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个声音,我的心直跳起来,可看到他进来时的表情,又觉得心脏被重重踩住了。
利威尔黑着脸坐到我对面。而他的美女部下佩特拉则站在一旁。
和昨夜相似的场景,我和利威尔面对面坐着,然而今天他是士官长,我是阶下囚。审讯室寂静下来,我也成了这寂静的万分之一。我不得不承认,真的接触到利威尔这个人,只觉得他像颗深水炸弹,感觉只要他想,他就能让一切彻底安静。
忽然,他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踱步到了我身后。
“昨天哭着喊着要离开尼德拉的人是你吧。”他的声音摄人。
“……是我。”我犹豫了下。
“那么现在,别告诉我你是在守口如瓶地盼着他来保你出去。”
“我不知道尼德拉会怎么做,”我喉咙颤抖地滚动出音节,“但我没做过的,我不想承认,我没……”
一声轻蔑直接打断我,“你和罗贝、尼德拉的那些狗屎勾当我没兴趣知道。但在尼德拉来之前,我倒是有个有趣的故事想让你听听。”
站在一边的佩特拉收到示意,走到我面前,看到我错愕的样子,她虽露出了一丝不忍,却也还是一字一句地说道,“昨天下午,露丝之壁内突然出现巨人,调查兵团受指令前来支援战斗,在战斗过程中,士兵罗恩·古斯塔夫试图救下一名被巨人抓起的女子,然而女子却大呼住手,当时的目击者称,该女子显然在维护巨人并扰乱罗恩作战,因此……”佩特拉忽然哽咽了一下,“被扰乱的士兵罗恩·古斯塔夫错过了唯一的攻击时机,被两头巨人所包围,身受重伤,如今……”
我看着佩特拉的嘴唇一翕一合,她的一字一句都像钉子一样敲进我的太阳穴,接着我觉得我产生响彻耳朵的那种尖锐的耳鸣——吴悠,她到底在说什么?
“佩特拉,可以了。”利威尔说,“故事听完后有何感想?‘该女子’。”
“我……”老天,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我真的说过住手?……”那时候,我的确遇到了极像我母亲的巨人,该死!其余的根本记不起来了,“会不会是弄错了?……”话没说完,头发就突然被人揪住,我整个人被狠狠地往后扯去,熟悉的古龙水味开始悄无声息地缠绕我,冷得入骨。
“你要是再磨磨蹭蹭些屁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为我的部下陪葬。”
我的嘴不自觉地抖了两下,眼泪夺眶而出。
“兵长!……”一旁的佩特拉也吓了一大跳。
“把你的眼泪给我收起来,”可是利威尔眼皮也不抬,继续揪着我,“听好了,这一次,尼德拉不会来保你,你之前做的那些事足够你蹲一辈子大牢了,今天开始,你就给我去调查兵团服役,直到我的部下醒过来能说话,”他语峰忽然揶揄起来,“我衷心地希望,能从他能嘴里说出你是清白的。”
利威尔说完后才放开了我,手腕处传来冰凉的触感,“跟我走。”
“不是……不是不是的!”刹那间如梦初醒。我就像个小孩那样把拴着铁链的手往后缩,冲利威尔和佩特拉惊恐地摇头,“我也没有去阻止士兵救人!……我,我是冤枉的……我从来都没有做过坏事!那是舒曼不是……”不是什么?那是舒曼,不是我。那是舒曼参与的走私毒案,不是我。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我只是……
我瞬间脱了力,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无助席卷了我,我瘫倒在椅子上,任由他们把我带走。
第二天,我像个待宰的羔羊一样被领到了调查兵团的后勤部。我也再一次被告知,在那个叫罗恩的士兵醒来能开口说话之前,我都得在这儿服劳役。
后勤部部长是个脾气很古怪的老头。不仅人格比较分裂,羞辱人的手段也是炉火纯青。所以这儿的人都管他叫“魔鬼柏格”。
“你叫什么名字!”
“……舒曼 · 摩根。”
“你说话轻得跟蚊子放屁似的!”
“报告!我叫舒曼·摩根。”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那个……”
“嗯?不好意思说?”他当着后勤部所有人的面背着手绕着我转了一圈,突然就用他向上级汇报那般铿锵有力的音量开口道,“地下街出了名的婊子!怎么?我问你,当你在男人身边下贱发骚快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日后会变成个落魄的劳改犯?”他揶揄的话引来全场的窃窃私语。
一阵刻骨铭心的羞耻感像穿堂风一样吹透了我的身体。这感觉并不陌生,我别无选择只能扛着舒曼这具皮囊所带来的无地自容而委曲求全。这明明不是该我偿还的孽债,却硬是一次次降临到我的头上,折磨我、踩碎我,打断我的脊梁骨——这究竟是为什么?
“有没有想过!回话!”
“……没有想过!”这段对话引得哄堂大笑。
我咬着牙任由眼泪流下来,在嬉笑和鄙夷声中抬起脸,环视一周,一个个地盯过去,他们看到我的视线扫过去时,纷纷躲避,这些色厉内荏的货色。最后我看向柏格,利落地伸出右手打向左心,狠狠一记,“报告部长!我叫舒曼!以前是最不要脸的妓女!但是现在打算洗心革面!我该怎样洗清罪孽,请部长指示!”笑。笑。再笑。不就是“我”的过去比较标新立异么。从现在开始,我未必会输的。
这一连串的话,我几乎是用吼的。
全场寂静。
一丝难以捉摸的光闪过柏格灰蓝色的眸子,他打量进了我的眼神深处,最终言简意赅地说,“现在开始,拉煤车,一天八次。”
“是!”你没有听错,我也没有听错。拉煤车——这的确是男人干的活,可是,不这样哪对得起调查兵团的劳役,不这样哪对得起他“魔鬼柏格”的称号,不这样哪对得起这个落后时代的等级制度。
我转了转手腕,抬脚走向柏格手指着的矮门——我知道,那是犯人和牲口出入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