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sease。
“你说你能看到不存在的影像?”面前的蓝发孩子垂落于膝上的双拳紧捏。
“是的,他…长得像我从未见过的一个人。但是莫名的熟悉。”
“嗯…你经常能够看到他,听见他的声音吗?”我把这一稀奇的病症记录在档案上。纸笔的摩擦似乎增添了那孩子的紧张感。“放松,孩子。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症状。”
“……我能在阳光下看见他,或者是庄园消失的英雄所去过的地方。他的声音…我只能在梦中听到。是自信的少年声音,听起来有一种被温暖包围的感觉。”
“这样的话…他是什么样子呢?经常「遇见」的人的模样总不会不记得吧?”我尝试露出轻松的笑容用以抚慰他稍有混乱的情绪,但我的病人并没有抬头看着我。
午后的风拥抱阳光拨开窗帘,在木质地板上轻盈弹跳留下光影。
他沉默了很久。似是努力突破无形的屏障般,他的双拳渐渐收紧,皮肤勾勒出青筋形状,浅色的微乱蓝发被汗水浸润。
他的发丝很长,垂下头便遮掩住那双水蓝色的眼眸。
他以极低的声音回答了我:“对不起…我不记得了。明明是每天都遇见的人啊。”
“在我遇见他之后,脑海中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就出现了。比如我拯救过庄园什么的…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我记录着他所说的话语,同时暗示他继续他的陈叙。我只是一位普通的自学过少量心理学的医生,出于本能地让病人尽可能详尽描述出他的病况。
“我想起来一些他对我说过的话,比如『终于遇到你了』之类的言语。但是我明明不认识他啊。”
“但是会有一种眷恋的感觉,就像儿时遇到梦中的偶像一样。……就像我曾期待过与他的会面。”
“也就是说你觉得你曾经见过他却忘记了?也就是所谓的失忆?”我直接把钢笔放在病例单上,抚平因我的动作而皱起的纯白纸张。
“类似吧,比如那个几年前的游轮事件,听我的朋友们说我也登上了那艘巨轮,但是我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
“奇怪的是营救队到达时,我不在甲板上。他们最终在海滩找到了伤痕累累的我,把我带回了庄园。”
“自那之前的记忆便不是很真切了,听说菩提大伯说,我小时候很崇拜一位叫乐乐侠的人,但他是游轮事件中唯一丧命的人。”
“我也尝试询问了他们我以前的事,听他们讲述时记忆就像一张失真的纸,轻飘飘的仿佛别人的故事。”
“我昨晚做的梦中,那个人在迷蒙的雾中捧着一团光,他把它放在我的左胸。『这是根植在你内心深处的正义之心。』他这样说。”
“他以前似乎也对我说过相同的话,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但是我却在梦中哭了,醒来的时候发现眼角残留着未干的泪。”
“就像被栗子壳包裹住记忆,不舍得丢弃却无法徒手捏开。感觉胸口有什么将要破壳而出的东西。或许只是我的错觉吧。”
“这种病例很罕见吧,医生。”我看见他讽喻般地扬起嘴角。
“确实不常见。你能够补充更多细节吗?”我起身为他倒了一杯水。
他没有喝。连唇角本能的抽搐都没有。
我索性低头整理他所说过的话语。他可能只是对这样的不明的病症感到烦倦,需要短暂的安静来平复心情。
他原本略显厚重而急促的呼吸陡然变得轻盈,我抬头打算观察他的情况。
——他也抬起了头,那双水蓝色眼瞳全然变成了金色。他变成了另一个人。金色双眸中带着未曾消失的笑意,仍一如最为澄净的光海。那庄园的英雄微眯眼眸,上扬嘴角露出微笑。
意外地熟悉。似是穿过了厚重的时光布帘,拉扯开幕布展现落满尘埃的舞台。
“好久不见。”我曾与他有短暂的相遇。在那块残破的甲板上。
他轻笑着点头。十指放在唇边:“嘘。”
他复而垂下脖颈,让我的患者回到这块光明之地。
“抱歉医生。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他揉着后脑,同时水蓝色双眸同我的视线相对。
“没关系。你的诊断结果出来了。”我放下他的病例单。
“你没有任何疾病。”
“而他,一直都在。”
我看着藏匿于那双蓝眸中的光眸。微笑着为我的病人写下了诊断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