裤。学霸有些扭捏，背着身子把衣服换好了。可能是因为时间太紧，也可能是因为懒得挑选，三个人都默认了迷妹给他们的服装。迷妹自己一边换衣服，一边哼哼唧唧地抱怨伤口的疼痛。

很快，四女各自收拾停当，上了那两个追杀者开来的黑色越野车。医生和学霸坐在前排，医生开车，学霸拿着缴获的智能手机，打开电子地图指路。车子后排，迷妹抱着主妇的手臂靠在她怀里。背后的车厢装着从隔壁店里淘来的食物和瓶装水。
黑色越野车开出院子，缓缓驶过依旧无人的街道，昏黄摇曳的路灯下，寿衣纸活店，室内外装修部，烟酒百货，精品服装，这些畜牧站底楼的商店铭牌一一映入眼帘，又一一从视野中逝去。店铺的卷帘门全都关着，也没有灯，看上去里面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异状。
“我们就这么走了，不要紧么，楼上有两具尸体，万一不是假警察……”学霸依然心有余悸。
“不是正好有寿衣店么？”
主妇这时候说话了，听语气，她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
“管他们是谁，话也不说就要杀人，总不能等死吧。我们在柜台上留了不少钱了，除了这些吃的穿的，多出来的钱，可以去买两套寿衣，找人做做清洁，再办个丧事好了。”
“就是呀，学霸姐姐你别再瞎想了。”
迷妹接口道，“要真有什么事情，就说是我杀的，我来承担，你们都没事的，妹妹我罩着你们。先别想这些了。等下到了地方，好好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越野车开出了胡礼镇，在省道上逐渐加速，很快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车上没有人知道，在她们背后的高空中，一架无人机鬼魅般地跟追踪着她们，四个螺旋桨无声的旋转着，跟着她们一起驶向远方。

附：《公安机关人民警察内务条令》第十六条第一款：公安民警应当保持头发整洁。非特殊任务需要，不得染彩发，男性公安民警不得留长发、大鬓角、卷发(自然卷除外)、剃光头或者蓄胡须，女性公安民警发辫不得过肩。第二款：公安民警不得纹身，不得染指甲、留长指甲，不得化浓妆。

第六章 黑无常
距离省际公路不远的农田里，一只鸽子正在田间蹦跳觅食，羽色白底褐红，品种上属于“红雨点”。不远处，一只黄色的猫正弓着身子四处张望。猫的前爪举起又放下，然后又举起，在半空微微颤动。灰褐色的潜叶蝇飞过，撞到插在田间的粘虫黄板上，徒劳地挣扎着。
黄猫腾空跃出的时候，埋伏在边上的另两只黑白相间的猫也从冲了出来，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往红雨点直扑过去。红雨点猛跳两下，振翅腾空而起，往公路的方向斜飞，三个杀手的身形倏然缩小，被甩开在地下。红雨点飞过公路，投在路面上的影子被一辆黑色越野车压过。
越野车压过鸽影的那一个瞬间，车上的四个女人，脸色倦怠，风尘仆仆。
车子的后排，迷妹正在喝一瓶橙色的饮料，睡眼惺忪；主妇拿着吃了半盒的薯片，耷拉着脑袋。车子的前排，学霸一边嚼着饼干，一边看着手机，自言自语般地说：“要进隧道了”。驾驶座上，医生的嘴里含着一颗薄荷糖，面无表情地驾车绝尘而过。
红雨点继续高飞，不多时，一架白色涂装的无人机在它的上空掠过，远远地追着那辆黑色越野车。红雨点掉头向南，越过一座小山，往一大片林木茂密的山野飞去。天色灰蒙蒙的，云层很厚，远处的半空中飘着几只风筝，被看不见的风筝线牵扯着，有气无力地在灰白色的背景中游荡。
红雨点往下盘旋，降落在一颗半枯树木的枝头。一群男女从树下经过，个个气喘吁吁。
这里是半山腰，路的尽头坐着一个婆婆，在一把大伞下面，往一件衣服上绣着花样。
这是个还没有被怎么开发的风景区，游人稀少，一些喜欢冒险的年轻人却特别钟爱这种原生态。在驴友论坛攻略秘籍的指导下，这群男女结伴来到这个寂静的山区徒步。他们向婆婆打听，如果要再往山上爬，该怎么走，攻略上明明有条路啊。
婆婆慈祥地笑了，拿出一根针说：“年纪大了，眼睛不好，帮我穿一下针吧。”
有个长发及腰的女孩把针接了过去，婆婆连说谢谢，你们真是好心人。婆婆告诉他们，到了这里就没有路了，你们走岔了。想要上山，就只能折回去，到了岔路再往前，大概半个多钟头，在有个碉堡的地方往上爬个两三公尺，那里才是上山的路。婆婆接着说，这里有自家做的酸梅汤，要不要喝？
边上有个斑驳残破的桌子，摆着一排瓶瓶罐罐，看上去都是手工烧制的陶器。每一个瓶子罐子上面都贴着张纸条，写着“酒酿婆婆”。桌子边沿挂着一张旧报纸，用红色墨水笔写着“酸梅汤10元，白酒酿15元，红酒酿15元”。人一走进，便闻到桂花和酸梅的混合香味，口舌生津。
长发及腰的的女孩把针线穿好了，递给酒酿婆婆，又要了一瓶酸梅汤和一罐白酒酿。
婆婆说：“买两罐酒酿送一瓶酸梅汤，你再加5元，都能多拿一罐红酒酿，血糯米做的，味道不一样哦。”
女孩想了想，觉得十分合算，正询问谁有零钱，酒酿婆婆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塑封的小牌子，上面是支付宝和微信支付的二维码。众人哄笑，说婆婆你真是太会做生意了。女孩举起手机扫码，哗啦一声响，婆婆的手机那里，响起了收银的音效。
这群男女离开的时候，酒酿婆婆卖掉了一百多元的酸梅汤和酒酿。正在收拾，手机响了。婆婆掏出手机点了接听，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卖萌的面孔，伴随着娇滴滴的话音。
这声音和影像是从一座小型铁塔无线传送过来的，那是一座通讯基站，基站下面连着光导纤维，经由数不清的网络设备、光纤和网线组成的信息通路，连接到一座小楼上的WIFI路由器，再通过无线2.4G射频频段，抵达视频通话的另外一端，另一部智能手机。
这只手机正拿在迷妹的手里，她对着屏幕说：“……那就谢谢酒酿婆婆了，我们大概15分钟以后到，么么哒。”
虽然是白天，卧室里却拉着遮光窗帘，光线朦胧，室内飘散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淡淡香气。
学霸是第一个去洗澡的。迷妹身上有伤，有些发烧，主妇帮她简单地擦了身。按照迷妹的说法，酒酿婆婆是一个有着哆啦A梦属性的婆婆，你想要什么婆婆就能掏什么出来，而且从来不问原因。这话并不是太夸张，从酒酿婆婆那里，主妇买来了干净的睡衣，医生买到了给人类使用的药品和纱布，包括需要处方才能购买的抗生素。婆婆说自己退休前是做护士的，这让医生很放心。
主妇洗澡的时候，医生给迷妹换纱布、消毒、服药，换上睡衣。现在医生去卫生间洗澡了，其他三个女人都很疲倦，拉开屋里的两张床铺，准备睡觉。
酒酿婆婆是迷妹的父母在旅行途中认识的。他们也错跑到了那条断路，口干舌燥买了酸梅汤和酒酿吃。用迷妹的话说，我的母上大人和父上大人就是一对逗逼，发觉走错了路索性就不爬山了，自说自话帮着酒酿婆婆继续坑后面的人。他们和婆婆闲聊，打听出婆婆生意好大，还有私房出租这种不动产业务，就乐呵呵地跟着婆婆回了家。
这房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十分干净整洁，毛巾热水空调样样齐备，被套床单干爽卫生，冰箱里还有好吃的酱鸭、卤蛋和兰花豆腐干。房租虽然贵一点，却比宾馆便宜，也不需要任何身份证件，酒酿婆婆只租给有眼缘之人，用微信保持联系。迷妹从父母那里知道了这么个地方，就讨来了婆婆的微信，假期里有时会一个人过来发呆。虽然迷妹和婆婆处在完全不同的次元，一老一少却相处得不错。
医生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从浴室里面出来，穿着一件宽大的中老年汗衫，自然也是婆婆卖给她的。
“你们先睡吧，我累了会打呼噜，很响，要是我先睡，你们就别想睡了。”医生的声音罩在毛巾里面，很闷。
主妇正在用手把枕头拍松，听到这话，脸上露出迷之笑容，接口说：“真的真的，你们两个赶紧睡。以前睡大通铺的时候，我一直睡在她身边，已经习惯了。你们恐迫是适应不了的。”
主妇拍完两个枕头，上床躺下。
学霸和迷妹在另一张床上已经躺下了，迷妹非要抱着学霸的手臂，学霸有些别扭，再听她们这么一说，更有些睡不着了。
“学霸姐姐，让我抱一会儿么，我在大学里，每天晚上都是抱着室友的胳膊睡的。”迷妹的样子可怜兮兮，鬼知道她的那些室友都经历过什么。
学霸转过头，有点求救似的看了看主妇，说：“要不……”
话刚开了头，主妇笑到：“换床是么，我没问题啊”，作势就要起身。学霸看了眼医生，正在那里放浪形骸地打着哈欠，胆怯地摇了摇头：“不换了，现在这样挺好。”
“有一种4-7-8呼吸法，是美国医生安德鲁韦尔发明的，能让人在60秒内进入睡眠状态。”医生一边往床上爬一边说，“方法很简单，吸气4秒、憋气7秒、呼气8秒，3次循环以后，大部分人都能睡着。精确的说，是57秒。”
医生在床上盘腿一坐，面对着迷妹和学霸。主妇用手支着头，歪在床上看着她，脸上依然是迷之笑容。
“这种方法来源于瑜伽的呼吸方式，舌尖要放在上颚，也就是上齿的后方”，医生张嘴演示，她的样子认真严肃，好像在教导医学院的新生。
“先吸气，在心里数4下，就像这样。”医生权威地挥着手，示意迷妹和学霸跟着做。两女看见主妇已经在那里做了，便也开始吸气。
“然后憋气7秒。”医生用手指做出七、六、五的手势，倒数到一根手指，嘴里便嘶嘶嘶嘶地吐气，手上又从“八、七、六”开始倒数。
“你们都做得不错，循环三次就行了。呼气的时候再用力一些，现在正式开始，不要看我了，都仰卧，认真做，保证57秒睡着。”医生左右扭了扭脖子，重新开始吸气。
这方法似乎很有些门道，学霸感到自己平静了很多，手臂被迷妹抱在胸前也不那么别扭了。学霸心中暗想，不能怀疑专业人士的水平，于是开始吸气。吸气4秒、憋气7秒、呼气8秒，学霸听到迷妹也在这么做，很专注，两人的呼吸逐渐同步。
循环三次以后，人的确是放松了，只是并没有睡着。学霸正要做第四次，忽然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这种声音越来越大，进而在整个屋子里环绕交响，裂石碎铁，敲金击玉，铿铿锵锵，不绝于耳。
迷妹和学霸先后转过头，惊恐地发现，医生竟然坐在床上，张着嘴睡着了，呼噜打得震耳欲聋。再看主妇，正对着她们竖起食指放在嘴前，示意不要发声。主妇一只手轻轻托住医生的头，另一只手揽肩，熟练地把医生放到先前已经拍松的枕头上，又把她的腿放平，为她盖上被子。整个过程中，医生长吁短叹，鼾声不绝。
医生是侧卧，一张脸正对着学霸。
平日里，医生不苟言笑，酷拽高冷，现在的睡相却像个傻乐的***。学霸有点控制不住地想要笑出声来，一只温热的小手伸过来捂在了她的嘴上，那笑便忍住了。迷妹捂住学霸的嘴，看着医生的口鼻中不断冒出大大小小的对话气泡，里面写有各种打鼾的象声词，不由地给自己头上加了个一团乱麻的符号，脸上尽是鄙视和嫌弃。
房间里又传来另一种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女声，音调不高，轻柔连贯。一开始，这声音淹没在鼾声之中，过了一会儿，鼾声慢慢轻了下去，乐音便清晰了起来；再后来，鼾声变成了均匀的呼吸，成为乐音的背景。这乐音是主妇在轻轻地哼唱，她一边哼唱这首奇特的摇篮曲，一边给医生掖了掖被角。
迷妹和学霸看在眼里，听在耳中，都有点呆了，脑子里都在想，这到底是那首曲子呢，熟悉得很，以前肯定听到过，却又说不出曲名，想着想着，疲倦涌了上来，眼皮渐重，都睡了过去。
无人机从一座水塔后面转了出来，开始爬升，距离酒酿婆婆的小屋已经不远了。
医妇迷霸四女开车进入一处隧道之后，无人机顺着方向跟了过去，到了隧道的另一头，发现跟丢了目标。等兜了一个大圈子回来，无人机才发现，这个隧道竟然是十字型的，有东南西北四个双向出入口，类似一个十字路口。这特么谁设计的？难道隧道里面在地底下用红绿灯控制交通吗？真是太不尊重规则了。
无人机并不放弃，地毯式搜寻黑色越野车的踪迹，到现在终于已经逐渐接近了目标。
忽然，无人机撞到了什么东西，一阵火星四溅，一个螺旋浆冒着黑烟不转了，机身只往下坠。无人机迅速调整着姿态，企图重新恢复平衡，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吸住，往斜下方拉去。再一次企图拉起的时候，剩下的三个螺旋桨里，又有一个被什么东西打到，折断烧毁。无人机顿时失去了脆弱的平衡，往地面坠落下去。
无人机装备了高清夜视光学变焦摄像头，在最后的时刻，镜头捕捉到了攻击者的视频画面。一个小男孩，嘴里发出恐怖刺耳的尖叫，在一块草坪上跑过，他的妈妈在后面大呼小叫，试图说服儿子注意安全。熊孩子毫不理会，手里只顾快速地转动着风筝线轮。无人机就是被这条细而透明的风筝线给缠住的。
无人机接近地面的时候，缠在它上面的风筝线终于断开，上空十米的地方，一只神话传说中黑无常般的风筝摆脱了束缚，随着气流往天空飞升，两边的绸带猎猎飘扬，宛若仙怪。地下的熊孩子见到风筝飞走了，叫喊得更加凄厉，接着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下，把风筝线轮丢在一边，呼天抢地，嚎啕大哭。
熊孩子的妈妈追到身前，先斥责了两句，又求饶般地安慰，企图用几块巧克力换回安宁。而那只无人机，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它的存在，一头栽到公路上，又被一辆路过的集装箱卡车碾过，碎片乱飞。
无人机忠于职守，最后的影像通过几公里外一辆商用客车里的设备中继，传送到了远隔几百公里的一间指挥中心，在屏幕上定格的，是那个熊孩子哭闹到变形扭曲的面孔。
“坑爹呢这是！”
有人正对着控制屏幕不住口地怒骂。已经是损失的第二架无人机了。续航时间很长的无人机相当昂贵，前一架被老鹰抓走，这一架被熊孩子击落，让人心情相当不好，放声大骂也是情有可原?

第七章 青芥末
阴暗的车间里，充斥着机油、汽油和橡胶的混合臭味。满是油污的车床上，一具机械人体被各种紧固锁扣固定在车床上，十几只机械臂在空中移动挥舞，机械臂前段，钻头旋转伸缩，臂爪弯曲开合，轮番往车床上的机械人体插入和抽出。
这些机械臂分别属于四个不同的机器人，它们暗淡无光的金属身体上，没有任何皮肤遮蔽，各处沾着油污。骷髅般的头颅，深陷的眼眶，闪烁着血红色的光点。四个机器人在车间里僵硬而缓慢地移动，调整着各自的位置，它们的机械臂始终围绕在车床的周围，不住伸向车床上的机械人体。
那具机械人体上面，覆盖着一部分仿真皮肤，只是大都撕裂残破，裸露着里面的金属身体。只有脸部的皮肤完好，看起来和人类由蛋白质构成的肉体并没有什么两样，脸颊、额头、五官，看起来甚至比人类更加光洁细腻。
那是迷妹的脸。
迷妹的意识很清楚，那四个机器人挥舞着机械臂，用钻头和臂爪在自己身上进行的每一次操作，她都清楚。金属的身体是没有痛感的，只是身体和四肢被粗糙的锁扣牢牢控制，无法动弹。
主妇是四女中第一个睡醒的，她轻手轻脚地离开温暖的被窝，又重新把被子掖回去，完整地盖住医生。医生睡得很香甜，仿佛不是在逃亡，而是在和朋友一起度假。
主妇披上外衣，走到门边，看到另一张床上，学霸睡得很熟，一只手捂在迷妹的前胸上，迷妹仰卧着，呼吸有些急促，眼球在紧闭的眼皮下面快速地抖动着。
这样怕不是在做噩梦吧？
也是活该，非要抱着人家的手臂睡觉，人家睡着了翻半个身，不就这样了么。怪不得别人。
主妇一边寻思，一边蹲下，轻轻抬起学霸的手臂，然后慢慢往前推，推到了一定的距离，学霸自动翻了一下身，从侧卧变成仰卧，手臂放回头部的另一侧，继续熟睡。这一边，迷妹的呼吸也逐渐均匀了起来。主妇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活动了几下腰腹，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
天色已暗，楼下有灯光。下了楼梯转到厨房，酒酿婆婆正在给酱鸭装盘，边上放着斩刀和砧板，大铁锅还在灶上。
主妇过去打了声招呼，伸一根手指在锅里挑了点锅底酱汁尝了，又从砧板上拿了小块的边角料放进嘴里，嚼了几下，点了点头，开口和婆婆说话。两个人都是做酱鸭的行家，只聊了几句就都觉得投缘，气氛立刻亲热了起来。
满是油污的车床上，困住迷妹身体和四肢的紧固锁扣纷纷爆裂，金属碎片迸窜，铆钉螺栓乱飞。迷妹的机械人体从车床上跃起，机械手指将一枚在空中翻滚的螺栓一弹，螺栓激射而出，直撞到车间门边的按压开关上，大门缓缓开启。与此同时，迷妹完成了连续而精准的打击，空翻肘刀，回旋侧踢，倒勾膝撞，腾跃头锤，在四个机器人守卫倒地之前，迷妹已经在漫天飞舞的碎裂零件里冲出车间，金属的脚掌踩到地下的汽油，油花四溅。厚重的大门此时刚打开一小半，开关又被迷妹按下，大门在她的背后重新缓缓关闭。
四个机器人守卫的应变也非常迅速，略有停滞便追向门外。眼看就要关闭的车间大门被两只机械手牢牢握住，往边上拉去。车间里面，另一个守卫已经将肩膀侧着挤出大门，机械手臂往外前伸探抓。明亮耀眼的红光从门外透了过来，接着，火焰从大门中间喷涌而入，引燃了地下的汽油，顿时整个车间开始燃烧，所有东西都被火舌吞没。
迷妹站在车间外面，左手提着火焰喷射器的三桶油料储罐，右手握着火焰枪，枪口吐出的火焰持续不断地喷进车间，直到一切都被火焰吞没，直到车间大门又重新关上，直到那只伸在门外的机械手臂被厚重的大门夹断，掉落在地上。
火焰带来的热浪一股股涌来，迷妹自己的机械身体上，仿真皮肤撕裂残破，裸露着里面的金属。只有脸部完好无损，脸颊、额头、五官，光洁细腻，不喜不悲，不动声色。
迷妹被热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学霸已经在门边打开房门，饭菜的香气从外面飘了进来。她把头转到另一边，另一张床上，医生依然在熟睡，睡得很香甜。
医生睡醒下楼的时候，客厅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肴。长盘子里码着浓油赤酱的鸭子，猪颈肉下面垫着荷叶，咸肉青菜粥装在琥珀色的砂锅里面。酒酿婆婆坐在长桌的主人位，一边是主妇，另一边是迷妹，正聊得热闹，学霸坐在主妇的身边，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医生在迷妹身边落座的时候，学霸在一个聊天的停顿里，开口对主妇说：“你真行，这么短时间能就弄出这么一大桌菜啊。”
“我哪有这么大本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婆婆的手艺。另外那些，是叫了外卖过来，我只是摆了一下盘而已。”主妇边说边往婆婆的碗里夹菜。
“这里还可以叫外卖啊？”学霸有些紧张，觉得这样暴露行踪很不合适。她边问边下意识地摸了下口袋里的手机，硬硬的还在，不由得又问，“你哪来的手机？“
医生对迷妹伸出手，迷妹乖巧地把脑袋凑了过来，医生在她的额头试了试体温，又在她的颈部摸了摸心跳，随后在迷妹耳边轻声地嘱咐了几句。
主妇这个时候说，“附近有个旅游区，有几家点评挺多的饭店，多出些运费就给送了。我把钱给了婆婆，再用婆婆的手机叫外卖。婆婆很潮的，抢了好多外卖红包，这次一共便宜了30多块呢。”
主妇话音刚落，四女一起把眼光望向婆婆。酒酿婆婆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忽然一抬手，一道黑影只往空中飞去。医生伸手凌空一探，已将那东西抓在手里，收回手打开盒子，是一管绿色的芥末。医生的眼睛立刻亮了，旋开软管的盖子，在面前小碗的勺子里挤出一圈长长的绿色。
酒酿婆婆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10元，主妇接过去塞进口袋，迷妹插口道：“我输的先记账”。似乎她们事先在医生的身上下过奇怪的赌注。
主妇把一个包装盒交给学霸，那是一部智能手机，“婆婆还帮我们在网上买了手机，加急，不到一小时就送来了。”
学霸手里拿着手机包装盒，眼光却依然在医生那里。不光是她，酒酿婆婆和迷妹也盯着医生看，只有主妇若无其事。医生拿起勺子，整个放进嘴里，再把勺子缓缓拉出，勺子里面洁净如新，芥末已经全部进了嘴巴。医生一边品尝吞咽，一边又往勺子上挤芥末，等她把嘴里的美味都咽了下去，颔首微笑，说：
“好久没吃零食了。”
“记账记账，还是记账。”迷妹对主妇说话的时候，婆婆又掏出两张10元给主妇接了过去。两人不住摇头，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医生又往嘴里灌了一勺芥末，抬头看到学霸正瞪着她，既好像瞪着外星人，又仿佛ABO小说里的欧米伽瞪着阿尔法。医生隔着桌子伸手过去，在学霸面前的盘子里挤了一小截，说：
“这种牌子的青芥末，不是用辣根做的，主要成分是山葵，口感柔和清香，好吃得很。”
学霸很狐疑地用筷子尖挑起一点芥末，那抹绿色在灯光下露出美味的诱惑。主妇打开一罐冰镇可乐，咕嘟咕嘟往玻璃杯里倒，迷妹和酒酿婆婆都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学霸。学霸迟疑犹豫地把那点绿色放在舌头上，似乎没什么，又抿了抿嘴，仔细品尝，一股辛辣猛然间涌入喉咙，直透七窍，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随之而来的，眼里流泪，鼻中流涕，身上流汗，整个人前仰后合，一手捂住口鼻，另一手不自觉地乱挥，仿佛自己的五官无处安放。
迷妹和婆婆变得神色释然，医生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主妇白了医生一眼，先把纸巾递到学霸手里，又把可乐送了过去……
可能是因为睡了一整天，晚饭后帮婆婆洗碗刷盘，收拾完厨房，四女回到卧室里的时候，都精神得很。
主妇、医生和迷妹显得已经比较熟络，正在谈论酒酿婆婆的轶事。学霸神情落寞，因为吃饭的时候流了不少眼泪，眼睛有些红肿。迷妹看她闷闷不乐的，便凑了过去，拉起着学霸的手卖萌。
学霸赌气般地甩脱了迷妹的手，有些负气地说：
“我年龄小，真的算计不过你们这些成年人。”
此话一出，室内的温度都似乎降低了不少。学霸发现，自己斟酌良久，结果话说出来还是让气氛变得很尴尬。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索性不管不顾，说个痛快。
“你们在饭桌上那么亲热，可互相之间连名字都不知道，真会装。其实，人人都藏着掖着，人人都有秘密。“
“比如你，”学霸对着迷妹说，“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拐卖的，就算你一个成年人因为性格幼稚真的被拐卖了，可你现在逃出来那么久了，连电话都不打给父母一个，你说的是真话吗？”
“还有你，”学霸转向主妇，“你说是老公失踪了，他借的高利贷是夫妻共同债务，你因为还不出钱坐了牢。这是民事经济纠纷案件，是不会判刑坐牢的。你到底是犯了什么案子？”
学霸越说越理直气壮，“你说看守所的围墙被运钞车撞塌了，你们逃了出来。哪有那么容易？网戒中心都有两道墙，就算能撞破外墙也根本没有用，更何况看守所。又不是在拍电影。”
学霸又转向医生，眼神虽然畏缩了一下，却还是鼓起了勇气，“到底是谁在追杀我们？究竟是真警察还是假警察？就算是假警察，为什么见面就要杀人，连我们都要一起杀？你是不是杀人犯？你以前……”
学霸的话还没有说完，主妇忽然提高嗓音打断了她。
“那你自己呢？”
一直以来，主妇言语柔和进退有度，此时却是语气冰冷，面带寒霜，显然是动了气。
“被送去网戒中心的孩子，大都不肯好好念书，和父母吵架，父母控制不了孩子了，才会想花钱让人来电击自己的孩子。你呢，这一路我们也都看见了，年纪虽小，可智商那么高，知识面那么广，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象你这样的孩子，别说哄家长开心，让父母不讨厌你不会是难事吧？怎么就会被送去电击呢？你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学霸发现，自己这件事，一时说不清楚，竟然无言以对。
四个女人都沉默了，屋子里鸦雀无声。
电视机忽然亮了，医生手里拿着遥控器，面无表情地换着台。
屏幕里，烫卷发的女子对着头上包着纱布的男子说：“有一种战斗叫忍受，有一种胜利来自于煎熬……”嘶的一声频道换了，中年官员正在召开记者会：“他们一方面享受着国家高速发展带来的实惠和方便，另一方面对我们国家的建设成果视而不见……”嘶的一声频道又换了，新闻播音员正襟危坐：“美国联合航空公司一名乘客9日在芝加哥机场航班上被强行拖拽下机，并遭暴力对待，引发众怒。起因是为了让机组人员搭机……”
医生重新关了电视，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主妇、学霸和迷妹，三个人都静静地看着医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医生说：“明天一早各走各的，不要连累了酒酿婆婆。”
“哎呀，你们都别生气啦，你们三个都救过我的命，你们三个我都信任。”迷妹的声音依然嗲声嗲气的，虽然听着很不真实，但是的确也有缓和气氛的作用。
“学霸姐姐，你想知道我爸爸妈妈的事，那我就讲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