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经吧 关注:643,850贴子:5,449,449

回复:【闲聊】永夏之梦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女人突然笑一声说:“不知他们怎么写我呢,你可知道?”
  “多少知道一些。”
  “那你一定不要告诉我。”女人说,“我要慢慢等这个变成神话的过程。”
  夏荻呆了一呆,问那女人:“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这个问题可难回答了。”女人说,“我是女娲,也是妲己,我有成百上千个名字,我做过上古时代的神,也是凡尘中的传奇,我是一个永生者。”
  夏荻惊跳了起来,永生者与行者势不两立,如同一对造化精心安排的宿敌。千万年来他们相互揣测,窥视,斗争,围剿和杀戮,永生者守护人类的历史,如同田野里屹立千年的稻草人,而行者则在期间蹦跳穿行,留下一个又一个缺口。老头子曾教过她,遇见一个永生者,你只能跑,向过去跳跃,再也不要回去,也许他们会忘记你,也许不会,但他们总有充足的耐心在未来等候,用漫长的时间织一张网,等待你自投罗网。
  女人看着她的脸笑起来,“傻孩子,吓成这副样子。”她说,“放心,我是老聃的朋友。”
  “朋友?”夏荻不信,“你们怎么会是朋友。”
  “我们认识的时候,怕还没有你呢。”女人仍然在笑,永生者总是这样,漫长岁月中的表情化成面具蒙在脸上,如同会呼吸的神像。
  “可你来这里干什么?”夏荻还是紧张。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她说,“老聃就要死了,我来看看他。”
  夏荻愣愣地站在那里,老头子从后面按下她的肩膀,说声:“坐下吧。”夏荻回头看他,问:“你要死了?”
  老头子点点头,说:“大概活不到秋天。”
  屋里静静的,只有茶壶在泥炉上嘶嘶地响。
  “我已经很老了。”他说,“人老了就总有这一天,将来等你老了,也会像我一样,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回到自己最初生活的那个时代,静静地养老。”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7-05-26 10:48
回复
      “你早就知道么?”夏荻问,“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不知道,行者看不到自己的未来。”老头子说,“只是人活了这么久,自己大概什么时候要死,总还是有点感觉的。”
      “那我以后到哪里去找你?”夏荻鼻子突然酸了一下,“过去?未来?还是此时此刻?”
      “都可以试一试。”老头子说,“你还有那么多时间。”
      “我不走了。”夏荻说,“我要留下来陪你。”
      “陪我等死么?呵呵,也好。”老头子笑着说,“有你们两个陪我,我很开心。”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7-05-26 10:48
    回复
        那一刻到来前,她还是逃跑了。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她在一板窄窄的竹简上写道,“等我真正准备好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回到此时此地,回来陪你。夏字”
        她把竹简放在桌上,回头又看了一眼,女娲坐在床头,手里依旧打着一把蒲扇,老头子伏在她膝盖上蜷成一团,睡得像个婴儿,茅屋里回荡着两人浅浅的呼吸声,起伏间连成一片。
        她静悄悄出了门,屋外星光灿烂,洒在草叶上宛如白霜。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7-05-26 10:49
      回复
          【死】
          几千年来,人类一直在这片土地上栖息着,不慌不忙,沉默而坚韧,就连他们的语言与生活习俗也不曾有过太大的改变。也许正是这一点令夏荻如此留恋,无论跨越多少年,她始终不曾离开过这里。
          黄河与秦岭之间,八百里广阔的平原,这里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人类和诸神的故乡。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7-05-26 10:49
        回复
            清明前刚下过一场雨,土地松软湿润,散发出略带苦涩的气息,远处的土塬上,隐隐有一柱柱炊烟升起,飘向耀眼的蓝天中去。夏荻走上一排参差不齐的石阶,这是一块有年头的墓地,几乎没什么人来上坟,青灰的碑石散落在草丛中,如同许多刚冒出地表的蘑菇。
            她一个人沿着快要被荒草淹没的小路向里走,一个灰色身影突然从墓碑中立起来,夏荻惊得一跳,刚要扭头狂奔,这才发现面前不过是个上年纪的老人。
            “来上坟?”老人眯缝着眼睛问她,他的脸同样像风干的核桃皮,沟壑纵横。夏荻抚了抚狂跳的心口,说,“是,上坟。”
            “以前没见过你。”老人说,
            “我从外地来的。”
            “从城里?”
            “对,城里。”
            “你是哪家的?”老人依然絮絮叨叨地问,仿佛这些对话也都是他的职责。夏荻想了想,问:“夏青书是葬在这里么?”
            “夏青书?”老人抬起眼皮打量她,“你是她什么人?”
            “您认得她?”夏荻心口又是一跳。
            “认得。”老人慢悠悠地说,“好多年前的事了,她在村里教过书嘛,那时候不比现在,谁见过女人教书哩,名声传遍整个原上,谁不认得,不认得也听得。”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7-05-26 10:49
          回复
              “你见过她的人么?”夏荻声音有些发颤。
              “怎么没见过,她还手把手教过我写字哩。你看见现在村里祠堂挂的一副对联没有,就是她写的。”
              她有些惊愕,又有些迷惘,从眼前这张核桃皮般沟壑纵横的脸上,无论如何也分辨不出那些孩子的样子,而自己的样子分明没怎么变,对方竟也认不出,人类的记忆永远是靠不住的,一个许多年前就已死去消失的人,最终在他人心中留下的,也不过是一点模糊的印象残片而已。即使此刻她就站在这里,告诉老人自己就是当年的夏青书,或许他也只会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而已。
              然而那天晚上在城墙上,姜烈山竟然认出了自己。
              她心中一凛,像是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掉进去,激起一片回响。
              老人只顾背着手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继续念叨着:“她的墓就在前面,不大哩,这片地埋的都是外人,好些人连名字都没有,夏青书死得早,可惜啊。”
              “可惜什么?”
              “那时候族长家的小三子想娶她过门的,过了门,就算是村里人了,也不会埋在这里。”
              夏荻愣了一下,突然想笑,不由脱口而出道:“人家也不稀罕这个。”
              “你知道?”老头又不懈地抬起眼皮看她,说:“那你说稀罕啥?”
              一时间没了声音,许久夏荻低声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墓地不大,却也七拐八拐地走了许久,老头突然停下脚步,说:“是这里了。”
              一方小小的青石墓碑,几乎隐没在茂盛的草丛里,上面刻着“夏青书之墓”,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然而碑前却有些没烧干净的碎纸钱,落在草丛中像大大小小的灰蛾翅膀。夏荻弯腰捡起一片拈了拈,纸钱是新的,还有被露水打湿过的痕迹,她问老人:“有人来拜祭过?”
              “有,早上刚来过,又走了。”
              “谁?”
              “不认得,也说是城里来的。”
              夏荻心里猛跳了一下,“是不是个年轻人,总穿一身黑衣?”
              “穿什么衣服不记得了,年纪是不大。”
              “他来了多久了?”夏荻跳起来,“是不是每年都来?是不是一直那个样子,好像永远不会老?”
              “好像以前是来过。”老头眯着眼睛像在回想,“样子记不清了,可年纪是不大哩。”
              还没等他说完,夏荻便转身风一般地跑了起来,草丛里大大小小的碑石绊得她跌跌撞撞,直到跑出十几里地才停下脚步,正午的阳光刺目耀眼,她大口喘着气,额头上一层细密的冷汗,直到她想起,此时此刻的姜烈山并不知道自己还活着,这才惊魂稍定。


            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7-05-26 10:50
            回复
                然而他来过,从以为自己死掉的那时候起,他就每年清明来这里拜祭,如果不是很多年后那个夏夜,他在城墙上看到了自己,也许还会这样一直下去,在那个埋葬着谎言的小小墓碑前烧一叠纸钱,年复一年。
                她一个人在广阔的土塬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绿油油的麦田和粉色荞麦花,偶尔也有大片罂粟开得正艳,五彩花瓣娇美动人,突然间一个恶作剧般的念头涌入脑海。
                既然你来拜过我的墓,那么也让我也去拜祭你一回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7-05-26 10:50
              回复
                  《国语·晋语》中记载:“黄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北魏郦道元就在《水经注》中详细考察过姜水的分布。明代天顺五年《一统志》也记载着:“姜水在宝鸡县南。”县南有一座姜氏城,唐代这里建过神农祠,祠南蒙峪口有常羊山,山上有炎帝陵,只是眼下祠毁陵圮失修,散在荒烟蔓草中不见踪影。
                  傍晚时分,夏荻一个人坐在水边点燃一堆纸钱,明亮的火焰在暮色里显得温暖,一阵风吹过,尚未熄灭的灰烬慢悠悠地盘旋上升,向着河对岸飘去。岸上一个摆渡的精壮汉子在一旁有些好奇地看着,许久终于忍不住问:“姑娘这是给谁烧的纸啊?”
                  “给炎帝。”夏荻说。
                  “拜炎帝哪是这个时候啊?”精壮汉子笑起来。
                  “那应该什么时候?”
                  “正月十一啊,正月十一是炎帝生日,都去九龙泉上拜祭。”摆渡汉子说,“炎帝是神,又不是你家亲人,哪能在清明拜呢,再说也没有烧纸钱的。”
                  夏荻望着面前明明灭灭的火堆,突然笑起来,说:“没事,心意到了就好,礼尚往来嘛。”
                  摆渡汉子虽然不很明白,也跟着点点头,趁机问一句:“你还要不要过河,这会儿别家都回去了,就剩我一条船。”
                  “也好。”夏荻说,“我就坐你的船过河吧。”
                  她跳上船,摆渡汉子一双粗壮的手臂摇开橹,小船在波浪里沉浮,如一杆菅草般轻盈。摇着摇着,那汉子便放声吼起一首酸歌来。
                  “哥是天上一条龙,妹是地上花一丛;
                  龙不翻身不下雨,雨不洒花花不红。”
                  歌声沿着河面顺流而下,远而复近,夏荻抱着膝盖侧耳倾听着,心中突然浮现出无数奇异而清晰的景象,在遥远的过去,也在恒久的未来,时间和空间纠结成团,又融为一体。
                  她在河边住了下来,一直到战争爆发前的那个秋天,才又一次神秘失踪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17-05-26 10:51
                回复
                    【生】
                    她跨过一个又一个朝代,沿着人类文明的长河逆流而上,一路密切关注着姜烈山的消息,每一个灾荒与瘟疫的时代里他都会出现,用草药和那些漫长岁月里积攒起来的智慧拯救苍生,他传播并且改进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技术,陶器,弓箭,绘画,乐器,文字,历法,繁荣富足的年代他隐藏起自己的身份,然而越是古老荒蛮的年岁里,他的形象越是光辉。
                    她经过他们相互争斗的那一段时光,经过他们一次又一次相遇,经过涿鹿战场,经过他做炎帝时那段峥嵘岁月,一直回到最初的洪荒中去。


                  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7-05-26 10:51
                  回复
                      公元前4千多年前,这片土地还没有名字,广袤肥沃的平原上有一条河,河边一座简陋的村庄,村外是一片繁茂的谷子地,先祖们在这里繁衍生息。夏荻走进村子,几只尚未进化完全的狼狗狂吠着冲出来,紧接着是几个手持石斧和弓箭的男人,她向他们打着各种手势,并尽量模仿他们简陋的语言,以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除去皮肤较为白皙光滑外,她和这些人在外貌特征上几乎没有什么显著区别,人们收留了她,让她跟其他几个年轻女人住在一起,这个时代的生活条件已经不足以用艰苦二字形容,没有充足的食物,没有医药,甚至一只蚊虫的叮咬都有可能令人染上致命的疾病。
                      那天傍晚,她跟着女人们出了村,大家脱去简陋的兽皮与麻布衣服,嬉笑着跳进清凉的河水里,从古铜色的皮肤上搓下一层层泥卷。夏荻一个人坐在细软的泥滩上,河水时涨时落,时清时浊,舔着她的双脚。
                      她随手抓了一把黄泥在手里揉搓着,不知不觉间竟捏成一个小人的模样,许多古老的传说随着脚下的潮水一起涌上来,她愣在那里,突然间耳边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叫。
                      一个女人倒在河边,捂着略微隆起的腹部高声尖叫起来,那声音像是某种信号,将其他河里洗浴的女人们吸引过去,她们把那女人抬到岸边,在周围围成一个圈,像是某种神秘的仪式。夕阳落在那些赤裸健壮的身体上,有一层暗金色反光,如同最浓重的油彩在流淌,一个女人轻声哼起一段不知名的旋律,很快其他声音也加进来,那是一种极其古朴却又复丽的和声,像河水蜿蜒,时而激昂时而静默,每一颗水滴都有自己的舞蹈,然而却又如此和谐地汇聚在一起,女人的尖叫和呻吟在歌声中时断时续,突然间高亢起来,像是最洪亮的号角。
                      河滩上一群水鸟哗啦啦地飞走了。
                      一个女人走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瘦弱的男孩,芦杆般的胳膊腿轻轻划动,却不哭不闹。她欣喜地把孩子抱给夏荻看,用手势和古朴的音节告诉她,这个孩子是在她到来的这天出生的,她们希望她能给他一个名字。


                    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17-05-26 10:51
                    回复
                        夏荻抱过孩子,凝视着那双很大的黑色眼睛,从这一刻开始,一段漫长而艰苦的人生将在这孩子面前展开,他会被当作不祥之物丢弃,被野兽收养,再被其他部落的人捡到,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陪他一起玩耍的孩子长成男人和女人,狩猎,战斗,繁衍生息,然后衰老死去,他却依然瘦弱,瘦弱而顽强,时间与空间在他面前设下无数谜题,而他只有靠自己那一双脚板,一步一步向前,没有终点。
                        永生者的悲哀在于永远无法超越自己所在的时代,他们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经历战争和平安喜乐,经历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一滴一缕搜集人类共同的记忆,来为自己过于冗长而散乱的身世增加无数注释,在文字和语言还不够发达的年代里,他们搜集每一件可以印证往昔的物品,像一个健忘症患者给身边每一件东西贴上标签,有些人会尝试纪录,用龟甲,竹简,木板,丝帛,或者纸张,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然而最终他们会厌倦,将这些东西付之一炬,去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隐居,忘记世间纷扰,忘记时光流逝,直到某一天,因为忍受不了离群索居而再度回到人群中。
                        他们是寂寞的,当两个永生者偶尔相遇时,他们或许会欣喜若狂,会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地讲述各自经历,会相约结伴遨游江湖,然而时间毕竟太过漫长了,他们最终会厌倦彼此,平静地微笑道别,在人海茫茫中各奔东西。
                        奇怪的是,作为一个行者,她却可以懂得这一切,无穷无尽的岁月长河中,她和怀中这个孩子彼此相互关注,相互记忆,相互从对方的存在中印证自己的存在,即使是两个如此迥异的存在。
                        原来行者和永生者之间,真的竟有这样一条奇妙的纽带。
                        孩子仍在她怀里静静躺着,睁着大大的眼睛,像要把看到的一切都变成记忆收纳在自己小而深邃的胸膛里,夏荻将手中那个粗陋的泥人放进他怀里,抬起头看着那些女人们,伸手指向远方的青山。
                        “山。”她缓慢而清晰地说,“我给他起名为山。”


                      来自Android客户端26楼2017-05-26 10:52
                      回复
                          女人们抱过孩子,一个接一个传下去,摇晃着,逗弄着,发出欣喜的低笑。夏荻转过身,沿着河岸向上游走去,她很累,双脚沉重地陷入湿软的泥沙里,然而她还是打起精神开始奔跑,夕阳从河上落下去的那一瞬间,她跳起来,向着有生以来最漫长最恢宏的一段旅程进发。


                        来自Android客户端27楼2017-05-26 10:52
                        回复
                            【爱别离】
                            这是一颗孤单,寂寥,炎热的星球,星球上最后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他点了一下头,门就开了,仿佛整座房子都遵循他的意志而动一样。夏荻走进来,随便裹着一块质地奇怪的布料,却没穿鞋,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板上悄无声息。
                            “这里真热。”她说,“真的是世界末日么?”
                            “差不多吧。”姜烈山用她熟悉的语言回答道,“地球上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他们彼此打量对方,漫长岁月在姜烈山脸上刻下了更多痕迹,然而他依旧很年轻,永生者并不是真的永远不死,只是衰老速度比人类历史的消亡还要慢很多。
                            “他们去了哪里?”夏荻问,“地球上的人?”
                            “死亡,迁徙,流浪,向其他星系移民,或者尝试时间旅行,总而言之,离开此时此地。”姜烈山回答,“太阳还在膨胀,用不了很久,地球将会变成一团炽热的气体。”
                            “幸亏我这次没有跳过头。”夏荻吐了吐舌头,“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算结束,也算新的开始。”姜烈山说,“永生者们会带领人类去太空中寻找新家园,几千万年以来,这是我们第一次从人群中走出来,跟其他人站在一起,毕竟没有人类,我们活得再久也没什么意思。”
                            “很伟大。”夏荻有些酸溜溜地说,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很少有行者敢于向未来做大幅度跳跃,即使真的到达这一刻也只能默然折返。问题在于,行者无法在漫长的星际旅途中永生,也无法从太空中跃回地球,永生者却可以搭乘宇宙飞船陪伴人类继续向前,持续千万年的战争就这样分出了胜负。
                            “那么,你在这里干什么?”夏荻问。
                            “我在这里等你。”
                            “等我?”
                            “这是我们的约定。”姜烈山回答,“某时,某刻,我的过去你的未来,你总批评我记性不好,但这个约定我没有忘。”
                            “等一下。”夏荻一手扶住脑袋,“你是说,在离开这里之后,我在其他时空中,跟你做过约定?”
                            “是的。”
                            “约定你在这里等我?”


                          来自Android客户端28楼2017-05-26 10:52
                          回复
                              “是的。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你,已经有好几百年了。”
                              “你一个人等了几百年?”夏荻愣愣地站在那里,“为什么?”
                              “现在我不能说。”姜烈山微笑着回答,“相信我,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过去,未来,仿佛所有问题和答案都统统搅在了一起,在这颗濒死的星球上,在一切尚未结束的这一刻。夏荻绕着屋子转了一个又一个圈,许久她停下脚步,盯着姜烈山黑色的眼睛问道:“现在你见到我了,然后呢?”
                              “然后我要走了。”姜烈山说。
                              “去哪里?”
                              “乘最后一班飞船飞向太空,追赶我的同伴。”他说,“这是我的使命。”
                              “不会吧,你等我,就是为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夏荻跳起来,姜烈山双手按住她的肩膀,低头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道:“是为了道别。”
                              “我不要什么道别!”夏荻倔强地扬起下巴打断他,两颗大大的泪珠突然从她眼睛里涌出来,旋转了很久,硬是没有落下。
                              “是啊,你总是喜欢不告而别。”姜烈山声音依旧轻柔,带着一丝哑暗的笑意,“不要忘记,时间对你是开放的。在过去的每一个时代里,你都可以找到我,但从今以后,我却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夏荻说,“地球不会马上毁灭,我会经常来看你。”
                              “太危险了,你会跳过头,跳进烧熔的火球里去。”姜烈山说,“而且我也不能再等了,记住,这是我们在这颗星球上的最后道别,以后不要再来了。”
                              他俯下身抱住了她柔弱的腰肢,手臂温暖而有力,夏荻像一尊木头那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姜烈山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不抱我一下么?”
                              夏荻依旧呆呆地立着,许久她嘶哑着嗓子说:“现在呢,现在算什么,我不懂。”
                              “现在就是现在。”姜烈山说着,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我们都不要忘了现在。”
                              “我不会忘。”夏荻咬着牙狠狠地说。
                              “我也不会忘。”姜烈山微笑着退后一步,他脚下的地板开始向上升起,四周的墙壁也自动收缩组装,改变形态和结构,最后一扇门缓缓关上,姜烈山的声音曲曲折折地飘出来:
                              “再见了,阿夏。”
                              夏荻愣了一下冲上去,但是门已经合拢了,她拍打着门板大声喊道:“什么意思?谁允许你这么叫我?!”
                              没有人回答,飞船在她面前缓缓升起,一阵火焰和轰鸣后,便迅速消失在蓝紫色的天空中,只留她一个人站在这颗炎热,寂寥,濒临死亡的星球上。
                              “姜烈山!”
                              她仰头向着天空中用尽全力大喊一声,高亢的音波在空气中震颤着四下散开,转眼之间,她也消失了,带着满腔怒气跃向过去,去找寻答案。


                            来自Android客户端29楼2017-05-26 10:53
                            回复
                                【求不得】
                                依旧是2002年,喧嚣的夏夜,夏荻从一家阳台上跳下来,开始一刻不停息的奔跑。
                                她跑过每一条熟悉的街道,每一段漆黑的城墙,每一个高耸的城门,每一间明亮的店铺,两旁行人为她让出道路,奇怪地看着这个气喘吁吁的年轻姑娘,她身上的花衬衫和沙滩短裤明显大了好几个尺码,脚上没有穿鞋,她的头发长了许多,还没来得及修剪,乱蓬蓬地在夜色里飘摇。
                                无论如何,她要找的人不会凭空消失,姜烈山一定还在这城市里,此刻在,下一刻在,将来也在,只要时间足够,她总能找到他。
                                天空中突然亮起各色烟花,艳红惨绿银白亮紫,绚烂而迷乱,人们惊喜地仰头张望,四面八方都被堵塞了,夏荻不得不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
                                就在这时候,她看见地上有两行浅浅的,湿漉漉的脚印。


                              来自Android客户端30楼2017-05-26 10:53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