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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猫鼠猫】孰为一 by:小林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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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7-08-25 23:15回复
    【书名】(猫鼠互攻)孰为一
    【作者】小林可可
    【首发】鹤舞论坛
    【楔子】
    天很蓝,镶嵌着朵朵白云,时正春耕,满野的油菜花把大地染成鲜黄,延伸到不知名的尽头。阡陌交错,远处几点农舍,燃起缭缭炊烟,时而飞过几只白鹭,一派恬然。田间小路中一男子手牵马匹,缓缓而行,他身板很直,浑身散发出宁静的气息,似要与周围万物融为一体一般,又仿佛孑然而立,天地悠悠唯我独行。
    兴步由疆,抬头望天时,不觉已是暮霭微沉,男子轻舒口气,翻身上马,瞬即打绳策奔而去,徒留一地风尘缭乱。
    男子快马加鞭,翻山越岭,浑身散发出一种刚毅压迫之气,先前的平和几乎不见踪影。
    三日之后,行至京城开封府,他跃下马背,门卫很快迎上前来:“展大人您回来了。”
    展昭抱拳:“鲁大哥客气了,大人可在书房?”
    “是。”
    展昭点头,径直向内院走去。
    “大人。”
    府尹包拯自案前抬头,见是展昭,不由惊喜:“展护卫,本府还以为你明日才回,一路风尘辛苦了,怎么不先回府歇息?”


    2楼2017-08-25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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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0 13:4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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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天很蓝,镶嵌着朵朵白云,时正春耕,满野的油菜花把大地染成鲜黄,延伸到不知名的尽头。阡陌交错,远处几点农舍,燃起缭缭炊烟,时而飞过几只白鹭,一派恬然。田间小路中一男子手牵马匹,缓缓而行,他身板很直,浑身散发出宁静的气息,似要与周围万物融为一体一般,又仿佛孑然而立,天地悠悠唯我独行。
        兴步由疆,抬头望天时,不觉已是暮霭微沉,男子轻舒口气,翻身上马,瞬即打绳策奔而去,徒留一地风尘缭乱。
        男子快马加鞭,翻山越岭,浑身散发出一种刚毅压迫之气,先前的平和几乎不见踪影。
        三日之后,行至京城开封府,他跃下马背,门卫很快迎上前来:“展大人您回来了。”
        展昭抱拳:“鲁大哥客气了,大人可在书房?”
        “是。”
        展昭点头,径直向内院走去。
        “大人。”
        府尹包拯自案前抬头,见是展昭,不由惊喜:“展护卫,本府还以为你明日才回,一路风尘辛苦了,怎么不先回府歇息?”
        展昭行礼毕,微笑回答:“看还有些时辰,想将此行悉数禀告大人,再回去不迟。”遂将传旨川东饥民入关事宜一一告知,说到饥荒凄惨,流民茫然之态,不觉目露悲悯,包拯亦叹息不已。
        已是入夜,一灯如豆。开封府书房内两人正事言毕,话题也随意起来,包拯展昭虽官位有高低,但却十分投缘,亦师亦友。
        “为官之道,本府经年越久,越是觉得深入浅出。”包拯捻须而叹。
        “属下愿闻其详。”展昭入仕仅年余,对于此道仍是懵懂,不由集中了心神。
        “无外乎‘为人’罢了。如何说话,如何行为,转圜之间自有方圆。展护卫,你性情稳重,当是可造之才,我心知你为官不在仕途,但官场繁复,须得先安汝身,方可一展抱负。”
        “属下受教。”
        “白少侠近日也快到职了,他年少气盛、因祸得福,今后你与他同府为官,要多协助他才是。”
        展昭眉峰舒缓,嘴角不禁泄出一分笑意:“五弟少年英才,属下甚愿与他切磋的。”
        回到展府,侧首一望,日幕暗红,显示曾经晚霞灿烂。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极自然的,就想到了那个灿烂如朝霞的人,心中一动,“那人,明天就能到任了吧。”心情瞬间雀跃起来,一身旅途疲惫也不算什么了:“以后就热闹了啊。”
        欣然关门入室,仿佛天空见亮,日出在即。
        朝阳初升,在河面铺上一片橘红,岸边雪白芦苇摇晃,一叶小舟穿梭向阳而驶,船上一人衣袂飞扬,负手盍目,似乎沉醉在这轮美景之中。然而唇边勾起浅淡纹路,显示他心不在斯。闻御猫不忿进京,杀人题诗盗三宝,通缉潜伏憋死猫,被淹委屈共荣辱,历历昨日之事如今像是过眼云烟,现今只关注这逆水而上的授官之路,从此与以往不同。
        “又要见到那只展猫儿了。”
        青年腾得睁开凤目,烁烁光华迸发而出,“怎么突然想到那只猫了?看来五爷休息得不够,脑袋还没清醒,真是晦气。”刷的一声,人已掀帘进船,仿若从未出现在这幅日出水墨之中。
        京城,闹市,人来人往。人群中突然爆发一阵吼声:“抓小偷啊——”
        白玉堂侧身一望,两男子正一前一后你追我赶,但明显失主体力不济,眼看小偷便要钻进深巷。
        小偷正暗自庆幸就快脱身,突然感到后背一凉,随即双腿失力向前跌倒。耳边传来冷冷声音:“再动,就是一刀。”一把利器已贴到耳旁,偷儿登时瘫了。
        “他,他偷了我的银两!”失主也已赶到,是个面目黝黑的矮小书生,气喘吁吁,恨声到,“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然用匕首对着我这个文弱书生,真是觉得我好欺负吗?!”
        白玉堂听闻皱眉:“还有没有王法?”剑锋一转径直向歹徒手筋挑去!
        哐啷!
        一把长剑以更迅疾的速度隔开画影。
        “白玉堂,你要做什么?”一声厉呵,正是展昭。
        白玉堂见来人,微感诧异。但仍愤愤道:“如此恶人胆大包天,官府不管我来管!”
        “五弟不要胡闹。”展昭目光烁烁望向白玉堂,白玉堂亦回瞪,双方刀光剑影都在这目光交错中,一时间,白玉堂才意识到什么,气势渐渐被压了下去。
        御猫把失主人犯连同白玉堂带到开封府,还钱审讯,事毕书生异常感激,自报家门姓楚名敖,此次进京是入书院备考科举,定要宴请两位恩人,也是交个朋友。展白二人见楚敖虽一介儒生,却有豪爽之气,也有结交之意,之后酬答相交,总归不提。
        楚敖走后,白玉堂也不答理展昭,径自拜见包拯而去。与包拯谈毕,白玉堂捧着官服打开门,一眼就望见展昭仍立于拐角处,似是未曾移动。他也不好再做个视若无睹,只好走上前去。
        “五弟,随我来。”展昭领他到一间屋子,像是升堂换服之处,原来是让他试衣。
        白玉堂看这情形突然来了火气,把官服往椅子上一扔,狠声道:“官服加身,哪里还有当初半分自在!”
        展昭默然。半饷拾起衣服,帮白玉堂披挂起来。


      3楼2017-08-25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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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阳光被纸窗一隔,打进房内已散成一片白晃,展昭垂首解开白玉堂的系带,斑驳光亮在他脸上跳跃。
          安静如斯。
          白玉堂不由得展开双臂,任展昭褪下外衫,套上红色流云底的四品服饰。
          “五弟穿上这身官服,果然气宇非凡。”展昭撸平衣角,抬头看着白玉堂由衷一笑。
          白玉堂心情转好,也不管刚才还在义愤填膺诟病官场,似笑非笑道:“我说展大人,你我既然同朝为官,品级相当,这个称呼还是改改吧。”
          展昭一愣,随即笑道:“那么,白大人?”
          白玉堂闹了一激灵:“你叫我的名字即可,别平白酸了自个儿的牙。”
          展昭笑得更开心了:“玉堂,包大人已把职责向你说明,现在我带你去住所吧。”
          白玉堂点头,两人遂换上便服离开府衙。
          白府坐落城南,和开封府隔着两条街,与展府毗邻相望。途中经过汴河,清流潺潺,杨柳依依,微微抚上身体,路上行人几无,四周祥和宁静。展昭和白玉堂并肩走着,半响无话,似乎也用不着说什么。
          环顾此后就要长期居住的新家,格局尚算雅致,看得出刚刚打扫过,白玉堂微微动容,转身对展昭说:“展昭,我的管家仆人晚些才到,我们出去喝一杯。”
          烟波楼,位于汴京高处,展白二人坐在楼上雅间,从窗外眺望,城中景致更是开阔。
          “其实,我并不想当官。”
          白玉堂转转手中的白瓷酒杯,凑在鼻尖闻了闻香味,一饮而尽。
          展昭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少年考武生员,是想展一生所学,报鸿浩之志。然而……”白玉堂讥讽一笑,“这世上有许多事,终是让人厌烦。”
          “我也曾有你一样想法。”展昭埋头看向桌上酒杯,长长睫毛覆住眼睛,浓密得数不清。
          “哦,”白玉堂撑肘靠近他,“曾有,那现在呢?”
          展昭抬起眼,深幽的双目似能言语。白玉堂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些明了:
          “天下虽大,却无桃源;既如此,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展昭站起身走到窗边,酒楼下人潮熙攘,小摊贩吆喝叫卖,商铺鳞次栉比,不远处汴河反耀出午后阳光,流金般灿然。
          “清明上河,能为这样的繁华尽些绵力,也是不错的。”
          白玉堂踱步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向窗外:
          “汴城虽好,但总有看腻的一天,难道你不想饱览天下四时美景,山川风物?”
          展昭笑了,今天他笑得特别多:“玉堂,我们会经常公差的。”
          “……,哼。”
          开封府添了一位白护卫。
          “白护卫的相貌真不错,跟展大人有一拼呐。”
          “白大人脾气好怪,没事可别招惹他。”
          “白大人当初在江湖上名声可响亮了,号称锦毛鼠!据说啊,他手上经黑道解决的人命不少……”
          “白大人……”
          白玉堂望着床顶,初入开封府头就斗大,难道他长了三只眼睛两个鼻子吗,怎么成了同僚间的八卦主题了。
          “闲人是非多,睡觉!”被子蒙头,整个人蜷成了一团。
          第二天天刚亮,白玉堂就醒了。舒服的伸个懒腰:“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自家春睡足,醒来尚未迟。”说完扑哧一笑,自己改的歪诗都能睡醒就顺口念出了,诸葛先生有灵,可别气得跳脚。
          利落梳洗完毕,白玉堂拎着画影就往展府走去。他自来开封后,就心心念念想与展昭正经八百再比试一场,每天武人的晨练便成了最好时机。展昭也向与他约好一般必定奉陪,可惜总是点到即止,这虽与白玉堂初衷不甚相合,但两人功夫路数不同,内力心法却有相通之处,互相切磋常有顿悟,也令二人畅快不已。
          懒得通报,白玉堂自行翻入展府后院,见展昭立在庭中桂树下,巨阙出鞘轻画圆圈,果然已在等他。
          白玉堂朗声笑道:“展猫儿,今天我们好好比比剑法,要象昨天那样心不在焉,画影可比拳头锋利!”
          展昭转身,也不答话,轻挽一个剑花,直向白玉堂刺来。
          “闷猫,我还没叫开始呢!”白玉堂连忙提剑抵抗。一时剑光四溅,铿锵作响,一青一白两个身影动如游龙,方圆间均被剑气笼罩,桂树上的陈年枯叶纷纷落下,未及沾身,便被气流旋开,急速在两人周围打转,仿佛一场叶雨。
          活动一场,身上都出了一层汗,两人停下招式,微微喘息看着对方,突然同时哈哈笑出声来。
          “快活,快活,五爷我一身的劲都唤出来了!”
          “呵呵,玉堂,你的反应愈加迅速了。”
          白玉堂反应过来,狠狠瞪了展昭一眼:“你还好意思,偷袭是大丈夫所为吗?”
          展昭张着无辜大眼:“这不能叫偷袭吧,莫非白五爷当初向展某挑战时都是偷袭?”
          “小心眼的臭猫!”白玉堂说罢大剌剌转身就走,心中愤愤。
          展昭扑哧一下差点没笑出声,也不追他,竟自回去内堂。
          桂树矗立,太阳初升,地上满铺的树叶随着微风轻轻翻滚,这样的清晨,的确蛮好。


        5楼2017-09-12 2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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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刚踏进自家大门,管家白福便手持一份名帖迎上前来:
            “爷,又有一位大人送来帖子。”
            白玉堂脸色一沉:
            “退回去。”
            “可这次是兵部的……”
            白玉堂不耐挥手:“管他是谁。回他们,白某人一介武夫,官低人微,有事还是请自达而下吧!”
            白福领会,正待伺候,白玉堂示意让他退下,自己进屋用膳,回寝室换衣准备进宫当值。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这服色分外刺眼了些。
            金銮殿,在几十数巨烛的照耀下灯火辉煌。仁宗赵祯坐在堆成小山似的奏折案前,一一阅读批示,滴漏过了两更,仍是姿势不改,开合章本、朱批点划,简单而重复。
            白玉堂侧身立于殿门外,夜阑已至,蝉鸣声声。他前方的深长走廊已经黝黑得看不清尽头,余光所及却是光明一片,只不过,感觉比长廊还要更寂静。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了。白玉堂抬头望向夜空不知名的地点,他知道自己的位置在黑寂与光亮的交汇处,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转眼天明,等待上朝的文武官员都陆续积聚到待漏院。三五一群,各自小声交谈着。不一会儿,太监宣进殿。一个官员立即向殿内疾走,如蒙大赦一般。这时突然爆出一声喝:
            “大家小心脚下,前面有只蟑螂,莫要踩到!”
            群人哄堂大笑,那官员更是面红耳赤,进退不得。
            白玉堂站在远处,冷冷看着这一幕,转身欲走,这时一个太监走上前来,言道包拯托人带话,让他午后回趟开封府。
            白玉堂推门进到府衙书房时,包拯正埋头不知写些什么,看他入内,遂停笔站了起来。白玉堂忽然感觉今天包拯分外严肃,步伐不由得些微僵硬。
            “白护卫,昨夜当值辛苦了。”
            包拯示意他坐下说话。
            “多谢大人关心,不知大人召属下所谓何事?”
            包拯看着眼前青年,赤色官服衬托下,长身而立,黑冠红穗,面如朗玉,虽因值夜双目下隐现青痕,但仍不掩灿灿光华。他踯躅了一下,问道:
            “白护卫入府已有三月了吧?”
            “是。”
            “三月有余,对于这差值,可有何感想了?”
            “……”白玉堂听到这话,忽感一阵疲惫,
            “尚好吧。”
            “白护卫,我知你劳累一晚,本不该此时叫你过来。……但是,近日有些言语,对你似有针对。”
            白玉堂心中一凉:
            “请大人直言。”
            “白护卫如何看人与人之间相处之道?”
            “……,相处之道,君子之间贵坦诚。”白玉堂心怨府尹迂回,却不能发作。
            包拯点头,手抚银须:“君子坦荡荡。但官场之中,如此尚不够。白护卫年轻豪杰,官封四品,前途无限。但本府始终觉得你人在,心却远,……白护卫,入世之人,便需有适世之心啊!”
            白玉堂猛然抬头直视包拯,只见包公黑黝面孔上双目明亮有神,他倦意全无,只觉一股酸气直往上冒,立即生生压住。
            展昭被白福领进后院时,白玉堂正在井边打水。
            “玉堂。”
            “你来了。”白玉堂也不抬头,继续手上动作。
            “你要洗头吗,我来帮你吧。”展昭接过木桶放进井中,转动轱辘打上半桶,将冷冽的井水倒进热水桶中,冷热相交,升起一股白烟。白玉堂解下发带,长发披散,蹲下身子,弯腰低头等待展昭浇水。展昭看他模样不禁想笑,抬手试好水温,用水瓢一瓢一瓢将他黑发沁湿,口中随意问道:“你不是每天都要沐浴么,怎么今天只洗头?”
            “懒得洗澡了。”
            手中一顿,心觉今天他很是奇怪。
            “怎么不浇了,还没湿透呢。”
            展昭复又舀起一瓢水慢慢淋在他头上,温水形成一柱,反射着光,好似一条银带,缓缓落下,发出哗哗之声。他看着乌发水亮,心中略有所思。白玉堂轻轻搓着头发,不时和展昭轻声言语,晌午过后,阳光正好,天高云淡,小鸟轻轻鸣叫,白府院内两人一坐一蹲,舀水声此起彼伏,和着雀鸣,似乎是这片天地中唯一声响。
            搓干头发,展白二人坐在藤椅上,品着香茗,有一句没一句。
            “我想去看看海。”白玉堂突然说道。
            展昭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你最近没假吧?”
            “我知道。”烦躁的甩甩半干的头发,他停了半响。展昭刚欲开口,白玉堂的声音又响起来,“小的时候,很喜欢海。”
            “玉堂,你不开心。”
            “……,呵呵,走,我们去喝酒。”白玉堂欲站起。
            展昭一把拉住他的手,手心相触,两人同时有种异样感觉,腾然把手松开,一阵莫名尴尬。
            “我也去看过海。”展昭试图转移话题,改变气氛。
            白玉堂看向他,坐回椅中,等他继续。
            “我那时,心情很不好。”展昭目光一下子变得柔和如水,“看着海面发呆,有点不知何去何从。这时远处走来一个老者,他杵着一根拐棍,在海边踏浪而行,走得很慢,似乎在欣赏大海美景,可是走近后我才发现,他是个盲者,是看不见海的。”展昭目光流转,手指不自觉的轻抚袖襟。
            默默看了一会儿他的摸样,白玉堂站起身,顺手把茶水泼到地上:
            “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
            转身迎向展昭已由疑惑而恍悟的眼光一笑,竟是最近都未见的舒展。
            “展昭,这次承你的情了……,不过,你还真是只矫情猫。哈哈哈哈。”白玉堂开始笑得浑身打颤,似要倒到地上。
            展昭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小白鼠,很无奈:“白玉堂,你至于笑成这样么?”直接附送给疯老鼠一个大白眼。


          6楼2017-09-12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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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哐……”一道寒光迸出,在楚敖兴奋的脸上印出一带亮光,画影通体雪白,剑柄刻着优美繁复的纹路,正被握在他的手中,白色丝穗下垂,轻轻摇晃,
              “果真名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抬剑一运,比想象中还要沉重,手臂似乎有些闪着了,只好依依不舍的还剑给对面之人,那人勾着嘴角,接过,翻手,剑光流转,哧声响过,便已入鞘。
              楚敖呆呆看着,目光艳羡,脱口道:“以白兄之风姿,叱咤江湖,自由来去,何等美妙?”
              白玉堂白他一眼:“除了混江湖,还得吃饭。”
              “啊……”
              楚敖愕然,忽然他眼光更亮,侧首对白玉堂旁边的男子问道:
              “展兄,那么你们以前在江湖时是如何生计的?”
              “……”展昭正欣赏着云山雾罩的美景,听询一下愣住。白玉堂憋着笑,也看向他。
              展昭还真想了想,然后正经道:“闯荡江湖,主要还是花钱比较多。”
              “噗哈哈!”白玉堂忍俊不禁。
              楚敖迷茫,他小声问道:“难道不是劫富济贫么?”
              笑声嘎止,展白对望一眼,又很有默契的同时错开眼光。
              展昭道:“这种情形还是少的,江湖人多是以武会友。生计解决,一般靠做些买卖之类。”
              “可惜你白大哥展大哥都不喜欢做生意,那便还是做官罢。”白玉堂向展昭拱手一敬。
              展昭亦笑着回敬。
              楚敖遗憾,摇了摇头。他历来只读圣贤书,对这遥远的江湖风云有着莫名的向往之情,自来京那场劫案后,与展昭白玉堂相交,感情日渐亲厚。今日三人结伴登山赏景,从这二位昔日侠客口中了解的江湖,没料到竟是同想象相去甚远。他转头前望,只见几人一行已至山麓,瀑布哗哗声响清晰可闻,似乎拐角便可到达。他把刚才的遗憾抛至一边,兴奋道:“我们进山吧!”
              三人且笑且行,开始攀爬起来。羊肠山路曲折逶迤,时有涧水横淌,清澈透亮。东边日出西边雨,随着渐行渐深,时而小雨淅沥,时而日光大好,而那山顶飞瀑就在盘山路中忽隐忽现,每登高一段距离,就展示出不一样的景致,周围遍布低矮灌木,反射着耀眼光亮,不小心碰到,随即洒落几滴露珠到脸上、手上,沁凉。三人游行大涨,努力朝山顶攀去,势要感受最美妙的绝顶之趣味。
              可惜天公不美,当他们离山顶不过数里之时,雨滴突然变大,乌云汇集,瓢泼之势转眼就在眼前。往日的南侠御鼠只好和他们不会武功的朋友一起,狼狈的躲进最近的一棵矮树下,暗自懊恼玩兴太过只知登高,忘了看云视天。
              果然大雨很快倾盆而至,那稀疏树木哪里抵挡得住,三个大男人勉强挤在一起,很快后背便被淋得湿透,头发也一缕一缕地淌水,视线模糊。楚敖更是全身发起冷来。
              展昭用手撑在眼前看着这情形,大声说道: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们必须冒雨折返。玉堂你跟着我!”
              言毕解下巨阙扔给白玉堂,双手扶起楚敖,牢牢夹在怀中,展开轻功,急速向山下奔去。
              白玉堂透过雨幕看着两人不甚真切的远去背影,霍然起身,雨水遮天蔽日侵袭而来,瞬间全身便湿透了。他咬紧牙关,双剑也越握越紧,但只是片刻,他便也展开身形,追赶二人而去。
              朗朗晴天早已被昏黑取代,而这山原来连高大些的树木也无,大雨几乎是毫无阻碍的打到身上,从头到脚,再没一块干的地方,楚敖浑身冷得僵硬,感觉下山之路仿佛被拉长般没有尽头,根本没有力气意识展昭正在展示着闻名江湖的“燕子飞”,只知一双手臂牢牢扶在他的肩头,护住他的大半后背,耳边声息深长,但并不紊乱,他鼻头有些发酸,咬牙机械随着展昭快速迈着步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停下来!”
              不知奔行了多久,白玉堂忽然越过展昭,很快又折返,扶住楚敖另一边身体,道:“从这条小路拐过去,有一家田舍!”
              果然,一户人家孤零零立在一个岔路尽头,可喜的是,屋内隐约能看到一星火光,应是有人居住。
              三人快步躲到屋檐下,主人家便从屋中出来了:是一对老夫妻和他们年轻的儿子,布衣荆钗,想是山上的农户。一家人拿出三套干爽衣服让三人去寝室换,叮嘱他们换后再到火灶边拷鞋。
              楚敖体质弱,展昭便让他先进去换衣,他随后走到白玉堂身边站定,道:“楚兄换好后,你便先进去。”
              白玉堂挑了挑眉,可惜这个动作在落汤鸡般的装扮下实在称不上潇洒:“先前才说了,你我都是混过江湖的,哪里学来那么多文人讲究。”
              展昭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但也没再说什么。
              楚敖恹恹的换衣出来,便被两人催促到厨房去了。展昭看着那间敞着门的寝室时,白玉堂已经从容越过他走了进去。展昭低头,微弯了嘴角,也走进屋里,转身关上房门。
              白玉堂开始利落的宽衣解带,展昭在他身侧亦慢慢动作。瞥见他纱衣、外衫、亵衣囫囵一气扒了下来揉成一团扔到一边,露出整个白皙背部,白玉堂内功走的是轻灵路子,身上并没有过多纠结的肌肉,但是精瘦的后背还是显得非常结实,水珠不断从头发上滴下,沿着肌肉的纹理,一路蜿蜒至肩胛、后腰、没入亵裤……这时白玉堂手指搭上裤边,准备把自己脱个精光,展昭霍然转开眼光,加速换衣,目不斜视凝神专注,仿佛当下做的是世上唯一重要的事情。


            7楼2017-09-12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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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大雨转小,淅淅哗哗打在瓦上,流至瓦沿,带出一串断线珍珠,溅洒地上。厨房内火旺温暖,老妇人正往灶膛里放木条,间或传来燃木噼啪声响,老农夫坐在一边将烧酒倒进几个碗里,小儿子也走来走去,来回忙活着。
                灶台出灰口斜摆着三双男靴,楚敖贪热,坐得最近。展白也席地坐在他身后。趁着烤鞋间歇,一屋子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家常。
                楚敖盯着靴子半响,抬头看那一家人,年轻儿子已坐到老父身边,把酒碗递给三人。三人感激接过,再次道谢。
                乡野的烧刀子浓度不大,但绝对辛辣,猛喝一口,酒入喉,一路刺激,便觉得寒意也被驱走了大半。楚敖不由啧声一叹,兴致顿起,聊起他的京中学院生活来。
                老农脸带腼腆笑容,常年劳作让他的脸色黝黑,皱纹沟壑般深刻,他叹道:“你们城里人见识真多,不像我们,只会种田。”
                楚敖亲切对老农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老人家的孩子年纪尚轻,也应该进学堂、取功名,方不辜负大好光阴啊。”
                农家讪讪点头。
                展昭侧头,见白玉堂有些发呆,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在想什么?”
              “嗯?哦。”白玉堂回神,“我在想,光阴似箭,武考至今,也快六年了。”
                他灌了口酒,随口吟道:
              “回车驾言迈,悠悠涉长道。四顾何茫茫,东风摇百草。”
                此时农家已各自走开,楚敖听闻白玉堂话语,转头看向他,白玉堂望着楚敖,举高酒碗对他一晃,楚敖了然,笑着续道:
              “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盛衰各有时,立身苦不早。”吟毕捧碗敬向展昭。
                展昭莞尔,持碗接尾:
              “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
                言毕面向白玉堂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三人各自对视,哈哈笑开。
                突然,楚敖想起了一事:“对了,庚午之日我的同学宋晟将在府中设宴,他是尚书之子,届时会聚集不少文辞俱佳的人物,我想同邀展兄、白兄前去一睹为快,两位意下如何?”
              “盛情难却,自当奉陪。”
              “甚好!那届时在下便恭候二位大驾了。”
                三月庚午,尚书府后花园宾客如织。人人衣冠鲜艳,佳人才子,莺声燕语,好不热闹。宋晟精神奕奕,带着一个面容冶艳的少年,往来人群中酬答谈笑,众人时不时眼光暧昧地在两人身上巡回,他也不以为意,一派风流态度。
                忽然人声稍止,宋晟随着大家的目光看向院门,不由得眼前一亮:家丁领进来两个男子,一人身穿深紫交领长袍,身形笔直修长,头发被金色饰环束起,一丝不乱,长眉入鬓,目若幽潭,表情柔和谦逊,浑身散发着一种刚柔并济的魅力。
                而另一人,让宋晟直接呼吸急促起来:他随意的站在紫衣青年旁边,就让人觉得遥远,却又不可抑制的仰慕,他身着浅绿色宽袖深衣,外罩同色纱衣,黑亮长发及腰,秀眉星目,发带衣摆随微风轻轻拂摆,仿若嫡仙。
                宋晟不由自主向绿衣青年走去。这时楚敖的声音响起:
              “展兄!白兄!”
                人未到,声先至,只见楚敖携着一个女子风风火火的向那二人迎上前去,三人遂笑着互相问候,攀谈起来。
                白玉堂饶有兴味的打量着楚敖身边的女子——身量很高,皮肤光滑,一双大眼十分灵动慧黠。他揶揄一笑:“楚兄,好艳福。”
                楚敖大方拉近女子:“她叫茉莉。”目光望向她,殷勤而温柔。
                展白含笑向茉莉致意,茉莉眨着大眼,表情天真可人:“两位大人未曾携女伴过来么?”
              “恩?”两人同时呆住。他们以前常年行走江湖,为官后这种宴会也参加得不多,虽知文人赴宴时多是有官妓伶人坐陪,但这次,两人像往常般自然结伴而来,竟是忘了这出。
              “两位公子如此风神品貌,怎能缺了佳人相陪呢?”随着一把滑软声音,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近到他们身前,他揖首道:“在下宋晟,乃是此间主人,劳请楚兄引荐可好?”
              “宋兄,这便是我跟你说过的开封府展昭展大人,白玉堂白大人。”
              “原来是展大人白大人,两位贵人到来,倍觉蓬荜生辉!来人!马上到嫣然楼请嫣紫、嫣红姑娘来为两位大人作陪。”三人互相致礼后,宋晟便欲招来下人。
                展昭下意识的伸手欲拒,白玉堂已经开口了:“宋公子,不必麻烦了,我们本是武官,也不惯这个。并且此次友人聚会,大家就以各自名谓相称罢。”
                宋晟直视着白玉堂,如此近的距离让他觉得有些耀眼,他下意识脱口道:“如此,唯恐待客不周,让展兄白兄不能尽兴,岂不是在下的罪过?”
              “宋兄客气了,不妨的。”展昭温文答道,两人心里都同时松了口气。
                晚宴时分,宋晟将宾客引至厅内就座后,倜傥的一拍手,门窗立刻被门外的家丁关上,一阵沙沙,咚咚声响过后,居然都被黑布蒙住,钉了个严实。于此同时,一溜仆人从后门手举巨大蜡烛放置到房内各处,顿时大厅明如白昼。宋晟朗声笑道:“如此重幕已上,春日之酣乐,欢乐不晓天。明日不忙,今日大家只需想着畅饮玩乐,频出佳作即可!”
                众人哈哈大笑附和,一时间歌舞登场,弹唱盈耳,美酒佳肴更是流水般端上。文人们时而和身边的美人挑逗调情,时而趁着酒兴泼墨挥毫,一派雅致繁糜。
                这“美人”也不仅是女子,宋晟此时正揽着他的美貌小倌调笑,眼光却时不时饶有兴致的瞥向白玉堂和展昭同坐的席位。
                展白二人在众席位中的确有些另类,时不时接收到或暗昧、或奇怪的目光,他们各自也有些尴尬难言起来。
                展昭转头看向楚敖那席,他正周到细致的给茉莉夹菜,目光里全是倾慕柔情。展昭低声对身边的白玉堂起个话题:“楚兄真是性情中人。”
                白玉堂正被注目得有些烦躁,差点想回瞪过去,正好接话转移心思:“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等表情,如果茉莉姑娘不是官妓,我看他马上就会娶她回家。猫儿你也得赶紧,不然快输给幼辈了。”
                展昭听闻先是一呆,目光随后变得暗淡:“金榜题名,洞房花烛,的确是人生致乐之时。”默默饮酒,不再言语。
                白玉堂盯着光彩琉璃的宴会,想着展昭方才话语,思忖这猫的婚礼是否也是这般热闹,自己是否也像今天一样坐在角落道喜陪乐……他发现,他们聊的这些,让他更烦躁了……


              10楼2018-01-12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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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展昭和王朝马汉围桌而坐,簇拥着公孙策,桌上茶筒、茶壶、茶洗、茶杯、茶盘整齐摆放成两排,小火炉搁在边角,砂铫中水已开,扑扑向外冒着热气。只见公孙正色正襟,抬起双手,试水温、倒沸水、淋杯,手指灵活,动作流畅,他指着旁边一碟点心说:“功夫茶茶劲太猛,空腹而饮对肠胃不宜,各位记得要佐些吃食。”
                  王朝挑出一颗花生抛进嘴里,含糊到:“公孙先生,喝个茶也摆这么多物示,好麻烦,若是我来,就找个大茶壶泡它一大盅,岂不快些?”
                  公孙诧异地望着王朝:“你可知这茶来历?这是去年我陪大人到饶州出使,当地王司密大人送给我的极品观音王!那时就得了十余包,回头直接送礼过半,待到家自己一喝,简直心悔欲死。——这味道,实在无法言语形容,直是要把人喝得……我立刻修书告知那几位爷饮法,若用大壶泡了岂不是暴殄天物!这是最后一包了,一直没舍得喝,珍藏在房间一角,若不是展大人相邀,你们哪有这等口福?”
                  马汉好奇道:“这观音王多少钱?”
                “相着一斤至少也需白银五百两。”公孙打开封纸,把茶叶倒入紫砂壶中,“珍品。”
                  王朝目瞪口呆:“那那先生不要都倒了啊,留一半下次喝吧。”
                  公孙忍无可忍,指着王朝连连摇头道:“牛嚼牡丹,有辱斯文啊。”他把沸水倾入壶中,立即倒掉,再倾二次,盖上茶盖,“这茶的确妙品,但也值不了这个价,都是官家哄抬上去的。可惜他们多是跟风,到何处都是一声‘铁观音’。不懂茶非他们之过,然则不懂却非要借此显示他们是如何品位不凡身份卓著,却是过之又过。”
                  热汤淋罐后,将茶水依次倒入四个白果小杯中,只闻一股浓郁香气扑面而来,迅速蔓延至整间屋室,众人熏然欲醉,扬声叹赞起来。公孙咧开嘴角,继续道:“上好的新茶只能够用沸水浸泡四十五滴漏必须出壶,二泡约六十滴漏。一壶水以三杯为佳,如此四杯也无甚大碍。每次壶水必须倾尽,否则隔次冲泡水温不够,茶喂不出来。其实观音王也就前两泡香罢了。”
                  言毕催促众人拾杯:“赶紧,喝茶以烫唇时为佳,凉了就品不出味道。”
                  展昭与三人碰杯,慢慢品味,果真是未曾遇过的甘冽清甜的神仙事物,心中暗暗遗憾白玉堂此时未在,不然不知又是一番如何跳脱夸耀的表情。心想至此,不由浅浅一笑。
                  公孙看在眼里,调侃道:“这几日都觉展大人比平时沉寂,还是我的茶才博得君之展颜呢。”
                  展昭一时愕然,但很快顺言:“先生的茶确是人间妙品。”
                “妙品妙事,自是让人心旷神怡。”公孙又看展昭一眼,遂低头续茶。
                  待茶饮毕,王、马二人皆告退。公孙让展昭留步,从书桌中抽出一副画卷给他:“此次邀展大人饮茶,本意原是在此,但觉应单独告知,固耽搁了些许时辰。”
                  展昭答谢接过,展开画轴,果然又是一副仕女画像。
                “展大人与此佳人曾有一面之缘,不知可有印象?”
                  展昭把画像放到桌上,看向公孙,轻轻摇了摇头。
                  公孙道:“此姝乃是道辅冷大人的千金,自上次与展大人意外相遇,便种下情谊,苦于女儿家矜持,特托人让学生询问汝意,不知展大人属意何如?”
                  展昭对公孙笑了一笑:“公孙先生费心了,我非常感激冷小姐的抬爱,只是展某暂无成亲打算,还烦请先生婉言告之。”
                  公孙略有不解:“冷小姐才貌卓出,况且男大当婚,良缘难寻,展大人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展昭心中一乱,一时无言。
                  随口诺诺应付了公孙,展昭离开府衙,慢慢渡步往家回去。汴河水仍是声声清亮淌流,行人仍是稀落,但今日,身边少了一人,背影便显得如此寂寥冷清。河畔杨柳也已结絮,安静的飘飞于四周,好似茉花村被河风吹散的白色芦花。
                  恍惚中,仿佛又看到白芦吹落在武场地上,衬着一个婉约身影,持剑亭亭而立,飒爽隐现。他手持玉簪踏花而过,恭敬的还到那女孩儿面前,清丽面容上的三分懊恼立时变为了三分羞怯……
                  夜晚时分,无心阅读,展昭放下书本,站到窗前发起呆来。窗外月晕下,桂树影影绰绰,似乎能看到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手碰着的窗缘斑斑驳驳,好似岁月的痕迹。
                ……“展某暂无成亲打算。”
                ……“展大哥,我暂时不想成亲。”纤纤素手碰触花瓣,“我知你对我好。但是,”丁月华抬起头,“对不起。”
                ……“猫儿你也得赶紧,不然快输给幼辈了。”
                  良缘难寻……
                  手心逐渐攒紧。


                11楼2018-01-12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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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0 13:3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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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白玉堂汇报完公事从包拯书房出来,正准备去换衣,忽然一阵话语让他止了脚步。
                  “听说公孙先生给展大人提亲,对方可是一位大美人官家小姐呢。”
                  “那和展大人真是郎才女貌啊,哈哈,开封府看来最近有喜酒喝啰~”对话声远去,仅一阵嬉笑仍阵阵传来。白玉堂杵在回廊,半响才缓缓举步。
                    他跨出大门栏,望了望前路,转身往闹市行去。
                    行人熙攘往来,他如身在物外,漫无目的的,不知走了多久,突然,看见楚敖,他的书生朋友正呆呆的站在一个首饰铺门口。
                    白玉堂绽开一个笑容,走上前去:“楚兄。”
                  “啊,白兄。”
                  “在门口发什么呆,想买就进去啊。”也不管楚敖推拒,一把拉他进铺。
                    店主正在忙碌,斜眼见进来一个官爷和一个衣冠楚楚的书生,忙迎了过来。
                  “两位官人要买簪,钗,花钿,还是步摇?”
                  “都拿来看看。”
                  “白兄……”
                  “好诶,官人买这个玉簪吧,五两。”
                  “这个象牙钗更好,十五两,我这里的都是好货。”
                    店主忙不迭地又拿出一个锦盒:“还有这种唐闹蛾,是我这里极好的,元宵时尊夫人戴上必定艳压群芳!”
                    商人口中不停,楚敖更是应接不暇的接看,白玉堂望着他,不禁脱口问道:“楚兄,若茉莉不是……你会同她成亲吗?”
                    楚敖闻言,脸色一黯:“我已经许久没见她了。”
                    看他表情,白玉堂有些明白,只好打着哈哈目光游走,突然他看到角落里一只男式的发簪,立即拿起细细端详起来:这是一个琉璃簪,质地很普通,但簪头盘若祥云,通体透明中似有雾气环绕,很像——一个人的眼睛。
                    他将手伸进钱袋。
                    楚敖仍自顾自在一旁拿着首饰感叹:“如今是看着这些事物,却不知道要送给谁了。”
                    白玉堂手一顿,尴尬道:“没人送就给自己买。老板帮我把这个包起来。”
                    店主看在眼里,嗤声道:“好的簪子那么多,这位公子干吗要挑这个便宜的。”
                    白玉堂冷笑一声,放下银两,把簪子揣进怀里,拉着楚敖就往外走。
                    没走几步,只见白福急匆匆的跑过来:“我的爷,总算找到你了,大爷来啦!”
                  “大哥?!”白玉堂面露喜色,赶紧和楚敖作别,然后就大步流星往家赶去。
                  “哥哥!”白玉堂一阵风般穿进客厅,白锦堂正在倒茶,抬起头看向弟弟。
                  “京中铺子有些事情,正好来看看你。”打量着小弟,红服黑帽,颇有神气,“可还适应?”
                  “还好。”白玉堂坐到哥哥身边,“嫂子和芸生都好吧?我入府后一直很忙,暂时没时间回金华看他们了。”
                    白锦堂点着头:“都还好,你不用挂心家里,安心做好职务。”长兄如父,看见弟弟终于收起玩心,稳重不少,他很是欣慰,“明天我就要离开,要去苏州办货。”
                  “……哥哥”白玉堂看着兄长一脸风尘,欲止又言,“宛如,她还好么?”
                    白锦堂看了一眼自家兄弟,继续啜茶:“还好,生了一个小子。”复抬头,“年后你也二十有二了,以往在江湖闯荡也由得你,如今既已为官立业,也要早些成家为妥。”
                    听到“成家”二字,白玉堂皱起眉头:“哥哥我现在不欲想这些。”
                  “砰!”白锦堂重重放下茶碗,见白玉堂仍是垂首不语,只得深深叹了口气:“你怎么还是这么个脾气,若非如此,恐怕你的孩子都能叫我大伯了,怎会落得如今……罢了罢了,我也累了,你领我去客房。”
                    白玉堂心中一痛,抿紧嘴唇,慢慢起身。
                    安顿好兄长,白玉堂在回廊中唤来白福:“准备一份贺礼送到金华陈府,贺词就写:恭贺陈夫人喜添新丁。”说罢不理会白福眼神,转身回房。
                    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眼前便出现一双温柔笑目,盈盈看着自己,白玉堂不由得弯起嘴角,忽而,笑目变怒变悲,波光泛滥成珠泪,擦之不尽。他猛的睁开眼,不自觉的抬起手,却不知要伸向何处:
                  “现在这个人,终于可以让你不伤心了吧。”


                  12楼2018-01-12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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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小二端上夫妻肺片,红片鲜艳,白片透明,浇着辣子麻油,飘出阵阵香辛气味,让人食指大动。展白二人也不谦让,纷纷动著,牛肉带着油水滴到白饭中,连米饭也变得香气扑鼻。不一会便辣得满头大汗,两个江南青年大呼过瘾。
                    “这家味道最正宗,我打包票!”白玉堂吁吁出气,抬手扇着嘴巴说得得意。
                    “五爷介绍的吃食哪有错过。”展昭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又喝掉一杯茶水,赶紧自己续上。
                      白玉堂用余光瞅一眼展昭,状似随意的问道:“我说展猫儿,听说咱们主薄先生最近当了会媒婆。”
                      展昭听言差点把茶水呛到肺里:“你消息倒快,改作三姑六婆了?”
                    “哼!五爷我难得关心猫儿,怕你老了没人想嫁,你还蹭鼻子上脸了?”手上不停扇着,怎么越扇越辣。
                      展昭扯了扯嘴角:“多谢白兄挂怀,你还是先操心自己吧。”
                      白玉堂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倒也真是不急。”
                      他表情神秘的放低声音:“说实话,猫儿,你闯荡江湖时也小有名气,难道就没碰到个把心仪的女子?”
                      展昭垂首不语,看不清表情。片刻才应声道:“那你呢?”
                    “……”
                    “我当然有。”
                    “哦?”展昭眼神一暗,瞬间恢复:“说来听听。”
                      白玉堂没有回答,像没听到他说话似的,自顾自起身叫小儿续茶。回到桌前时,展昭正埋头刨饭,白玉堂下意识摸摸怀里的琉璃簪,忽感一阵气闷,他放下手,也端起了碗,一时间房内沉寂,再无人言语。
                      白玉堂坐得累了,起身走到窗边,身微侧,手上捧着的《刑律》字迹明亮不少,他继续翻阅着。
                    “宋法制因唐律令、格式,而随时损益,则有《编敕》,一司、一路、一州、一县又别有《敕》。……”
                    “律令者,有司之所守也。太祖以来,其所自断,则轻重取舍,有法外之意焉。然其末流之弊,专用己私以乱祖宗之成宪者多矣。……”
                      夕阳余晖斜斜,穿过木棍支开的窗户,洒落在他身上。不知怎的,他丹田泛起一阵酥麻,向身体各处扩散,又很快汇集到腹下,躁动难名。
                      书上的字早已模糊,白玉堂转头,将眼睛定在桌上某处,呆看了会儿,他叹口气,放下书本,往内室步去。
                      坐到床边,还没躺下,敲门声起:“爷,尚书府宋公子和楚敖楚公子有联名贴子拜上。”
                      白玉堂起身开门,接过帖子展开看了一眼,就欲递还仆人,但手伸到中途,他顿了顿,收了回来。
                    “你去回话,就说白某今晚准时赴约。”
                      嫣然楼,敞厅高梁,二楼阁间回廊围出天井,灯烛煌煌,将上下都照得通明。妓女浓妆艳抹,群聚于主廊之上,笑语声声,召唤恩客。
                      白玉堂登上楼时,宋晟楚敖已在雅间外等候了。宋晟亲切迎上前:“白兄赏脸同聚,小弟好是开怀,快请进。

                      白玉堂抱拳应承,走进阁内落座安顿,抬头时不禁一呆,只见楚敖拉着一个白净秀气的女子坐在旁边,他目光如当日宴饮一般痴迷,但那女子却不是茉莉。
                      感觉到白玉堂疑惑眼神,楚敖凑近他,低声笑道:“她不是此间人,我带她过来的。我答应去哪儿都带着她,不会召唤别人。”
                      白玉堂道:“她若是这里人,你也不会这般形容,我也倒不奇怪了。”
                      楚敖眼光定定:“甚是。既又遇上中意之人,我便不会犹豫,不然,等年长时,心无归处,只得随便找个女子成亲,这种人生,殊无意味。”
                    “楚兄说得在理。人生百年夜将半,对酒长歌莫长叹。”
                      宋晟笑盈盈看着白玉堂,把花牌递上:“白兄,上次招呼多有怠慢,一直耿耿,今个儿就当赔礼,请点唤侑樽。此处深阁姑娘歌喉婉转,可极是有名的。”
                      白玉堂正咀嚼着楚敖话语,漫不经心的推回花牌:“宋兄多礼了,你来做主便好。”
                      宋晟看着白玉堂俊朗的侧颜,眼光闪了闪。
                      宋晟点的是名娼嫣紫作陪。很快,雅阁里便歌舞声起,推杯换盏,热火朝天起来。
                      嫣紫秋波婉转,一瞬不瞬的看着白玉堂,殷勤服侍。白玉堂放松身体,一派闲适,坦然受之。看着这玉面佳公子的不羁神情,嫣然芳心悸动,嘤咛着软倒,白玉堂顺势揽过佳人,软玉在抱,他心里却暗暗纳罕,对着这娉婷曼妙的佳人的自荐之势,他的身体竟还不如傍晚那场一时兴起。
                      宋晟看在眼里,心情大好,酒兴更高,不多时已是微醺。
                      话题从诗词歌赋聊到来年的殿试,白玉堂勉励众人之后,便起身更衣。
                      这时宋晟也站起来,称与白玉堂同去。
                      穿过人群,走到无人回廊,宋晟突然挨近白玉堂:“白兄今日兴致可不如上次啊?”
                      酒气随呼吸袭来,白玉堂皱眉拉开距离:“宋兄醉了。”
                    “呵呵,那日见你和那展大人如此……我早就知道,你和我是一类人。”
                      白玉堂倏的转身:“我和展昭如何?什么一类人?”
                    “呃呵,”宋晟酒劲上来,细白的脸庞泛起红潮,“好龙阳又如何,男男之乐,岂是常人可享试?”他再度贴近白玉堂,抓住他的手拉向自己下体,嘴唇也凑了上来,“白兄仙人风姿,在下一见之后,便再难忘怀。今日蒙神灵眷顾,只愿求得与妙人雨露一番,平生足矣。”
                      白玉堂大怒,另一只手狠拍宋晟睡穴,看着他软软倒下,白玉堂双眼冒火,顺势又起一掌直逼其天灵盖!掌风到中途,他突然收劲跃开半尺,手掌在身旁紧握成拳,青筋隐现,目光却已是坚冷若冰,他看一眼雅阁方向,旋即拂袖离去。


                    13楼2018-01-12 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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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已是初冬时节,夜深沉,寒意四侵。展昭只着白色亵衣,长衫披在肩头,弯腰铺着床铺。
                      “砰……”一声撞击从窗户上响起,紧接着是滑落到地的细碎声音。
                        展昭揽衣回头,一凝神,接着快步走到门边,推开房门。果然,只见白玉堂黑着一张脸,靠在廊柱上。
                      “玉堂……”展昭轻唤一声,不由拉过他的手,带进屋里。
                        白玉堂下意识挣脱开,见展昭脸色一变,不觉有些心慌:
                      “我浑身难受的紧,猫儿,你这儿有热水么?”
                        展昭看着他:
                      “你今天怎么了?”
                        白玉堂听闻,咬了咬牙:
                      “惹了一身晦气。你还记得那个宋晟么,居然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哼!”
                        展昭稍一转念便已明白。他迈步靠近白玉堂,细细看着他,眼底泛出一股罕见的怒气,沉声道:
                      “他对你如何?!”
                        白玉堂难得又见展昭这番表情,心底莫名其妙的有些欢喜,他随口道:
                      “他能把我怎样,差点爷就把他送进了鬼门关!”
                        展昭眼光闪了几闪,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如常。他转开目光,无奈的笑了一笑,轻声问:
                      “怎地来我这儿?”
                        白玉堂梗住,半天才挤出话:
                      “太晚了,我不想惊动府里人,况且你这儿离的近……”
                        展昭重新望向白玉堂,眼神犀利透彻,但他很快垂睑,回身打开门迈了出去,温柔声音传来,带上了笑意:“我叫人给你备水沐浴。”
                        烛光闪烁,水声稀哗,白玉堂紧蹙着眉头,坐在木桶里把自己从头到尾刷了个干净。他抬起左手定睛看看,复又放下,眉结稍解。水汽氤氲,环绕着周身,他呼出一口气,身体后贴,把脑袋搁在桶沿边上,闭上眼睛。
                        尘嚣远去,隔壁房中偶尔传来一些桌椅碰撞,抽屉开合的声响,他知道展昭在等他。不自觉的,一丝柔和的笑意攀上他的脸庞。他慢慢睁开眼睛,站起擦身,拿起展昭给的衣服披上,推门向卧室走去。
                        屋内光亮不济,低沉昏黄,展昭转过身,脸色半明半暗,他对白玉堂一笑,道:“天色已太晚,来不及给你打扫出客房,今夜就将就和我同榻而眠吧。”
                        白玉堂眨眨眼,二话不说几步走到床边,蹬掉鞋就钻进被窝里。他耷拉下眼皮,声音含混:“折腾一晚上,总算清净了。”
                        耳边传来窸窣脱衣声,接着一个身体在他旁边靠近、躺下,柔软无声、气息温暖,仿佛还隐约闻到皂角的清香。白玉堂勾起嘴角,缩了缩脖子,把自己往被子里陷得更深,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展昭静静看着,那张睡颜,第一次,这么靠近。白玉堂有一双很好看的眉,天然去雕饰,但平时所见,那眉总是挑高着,或者蹙起,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放松,“山是眉峰聚”,难画难书。他轻轻抬起手,慢慢拂上,从眉峰到眉尾,细致勾勒,新雨滴菏,缱绻蔓延。
                        白玉堂变的很小,五岁那么小,他拱着小小的身体蜷在床上,怀里压着想要逃跑的小黄猫,胖手使劲捋着猫脑袋,猫下巴,让它终于安静下来,肚子里发出咕咕噜噜的震声,带着他的胸膛跟着发颤。母亲的身体揽着他,手上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扇着,时不时打到他身上,他满不在乎继续逗着猫,身体往那温暖丰腴靠得更近些。金华白府离海岸并不近,他却总感觉自己能闻到海风盐咸的气味。突然,他发现自己正在海面上飞,真的是在飞,比用轻功高上许多,他好高兴,窜高落底,飞过海岸,掠过丛林,飘到一个城里,这个城真是大啊,眼目下全是高矮错落的房屋,和川流不息的人群。
                      忽而,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开始往下掉,直直掉到一间屋里,夕阳透过窗沿照进来,打在他身上,他站在窗边,呆呆看着,一股熟悉的感觉迅速占据全身,他形体已恢复如成年男子,他全身变得好不安稳,他的嘴唇、他的每一个指头都在叫嚣着要碰触、要撕扯、要纠缠。内心涌出极大的虚空,要求填满,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呢……
                        白玉堂惊醒,午夜梦回,依旧是万籁俱寂。但身体的反应依旧剧烈,他有些冒冷汗,翻一个身,展昭正背对他躺着,已是睡熟,被子被他的身体撑起,在夜色里只是一团辨不清的轮廓。白玉堂盯着那轮廓,目不转睛,他机械的将手伸进亵裤……
                        一时惊雷过耳,闪电割夜,万千声色,倏忽难平。
                        他终于知道——
                        他不能再睡在这里了。


                      14楼2018-01-12 1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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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圣上的钰皇叔已被封襄阳为王,本月戊申即将入主。皇上感念叔侄情深,并列禁军仪仗护送襄阳王离京。名单里展护卫、白护卫均在册,以御前之位带领卫队一路随侍。此次关系重大,两位要多加注意。”包拯对展白二人言道。
                          展昭颔首称是,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白玉堂,没想白玉堂也正直视着他,那眼光——展昭突然想起大厨王妈拎起刀看着案板上的整块牛肉的眼神,说不出的古怪,他心里有些发毛。
                          回神时,眼见白玉堂正在和包拯谈论相关事宜,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刚才那个神情……是幻觉吗?
                        “玉堂。”绕过偏厅时,展昭唤住白玉堂。
                          白玉堂转头——又是那般眼色,只是气势弱了许多,似乎还夹杂了些别的说不明的东西。
                          展昭不由稳了稳心神,才道:“这几天都没机会碰到你。……那日你走得匆忙,落在我那里的衣服,我派人送还你府上?”
                          白玉堂移步正对展昭面容,脸色更是古怪:“你叫我就是说这个?”
                          展昭看了他半晌,恍然道:“那我帮你扔了。”说罢点点头,提步欲走。
                        “诶!”白玉堂抓住他的臂膀,脸上有些温怒:“我有事问你。”
                          展昭停脚,也不看那鼠爪动作,只静静凝视。
                          白玉堂见他模样,突然不知从何说起,他盯着展昭,嘴唇张开、闭上、又张开,展昭忍不住腮帮鼓起,忙偏过头。
                          白玉堂火了,扯过他的袖子,恶声道:“不许笑!”
                          两人目光相交,白玉堂看着展昭漆黑的眸子笑意盈盈,却还是努力平复了面部表情,突然感到有些脱力。
                          他放开展昭,退了一步,只眼睛还紧盯着:“那个……我想问你。”他不自在的变换了一下站姿,“你对龙阳之好,怎么看?”
                          展昭闻言一愣,片刻后坦然道:“未对玉堂提及,展某并不斥此道。”
                          白玉堂心跳加快,他一动不动,再次开口:“那个宋晟殊是可恶,竟说你我乃是龙阳癖友。”
                          展昭额头皱了皱,继而正视白玉堂,表情严肃:“你我之间不同。”
                          白玉堂挑起眉:“如何不同?”他直望着展昭眼睛,似要望进那不为人知的深处:“那晚同眠,我睡得并不安稳。”
                          展昭瞧着他,嘴角绽开一个极浅极柔的笑。
                          白玉堂目光一亮,语气中隐约添了一丝隐藏不住的焦灼:“那你呢,你当时作何想?”
                          潭目深邃,泛着粼粼波光。若在平常,白玉堂只会觉得清净、柔和,此际却惊讶——那眼神竟如此晃眼。
                        “我当时,和玉堂并无二致。”
                        ……
                          隔着一步距离,赤色衣摆在微风中微微摆动,不知名的乔木开满了黄中泛白的小花粒,花粒散落,已把地面铺上浅浅一层,像筛子里的小米,空气里好似也飘上了一种淡淡的味道,香甜。
                          时年,大宋天子颁旨赵钰入主襄阳,封番为王,赠上金石马匹无数,鸾车禁卫随驾,气派盛大,威风不可言。
                          离开京都,大队人马沿管道蜿蜒前进,两名红衣侍卫双马当前。道路曲折间天地逐渐开阔,原野成片,高低错落,官道建设高于地平面,视野极好,楚天舒远,似乎看不到田地尽头。时而渡过一条小河,黄牛成群,有的稀稀落落悠闲的在河边觅食。有的走得远了,伏在田梗路上休息,还有的正被农夫牵着耕地,入目皆是生机勃勃。
                        “这里的天地比蜀中很是不同。”展昭手中持剑,勒马缓行。
                        “恩,蜀中暮霭浓厚,小家碧玉;汉中天高云淡,宽阔大气。”白玉堂斜视着展昭,接口道。
                          展昭也看向白玉堂,眼中含笑,似有水光:“玉堂也喜欢蜀中吧。你到任前几天我曾经到那里公干几天,天府之国,令人印象深刻。”
                          白玉堂嘴角一勾,转头正眼瞧向他:“所以连带喜欢上夫妻肺片了?”
                        “呵呵,算是吧。只是那股辣味还是难以消受。”展昭面容带上苦色,似乎又回想到那挥袖接汗毫无形象之时。
                        “哈哈,如此才够痛快过瘾,都像江南开封吃食一般平淡寡口有什么意思。”白玉堂双腿一夹马腹,拉动队伍加快进程。这次能共同出任,又能和展昭随意闲聊,白玉堂心中很是高兴。他低声到:“小猫儿,天府不胜收之美,你才触其鳞角,赶明儿爷爷有空一定让你多多见识。”说罢已越过展昭马匹一头。
                          展昭看着他轻松的背影,笑容变大不及,却是一停:白玉堂,始终是恣意风流的人物。
                          眼看日头偏西,队伍却是赶不到下一个驿站,今日只好选择个空旷干燥处露营。生火吃饭后。劳累了一天的皇族兵士歪歪斜斜的在官道路上各自闭目休息起来,不一会便鼾声四起。
                          天色渐暗,朦胧中视野也开始不清晰。白玉堂抱着画影,斜坐在一棵树下,左腿弯曲,右腿伸直,遥看着天际。展昭走到他身边蹲坐下来:“困了吧,先休息一下。”
                        “这里视线很好,又是辖道,不会有什么乱子,你风寒才好,你先睡。”
                          展昭微微一笑,将巨阙搁在脚边,把身子往树上靠去。闭上眼,脑子里就翻腾开皇上临行嘱托,护卫编排,入襄阳事宜,乱哄哄一团没有头绪,心想自己真是累了,鼻中传来白玉堂身上淡淡气息,仿佛带着安定味道,他逐渐头脑空白,脖子一歪,口中咕隆一声:“借你肩膀靠靠。”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展昭懵懂间意识有些回笼,发觉白玉堂肩并不宽,有些硌人,头挺不舒服,直往下滑,不自觉的靠近他脖颈宽阔处,果然舒服了许多,满足的撇撇嘴,全身放松下来。忽然,感觉一沉,白玉堂将脑袋放在了自己头上,微凉的脸颊挨着他的额际,白玉堂的身子似乎有些僵硬,但很快松弛。展昭心中一颤,一股酥麻之感从头顶窜向脚底,全身被无法诉说的喜悦围着,令他不能睁眼。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仿佛都进入了梦乡。
                          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背,展昭抬起头,不对,他怎么枕在白玉堂腿上?估计是睡着了自己寻的舒服所在,展昭的脸有些发热。
                        “快看天上。”白玉堂兴奋道。顺着他的手指,展昭看向天际,登时激动不已。
                          星星,满天都是耀眼闪烁的星,好似要铺天盖地向他们袭来,好像伸出手就能抓下几颗。星光密密麻麻,亮得刺眼。
                          激动的心情好像要满溢而出,展昭转头看向白玉堂,那人也看向了他,双目闪烁,竟似与星光融成了一片。两人都不想说话,只愿看着这景色,沁在这景色当中。
                          展昭忘了自己一只手还放在白玉堂膝盖上,但却永远忘不了那只手不知何时被另一只手覆上,十指交错,紧紧的扣在了一起。


                        15楼2018-01-12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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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天边泛起鱼肚白,一轮红日缓缓升起,映红穹宇,又是一天来临了。
                            鸾车厚厚的碎花丝绸被掀开,赵钰身穿天下乐晕锦织就的灯笼纹黑边对襟长衫,头戴曲翅幞头,方颊丰颐,面容严毅,只是掩饰不住的露宿疲惫,在他脸上刻出了几道深深沟壑。
                            太监急步上前扶他下车,他抬起眼,微眯看着晨曦,冬风微凉,寒蝉鸣侧,他开口命令:“备马。”
                          “王爷,”太监看着他高大却后背微驼的身形,担忧问道:“夜露未消,马匹尚困顿,若王爷有个闪失怎生是好?”
                          “承鹏。”
                          “奴婢在。”
                          “我有三年没骑马了吧?”
                          “是……王爷贵体,皇恩浩荡,应是享福的年岁了。”
                          “呵呵,生乎军,长乎乱。又数承教于父皇。想当年,上林苑裘马争射,本王和诸位皇兄也曾各拔头筹。如今……”他睁大眼,看着东边方向,“终得偏安为王,却是老迈技疏了。”
                            承鹏动容的看着主人,昔年的英伟风姿虽残存,但如何也掩不住两鬓斑白,他声音微带上哽咽:“皇上他,他也是用心良苦。”
                            赵钰挥了挥手:“不必说了,现下就让我再如御射时般骑驾一番,……奈何同念生,一往行不归。……权做追思先人罢。”
                            承鹏无奈,只好命人牵来高头白马,跪下身,伺候赵钰跨上。
                            赵钰垂首看他动作,一言不发,走到面前,一脚踩上承鹏左肩,借力翻身一上。不料后力不续,臀刚粘鞍,整个身子便往侧倒,他下意识一扯缰绳,马匹随即受惊,竟撒开腿冲了出去!
                          “王爷!……救驾!……救驾啊!”
                            白马直直掠过人群,急速向前狂奔,惨呼、尖叫声四起,卫队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幸而眼见赵钰并未被甩下马,只是这惊马如此速度,谁又能追赶得上?一群人眼睁睁看着人贴马背越行越远,无计可施,脚如筛糠般发起抖来。
                          “这位兄弟,借你肩背一用!”一个士兵刚听到这话语声,便觉肩上一沉,随后一个暗红身影箭一般从眼侧闪过,转眼便是几十丈开外!那身影踩石踏木,几个纵跃便成了模糊的一团,好像空中飞翔的燕子般灵活自如,直直追逼惊马而去。
                            赵钰紧紧抱着马脖,双腿夹紧马腹,他被这如野驹般颠动狂跑不休的白马震得头晕目眩,恍惚中想到了一位被马摔瘫形同植物的朋友,他加重手脚力度,却绝望的发现,一个老人的力气,能和一匹烈马拼到几时呢?
                          “没想我赵钰竟如此毙命。”他把头埋进刚硬的鬃毛里,再无力气做其他动作。
                            忽然身后叫声再次大起。近处传来清晰有力的呼喊:
                          “王爷莫怕,快放缰绳!”
                            赵钰胸中一颤,随即只听白马一声惨嘶,四蹄立软,人随马匹向一边倒去。
                            这时赵钰只觉左臂被人一拉,巨大的力量使他脱离倒势,右肩也被扶住,整个人随着那力道上升,在空中转了个圈,随即稳稳落下。
                            赵钰踉跄几步,在那人搀扶下才勉强站稳。他惊魂未定,努力抬头看这救命恩人:剑眉深目,英气勃勃,一身红衣如朝阳初升,黑色帽穗仍在耳边不停摆荡,显示刚才的追逐是如何风驰电掣。
                            赵钰哑声开口:“展护卫,你救了老夫一命。”
                            展昭退开一步,叩礼道:“属下护驾来迟,让王爷受惊了。”
                            赵钰摆手:“展护卫无需多礼。”
                            展昭点点头,转身走到白马身边,那马腿上赫然插着巨阙,四肢抽搐,鲜血四溢,已是垂死之态。他目露伤恸,抽起剑速刺马匹要害,白马一阵大颤,不再动弹。他站起身,用丝绢擦去巨阙血迹,手一翻,还剑入鞘,动作干脆利落。回头再度扶起赵钰臂膀:“王爷,我们回去吧。”
                            几个士卫这时也已追至,展昭把赵钰交给他们搀扶,并命人将死马埋葬,和其余人一起慢慢折返。
                            卫队已是稍显平静,看到来人,大家都长舒了口气。承鹏和白玉堂走上前,承鹏双腿砰的直直跪下:“属下死罪!”
                            赵钰摇摇头,和白玉堂点头示意,便继续前行。展昭却不再尾随,立定在白玉堂身前。
                            白玉堂从头到脚打量了展昭一遍,眼里满是笑意:“半年未见施展,轻功还是没落下么。”
                            展昭一哂,趁着大家都不注意他们,靠近白玉堂,附耳道:“逃命的功夫当然最是重要,玉堂你说呢?”声息扑面,脸颊间似有若无的碰触。
                            白玉堂一凛,趁衣袖遮掩一把抓住展昭的手,低声呲牙:“臭猫,你整我?”忽地转头,唇角迅速擦了猫脸一下,瞬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展昭哭笑不得,手指动了几动,便也随他身后而去。
                            人群前站着几个年龄差距颇大的女子,应是王府家眷,见着自家王爷惨白着一张脸在众人簇拥下过来,立刻咽咽呜呜的围了上去。只有一个年老的女子,并未马上动作。她挽着高髻,身着深红大袖衣,显是命妇王妃。虽是迟暮之姿,但罗衣飘摇,轻裾随风,顾盼遗光。她静静看了一会,才提步走过去,女眷们马上自动散到两边。赵钰见到王妃,这才扯出一个笑容,王妃轻声道:“王爷如今感觉怎样?可还能坐车么?”
                            她抬起手,赵钰把自己的手放进她掌心,借力迈步往鸾车方向走去,他偏过头对她说:“无妨,害梅儿担心了。”
                            梅妃淡淡一笑,两人遂持手上车,大队随即收拾开拔,继续前行。


                          16楼2018-01-12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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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襄阳城,雾霭笼罩,压抑低沉,虽仍是一马平川,但却没了沿途那种亮色。
                              新建的襄阳王府已在眼前,竟是一片园林围绕,高楼深院,气派不凡,显见仁宗对这位皇叔的关爱。
                              禁军被领至偏院休息,展白二人作为头领,各自安置了一间驿室。
                              人困马乏,展昭白玉堂将卫队遣散安歇后,也分别进了自己的房间。
                              白玉堂掩好门,眼睛转了转,便拎着行李走到床前放下打开,一阵翻找起来。过了不一会儿,他直起身,拿起找出的事物,嘴角掩饰不住荡出笑意。他把那事物贴身揣好,提步出门,向展昭房中行去。
                            “咚咚咚。”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哪位?”
                            “展大人,本官有事相商。”白玉堂正经八百大声说道,随即眉头皱了起来。
                            “白大人,快请进来。”展昭也打着官腔朗声回答。
                              白玉堂脸色更苦,阴沉沉推门进室。只见展昭站在他前面,一张脸憋笑憋得都有些泛红了。
                              白玉堂怒从心起,顺脚踢上门,一个拳头就招呼了上去。
                              展昭眼明手快握住白玉堂的拳头,不料白玉堂又以另一只手急点他的面门。他急忙闪开身,扯着白玉堂腾跃到桌子另一边,两人均悄无声息使出小擒拿功夫,在狭窄的房内过起招来。
                              白玉堂扫出一腿,直对展昭腰眼而来,几案上的瓷瓶被腿风带到,颤颤得往下掉。展昭下腰避过那腿,一手撑地,同时抬脚接住瓷瓶轻轻一带,那物便向上翻了几番,稳稳的重新回落案上。
                              没想到白玉堂不按常理出牌,这时突然收势,两手两脚的扑了上来,瞬间泰山压顶,展昭瘫到在地,被这流氓招数压得差点背过气去。
                              白玉堂双腿抵着展昭的腿,让他不能动弹,上身抬起,双手卡住他的脖子,笑得恶声恶气:“服是不服?”
                              展昭立即咳了起来,像是换不过气。白玉堂一呆,手劲也松了。展昭看准这个机会,握住白玉堂两手一伸,下盘突然发力,翻身把白玉堂反压过来。他手不放松,脚如同白玉堂刚才一般紧抵。把刚才的滋味全数奉还。
                              展昭双臂大展,和白玉堂脸对脸,眼对眼,他笑着吐出两个字:“服了。”
                              白玉堂四肢像被上了钢条,再看着那菱形嘴唇吐出这么欠扁的话,简直快气疯了。他不做二想,猛得抬起头张牙朝那可恶的嘴巴一口咬去!
                              展昭躲闪不及,情急之下只好张开嘴,身体往后移。但白玉堂速度太快,嘎嘣……四排牙齿撞到了一起。
                              那力道……,两人疼得半饷不得动弹,眼泪都快出来了。
                              白玉堂脸上红白交替,甩掉展昭的钳制,捂着嘴巴就欲爬起,牙缝里兹出几个字:“***,小爷不玩了。”
                              展昭止住他的起势,看着他咧嘴恼怒模样,俯下身,吻了上去。
                              双唇轻轻碰触另一双,点点滴滴,接着舌尖在唇缝微微一刷,便移进牙间,柔回几转,带出淡淡的酥麻,直钻向下,是轻柔的抚慰,驱散彼此齿间的余痛。
                              白玉堂深吸口气,闭上眼睛,再度脱开展昭两手,捧住他的后脑下压,灵舌反抵进他的口腔,激烈的翻搅起来。
                              两人抱做一团,翻了半圈,不再动作。两人呈侧卧之姿,身体紧贴,长腿相缠,上下磨蹭。
                            ……
                            “襄阳王府赵承鹏,求见展大人、白大人。”
                              二人闻言,眼睛迅疾睁开。唇哺一分离,展昭顿了顿,开口道:“请赵公公稍候。”
                              言毕看向白玉堂,那人嘴唇勾着,也正笑嘻嘻的看着他。展昭忍不住再轻啄一下,便和白玉堂站起各自整理衣发。
                              展昭开门引进承鹏时,白玉堂已倒好茶品着了,状甚悠哉。
                              承鹏和展白二人拱手致礼,命下人将一个黄绸裹就的酒坛放到桌上,坛腹红纸上三个鎏金字清晰可见:刘伶醉。
                              白玉堂眼睛开始发光。
                              承鹏笑道:“王爷感念两位大人护卫辛苦,更加之展大人救命之恩。徒金银难报答耳。特命小的将御赐贡酒给大人们尝尝。万事不抵刘伶醉,讳莫只图身逍遥。聊表寸心。”
                              他停了一停,继续言道:“今日休整妥当,明日谢宴时,王爷还要当面酬答。”
                              展白二人一起谢过承鹏,承鹏笑着回礼后,便离开了。
                              白玉堂几根手指次第弹着酒坛,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托着下巴侧看着展昭,调笑道:“展大人这次救了一个风雅王爷。”
                              展昭一乐,在他身旁坐下,点点他跳动的手指:“今日疲乏,不宜多饮酒。明****喝个痛快?”
                              白玉堂眯起眼,头肩下沉:“本来是不累,不过现在真累了。”
                              他瞥一眼展昭,小声嘀咕:“看得着吃不着,偷偷摸摸……”
                            “没趣得紧……”他声音变大,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睡觉去了。”
                              展昭也站起身。两人走到门前。
                            “诶!”白玉堂指着他,示意别再靠近。
                              他嬉皮笑脸,使出传音入密功夫:“别送我,我怕当成展大人欲拒还迎,到时候出了事就麻烦了。”
                              展昭无语,他盯着地面,笑着摇了摇头,复抬头道:“那我不送你了。”
                              白玉堂点点头,眼神交汇,一时时光静淌,两人均忘了动作。
                              展昭轻咳一声,白玉堂也幡然转醒。木木的推门跨出。
                            “玉堂。”展昭传音唤道。
                              白玉堂慢慢转身。
                              展昭抬起手,勾起手指轻刮白玉堂鼻梁一下:“好好休息。”轻轻一笑,迅速把门掩上。
                              白玉堂窝火的盯着糊门的白纸,看了好一会,突然笑开了。
                              一路上嘴角都收不拢。
                              吩咐备水沐浴,笑着。
                              脱鞋换屐,笑着。
                              散髻梳发,笑着。
                              对着木桶开始脱衣……白玉堂不笑了。
                              他摸出怀里的东西。
                              一枚琉璃簪,在烛光摇曳中,簪身流动着云雾样的光彩。


                            17楼2018-01-12 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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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0 13:3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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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襄阳地处汉中,南北东西枢纽之地,自古又以文人墨客源起闻名,即使不如京城优伶名妓,彻夜笙歌,烛泪满地,醉倒方休,其繁华放纵,也是意料之中。
                                可未曾想,新封襄阳王爷到任后的第一场答谢宴,会是这般场景。
                                赵钰首座,展白等禁卫统领和当地官员依次下席。钟鸣鼎食、轻歌曼舞之后,奴仆们突然端着一桌一蒲团,放置厅堂中央。一仆手持香炉签筒,搁在桌几之上。檀香烟雾顿时缭绕案前。
                                众人正迷惑,一个白须僧人缓步走到堂前。赵钰立刻起身迎上,宾客也只得纷纷站起。
                                僧人颔首阖目,双手合十,向赵钰一拜,口道:“阿弥陀佛。”赵钰肃然回礼。僧人再向众人示意,便撩袍盘腿,坐定于蒲团上。
                                赵钰向诸位客人高声道:“化觉禅师少习经论、精天台止观、心地法门。深谙术数,精通命理。今日有幸得请大师仙迹,为我等讲演佛法,推定三命,何其荣幸。”言罢再次对着化觉合手。
                                人群躁动,原来赵王爷好僧道,并请到了化外高僧前来推命。各自随之喜形于色,均跃跃欲试。
                                下人手捧“维摩经”,恭敬递于化觉,化觉双手接过,置桌上翻开放定,取下腕上佛珠慢慢捻动,随文释义,开始释讲起来。转经而诵,声腔竟带有些许婉转之意。赵钰坐在上首,闭目凝听,宾客中好佛者欣然,间或互有问答。
                                白玉堂听着无趣,托词递于王爷后,对展昭眨眨眼,示意:“你且顶着,吾去也。”便遁走。
                                展昭无奈一笑,正正衣襟,继续端坐。
                                两柱香后,课毕。化觉起身,把桌旁的签筒双手拿起,递至赵钰身前。赵钰抽签推算后,化觉直接行到禁军席展昭座前,示意他摇签。
                                展昭起身,向赵钰望去,眼中有疑惑问询之色。赵钰含笑点头。展昭只好捧起签筒,摇晃几下,竹签掉出,他拾起交予化觉。
                                化觉细看后,转身落座,在一纸条上挥笔写下几字,递给展昭。
                                化觉再行到其他客席,轮番这般,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展昭展开纸条:“宴后王爷请至书房。”
                                他神色不变,将纸条卷上,放入袖中。
                                赵钰看在眼里,目光闪过欣赏之色,继续转视化觉行为。
                                白玉堂离开厅堂,便直奔寝室。他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酒壶,扯着壶绳一带,握于手中。他看着小壶一笑,抄起来到展昭房中。
                                在桌边坐下,对面就是刘伶醉三个烫金大字。白玉堂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到书桌旁磨墨,拿起一张白纸,几笔而就。
                                白玉堂拍开刘伶醉,一阵浓香扑鼻而来,让他忍不住深吸几口气。
                                他把美酒倒了满满一酒壶,继而将纸张压在桌上。一手拎酒,一手持剑,施然而去。
                                白玉堂在王府大院内随意漫步,穿溪绕石,突然被一阵清幽香味吸引,行不远,眼前便出现了一片梅林。
                                梅树依湖成林,花开正盛,层层叠叠铺至黑暗尽头。满月如昼,将片片清辉撒到湖面,如同镀上一层水银,暗暗摇晃。
                                白玉堂兴致大起。他站在林间荫道下,把酒壶往上一抛,抽出画影,剑柄勾住壶绳一带,小巧酒壶便在剑尖上打起转来。白玉堂舒展身体,腾挪翻转,穿梭花下,衣摆翻飞,手中剑舞不迭,酒壶却不下落,持续在柄梢上咕噜转动。
                                他哈哈一笑,手掌从剑身移到剑柄,臂上使力一推,剑鞘带着酒壶飞出,直直插到一棵梅树枝桠间,颤颤微微。
                                长剑出鞘,白玉堂尽兴舞将起来,剑光映着湖光,急速流动,剑气赫赫,似乎月色也跟着跳跃起来。
                              “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酒壶势尽下滑,白玉堂长剑一挥,挑开壶塞,另一手握上壶颈,仰头将酒柱灌入口中,酒气纯洌,他手中剑更是运转不停。且吟且饮,月影凌乱。
                              “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光禄池台开锦绣,将军楼阁画神仙。”
                                一套剑术舞尽,白玉堂额上微汗,他披草躺靠在湖边石上,对着壶嘴又是一大口,酒倾而尽。看着重新归于平静的景致,他枕手半卧,轻轻摇动酒壶:
                              “一朝卧病无相识,三春行乐在谁边!宛转娥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
                                言毕自嘲一笑,闭目小憩起来。
                                似梦非梦间,耳边响起抑扬浑厚的古琴声,紧接着,一个低沉婉转的女声唱将起来,仿若切切私语: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突然音调加快,掩抑如忧,忧吟如诉:
                              “遄行,遄行,长途越度关津。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白玉堂睁开眼,不自觉站起身来。
                              “……依依顾恋不忍离,泪滴沾巾!,感怀,感怀,思君十二时辰。谁相因,谁相因,谁可相因?日驰神,日驰神。……”
                                白玉堂觉得胸口被轻轻揪紧,他微叹口气,迎着音乐,穿花拂柳寻去。
                                琴音愈加急促,歌声愈加悲戚:
                              “……旨酒,旨酒,未饮心已先醇。载驰骃,载驰骃。何日言旋轩辚?能酌几多巡,千巡有尽,寸衷难泯。无穷的伤悲。”
                                终而,乐音如嘈杂急雨,破冰之泉,哀叹也随而至致:
                              “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频申,如相亲,如相亲。噫!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闻雁来宾。”
                                歌毕,琴声急划而终,仿若裂帛。
                                白玉堂攒起胸间衣襟,几乎喘不过气来。四周归于冷峭无声,他定定心神,拔开眼前梅枝。
                                一个女子,挽着简单的懒梳髻,只用白绢包裹,宽袖罗衫,长裙曳地。冬风瑟瑟,梅花间或飘落,她盘腿席地而坐,膝上一方古琴,拢捻拨挑已尽。她将手放在琴弦上轻轻划动,不知神思何处。月光侧照着她的脸庞,印出眼角淡淡鱼纹。
                                白玉堂讶然出声:“梅妃娘娘。”
                                注:《阳关三叠》


                              18楼2018-01-12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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