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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切鲁格夫小队的巡视任务,是巡逻以王都为中心分布的街道。
被称作王国的六大都市的各大城市,已经派遣了军队去做战后复兴以及治安维持的任务。所以他们这次巡察的,以一些沿街道分布小村落或是中转城镇为主。
本来像这样的任务却要派遣王国军中最精锐的切鲁格夫小队前往,这是不可能发生的。所以这次的任务正是什么人将期望转化为行动的证据。
[但是,如果说是特蕾西亚大人的父亲讨厌你才这么做的,不觉得有些过了吗?]
“这是因为你没见过他本人的缘故。见到真人后,你就该明白我的想法未必便是无稽之谈了。……虽说我也并不是不明白她爸如此过度保护的理由吧”
让相邻的两匹地龙并头前行,维鲁海鲁姆因格雷的意见而撇了撇嘴。收到这份回答的战友露出苦笑,快速用纸笔写下回复。
在“避风的加护”发挥之下,地龙的背上便不会受到风和震动的影响。即便如此,能在这种难以保持平衡的地方写下流畅娟秀的文字,也不禁让人佩服。
[我已经习惯了哦]
“……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被他从脸上读取到了内心的想法,维鲁海鲁姆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头。看着他的反应,格雷眯起眼睛,维鲁海鲁姆注意到他的眼神后不忿道“干嘛啊”
“给我看远处!从地龙上摔下去我可不管啊”
[你的婚礼在三天后,这件事真是让我感触良多啊。你啊变的出色了呢]
“别胡说。你是我家长吗”
[交情也差不多到了。已经第七个年头了啊,咱俩还幸存得好好的]
看到的确是发自内心感触颇多的格雷的样子,维鲁海鲁姆带刺的态度也随着消散了。
和格雷的交情已经七年了——这对维鲁海鲁姆来说,也是他进入王国军之后度过的岁月。这其中也包含了失踪的两年的空档。和波尔多还有切鲁格夫小队的老兵们的交情也差不多有七年之久了,不过维鲁海鲁姆也有自己的想法。
“……说实在的,我见到你之后就觉得你马上就会战死来着”
[对吧。我自己也没想过能在内战中存活下来。现在也时常想着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或者是用光了这辈子的幸运才让自己能站在这里]
“这辈子的幸运,吗”
幸运也好不幸也罢,这种仿佛人生全是被运气所左右的想法,维鲁海鲁姆很是讨厌。对战场而言——在这种如同将铁镐在烧红的铁上铸成剑的场面之下,攸关生死,更是如此。
在战场上的是生是死,只会被这个人迄今为止都经历过什么所左右其结局。
以剑抵剑,以魔降魔,以命换命,不这样做不行。
所以,换做以前的维鲁海鲁姆的话,一定会在这里与格雷展开激烈争吵,但是,现在他的想法稍微改变了一些。要说为什么的话,可能是维鲁海鲁姆邂逅了那个人吧。
——让他觉得,遇到她是用光了这辈子的运气换来的结果的那位女性。
[变得圆滑了嘛]
“去死”
在默然不语的维鲁海鲁姆面前,格雷如此简短的感叹。又被他读到了内心的想法,维鲁海鲁姆粗暴地将他的纸笔推开。
“——”
因他的反应而得到满足,格雷调整了下心情。然后将鞍上别着的一根短铁棒拔出,朝着自己的腿——绑在那里的钢板上敲去,金属碰撞发出了高亢的嗡鸣声。
钢板是失去说话能力的格雷,向周围人传达自己指示的替代工具。听到钢板敲响的声音后,一直跟在他二人后方的克伍德追了上来,与他们并肩而驰。
“是您叫我吗?”
[我想再确认一下巡察的日程安排。因为这次任务时间非常宝贵]
看完格雷写下的之后,克伍德点点头,有所思般看向维鲁海鲁姆。维鲁海鲁姆感受到他的视线后保持了沉默。他的意思是,剑鬼也差不多该学着提出些自己的要求了。
“绝不能丢下特蕾西亚大人一个人去参加婚礼。我们全体队员对不能耽误婚礼这件事都镌刻于心。临行之前她叮嘱我们的话语,让大家愈发发愤图强了”
“这件事就此打住。总之赶快给我切入正题。正题,现在立刻”、感受到维鲁海鲁姆散发出的有些刺人的剑气后,克伍德从怀中掏出并展开了地图。图上标记了王都周围的地貌,并用红线标出了行军线路图,目的地上已戳好了印章。
“首先,我们通过里法乌斯街道前往弗鲁鲁。然后向西行军,巡察完米露古雷、博诺博、克拉木林之后返回王都。这次属于强行军。”
“如果单纯只算距离的话要花两天……包含巡察在内的话,三天根本不够用啊”
“那就不把巡察算上,全程都全速行军过去。最坏的情况,把掉队的家伙丢下也没有问题。大家已经做好了与其成为绊脚石,还不如死了的觉悟。”
“为这事不至于死的……”
克伍德一脸严肃的样子,让他丝毫听不出在出发前和战士们说话时那没正经的玩笑。无论怎么说,为了将时间尽可能缩短而拼一把这件事是事实。
“然后就是,如果对每个城镇的巡察都只是最低限度的话应该是来得及的”
“这样合适吗?这不是以维护治安为目的的任务吗?这样一来可就变成只是途经而已了,任务的意义可就没有了”
“没事的。再说,这次巡察的目的地都是天子脚下……要说起来的话。算是现在全国上下治安方面最有保障的城镇了。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王都马上就会派兵过来,我们只要让他们知道这些就行”
[就是这个意思。只要让他们看到我们来过了就行]
给任务说明进行了最后的收尾,格雷像是一副无须担心的样子点点头。
总觉得好像把任务过分解读了一样,但话说回来如果完全按流程走的话时间上确实是不够用。在时间和任务的天平中衡量后,这已经是双方妥协的结果了。
“这也是我变得圆滑了……不,是变得聪明了的象征吧?”
[这也是你为了特蕾西亚大人而做的哦]
“你这么说我可不承认啊……”
虽然他是这么一说,但考虑到特蕾西亚之后便将大道理放在次位这一点也是事实。
“按这个速度,巡察以最快形式完成的话两天半就可以返回王都了。有半天富裕的话,还能留出来婚礼的彩排时间。这真是万幸啊”
“这样的话,就好了呢……”
不知是不是为了消除他的不安,克伍德更加简单明了地断言道。但是,对他的话语维鲁海鲁姆的回答却有些含糊不清。内心中总是有一团莫名的不安与悬念无法消除,让他心里别扭。
队员们全都心往一处想,为了维鲁海鲁姆能赶上婚礼,这一点的确是让他很感谢,但是贝鲁托尔的这手策划真的这么轻易就能粉碎吗。
[这可真不像你的态度啊。果然难免还是有些不安吗?]
“与剑锋无法触及的对手比试,让我感觉自己是在白费劲一样”
[我懂得。如果你那么不安的话我希望你能安心一些。我们最初的目的地弗鲁鲁,几乎就是不做逗留的程度哦]
面对脸上写满了阴翳的维鲁海鲁姆,格雷将如此写下的纸笔递放在面前。看到他写下的内容,维鲁海鲁姆睁大了眼睛。
“——?那里有什么可以指望之类的吗?”
[弗鲁鲁是我出生的故乡。那里的住民也都是自来熟。这次的巡察会简单带过,我和他们这样打过招呼了]
“诶,我还真是不知道呢。你的故乡在这么近的地方吗”
看到维鲁海鲁姆因意料之外的提议而扬起眉毛的样子,格雷表情复杂地微微苦笑。看到他的表情维鲁海鲁姆有了印象。那是对双亲不孝之人特有的表情。那是和兄弟大吵了一架之后便离家出走,却永远失去了道歉机会的自己同样的表情。
“有句话叫,有人就有历史。所以我们并非与旁人毫无关联”
“原来是一群不孝子聚集的团伙吗。听到王国最精锐部队居然是这个样子还真是吓到我了”
趁着克伍德耍贫嘴的工夫,维鲁海鲁姆不禁依靠在伙伴们的关心中。心情稍微舒畅一点了。真是交了一帮不错的兄弟们啊。——虽然他肯定不会这么说出口吧。
[感谢信任。总之,弗鲁鲁的巡察就交给我吧]
格雷刚郑重地将工作承接下来,就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对面的街道上林立的建筑了。
一行人来到了成为了话题的中转城市弗鲁鲁。在巡察任务的第一关口,究竟能通过格雷的话术争取到多少时间呢——
“——啊?”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逐渐靠近了城镇的维鲁海鲁姆看到镇子的样子后不禁下意识发出了声音。而且,感到吃惊的不止维鲁海鲁姆,而是切鲁格夫小队全员。
要说为什么的话——弗鲁鲁镇的入口处,悬挂着“欢迎!让村子重获新生的英雄凯旋!”的条幅,镇上居民尽数夹道欢迎。
众人听到了热情的欢呼声,他们眼前是一幅如此光景——曾一度舍弃了故乡的少年,在王国军内站稳了脚跟,担起了军人的责任一事传回镇上之后,镇上居民为此尽皆欢呼的光景。
“……喂,你真有把握缩短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吗?”
队员们齐刷刷看向格雷。代表了全队的意思,维鲁海鲁姆一边擦拭着冒出的油汗,一边向格雷问道。
面对这个提问,格雷颤抖地在纸上快速写下
[我尽力]
歪歪扭扭的文字,和刚才斩钉截铁的断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