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深夜,东京湾。
她侧躺在海中的一块礁石上,黑长蓬松的头发披散在未着寸缕的胸前,堪堪遮住二点殷红。她的下身是一条鳞光闪闪的鱼尾,浸泡在海水中。
是的,她是一条雌性海妖。
不久前,她还是一个在银座上班,住在惠比寿,出行靠地铁的普通白领。像普通年轻女孩那样,她喜欢精致的妆容和可爱的饰品,可以开心地吃着路边摊的章鱼丸,也能出入奢侈品店,如果不是三年一次的发情期到来,她几乎忘记自己是一个隐藏在人类中的海妖。
海妖这种生物,美丽且危险,神秘又强悍,对猎人们来说是最具吸引力的猎物之一。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活着的同类了,整个种族已走到了灭绝的边缘。一些博物馆和收藏家那里倒有不少海妖的标本,她们的表情都凝固在死前的那一瞬间,绝望痛苦。
其实二年前她本有机会获得族人的陪伴——她的孩子,那个幼小稚嫩的雌海妖。只可惜她第一次当妈妈,身边又没有年长者,不知道新生海妖必须生活在海水中长达三个月才能离开海面。她的女儿,在得不到海水呵护的情况下,出生不到一个小时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捋了一把长发,晃了晃脑袋,像是想抖落以前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不管怎样,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吸引到一个合适的男人,引诱他与自己结合,这样才能重新拥有孩子。
她仰起头,凝视着星光璀璨的夜空,唱起歌来。
海妖的独有能力是精神控制,她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能让听到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循声找来。
不过这几天她引来的男人都不符合她的口味,要么太丑要么太弱。她只能郁闷地咬开他们的脑袋,吸干脑髓平息发情期的躁动,然后抛尸入海。
希望今天能有好运气,她想。
不远的海面上驶来一条小船,方向正是这边。
开船的是一个年轻男人,黑发黑眸,容貌俊美,冷峻凌厉的气势也掩盖不了青春恣意的光芒。
她心中一动,真是个出色夺目的美少年,总算等到了对味的人!
海妖刻意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雪白的胴体暴露得更多,歌声更加动听,诱使少年上前。
此举好像效果不错,小船停靠在礁石旁边。少年面无表情,下船径直朝她走来。
她撑起上身,媚笑着准备迎接,却忽然感觉到周围水元素正在急剧波动。
心中警铃大作,她来不及多想,张嘴便是一股锐利的水箭直冲少年面门。
眼看着水箭就快刺中少年,结果下一瞬间就化为无数冰屑散落开来,同时她的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痛楚。
原来少年手持一把晶莹剔透的冰剑,刺穿了她的身体,鲜血涌出。
她的十指陡伸,变成锋利的爪子,猛然抓向少年。
那少年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一拳迎上。他的拳头上覆盖了一层冰晶甲,坚硬无比,两人拳爪相撞之后,海妖的爪子筋断骨折,血花绽放。
她痛得惨呼一声,大滴眼泪夺眶而出,落在礁石上变成一颗颗浑圆的珍珠。
这时少年并没有趁势追击,而是侧过头瞧着那些由眼泪化成的珍珠,白皙冷漠的脸上现出一种好奇又有点孩子气的神色。
海妖忍痛悄悄后撤,只要她进入海中就安全了,没有人可以跟上海妖的游泳速度。
少年注意到她的动静,貌似随意地一扬手,几根巨大的冰棱凭空出现,朝着海妖的肩部、手臂、鱼尾的位置落下,将她牢牢钉在礁石上。
强烈的痛感和深沉的绝望令海妖原本美丽的脸蛋扭曲得骇人,她不禁张开满口利齿的红唇,嘶声叫喊出一串非人类语言的音符。
少年流川枫皱了皱眉,打算一剑割断这只海妖的喉咙,免得她鬼叫不休。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朗悠然的男声:“嗨,那位小姐已经很狼狈了,不如就放她一马算了吧!”
流川枫蓦地回头,眼前的男子身高年龄与他相仿,俊朗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自然而然地站在他开来的小船上,浑身上下毫无水迹,就像是被魔法瞬时转移过来一样。
他的眼睛很好看,深邃明亮,如同夏夜星空那般让人迷醉其中。
流川枫却对此人敌意大盛,能够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而不被发觉,肯定不是一个简单角色。
那海妖看到了这名陌生男子,两眼瞪大,更加激动地嘶吼起来。
流川枫斜眼一瞥,一柄短小的冰晶匕首在空气中凝结成形,直取海妖的喉咙!他决定先干掉那只海妖,再专心对付这个神秘男子。
眼看着冰晶匕首就要插入海妖的喉咙,她的颈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蓝色的水纹旋涡,阻止了匕首的继续前进,并一寸寸地将其消融。
“好险,你也对我的精神控制免疫?”男子惊讶地下船,走上礁石后又低声嘀咕了一句。“第二个了,真麻烦啊……”
流川枫立时明白了眼前男子的身份,他竟然会是一个雄性海妖。与被俗称美人鱼的雌性海妖不同,雄性海妖极其罕见,据说他们继承了海神的力量,精神控制力十分强大,对水元素的操纵更是出神入化,因而被称为海神之子。雌性海妖与人类男子结合后生出的后代全是雌性,只有与雄性海妖结合才有很小的概率生出雄性,在海妖全族几乎被捕猎殆尽的如今,见到一个活生生的雄性海妖的概率简直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流川枫精神一振,斗志燃烧正旺,原本接到的任务只是捕杀一条雌性海妖,现在另有一条更吸引人的大鱼自动送上门,焉能不取?他毫不犹豫地祭出杀招,顷刻间半空中布满无数冰剑,如雨般飙向两名海妖,与此同时,他也握紧拳头,对准眼前的男子重重一击!
真凶悍的小子!仙道彰暗自佩服年轻猎人的决断力,他意念一动,一片厚重的水幕挡住了冰剑的攻势,侧身躲过流川枫的拳头,并顺势扣住他的手臂。仙道的手指触及之处,淡蓝色的冰川冰迅速蔓延,将流川的手臂包裹得严严实实。
流川盯着自己动弹不得的手臂,沉重得像被加了一副石头镣铐。不愧是雄性海妖,聚起密度这么大的冰川冰只是信手拈来,现在能动的只有脚了,不知道踹他命根子的效果是否和踹人类一样?
彼时二人靠得很近,仙道看出这个漂亮男孩正在盘算着某些不良主意,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好笑,眉眼弯弯地朝他吐了一泡水。
水箭是海妖近距离的攻击手段,流川早有防范。不料他的能力居然对仙道吐出的这泡水毫无效果,被喷得两眼都睁不开,满头湿漉漉。
流川勃然大怒,马上抬腿要使出断子绝孙脚,可惜腿才抬到一半就被仙道按住了,紧接着腿部也被一大块冰川冰完全封住。
流川心中一寒,自出道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被对手压制得毫无反击之力。这时他感到身体被一阵海浪卷起,匀速送进了那只小船里。
仙道抱起奄奄一息的雌性海妖,微笑着回望流川:“希望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小猎人。”
二人遁入海中,很快就消失了踪迹。
流川躺在船上咬牙切齿,努力化解手脚上的冰块。这种事不是由你说了算,男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