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照亮并露出了西迪的半边身子。一旦火把被遮蔽,西迪的另外半边身子也会埋进黑暗之中。我并不知道她是否打从出生开始就一向如此,西迪的头发颜色一半如火,一半如水。她的眼睛也同样一半被光所照亮,一半被黑暗所捕获。我现在的样子很可能在西迪眼里也是这样,我如此假设着。
就在我如此假设着的时候。
——不会很简单的。
我回想起过去曾经与拉碧丝进行过的一次谈话。那还是我认为如果有必要的话必须暗杀派蒙时的事了。在那一晚,就在我们投票通过了新月联盟远征的地方,拉碧丝将派蒙叫做“那个家伙”并警告我。
——西迪总是跟在那家伙的身旁。
——西迪?
——第十二魔王。如果以个人的实力排名,那么第二魔王阿加雷斯是最强的,第八魔王巴巴托斯其次,之后便是西迪。因为她把那家伙当成大姐姐一样的存在,跟随着她并片刻不离其身,想实施暗杀是非常困难的。
是这样吗。
她就是一条得了狂犬病的疯狗,平时像个傻瓜一样总摆着一张笑脸,然而只会为了派蒙露出自己的尖牙?
我的本能在我的脑海里大声地拉响了警报。我一边把警报声赶出脑海一边思考着……作为山岭派的一把手,派蒙领导了这片恶魔大陆上最大的派系至少400年。一方面,对外她繁荣壮大了这片恶魔大陆;另一方面,背地里,她秘密地在人类统治的大陆的一些偏僻的海岸线上建立了巴达维亚共和国。一个人仅仅是要维持两个家庭,都要付出相当的脑力劳动,作为一个君主要同时管理两个国家,该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啊?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慨。但是,虽然魔王派蒙有着相当的声望,但她的资源却有些不足。
……另一个填补了资源的匮乏并协助她的人。派蒙并没有告诉过我她有这样类似内阁大臣的人。这种事无需隐瞒,她却并没有告诉我,也就是说派蒙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一个这样的内阁大臣。
我仔细审视起我面前的这个女人。
就是这个混.蛋。
就是这个家伙,这个我不知道该称为这个混.蛋还是这个婊.子的家伙,就是她在秘密协助派蒙。
就和我热衷于通过让拉碧丝成为我的爱人来伪装成一个疯狂的浪子,以及通过让法尔内塞成为我的代理将军来装作这个世界上最愚****一样。
这个人,魔王西迪,自愿成为一个阴阳人并自觉地承认了各种变态的怪癖。
“…..嗯?”
为了给她遇到的那些人植入对她自己的偏见并让他们轻视自己。
“呃呵,不要像这样盯我看这么久,瘦猴子。我说了我很抱歉,好么?我已经道歉说对不起了。老实说,是你和巴巴托斯一起一起策划发动了这场战争,不是吗?你可是干了形形色色糟糕的事情!干了一大堆!”
山岭派的影子。
如果说派蒙是一个单纯想散布阳光的女人,那么我面前的这只疯狗就是一个只在阴影中行动的女孩。
“至少,因为你而死掉的士兵可是有成千上万啊。哇哦,只说成千上万还真的不……而另一方面,我只是针对你一个人下毒,并且,我现在还向你说了对不起。我可是非常认真的哦,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吧?”
我回答道。
“…..我会原谅你。”
“是吧,很好。我们现在已经讲和了,对吧?”
“是的。”
胡扯。
“好,你原谅了并且我也被原谅了。一个人受了伤,一个人被杀了。虽然感觉我稍微亏了一点,嘛,既然瘦猴子是一个相当没有经验的弟子,我也别无选择,只好作为你的前辈对此忽略不计了。呵呵,那么让我们继续审判吧。”
西迪拿出了写有我判决结果的羊皮纸。当她清了清喉咙准备开始诵读时,女巫们正替她们受了伤的同志包扎。不久西迪便开始宣读。
“罪人但他林,听好了。”
“…..”
“数日之前,你曾沐浴在荣光之下,被选作新月联盟的代表,发表开战宣言……啊,我现在要从头开始读,OK?既然我被一些不要脸的婊.子打断搞得我都忘记读到哪了,你说我该怎么做呢?那也没关系,对吧,被某些不要脸的婊.子称作主人的小脑瓜?”
“当然。”
我发誓,我终将让你在我面前跪下。
“那么好吧……然而,你,竟然胆敢指定一个血统卑微的人类,并且作为结果,你玷污了你的血盟。尽管你是所有恶魔们的代表,然而既然你选择一个人类来替你行使职权,那么从小处说,你舍弃了你自己的义务,而从大处着眼,你则玷污了恶魔自古以来的习俗。你所犯下的罪是不可估量的。”
我一定会让你卑躬屈膝。
“罪人但他林,再听一遍我所说的话。法庭第你的过去进行了详细的审查,因此,很明显你只是因为你自己的愚蠢而犯下了罪,而不是因为你对新月联盟产生了任何恶意。尽管你可能已经把一个肮脏的人类成员变成了你的代理将军,然而上述该人已经屠杀了无数她自己的同类。”
我一定会让你道歉。
“世间常理会问你体内流着谁的血,而战场上的习俗则会问你你曾为谁流过血。因此,即便新月联盟中每个人出生时体内的血是不同的,然而既然所有的血都流向了同一个地方,那么我们也是血盟。而你那血统低贱的下属,在继承了那低等种族的血之后,通过在我们血盟中加入一条新的血脉的方式来服侍我们,这不也值得赞赏吗?”
你将不得不忍受嘲笑。
“古人有云,正义与胜利不可混为一谈。然而,委员会已经判定这是一个战场,一个人怎么可能在战场上把正义与胜利作为彼此分离的不同的东西区分开来呢?在战争中取得胜利总是与伸张正义有着同样的价值,这便是战场上的通则。战争之中,功过有抵,才可谓之合理。这也是战场的法则。”
你也将不得不承受羞辱。
“当一个人必须优先考虑战场之上的紧急状况而非世间通理时,这就是所谓的仁慈。如果一个人必须要以仁慈来赦免一个罪人,那么这只有在希望罪犯拥有忠诚时才会这么做。即便你的罪行被宽恕了,从这一点出发,你必须小心谨慎,不要给这种仁慈蒙羞并背叛我们的期望。”
最终在你能够忍受下去之前,你就将无法忍受。并且你将不得不处理那些无法被处理的事情。
“你必须继续取得胜利,成为证明正义之人。你必须将我们此刻给予你仁慈以及对你有莫大信任的理由铭记于心。”
因为你将无可救药的失败,再起不能。
“由于被告是于战场之上犯下罪行,因此其将根据军事法庭的规定受到审判。但他林,作为领导新月联盟的指挥官,我们,不朽之巴巴托斯以及慈爱之派蒙,特此做出裁决,其应由这位奉献之西迪转交至你的手中。”
你就等着吧,西迪,我向你保证。
“——你被宣布无罪。”
我会好好教你什么叫做道歉。
……吱吱。
西迪用一把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铁门。女巫们靠了过来并用她们事先准备好的毛巾擦拭我的身体,不放过我全身上下的每个角落。女孩们拿着我的衣服过来时,我保持沉默,静静地让她们帮我清洗身子与着衣。当我完全打扮好后,我拿起一根过去一周以来陪伴我的一根稻草将其放在我身后,并跨步向前。
现在是晚上。
由于春雨在离去之前洒下了一大堆雨水,整个夜晚,世界都因湿气变得闪烁。连接这边与那边的首先是黑暗,其次是湿气,因湿气而摇曳着的火把只能排在第三。活人与死人都在摇曳着的火炬远处的地方呼出蒸汽,而法尔内塞则于所有事物之上演奏着,仿佛正翩翩起舞一般。在这个夜晚,这个季节所带来的仅仅只有臭气熏天的夜晚,我被释放了。
西迪咧嘴而笑。
“恭喜你出狱啊。”
我鞠了一躬。
“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是啊,你应该知道那是大恩大德了吧。你做的太过火是因为你自己不知道分寸,所以如果你想收敛一下的话,你就必须意识到在你的脑袋上可是有一张没有边际的网笼罩着。不要试图去扯这张网,它是不会被扯破的。这是一张在新月联盟历史上织了足足有500年的网,你可不要把头抬得太高,不然会被抓住哦。”
“……”
西迪愉快地用一种充满感情的语调说道。她以一种不过不失的方式笑着,如同一个农夫没有必要在耕地时过度挥舞其锄头,或者一个渔夫没有必要在收网时省力一般,西迪在将她的脚踩在那些试图反抗她的东西上时,既不会用力过猛,也不会缺乏力度。好像对于西迪来说,这就和农活之于农民一样自然。
“你说得对,阁下,我定将其牢记于心。”
“呃呵呵。”
就在那时,西迪伸出了她的手并抓住我的领带将我拽了过去。当她用蛮力抬起我那之前已经谦卑地低下的头时,西迪将她自己的脸凑了过来,就在我的鼻子前。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距离,我甚至可以在眼睛的周围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西迪就在我眼前低声说道。
“——如果你又调皮了,那么到时我会在不留下一丝痕迹的情况下做了你,明白吗,瘦猴子?”
并且我,相信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一束火焰一分为二,分别在她的两个瞳孔里熊熊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