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贱圝人,原来藏了甚深修为!当初以探讨肚法为名投奔我山,如今看来还真是别有用意,应是觊觎本宫的领地、宝物已久了罢!好生不自量力,待我先将你擒下。”那蛇母冷笑一声,美目之中杀机起伏,信手往脸上一抚,紫袖落处,面庞伤痕转瞬消失不见。她见红莲道行不低,便招呼小妖先行上前围攻,自个伺机下毒手,却不防红莲仰天一啸,无形气劲便慑得众妖惊惧不已、相继瘫倒在地,正是百兽之王气势难挡。就见她傲睨自若道;
“你所画阵法,乃肚战总纲·百法篇中第九式‘锁媛引’,需是受法者全无抵抗才可生效,一旦画成,虽能强化肚腹,却也给受术者魂灵套上枷锁,从此沦为施术人奴役。呵,只可惜,本王与那冤家日夜讨教肚术,甚么花样不曾玩过?.....”
“.......!!!”
这红莲面露柔色,转瞬即逝,低头冲腹内唤道:
“出来罢冤家,这臭蛇仍是谨慎,未被骗出神物,你这算盘怕是不灵了。”
“.....无妨,既已混入内山,无非是多费些功夫罢了。”
那吞天蛇母面色阴晴不定,目中精光直闪,紫纱袖内五指悄然运作,不知暗中有何盘算。就见得红莲轻开檀口,吐出个金光小球来;着地便长,清风逐尘,白袍道士悠然现身,负剑立于二女之间,清新俊逸,波澜不惊,乍看并无半点修为,却叫人愈发不敢小觑。这人物一现身形,其内敛气场便隐隐盖过在场众妖;看他俊俏温雅,纵使情势不明,仍是令蛇母生出点心思,盘算着若能将他擒下,定要收作禁胬好好快活一番。
“哼。本宫先前只是略有怀疑,本要顺势将你收作奴仆,如今来看,却果真是个里应外合之计呐。你们是哪路人马?不知死活敢来犯我。我夫百毒真君又在何处?”
那红莲与道士相视一笑,眉目间皆是默契同心。就见红莲施法幻化,珠钗绾青丝,赤袍裹尊躯,肤如玉凝脂,眉间红花印,凤眼生出媚意,丰韵显其雍容。只转过身去,大方坐上身后蛇母的宝座,随意把架势一端,便是立时凛然生威,仪态万千,气场之强赫然成了此间新主。并不搭理蛇母,反而故作严肃,以责罚口吻朝那道士调笑道:
“说起来,自从同你这臭道士云游八方、四海为家,本王已是好久不曾坐过王座呢.......你倒说说看,你害得本王自甘堕落、弃位抛名出来厮混,该是如何治罪才好?”
那道士闻言摊手作无辜状,倒也单膝跪下,含笑间故意演绎配合:“女王息怒,微臣罪孽深重,一死不足谢罪,唯有受那酸水溶身之苦、腑脏磨体之痛,方可赎罪一二。还请女王成全,将我纳入尊腹之中受此极刑。”
“少来!还极刑,说得倒是有模有样。”那威严女王闻言翻个白眼,霎时风情万种。“你这冤家是块顽石,忒不禁吃!每回将你吞噬下去,都要闹得本王肚中翻江倒海,哼,全当是进来戏耍游玩!~ 只是本王倒也着实有些饥了,这臭蛇此前胆敢将我当作下人呼喝,实是罪无可恕。现命你去速速拿下,本王要生吞了她果腹。”
“呵呵,这倒好说,那我........”玩笑间,那道士身形一晃,毫无征兆便消散于半空,原地只余吱吱怪声此起彼伏,落下大片黝黑蛊虫,已是尽皆给人斩为两段;至于那暗中纵虫偷袭之人,还未心疼所炼毒物,清风过处便给一柄霜刃抵住咽喉,一时真是惊魂丧魄,几乎认不清楚何为现实,一如之前那位落败的百毒真君。须知这蛇母妖尊绝非等闲,乃是实打实的妖界大能,凶名在外皆有耳闻,却是偷袭不成,反倒给人谈笑之间一招制住。
这等手段,实是骇人听闻的紧。
“...遵命便是。好了,烦你将此地背景、‘肚法’与那神器的来历交代清楚,或能争取贫道从轻发落。”
后半句话这才徐徐而至,仍是淡笑轻声,朴实平和,此时却赫然成了催魂鬼音。那蛇母屏息仰首、惊骇欲绝,一股寒气从足底蔓到脊梁骨,胆丧魂消之下一时不敢动作。以她算计,见红莲修为与自己相仿,料想这道士也不过伯仲之间,凭她手段,以一敌二倒还算不得难事。哪想这人竟是深不见底,随手一招、破法制敌,法力之深厚,只惊鸿一睹便给震得几乎生不出反意,当真是闻所未闻!这该死红莲,道行不过尔尔,是何能何德,竟得了这等惊世高人的垂青?蛇母平日贪婪狠毒,心机颇深,机缘之下巧得此仙山与其中神物,从一届蛇妖混至称霸一方的吞天蛇母,总算是风生水起,如今却是莫名奇妙碰上个无名煞星,一时真是六神无主。
正踟蹰不定,猛见殿内众妖已然清醒、正退在远处躲藏张望,蛇目之中便是一亮,当即又有了甚么依仗,只轻舐朱唇,一改惧色,反作睥睨状笑道:
“好,好,好!你这人类之强,真个是有违天理,若在山外对上,本宫怕早灰飞烟灭,似我夫君一般糟了毒手罢!这般厉害,若是吞吃了炼化,却不知能涨本宫几多修为.......且你俩竟识得本宫的独门‘肚法’,那便更加不能放过!一会便令你们乖乖吐个干净,再由本宫吞下,叫你俩在我肚里做个苦命鸳鸯,慢慢给我那可怜夫君偿命!”
好个吞天蛇母,纵是身陷囹圄,仍要择人而噬,其毒辣贪婪,倒是无愧‘吞天’名号,只是不知有何底牌,以至夸下这等海口。就见她心念一动,念念有词,引得头上奢华冠饰、肚上诱人金纹皆出闪精光,又扬手化出道煞气十足的血色金鞭,一甩勾人蛇腰,便是毫无顾忌,狠狠抽来;其间早被道士皱眉刺中数招,却尽皆给护体精光弹开,无所建树,看得道士有些意外,一时不知是何等来头,待到金鞭抽来,被他信手架剑格挡住,却不防鞭上附着股神力,给震得气血翻涌,竟是险些内伤。
好个神传道士,虽是莫名生变,仍旧从容应对,一颗不动仙心,无愧尊者传承。也见他章法不乱,手头神锋飞舞不停,周身阵法神光频出,于那蛇母重鞭下、蛇尾间灵动穿梭,时而以力破诡鞭,时而四两拨千斤;不多时又凭空幻出百般神兵,无极棍法、裁决杖术、逍遥扇舞、龙纹剑意,一干上古绝学佐以玄清道法,使得是浑然一体,全无半点破绽,衣袂翻飞间抵住蛇母悍然狂攻,与之斗得风生水起,令后者愈发心惊。
须知那蛇母所施手段大有来头,乃是凭借神器与这无名遗迹共鸣,一旦法成,则有逆天威能,可随心设定自己法力高低。定为‘小’则弱于芥子;定为‘大’,则浩如烟海,最是玄奇霸道,便是妖祖、天尊也绝难接下一招一式,所幸这神力不能离山,否则人间早易了主。先前她大意之下险失先机,如今拿出压箱底的狠招来,满以为能一合制敌,谁料给人正面斗个不可开交,骇然之余更是莫名急躁,尽催法力全力攻杀,一时间红爪幽芒、蟒尾绞杀、重鞭连挞、肚脐金光、口中恶风,尽皆如影随形,咬着那腾挪架招的稳健身影不放。
眼见被逼得节节败退,这已然陷入劣势的道士却是轻哼一声,已然参透玄机,回头只冲红莲一瞥,后者便心神领会,纵身飞掠,化作道血影攻杀而来。蛇母还道她不自量力,竟想涉足此间大战,暗嘲之余只积蓄余力等她自投罗网,没料到那红莲不来助战,反朝四下疾飞而去,一时只见得赤芒翻飞、惨叫迭起,竟是肆意屠戮起殿内众妖来,看得蛇母目眦欲裂,偏又给道士拖住无暇阻止,怒吼间眼睁睁看着一干精怪殒命。众妖乱作一团,恰如虎入羊群,惊乱困惑间便遭了难,只不明白自己势薄力微构不成威胁,为何在这关键时刻引来杀戮。 唯有接引妖使恍然大悟,撇下自家顽抗兵卒,径直冲向殿外,却不防红莲口中卷出股劲风,连带剩下妖姬、妖侍一股脑给吸摄回来,尖叫声中被她尽数吞入腹内。
“咳....还是习惯现出真身再吞。害得本王咽下这种货色,回头定给他罪加一等。”嘴上虽是怨着,身子却不含糊,那露腹裙袍内里隐隐传出些击打、喊叫声,却不见肚皮有半些异样,不多时便消失殆尽,没了动静。亏得这群妖精修习过山中肚法、个个自诩能入腹作怪,实际却尽是徒拥虚名的废圝物点心,直叫红莲大感无趣,随手摄了壶清水饮下,权且润润香喉,似是刚咽下什么苦口怪药。她只受托尽歼群妖,未被告知用意何在,却仍是不假思索当即动手,甚至不惜破例委屈自己尊贵肠肚,只因这是道士所托,且他也素来不曾误判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