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权少爷带回来了。
身后的蠢浩这么说着。
被带到权家本应是权老爷所专属的书房。
熟悉的红木书桌,熟悉的黑熊标本和各种尽显尊贵的摆设。书桌旁却换了一个人的身影。
也许只有在这样的场景下,权志龙才能真正意识到李昇炫的变化。
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孩子或是少年该有的模样了。穿着正装隐在明暗中的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危险男人,他一定比丛林深处的野兽更加让人畏惧。必要时,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咬断你的喉咙,绝不留情。
权志龙有了一丝退缩。
太不应该了,在他面前的是李昇炫啊。
“哥为什么要去找宋近里呢?都这种时候了。”
那个男人走近,面容越发清晰起来,唇角微微上扬,表情变得柔和。
——这才算有点像权志龙所熟悉的李昇炫。
“不是把所有事情交给你了吗?”
这种时候,我已经是无所谓的存在了不是吗?对你而言。
“……”
李昇炫沉默地看着权志龙,看着他那面无表情地疏远。
然后伸手抱住了他。
过于暧昧的姿势,过于近的距离。
反正已经,没关系了吧。
李昇炫微低下头,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有压迫性的低沉。
“哥还是好好待在这样吧,外面太危险了。”
好好待在我身边就行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权志龙笑了,带着不能理解的情绪。
“李昇炫,你知道我为了什么去找宋近里吗?”
如果所有东西都留不住从前的模样,我也不必一直在原地。
再说,本来就不应该是这样的。
本来就大错特错了。
权志龙抬起头,笑起来带着讽刺和薄凉。
面前的李昇炫一如既往地无动于衷。
“哥是个男人啊。”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寂寞的不是吗?
权志龙仍然笑着,看着眼前这个人微妙地变了脸色,收起了柔和的一切。
“我倒是忘了蠢浩是你指派的人了,他也应该跟你讲了不是吗?”
关于我究竟做了什么,你再清楚不过了。
「李先生,找到权少爷了,在宋近里的床上。」
意料之内地,权志龙的肩膀被狠狠捏住,疼痛使他忍不住轻轻地抽气。
而李昇炫,
完全将面部表情隐在了阴霾下,以一种极具威胁性的压迫姿势贴近了权志龙的耳畔,似是叹息一声:
“权志龙,不要这样对我。”
不要这样对我。
直线与线段的最大区别是直线是无限的。
而直线往往省略了它的无限,
所以直线与线段似乎是一样的。
权志龙和李昇炫之间同样省略了一些东西。
一旦省略,就变得和朋友一样了。
可直线和线段分明是不同的。
他们两个都不擅长于提及被省略的部分。
比如,在那分别三年再见到对方的那个夜晚,狂欢派对后凌晨的海岸边,顶着漫天星辰,他们接吻了。
最先靠近的不会是一向木讷严守本分的李昇炫。
权志龙借着醉意贴近,然后轻松地扯开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的最后一层薄纸。
两个人都忍不住扬起嘴角。
比如,在那相处的日日夜夜里,他们会在只留一盏灯的客厅跳舞,会在阳光充盈的午后靠在一起看电影,会一起在夕阳的街道上没有目的地走着。
如果跳舞的时候被绊倒在沙发,就接吻。
再比如,权大艺术家灵感匮乏的时候,习惯性地呼唤李昇炫的话,灵感就会同李昇炫一起来到他身边。
在摩天轮的最高处,权志龙是被李昇炫吻醒了。
于是灵感就像权志龙眼中李昇炫深色眼眸里的光点,绚烂绽开。
——找到了吗?找到了吧。
他们做了很多不该是朋友做的事,比如说接吻。
也没有做恋人间该做的所有事,比如说做、爱。
所以,都认为这不算是该有责任的行为,只是两个人一起生活罢了。
他们的认知里,他们借着对方度过一个个原本是独自生活的日日夜夜,在各自的人生轨迹里,到最后他们都会分开,各自娶妻生子。
姑且,只能算是“要好”的朋友。
没有谁应该拼命维系的这一切,在权老爷的要求下几乎自热而然地就此完结。
意料之内的结局,从两个人生活再回到一个人而已。
本应该这样的。
可是那一天,李昇炫突然被一种念头如噩梦般地缠绕。
——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不希望他搬走?为什么不行?
因为……不想他改掉生病脆弱时紧握着他的手的习惯,不想他跟别人有过近的关系,不想有人亲吻他拥抱他,不想他在自己的视线之外……
想要他被自己照顾着,想要他依赖着自己。
『想要……独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