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忘了开了。

春时无雨，天澄澈的透明，清风自在，一点云卷着风漫散了一整个天穹。
鹊仙外的玉兰层层叠叠的，衬着枝叶，袅袅生姿，我折下一朵来别在鬓间，是以莲步微动见可见真姿。
寻山而往，视野遂而开阔，所及之处郁郁青青，清新的泥土的气息混着枝草，叫人难以忘怀，那样的葱绿的芽尖顶起他上方的一块黝黑的土，伸展起来，破土而出。逐一如此，漫漫遍野，皆是如此。兴致高昂，遂席地而坐，偏头同奚女玩话
“该是多来这儿的，青草绿，下次来呀，该带个纸鸢。”

（春风送清思，故人入梦来。）
（金銮坡前顿步转身，是刻意，是不愿去回念，我曾以为，我能与她携手并肩，共赴这迷沼深潭，而后那壶酒香消弥，甚是来不及——来不及争执一句。）
（命运当真是个玩笑，可惜了。）
（‘婕妤您瞧，是孟御女。’随风来，神思偏转，眸光定于那方草地，娇娥俏靥。孟氏，她也姓孟。）
（拢了拢广袖，衣袂迎风，似蝶翼蹁跹，施步往前）
“孟御女好雅兴。”
（声温而悠。）

我思及纸鸢，她的骨架定然是青韧的竹，用鲛丝般柔滑的纱做面，绘着稚嫩的却振翅的飞鹤
该是鹤所有的气魄，鹤冲九天，带着不假于世俗的烟火。
我沉溺在仙鹤的梦中，渴望随她而去，却又忽闻佳声入耳，回眸去看，遂起身折腰礼之。我听着自己的声音平稳的同风揉在一处
“昭婕妤。”
眉头到眉梢都垂下来了，平顺的，没有一点波澜。
这是她昭，而不是我昭。
“雅兴不敢当，俗人玩笑，爱说话，这是天底下最俗的了。”

（伊人折柳腰礼如仪，那么一瞬间，我将眸光睇往她的眉目，欲寻得几分大孟的影子，而这平顺的眉角打碎所有的恍惚的影——分明是两副不同的皮囊。）
（柔荑抬起，提广袖，虚扶她一把，桃脂唇瓣轻挽）
“我只见佳人入画。”
（俗事有千万，而这些，皆因这朱阙宫城，镀上一层光辉，雅与俗，辨得清，何益。）
（眄睐明眸，与故人旧话，重提于新人。）
“老天爷待我不薄，邀了御女在此陪我。”
（缅中取趣，倒也有意思。）

我自比谪仙人，却又身临金玉地。我痴想着，能够在这样的囚笼里，踏着泥和水，而后鹤飞九天。
“贵人，我等皆在画中。”
我望向她的眼，而后随着她的手缓缓起身。她的手空荡荡的，握不住。
都是虚的。
我的满腔的勇气忽而怯缩，笑如仪。
“那妾斗胆再邀您共上阁台赏景可好呀。”
“您是贵人，福不会薄。”

（不同的——我到底在期盼什么呢。）
（不去搭那些个谨然的漂亮话，只莞尔颔首应她所求）
“玉华宫的景，确实该好好赏一赏，走吧。”
（拢广袖，玉指抚上手中团扇沿，那绢丝上的海棠绣仍栩栩，只是那时人面已不知何处。施步先行）
“御女，喜欢纸鸢？”

我们驾着车马，从富丽堂皇的大明宫又到了另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而所幸的是，这里的山水之乐，比之大明宫更为的雄伟壮阔。山水之乐，足矣。
“喜欢。”
一根丝丝细细的线牵着的是同天，同风的交流，与世界，与万物的相识。
“御风而行，而线足够细，假想它在与风共舞，但又相信线足够牢固，不至于越矩。“
他永远都飞不出，那条线，越不过那个度。如是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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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入耳，步未停，偏眸望向身侧姣姣颜色，温顺的眉眼——）
（她将纸鸢盘旋于天，描得极好，一根丝线便牵着它的全部，与风共舞，而又不至于越距——）
（而我此时无意去思虑过多，静默半晌，垂眸帘一笑）
若喜欢，便让小婢回行宫去拿来，总归游乐，尽兴才好。
（此时自个儿，许是像极不解风情的憨郎，不解美人意。）

（再如何细想，我大抵是确然忘了，何时与逢娘一道在洛阳城郊外尽兴顽闹，而那些满园花色掩不住的光影儿，朦胧里，牢记的，竟还是那金銮坡上，那一壶因一语而讨的酒香——分明恣意，却又时刻爱惜着一副假面，一张温敛皮囊。）
（此时垂着眸光瞧眼前低身姝影，那髻上珠钗，简雅精致，倒是衬她，耳际是她连声的曼声询语。抿唇佯泯笑意）
“我可等着你邀我呢。”
（凝着她，凝着那抬起的眸里，是何颜色——）

我想起一句话，叫做心正自正。可我拿捏不准，我的心究竟是怎样的。我有一张面皮，她悄悄的同我的内心的魔怪一起蛰伏着，许是——风雨欲来时，她便醒了。
“那——”
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这样出其不意的话，直击着我。
我抬起头来，望向她的眼睛，一湾清澈的湖。
“那您愿意指教我吗？”
“妾风筝玩得并不好。”
我不管高山流水，也不要贪念山峰与谷底，我现在只想到风筝。

“有何不可。”
（许的是风筝，还是风——一念之间，一夕之远。）
（关乎何故，是她心，是日后所为，我向来不甚在意这些个人到底寻着什么，一枚枚棋子，我捏于手心，又松动着——择适处而置，择厌者而毁。）
（我注视着这湾如澈湖一般明眸时，亦是善睐）
“孟娘欢喜，我也欢喜，才好。”

“那就，持鸢以候。”
我这才稍稍舒了口气，端端正正的福礼。
我往庆云而去，踏过青草地，碾过那些将冒芽的青绿的生命——在一片青葱里，他们显得生嫩，这是不合时宜的。他们早就迟到了。
而我不愿意，去当那个迟到的人。
“我会带着做得最好的风筝去见您的。”
这是一个诺阿。
无论是玉华，还是含凉。
我急切的，想找苏女，我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