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全部都受够了!”
恰巧经过森林的牙,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叫声吓了一跳。
似是从森林深处突然传来的声音,沙哑,怒不可遏,却仍残存着一丝深沉的,熟悉的质感。
熟悉到令牙浑身颤栗——
志乃的声音!
无论是在战争时期作为最亲密的队友浴血战斗的十几载岁月,还是大家各司其职走向幸福美满的近些年,牙,雏田,乃至木叶的所有忍者,除了某些极特殊的情况,就没听过这位面瘫吐槽大使抑扬顿挫地说过话。
至于那些极特殊的情况,牙皱着眉头想了想——那群问题儿童合起伙来摘了志乃的墨镜?被鸣人从头到脚喷了一整瓶强效杀虫剂?不对,鸣人早就不是当年的鸣人了——还是听信了昆虫在前一分钟灭绝的谣言?
还是说,志乃遇到了致命的威胁——
被突如其来的恐惧攫住的牙,几乎是本能地调动起他那堪比雷达的嗅觉,瞬间就感知到了从正前方弥散过来的寄坏虫的气味,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抬头一看,不远处赫然涌动着一团漆黑虫幕,漫天的虫群如飓风般嗡嗡旋转,将一方天空遮蔽得密不透风。从寄坏虫群中隐约露出的深绿色风衣的一角,是这一片墨黑中唯一的色彩。
牙竭力朝寄坏虫群疾驰而去,剧烈的心跳声比掠过耳畔的风声还要响亮。深绿色风衣的主人的整个身体被虫群簇拥着,虫子的数量之多甚至连当年抓捕面具男时也不能及。
只见志乃忽然抬起双臂,低喝一声:“去吧!”
寄坏虫们得了命令,疯狂地震动翅膀,如同黑色的龙卷风般冲向前方。
虫群渐次离开后,志乃完整的身形终于显现。在志乃缓缓转过头的瞬间,牙的瞳孔骤然收缩——鲜血从志乃脸颊上的虫洞汩汩流出,形成一道触目惊心的殷红。
尽管志乃至今也没有取下眼部的遮挡,无法从眼神中窥探志乃的内心,但牙却能看到,志乃的嘴角勾起一丝寒意凛凛的笑容,被腮边的血痕一衬,呈现出异样的阴森可怖。
“牙,你来了啊。帮我一起……抓住那三个不听话的学生……”
牙当然察觉到了,眼前的志乃无论如何都不正常。一向以智取胜的他,现在却不惜消耗大量查克拉放出如此多的寄坏虫强行进攻,毫无战法可言。而那冰冷的笑意和话语,更是让牙生怕进一步激怒志乃,只得小心试探道:
“学生?他们犯了什么错,需要这么卖力气教训他们?”
志乃的笑意更深:“我班上最不听话的两个孩子,加上那个目中无人的转校生,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痛苦了。“
“你说的是博人和鹿代那两个混小子吧?他们是挺不听话的,但你这是……我说,用得着这样吗?”
“这久违的战场的感触,久到你我都已忘记。快来帮我一起抓住他们吧,牙。“
牙一把揪起志乃的衣领,嘶喊道:
“你就不能好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被牙胁迫的志乃,脸上的神情渐渐不再阴冷,抽动的嘴角竟透露出几许委屈。牙心中一痛,松开了志乃,并抬手拭去了他腮边的血迹。
“永远没有存在感,不被自己的学生放在眼里,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吧,牙。”
“你别瞎说!”
“自从教了这届学生开始,我就明白了,从一开始就选择错了……昨天,我特意为那个转校生办了迎新会,可最后却……被毫不在意地破坏掉,甚至还摧毁了建成中的校舍,更不要提校舍本身也是那群孩子炸掉的……我去给施工队道歉的时候,学生们在背后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再寒碜他也是我们的老师啊’!”
但其实你那天的红西装和星星墨镜倒是挺可爱的。牙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昨天一早碰见志乃的场景。可是再看看此刻这个濒临崩溃的忍者学校指导教师,那身可爱的装束也已然成了象征失败的笑柄。
“战场上尚可杀敌报仇,可面对这群不听话的问题儿童,我已经束手无策……无论怎样努力,都不能让他们听话……”
“所以,志乃,你现在要去杀了你的学生吗?”
牙的声音颤抖了。他后悔问出了这个问题,更害怕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无论是面对大气为之震动的强敌,还是鲜血为之颤栗的高等忍术,牙都未曾如此恐惧——
第四次忍界大战结束后,志乃终于找到了方向,成为了忍者学校的指导老师。就算这和他不善交际的性格不那么契合,但志乃老师那颗疼爱学生的温柔的心,以及优秀的忍术教学成果,在整个木叶村都从未有过异议。
可现在,却要亲耳听见这样的志乃说出杀掉学生的话,这种事,怎么可能接受。
嗡嗡——嗡嗡——
骤然传来虫群振翅的声响,方才志乃派遣出的那群寄坏虫已然归来,博人和鹿代两个孩子被虫群紧紧地拘束着,而虫群丝毫没有因负重而减慢飞行的速度。志乃见状,冷笑一声,命令寄坏虫们将两个动弹不得的孩子抛在自己脚下。
“是牙叔叔……吗?志乃老师……他被……”
“黑色查克拉……在……志乃老师……”
两个孩子全身上下被寄坏虫包裹得密不透风,想必查克拉早已被蚕食殆尽。他们挣扎着吐出这些支离破碎的字句后,再也支撑不住,双双昏了过去。
黑色查克拉?
在警务部任职的牙当然听说了,最近木叶村出现了一种能够影响人心的不明物质,知情的上忍称之为“黑色查克拉“。这种“黑色查克拉”并无实体,且行踪不定,最近一段时间内似乎已有不少人中招,从对忍术一窍不通的平民到忍者学校的学生都包括在内。他们被这股力量附身后,便失去理智,狂性大发,不分敌友发动攻击。好在被附身者本身力量薄弱,并未造成严重的伤害。
可油女志乃是什么人,临危不乱的优秀虫使,忍界大战特种作战联合军的领袖。这样的忍者无论如何都该有着坚定的意志,怎么会被这种外来的物质轻易控制精神?
就在这个瞬间,牙终于明白了。
一直以来,不论是怎样的任务,队伍中只要有志乃的存在,大家就都感到莫名的安心。正是因为大家都以为志乃是个无比冷静强大,不会被感情牵绊的人,才没人注意到志乃内心的脆弱。事实上,八班的成员都清楚,志乃其实很爱闹别扭,也很容易因为微不足道的挫折一蹶不振。这其实早已证明了志乃从不是什么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甚至并不那么理性,也并不那么坚强。
他只是一个将情感藏匿在长风衣和墨镜背后的,极为普通的忍者罢了。
不,没有闲暇再去思考这些了——再不去阻止被控制的志乃,两个孩子就——
“志乃,我知道你不好受。被问题儿童欺负什么的,以后我帮你教训他们。不过——”
牙双腿一蹬,跃至志乃身前,毫不留情地给予志乃当胸一击。志乃未能预料这突如其来的攻势,硬吃下牙的一拳,被迫停下了对寄坏虫的操纵。
“我不管你被什么东西迷了心智,对学生出手这种事,还是给我适可而止吧!**!”
牙趁志乃恍惚之际,全力发动猛攻,不擅长近身格斗的志乃招架不住这迅捷的体术,勉强格挡几招后,便彻底陷入被动,拼命闪身躲避,踉跄后退,眼见已经后退到湖岸边,却找不到丝毫闲暇再去控制寄坏虫。包裹着两个孩子的虫群没了主人的指挥,终于渐渐从他们身上散开,回归志乃体内休整。
释放出过多寄坏虫进行大面积搜捕本就已经消耗了大半的查克拉,与牙的格斗又耗尽了感知型忍者本就不够充沛的体力。志乃体内的寄坏虫因主人的查克拉补给不足而躁动着,令他浑身麻痒难耐,不由得急促地喘息起来。
就在此刻,一股不详的气味钻进了牙的鼻腔,阴冷,混有一丝血腥,十分熟悉,十分危险。它渐渐浓郁起来,清晰起来,对,就像是,蛇的气息——
白发金瞳的俊秀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湖对岸,露出了惨白的微笑。
“大……蛇丸?不对!志乃!小心!”
不等牙的话说完,少年的手臂忽然伸长,横跨湖面,如同巨蟒般缠住志乃的腰部,只轻轻一拽,虚弱的志乃便失去重心,仰面摔入湖中。
“志乃!”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