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青楼。夜。
天上下着雨,淅淅沥沥的。
楼上灯红酒绿,人声嘈杂;廊檐下灯火明亮。老鸨子坐在椅子上嗑瓜子。她这叫现场办公:搂上多少客,该收几份钱,都凭她往竹筒里投进的算盘珠子算。
妓女们娇声嗲气地争嫖客,腔调很恶心。
“哎呀俏哥哥,你跟我去吧,可怜可怜咱!”
“跟我去,跟我去。让咱多挣点回扣嘛!”
“是呀,我们全指着吃提成呢!”
老鸨子:“凤仙儿一位——!桂枝儿一位——!嫩偶一位——!”
楼上一扇窗子很明亮,传来优雅的琵琶声。
接不到嫖客的丑妞儿敲铜盆,琵琶声淹没在嘈杂里。
三位公子刚露面,老鸨子笑脸迎上去。
老鸨子:“几位哥儿来啦!姑娘们接客喽。各开各的票儿,各入各的号儿!咱丑话说前头,小费上交九成九。有哪个虚瞒漏报的,看我不打她个鼻青脸肿下巴歪!”
嘈杂声戛然而止。几位妞抹得唇红脸白的,抓住三位往里拽。
“俏哥哥,到我屋里坐会儿呗!”
“可怜可怜咱,半月都没该上号啦!”
“走讶俏哥哥。”
张公子一甩袖子:“一边儿去,烦不烦哪!你道我们是来寻花问柳呐,我们怕沾身病!”
孙公子、周公子:“去去去!一边去!”
老鸨子:“别装假正经。不寻花,不问柳,你们到这里干什么?”
张公子:“不知道你们楼上开了个秀才补习班,我们到这儿长学问来啦!”
孙公子:“是啊,陈三两老师讲得可好啦!”
老鸨子:“哟哟,还陈三两,啥时候起下这么个好名字?也给我起一个。”
周公子:“人家那是艺名;你也想要个?那就叫个‘匕十鸟’吧。”
老鸨子:“匕十鸟,匕十鸟······你别说,这名字还真好听。”接着她高声叫:“陈三两三位——!”
三秀才边上楼梯边聊着。
一丑妞儿:“一帮子酸秀才!”
周公子:“秀才怎么啦?秀才能考举人;举人摇身一变是进士。只要沾上秀才的边儿,离头名状元就没多远啦。”
孙公子:“你知道不知道,陈老师教过的秀才都是考状元的料儿!”
又一丑妞儿:“状元多个球,能有知府势力大?”
张公子:“状元十有九个招驸马;说不准我们还都是皇亲国戚呢!你们胆不小,敢欺负我们的陈老师!”
第三个丑妞儿:“也不是我们有意给她过不去。你说她天天都弹‘阳春白’,还不是埋汰我们这些‘下里巴’?一天天嘴上都念那‘身出污泥而不染’,总想着**对里立牌坊。她是白莲藕,我们都成了烂泥巴!”
孙公子:“你说人心咋都嫉妒?我刚生下来多一个手指头。娘老子高兴得合不上嘴……”
张公子:“哟,你原来是六枝儿呀?这样的怪胎可不多见,挠痒痒都能多一道儿。”
孙公子:“怎么叫怪胎?物以稀贵嘛!你知道翡翠玛瑙为什么是宝贝?它们就沾了稀罕的光。”
周公子:“那倒是。鹅卵石再多也不值钱!来,快让我看看你的手。”
孙公子:“看啥看!娘老子怕我长大了遭嫉妒,一生下就给我嚼吃了。”
周公子:“嘿,那有多可惜!”
张公子:“我爷爷当年长得丑,三十出头还没媳妇儿。他想漂洋过海,到吕宋岛上撞撞桃花运。”
孙公子:“那里有的是丑八怪,准能给你找一帮黑奶奶。七八亩地一张犁,还不累死老头子!”
张公子:“哪曾想我爷爷一下船,呼啦啦围上来一大帮……”
周公子:“哟,北方不亮南方亮,猪八戒变成了美男子!”
张公子:“哈拉嗨!哪来的丑八怪,满身都是牛皮癣!你说,咱就比他们白一点儿,咋就成了牛皮癣了呢!我爷爷冤不冤啊!”
孙公子:“怎么着?就那帮黑鬼也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