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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一触古风】经年错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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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跃春气结,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只好转换话题,听说除了骑射,还有近身搏斗,这些孩子用起劲来定没分寸,还都比小王爷大了许多岁,你不怕小王爷被伤着了?
不仅如此,朕早了解过,骑马一项,和那最后的训走,都会有人故意使绊子的。杨慕初接过话来。
你都有安排了?看杨慕初气定神闲的样子,夏跃春便知道这做哥哥的定是做好了十全的安排。
我让阿四从暗卫防找了两个人,已经跟大将军打好招呼,到时候近身搏斗就从这两个人里选人与阿次和杜文清一对,其他时候也会在旁护着。
夏跃春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是说杜大将军铁面无私?
杜大将军也正愁怎么不露痕迹地不让阿次和文清受伤,却又能让他们自己觉得没有优待。
这杜旅宁......倒是出乎我意料。夏跃春有些不可思议。
不说文清是他亲侄子,就说阿次去了军营两趟,这几日突击又日日和杜文清在一起,肯定事事都被他知道。杨慕初说着露出有些骄傲的神色,道,阿次就是有本事招人疼。
夏跃春对杨慕初不着痕迹点点滴滴的炫弟本事表示折服,心里腹诽,嘴上却立刻揶揄道,我早说,他比你当年,可爱多了!
跃春所言甚是!杨慕初极为赞同地点点头。
......
考核先从骑射开始,杨慕次和杜文清到得校场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列好方阵在校场外等候了。
眼见两个孩子是被校尉亲自带过来,负责等候纪律的小兵即使不认识也立刻有些殷勤地拿了两个椅子给杨慕次和杜文清,并给人带去了旁边的僻静之地。
然而此举,立刻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众人好奇之余,不屑与嘲讽的声音也渐渐多起来。
这明明还是黄口小儿,断奶了吗?
这么小,来凑什么热闹,别一会连马都上不去。
哪家来的富贵小少爷,让官老爷都照顾。
小少爷就好好在爹妈怀里撒娇好吗?来这现什么眼呐~
.......
众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传入杨慕次的耳朵。
他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最后一句,那人提了爹妈。
亲眼见着父皇母后死去是他心里一直的痛,姐姐与哥哥这些年来的宠爱让他不再怎么想起,可这不代表已经彻底遗忘了。
他立刻凌厉了眼神,狠狠望向那人。


  • 冰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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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01 23:0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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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冰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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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感受到校尉的难办,杨慕次站了起来,他慢慢踱过来,眼神有些不屑地扫过那边几人,他这会倒不生气了,与这些人计较没意思,而且反正杜文清都踢过了。他于是拉过杜文清,冲校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住大人,文清耳朵里听不得一些秽语,这才动了手,您别生气,别怪罪文清。
这一句话更是让校尉不知如何是好了,小王爷这话似是不要计较了,也特意不想暴露身份。可他要怎么不暴露安阳王身份的情况下将这事大事化小?
好在,向海及时出现。
他极为粗暴地吼了一声,马上开始了!聚在这干嘛!最那边一排所有人注意!
众人被强行转移注意力,杨慕次和杜文清也不坐了,站在队伍的最左侧,等着开始,那校尉便也站在了整个方阵外侧,紧紧看着杨慕次。刚才那被踢的人只拿眼狠狠瞪着杜文清两人,却也无可奈何。
嘿,是你们俩呀~杨慕次只站了一会儿,便突然感受到有人拍了他的肩膀,好奇转过去,看到一个笑得有些傻气的人,穿着粗布衣服,人不高,看着也就十来岁。
杨慕次有些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他认识的一般都是世家公子,好像没有这样的。
你们忘了我了是不是?那人道,之前你们在街上帮我和爹娘打走了那个恶少呀!
噢...杨慕次恍然大悟,你是那家孩子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云普,你们呢?
我叫...杨慕次正欲回答,身旁杜文清轻轻拉了拉他的手臂,他立刻会意,便道,你就叫我阿次就好了,他是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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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杨慕次几乎一眼便认出跟他一对一对抗的是之前骑马在他身旁的人。
这人长得并不起眼,可这人的眼神,太过平静,似毫无波动。
不像个孩子,或者说,不像个一般寻常人家的孩子。
杨慕次先前赛马时的疑惑,在与之搏斗之后有了确切的答案。
两两对抗,没什么规则,使用浑身解数把对方打倒在台上即可。
因此,这一轮过后,往往人数会骤减,到最后能有力气参加训走的人,便远远没有原来多了。
这几日,武术师傅们一直教杨慕次如何快速先行攻击,如何躲避攻击,都是一些速成急用的招式,对于快速制服毫无武学功底的人有大用。
因此,杨慕次在台上率先出的手,他年纪小,力气弱,只能先发制人,若是被人制住,极难脱身。
他虚晃一招,左手直冲对方咽喉,左脚急上一步,与此同时,右掌推出直指对方面门。
对方立刻向后躲避,同时伸手遮住面门,杨慕次便随之挪移身体,收回双手的同时,右脚随之弹踢而出,踢向对方小腹,对方果然无法闪避,硬是挨了他这一脚,坐在了地上,又立刻弹了起来。
便是这一弹让杨慕次看出了些许端倪。
他说不上有什么武学基础,但也看得出来,这人绝不是什么只会小孩打架本领的人。
于是他故意喘起气来,让自己看起来是因为刚刚那两下而疲累不堪。
他缓了一会儿,便又出了一拳,拳头比之之前,卸了一半力,脚步也比之前虚浮了许多。这一拳直朝对方面门而去。
对方一偏头躲过他的拳头,伸手便握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拉,便将他拉到跟前,却突然自己脚步一乱,一个趔趄又放开了他的手。
不是他把人踢到地上了吗?隐在角落里坐着的夏跃春疑惑地问身旁的杨慕初,他怎么还一副很累的样子,后面这拳不对劲啊。
杨慕初握了握拳,稍一沉思便沉着脸骂了一句,这小hun蛋!
啊?夏跃春依旧不得其解。
小hun蛋在试探。杨慕初蹙着眉头笃定道。
你是说......
他怕是意识到了这人是我安排的。杨慕初依旧紧蹙着眉,这种情况下,若是对方累极,便是你下手的最佳机会,哪有从不相识的陌生人,还不主动攻击,只等他出手攻击的,就算是对方心善懂君子之道,但他接下来的这一攻击,也绝不至于让人自乱步伐。
所以...
阿次已经知道了。
那怎么办?夏跃春不无担心地道。
不知道。杨慕初扶额,一脸愁容。
想不到啊。夏跃春却突然笑道,一向运筹帷幄的皇上也有被人看破的时候。
本来是为的不让别人看出来。杨慕初叹道,倒忘了还得不让这小子自己意识到。
这可太难了。夏跃春戏谑道,毕竟他跟你完全一样,就跟你一样聪明不是?
杨慕初冲人露出一抹苦笑。
杨慕次叫停了对战。
四下议论声起,杨慕初的心不由高高悬起。
杨慕次既已知道就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就这样赢。
他几乎立时就想出去亮明身份,又生生忍住了。
阿次怕是已经生了自己的气,这时若是出去,这弟弟闹起来不知会如何。
没多一会,杨慕次重新出现在擂台上。
跟他一同上擂台的,是一个比他整整大了一圈,高了一头,看着挺粗壮的孩子。
杜文清在台下着急地只想跺脚。
这人就是刚刚被他踢过的人。
刚刚杨慕次愣是要换人,旁人无法,校尉请示了大将军,最后让杨慕次自己选人。
杨慕次转了半圈,就停在这个最为轻视他的人面前,对校尉道,我要和他比!
这人名叫高磊,今年刚满12,从小便想从伍。
他本就对杜文清和杨慕次二人心怀不满,又怀着必须要胜的心思,定是不会顾忌杨慕次年龄小。
跟杜文清同样心焦的还有一直看着的杨慕初和杜旅宁。
杨慕初自不必说,眼睁睁看着弟弟可能要挨打,心里当真又气又急。
杜旅宁却是担心里又藏了份期待,他已经认同了这小王爷的天赋,也欣赏他的志气与骨气,这会便期待,他到底还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惊喜。
几双眼睛注视之下,杨慕次还是率先发起了攻击。
对方比自己高大壮实,因此他快速地移到了那人近身处,一手肘便冲人腹部顶去。
高磊被这一顶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同时伸手就想抓住杨慕次的手。
杨慕次立刻收回手肘,身子一矮躲过对方的手臂,又快速回身抬腿一脚踢在对方膝窝处。
这一脚,他使了全力,高磊不由腿一软,重重跪在地上。
杨慕次这接连的两下得手让围观的人赞叹的同时,也让高磊恼羞成怒。
若是败在自己笑过的小毛孩手上,又颜面何存。
如此想着,他快速地爬了起来,凶猛地冲杨慕次挥起拳头。
他没学过武,但打过架,且是街坊里很能打架的小孩。
这一拳带了怒气裹着风而来,杨慕次侧头堪堪躲过,对方另一拳便已经再一次迎风而来,重重击在他的肩膀上。
高磊的攻击迅猛且毫无章法,一拳拳直冲着杨慕次身上各个部位而去。
杨慕次自挨了那一拳之后,便一直挪移身形躲着对方的拳头,没让人打到却也找不到空隙出手。
如此下去,小王爷一定是先累坏的那个。夏跃春不无担心地道。
你别说话!杨慕初咬牙道。
杨慕次已经出了不少汗,他们在这台子上已经转了几圈,高磊几乎一直不肯给他留余地,他凭着自己人小灵活,一下下躲避,可他也知道,如此下去,自己定会累。
他于是突然站定了,把手放在腹前生生挡住了高磊的一拳,对方力气很大,即使被他卸了部分力,他还是立刻感受到一丝钝痛。
但他来不及缓解疼痛,挡住这拳头之后他立刻用另一只手用力握住了高磊的手腕,同时右脚侧踹又踢在人膝盖上。
高磊正因为打到了杨慕次而欣喜,根本毫无防备,但他要腿一软的同时几乎立刻反应过来,马上用左手抓住了杨慕次刚刚挨过他一拳的肩膀。
杨慕次本想一脚踢出后迅速将高磊手臂反扭到其身后,但这左手一下抓上来力气极大,他吃痛的同时便随着高磊一块跪到了地上。
杨慕次心下一慌,立时便要起来,但已经晚了,高磊的力气实在比他大太多,他刚刚握住高磊手腕的右手松了点力气,便立刻被高磊反制,两人缠斗到地上。
后背重重撞到地上,杨慕次疼得闭上了眼睛。
杜文清几乎想冲到台上去,被一小兵拦住。
杨慕初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杜旅宁也不由紧蹙起眉头。
杨慕次站着或许还有机会,可如此躺在地上,他年龄体格差对方太多,单凭这几日所学根本无法弥补,几乎只能被压制。
不出所料,不过几下,杨慕次就已经被高磊牢牢按在了地上。
杨慕次满脸通红,咬着牙绷紧脸将浑身力气都聚到手臂之上却依旧毫无作用。
说了你这还没断奶的小孩别来凑热闹,好好做你的小少爷,来和我们争什么。高磊居高临下,嘲讽道。
你也不是一出娘胎就这么大的。杨慕次卸了力气,只躺着冷静地回道。
那你就再等几年,这会来凑什么热闹。
杨慕次看了高磊半晌,突然笑道,我这会来,才能让你有机会把我打趴下啊。
你说什么?高磊一皱眉,怒问。
我说。杨慕次继续笑,如果我再等几年,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高磊被杨慕次激的怒从心起,抓住杨慕次手腕的右手举起来就想给杨慕次一拳。
杨慕次就等这一刻,高磊手一松,他便立刻使尽全身力气去推高磊,稍出一个空隙后,他用头奋力往对方胸口顶去,两人距离稍大后,他右腿使力,就往高磊裆部踢去。
杨慕初直看的胆战心惊,他眼看杨慕次挨了一拳就被按在地上,后来又见那人抬起拳头,几乎想冲上台去把弟弟救走,结果杨慕次几乎在眨眼之间扭转了局势。
哎呀你坐下坐下。夏跃春把身边这着急的不行的哥哥按下,你弟弟厉害着呢,你瞧瞧。
杨慕初坐下来,果然看到杨慕次自从脱困之后便一路急攻,凭着自己的灵活劲,直接整个人跃起便冲高磊扑去,高磊自从被杨慕次逃离开之后一直处于被动状态,杨慕次这一鼓力冲来,直接被撞到了地上。
这一下正好遂了杨慕次意,他立刻手脚并用整个人压在高磊身上,膝盖死死顶着对方小腹,左手将对方右手按在胸口,右手手肘把对方脖颈狠命抵在地上。
高磊刚刚被杨慕次连续攻击已没什么力气,这下发力部位被对方牵制,只能拿唯一还能动的左手去掰杨慕次的右手。
他的指甲划过杨慕次细嫩的手腕肌肤,那手腕立刻现出一片红痕。
杨慕次死死咬着自己的牙,脸上的汗从额头渐渐布满整张脸,最后流入脖颈或是落到手上。
绝不能松手。
他告诉自己。
他知道。
这会强撑还有一线希望,若是松手,将再无还手余地。
他不知道自己撑了多久。
只知道对方的力气也在逐渐消逝。
手腕上被抓的疼也渐渐麻木了。
他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起来,脑子里出现父皇,出现母后,出现姐姐,最后只有哥哥。
哥,相信阿次,阿次可以。
他在心里对杨慕初道。


  • 冰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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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太厉害了!
真的是咬牙在撑着啊......
小公子,小公子,可以了。
阿次,阿次。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出现围观兵众的声音,校尉的声音,还有杜文清的声音。
杨慕次晃晃脑袋,似才缓过神来,眨了眨眼,发现刚刚的校尉还有杜文清都围着自己,而那高磊已经只虚脱地躺在地上,不再拿手掰他。
小公子,你赢了,可以放开了。校尉道。
赢了?杨慕次眼里有些迷茫。
是!阿次,你赢了!杜文清有些兴奋地跟他强调。
杨慕次放心一笑,这才把手放开,可下一秒,他直接身体一歪,便往旁边倒去,幸好杜文清眼疾手快,才一把把他拉住了。
上来了个小兵把脱了力的高磊扶下去,杨慕次稍一清醒就不愿被别人扶,连杜文清的手都推开了,只想自己走。
腿刚一迈出,一个趔趄眼看就又要摔倒。
却突然从台子下冲上来一个同杨慕次一样穿着一青色长袍的男子,不由分说将杨慕次抱着便下了台。
这人速度太快,校尉和台上的小兵都没缓过神,那校尉知道杨慕次的身份,反应过来不由急上心头。
杜文清却看得清楚,他随着那人的身影看到另一个眼熟的身影,于是冲校尉笑笑,您别急,那是夏侯爷的人,定是皇上派来的。
校尉这才长舒了口气,觉得今日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得以放下片刻。
这人自然是杨慕初。
也就只有杨慕初能让杨慕次毫无反抗,就这样乖乖窝在他怀里。
他今天出来没有惊动军营里任何一个人,也一直告诉自己不到最后不要露面。
但眼看杨慕次脱力要晕倒,他也顾不得什么了。
杨慕初和夏跃春刚出擂台,迎面就撞上了杜旅宁。
也就在这时候,杨慕初怀里的杨慕次彻底缓过来劲。
有了一点力气的杨慕次挣扎着就要下来。
他不想他哥抱他,他还有最后一项,此刻若是贪恋哥哥怀抱,会失去斗志。
杨慕初把杨慕次放下来,伸手接过夏跃春给他的一杯水,送到杨慕次嘴边。
杨慕次一抬眼看见眼前的杜旅宁,抬手便要自己拿过茶杯。
别动,你手无力,就这样喝。
我自己可以!杨慕次坚持从杨慕初手里抢过茶杯。可他刚刚右手那样用劲,手腕上还有伤,不拿东西不觉得,一拿东西手就立刻抖起来,那茶杯自然脱了手。
又是逞什么强!杨慕初稳稳接过茶杯,心疼地斥道,不许动了,乖乖喝水!
我不喝了!杨慕次推开杨慕初的手,突然冲杨慕初发起脾气,你不是说在宫里等我吗!你出来干嘛啊!
他说着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眼里竟突然有了泪。
杨慕初被他这脾气弄得一怔,反问道,你说我为什么出来?
平护卫都没让他出来,你又派人!你就觉得我赢不了别人吗!杨慕次这一串话急急出口,倒把自己弄得咳嗽起来。
杨慕初急忙给人抚着胸口,瞧瞧,年纪不大,气性还挺大,倒跟个老人家似的。
夏跃春叹了口气,对一旁看着的杜旅宁道,大将军,可有地方让安阳王歇歇?
杜旅宁正感叹着这小王爷的犟脾气,被夏跃春这一叫才晃过神来。他心知杨慕初今儿并不愿暴露皇帝身份,便也没行礼,只冲夏跃春打了招呼,就打算将人引去自己的营房。
去营房的路上,杨慕次坚持不让杨慕初抱,也不让他扶,连水都倔着不喝。
走了两步,他便走到杜旅宁的身边,拿没受伤的左手拉了拉杜旅宁的军甲,道,大将军,我赢了。
杜旅宁转过身来,瞧见身边这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狼狈的小王爷,他脸上是交织的汗泪,眼睛有些红,嘴唇发干显得苍白,身上本来素净的长袍已经在刚刚的对抗间失了原来的颜色,可他不再那么光彩照人的脸上这会依旧带着些许坚毅,又带着些孩子气,显是在对自己邀功。
他不由蹲下身子,将自己身上的水袋解下,递到杨慕次嘴边,难得温柔道,末将知道小王爷赢了,赢了的人也会渴,也需要喝水吧?
杨慕次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杜旅宁,愣神间便张了嘴。水浸润喉咙,果然舒服许多,然后杨慕次听到身边熟悉的声音说出了那句熟悉的"这小hun蛋!"
他一抬头,果然看到自家哥哥一脸不快。
哼!谁让你不信我!就不理你!
杨慕次撅了撅嘴,继续就着杜旅宁的水袋喝了好几口水。
夏跃春忍着笑拉住身边脸已经完全黑了的杨慕初,幸灾乐祸道,哎呀,这世上也真的只有这安阳王能这样明目张胆驳你面子了,我是相当羡慕。
杨慕初目光不善地瞪了眼夏跃春,一转头见杜旅宁已经收起水袋,大步一迈直接伸手就把杨慕次抱了起来。
我自己能走!杨慕次果然立刻挣扎起来。
杨慕初一瞪眼威胁道,再闹我就把你直接抱回宫!
杨慕次拉了脸气鼓鼓地不再说话。
他本就累极,刚也是强撑着自己走,于是即使心里赌气,身体也还是不由自主软软地靠在了杨慕初身上。走到营房的时候,他的脑袋已经靠在哥哥肩膀上,舒适地不愿动。
杜旅宁亲自送了三人到他营房,便又回去了。
杜文清还没上场,这孩子相比杨慕次而言武学基础较好,但说到底年纪也只比杨慕次大了一岁,杨慕次即驳了哥哥好意,杜文清自然也是要重新选人,也是让他不由得担心。
营房内,杨慕次坐在塌上,任由杨慕初为自己处理手腕上的伤。
嘶...
沾着草药的细布裹上手腕的时候,杨慕次忍不住呼痛,抽回了手。
自己找的,疼也忍着。杨慕初抓住杨慕次的手,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却也是极尽轻柔。
杨慕次深觉委屈。
他本就生气,这下更不愿跟杨慕初说话了。
躺下,我给你瞧瞧身上其他地方。
不用,我歇歇,等会要跑步了。杨慕次说着便往塌上一躺,背对杨慕初便闭上了眼睛。
杨慕次!杨慕初气得站了起来,你还跟我生气!
杨慕次恍若未闻,岿然不动。
我来吧我来吧。夏跃春叹了口气,终是看不下去,边把杨慕初往外推边道,你出去吹吹风吹吹风......放心交给我。
杨慕次生气。
杨慕初也生气。
杨慕次知道杨慕初为何生气。
杨慕初也知道杨慕次为何生气。
夏跃春更知道兄弟俩互相生什么气。
所以他对杨慕次道,你哥一心一意为你,你这样,他多伤心。
杨慕次沉默。
阿次。夏跃春难得认真起来,边把杨慕次衣服解开边道,我知道,你跟你哥本是双生,互相牵绊。你哥先长大了,却也在扯着你,所以你会痛,你想让自己不痛,便只有让自己快点长,长得差不多了自然也就不痛了。
杨慕次睁开眼睛,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了眼夏跃春。
夏跃春笑了笑,大手抹了药水覆上他在地上撞得青紫的肩背,可你在长的时候你哥也会痛。他跟你连着呢。
我知道。杨慕次轻声道,可他不信我。
他不是不信你,他只是担心你。你明知道,他最看不得你有一点不好,可你现在还是给自己弄了一身的伤。
杨慕次又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他哥是担心他。
可是他哥会一直担心他,因为他是哥哥。
但他怎么能一直都被护着呢?
你得知道。夏跃春又道,就算你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了,他也还是得时时护着你,因为你还是弟弟,他也还是哥哥。阿次,他只有这样做了,他才能放心,才能觉得自己做了这个哥哥。
因为曾经没有护好你,那十二年,他时时觉得自己没做好这个哥哥。
这句话,夏跃春自然没有说出来,若说了,那哥哥指不定怎么跟他生气。
杨慕次却已经懂了。
他不愿哥哥护着,可哥哥,需要护他,才能安心。
但他还是努了努嘴,嘴硬道,我不用他护,你看,今天我赢了。
夏跃春听着杨慕次说着自己赢了这一口骄傲的语气,故意加大了力度按上他被高磊抓伤的肩膀。
啊!杨慕次迅速转过头来,怒道,你干嘛啊!
给你治伤啊,把药酒揉进去,好的快。夏跃春淡定道。
我不用你了!你出去!我要自己歇息!杨慕次气得一起身奋力甩开夏跃春的手,又因为身上疼呲了牙。
那不行,我是大夫,你这腹部挨了一拳还没细看呢。夏跃春说着又伸手把杨慕次按到床上,惹得人又疼得直皱眉。
夏跃春!杨慕次怒道。
小王爷。夏跃春面露微笑,一边撩起杨慕次腰间的衣服,一边慢悠悠道,我教您一句话,对待您的大夫,您还是要懂得保持礼节!
夏跃春说着,往手上倒了一点药酒便要按上杨慕次的腹部。
杨慕次眼见他笑的跟狐狸似的,不由急急喊道,哥!哥!
杨慕初应声而入,瞪了眼怒道,夏跃春你把他怎么了!
有人刚刚不还说不用哥哥护着的吗?夏跃春心情极好地拍了拍手就往外走,路过杨慕初的时候又对人道,身上不少伤,肩背我都看过了,腹部挨的那拳还没处理,你再看看。
杨慕次从塌上坐了起来,抿了嘴只看着杨慕初没有说话。
想寻求帮助的时候,下意识便会找哥哥。
这真是个不好的习惯。
杨慕初沉默着上前,拿过药酒之后才道,躺下,哥给你看看。
杨慕次往后一倒,又立刻疼得坐了起来。
就不会慢点。杨慕初伸手扶住杨慕次,带着他慢慢侧身躺下。
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杨慕次躺着休息,杨慕初坐着给他抹药。
然后杨慕次坐起来,杨慕初又给他喂那补气的参药。
等到最后一项都快开始了,杨慕次终于道,哥,你会在焰骥营门口等我吗?
杨慕初松了口气,笑道,那是自然。
杨慕次便也笑起来,他挪到哥哥怀里,抬了头有些得意地问道,哥,你瞧我刚才厉害不?
很厉害。杨慕初一边说,一边揉着他的穴道,帮他恢复气力。
哥,你信我,以后我会更厉害!
从来都没有不信你,但阿次......
杨慕次知道杨慕初想说什么,便立刻打断了他道,哥想护便护着,以后,等我长大了,我也要护着你!到时,你也不许拦着!
好。
兄弟俩无需多说,皆自然地消了气。
只是这一个好字,这一句我也要护着你,却不知在那兑了诺言之时,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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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这一天,杨慕次才感受到,天子脚下的京都城有多大。
到最后训走的时候,百多号人已经只剩了不到100人,但往街上一跑,还是很壮观。
乐于围观的百姓们这会也全都挤在路边,主街上群声鼎沸,完全不亚于四岁的杨慕次跟十六岁的杨慕初初见那天。
比赛依旧激烈,刚起跑的时候便有十余人被撞倒在地。杨慕次跟杜文清一块,左右又有两人不动声色地护着,前面一路稳稳当当。
但跑过5里的时候,他刚刚才恢复过来的体力又消失殆尽,手臂愈发疼痛,双腿沉重已然感觉不是自己的,每一呼吸都觉得喉咙灼烧,直痛到鼻腔。
气息跟着步伐走,想想夏侯和皇上说的。杜文清在旁边轻声提醒,跟着我。
杨慕次有些艰难地转头看了看杜文清,他果然依旧比自己要轻松许多。
刚才的搏斗也是,据说杜文清也是五招之内就胜了对方,博得满堂喝彩。
他不由羡慕。
杜旅宁虽然不教文清枪法,但至少也让他从小习了武,让他这会可以如此轻松。
专注一点阿次。
杜文清的声音又响起来。
杨慕次晃了晃脑袋,回忆杨慕初和夏跃春所教慢慢调整自己的气息,喉咙和鼻腔的难受渐渐缓解,但四肢的疲累却难消。他有些费劲地对杜文清道,文清,我若跑不动了,你便是拖也要拖我走。
放心。杜文清道,你别说话。
街上的其他孩子,论体力都比杨慕次要强,他这些日子跟着杨慕初和夏跃春学习调息,稍稍弥补了自己的体力不足,但这训走,体力才是根本,路程一长,他还是渐渐落在中间位置。
过得半程的时候,跑在前面的那些开始互相攻击。或踢人脚踝,或扯人衣角,更有甚者,准备了那碎瓷片往人脚前扔,或是直接拿尖锐石子攻击人足踝,一个不小心,便能让人崴了脚或是伤及肌肤或筋骨。
照理,杨慕次没有领先,不会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可他搏斗时表现亮眼,年龄又小,依旧引起了不少人关注。
尤其是,高磊也还在。
那人两两对抗失利,所以在这一回合中拼着一股劲一下便冲到了前面,但他平时在街上也有那三五好友,皆是讲义气的。
一颗石子破空而来,直冲杨慕次而去。
杨慕次正跟自己体力斗争,自然毫无反应。
却突然感到一阵风从身后掠过,紧接着啊的一声惨叫从身后传来,杨慕次听着有些耳熟不由慢慢停了下来,转了身,见到那刘云普捂着膝盖蹲在地上。
杨慕次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杜文清,显然不明就里。
你怎么了?杜文清替杨慕次问出疑问。
他...我...刘云普也累的说不出话来。
杨慕次左右四顾,突然看到身边那少年护卫平静无波的眼神里难得露出些愕然。
杨慕次实在累的不想说话,便只拿眼看着那人,杜文清善解人意,便又帮他问那人,怎么回事?
我以为他是想要从背后攻击您。少年气息平稳,淡淡答道。
杨慕次便又看向刘云普。
刚有人朝你扔石子啊!刘云普喘着气冲他喊,我想着把你拉开嘛...结果来不及,我就想着替你挡挡,谁知我刚到你身后,石子就砸到我的膝盖上,你旁边这人还一脚把我踢走了,我可真的是......
正说着,一男孩从他们身旁跑过,嘴里蔑笑道,真是会讨好人,看人有关系就替人挡石子呗~
我去你的!刘云普气得将地上的石子扔向那人,无奈毫无力气,石子只是落在一步远的位置。
你们去扶一下他。杨慕次又暗自调了调气息,才对身边那两个人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两人是你的护卫吧?刘云普被人扶起,提着一只脚呲牙咧嘴地问杨慕次。
你还能跑吗?杨慕次不回答他,只是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的腿。
刘云普闻言尝试着将右脚踩到地上,稍一用力便立刻紧皱了眉头,嘴里叫嚷道,唉算了算了,我这脚也痛手也痛哪都痛的肯定跑不完了,你们走吧,我反正没希望的。
杨慕次蹙了下眉,你替我挡的,也是因为我被他踢的,我不可能就这样把你扔在路上。
我那是报答你呢。刘云普又憨笑起来,我爹说了,做人要知恩图报,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是个好人,我就不能眼看你挨石子。而且刚刚你跟那人搏斗的时候我都看到了,你年纪这么小,就这么厉害,我挺佩服你的,你赶紧跑吧,最后肯定看综合成绩,你就算跑得慢点肯定也行的。
刘云普这一番话配合他那一脸的憨厚显得极真诚,杨慕次不由就被他打动。
杨慕次今年八岁,不管是前四年,还是近四年,他都生活在宫墙之内,每日里,吃的是玉食,穿的是锦衣,结交的皆是世家子弟。
而这个人,是他认识的第一个,好像不一样的人。
自己不久前还因着他的懦弱看不上他,也因着他的箭术笑过他,但这样一个人,还是在看到自己遇险时挺身而出,还是会说,做人要知恩图报。
所以他对刘云普道,你懂知恩图报,我难道就不懂么?我们要一起跑。然后他又指了杨慕初派的两人中的一个,你扶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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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又开始跑起来。
训走这一项,讲的便是连贯,杨慕次这样一歇,再一跑的时候,比之前更为艰难。
路边的小兵会给他们供给一些水,杨慕次已经连伸手接那水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嘴唇发干,喉咙也又干烧起来。
全凭着心里的一股子执念撑着他麻木地迈动那脚步。
身旁,杜文清的呼吸也渐渐重起来。
而那刘云普,几乎跑一步,都要喊一声,幸有那人撑着他,不然定是要倒在半道上。
周遭乱哄哄的,杨慕次晃了晃脑袋,只觉得耳朵都被吵的生疼起来。
跑过大约15里路,杨慕次本就已经软绵绵的腿脚踩上一颗有棱有角的小石子,他的脚一崴,身子随之一歪,终于重重扑倒在地上。
身上的青色长衫立刻被磨破,膝盖和手掌着力的地方传来钻心的疼痛。
在他左后方一点的店铺屋顶,杨慕初紧紧捏住了夏跃春的肩膀。
不去?夏跃春掰开人的手,挑了眉问道。
杨慕初脸上透出明显心疼的神色,闭了闭眼,才开口道,我得信他。


2025-08-01 22:5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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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清和一旁的小护卫立刻去扶杨慕次,却发现他原来累的通红的脸这会居然一片惨白,此刻他正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阿次!杜文清慌张起来,他们平时绕着皇城跑,距离也不短,但那时没有旁人,也不计时间,更没有人这样围观。再者杨慕次此前搏斗就消耗了太大体力,短时间的调整根本不是真正的复原。
杨慕次喘完气咬了牙努力地想要起来,结果发现双腿沉得似绑了石头,一动就抖的不行,鼻翼,胸口整个都闷的很,全身都使不上力。
膝盖一弯就疼,手掌一握也火辣辣的,杨慕次摊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见平时白嫩的手心这会已经被路上的小石子磨出一片通红,一道道小细口子附着一些细小尘沙,看着更加疼。
真是比哥哥打的疼多了。杨慕次看着不由在心里想。
前方隐约听到一阵阵百姓的欢呼声,许是已经有不少人到了。
他有些懊恼地将手臂砸在地面上。
你干嘛阿次!杜文清抓住他的手,急道。
我跑不动了文清...杨慕次这话一说完鼻子一酸便落下泪来,他拿手狠狠抹了眼泪,却在看着前方的路时有些不甘心地又哭出了声。
嘿,我以为你跟其他小孩都不一样,不会哭呢。刘云普站在他身边奇道,原来也是会哭的嘛...
杨慕次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狠狠擦了眼泪。
阿次,你说过的,你跑不动,我便拖你跑。杜文清说着将杨慕次的手绕过自己的肩膀,用力把他拉了起来,阿次,你很厉害了,明年的时候,你这会一定早已经到了。
可英锐营选拔不是年年都有。
英锐营不选拔,你也可以跑给叔叔看。
文清,我腿疼。杨慕次难得喊疼。
杜文清让小护卫撑着杨慕次,自己蹲下撩起了杨慕次的裤腿,果然看到膝盖处已经磨破了皮,红肿刺眼。
我们缓缓,先慢慢走几步。杜文清又扶过杨慕次,只慢慢迈开步子,不再跑。
杨慕次皱着眉头,忍着疼一步步走着。
走了十余步,他抬起头,看着街边店铺映衬在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里。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规定的一个时辰马上就要到了。
于是他又停下来道,文清,时辰快到了。
那我们也得跑完。杜文清又拉着他往前走。
我输了。
你忘了皇.....杜文清话一出口想起身旁的刘云普便又立刻改了口道,你忘了你哥说的了吗?尽力跑完就行。
你还有哥哥啊。一旁的刘云普立刻接话道。
杨慕次转过头,见那人被扶着却依旧不见颓势,不由好奇道,你不疼吗?
疼啊。刘云普笑道,可你不是说要一起跑到终点吗?我这强撑着呢,这下好了,你也跟我一样是伤患了。
我们现在就算跑到了,也没机会了。杨慕次提醒刘云普。
我知道啊。刘云普道,我刚也不想再跑了,可是后来想想,我娘说她要在终点等我嘞,而且你又说不能丢下我,头一回有人跟我说这话呢,那我怎么也得跑到终点啊。
阿次,你哥也在等你吧?杜文清趁机道。
嗯。杨慕次点点头,抿着嘴瞧了瞧前方,终于又咬牙迈开腿跑起来,边跑边对刘云普道,你去终点见你娘,我去见我哥。
你哥是不是就是刚刚冲上台把你抱下去那个啊?
嗯。
你哥能进军营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
杨慕次埋头跑着,已经说不出话。
别说话了。杜文清对这个断了腿了好奇心还如此重的人有些无奈,阿次已经没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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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伤得不轻。夏跃春眼瞧杨慕次那迈腿挥臂的动作,作出判断。
夏跃春你能闭嘴么!杨慕初恶狠狠地道。
夏跃春自顾用言语表示他不能闭嘴,这阿次啊,简直跟你一模一样,你当初刚学武的时候不就成天地折磨自己么?倔的不行。
杨慕初和夏跃春都是六岁开始习武的。
安远山亲自教的他们,目的其实只是为了自保。
但夏跃春记得,那时,杨慕初每日里练得极疯狂,每每都把自己练得筋疲力尽倒在地上方肯罢休。
他偷了好几天懒之后问他,阿初,你这么拼做什么,日后你也不是要混江湖的,也总有人会护着你。
杨慕初那时并没有回答他。
两年之后,八岁的杨慕初赢了金龙帮底下一个分堂的堂主,又过一年,杨慕初一人胜了一整个堂20来人。
赢了的他躺倒在练武场里。
夏跃春躺在他的身侧。
然后他便听见他说。
跃春,如果我那时有了这身功夫,定能把阿次救出来了。
如今,八岁的杨慕次便跟杨慕初那时一样。
只不过,那时的杨慕初是希望能护着弟弟。
而现在的杨慕次,是希望能挣脱哥哥的羽翼,再反过来护着哥哥。
这些年来,他们的兄弟情深,他夏跃春是感知最深的人。
跃春,我真想下去立刻抱他回宫。杨慕初脸上是极心痛的神色,他就不能只做个无忧无虑的王爷,做我杨慕初的弟弟么?
阿初啊......夏跃春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叹了口气,认真里带了三分戏谑道,你知道吗?你现在,特别像一个老父亲!
嘿!
得了,你是他哥!夏跃春捶了人肩膀,笑道,那可是你杨慕初的弟弟,厉害着呢,走吧,咱去焰骥营等着。
杜文清拉着杨慕次,一个护卫拉着刘云普,另一个护卫在旁护着。
他们一行五人,跑得很慢,却也一点一点往前动着。
身后不停有人超上来。
街边也还是有着许多嘈杂。
杨慕次身上的疼痛渐渐麻木,到最后,都不知道脚步是如何迈出的。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的时候,前方突然爆发出群众的热闹呼声。
杨慕次已经听不太真切了,他觉得自己眼前发黑,不知身在何处。
这条街跑完,我们就到了。杜文清道。
杨慕次闻言抬起头,努力睁开眼睛瞧了瞧前方的焰骥营门口。
那里挤了一堆的人,不时便有人把到了的孩子扶走。
他使劲眨了眨眼,终于看到了在那一片显得熙攘拥挤的人群最前方,翩然而立的他哥。
他鼓起了最后一丝不知从哪提起来的劲,迈动两条无力的腿,加快了速度。
杨慕初同夏跃春一起站在最前面,看着弟弟似乎加快了步伐,却还是极慢地,一步一步跑过来。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早上阿次说到,哥八岁的时候。
夏跃春说的没错,他八岁的时候,跟眼前的杨慕次,一模一样。
方才杨慕次跟人搏斗的时候,那股子不服输的劲便跟八岁的他一样。
而现在,这样艰难却仍在努力跑过来的杨慕次,也同当年的他一样。
就像看着过去的自己,冲着现在的自己跑过来,杨慕初心头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整条街都暗下来的时候,杨慕次一行五人终于到了焰骥营。
杨慕次被杜文清撑着,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色苍白如纸,是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
他隐约听见一女声喊着云儿,听见刘云普带着哭腔的一声娘。
然后他自己便落进一个怀抱,一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
他说不出话来,神智也不甚清明。
阿次,你跑完了。
他听见他哥温柔的声音。
哥......他本能地轻唤。
阿次很厉害。他又听见他哥道。
就像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重新投入大人的怀抱,杨慕次迷迷糊糊地却忍不住真的抽泣起来,哥......我跑的很慢,我好累,好疼,我跑不动了......
即使是在杨慕初面前,杨慕次也几乎很少有这样直白示弱的时候。杨慕初轻轻摊开他被石子磨破的手掌,只觉得心揪成一块,绞着疼。
他拿手轻柔地擦掉杨慕次忍不住淌出的眼泪,哄道,阿次跑完了就很厉害了,三年之后,阿次定会是第一个跑完的。那时,哥也在此等着你好不好。
嗯。杨慕次有些虚弱地应了声。
周围依旧乱哄哄的,杨慕次闭着眼靠在杨慕初怀里,只感到有人拿手帕擦着他的脸,有人揉着他的臂腿,有人将一粒药丸塞到他嘴里。
他还听到刘云普说,你跟你哥长得真像嘿!
他张了张嘴,终究说不出回应的话。
头晕目眩间,他又隐约地听见周边有人高呼,大将军!大将军来了!
杨慕次登时睁了眼,他强撑起精神往人声处看了看。模糊的视线里,他发现周围似乎已经没了旁人,只看到两个小兵正在帮着杜文清缓解体力,而杜文清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视线渐渐清晰,尽头处,他看到那个威武高大的身影。
身影很快来到他们面前,杨慕次便又撑着摆出那股要强的模样,扯着嘴角笑了笑,努力用着轻快地语气问道,大将军,我没能通过选拔对吗?
可他这话到得最后几个字时还是控制不住带上了那哽咽,眼泪也还是忍不住又顺着脸颊流下来。
杜旅宁微微弯了弯腰,将杨慕次拉到自己跟前,伸手擦掉他的眼泪,笑道,嗯,好多人都跑到了,你才跑到呢。
我明年一定行了,大将军,这个选拔不能每年都有吗?杨慕次又问道。
我会考虑一下。杜旅宁认真道。
杨慕次强撑的体力转瞬即逝,心里的失落,混杂着身上的疼痛,愈发难受。
英锐营的选拔你没有通过,但不知我这个师傅你还要不要认呢?
杜旅宁带着笑意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杨慕次愣怔地瞪大了眼。
傻小子,还愣着做什么?杨慕初笑着提醒他。
阿次!杜文清的声音也难掩激动。
杨慕次也不知哪来的精神,膝盖一弯便要跪下。却同时有两只手各自捧住了他的膝盖,杨慕次低头看去,见一只是杨慕初的,另一只是杜旅宁的。
然后他听见杨慕初带着心疼的轻斥,不知道自己膝盖有伤吗?还要往地上跪。
可我要拜师。杨慕次愣愣道。
你这茶也没有,宴席也没有,这拜师我这师傅可不愿认。杜旅宁又笑道。
杨慕次抬头盯着杜旅宁看,从他认真的眼眸里,才真的确定他是真的要认了自己这个徒弟。
他于是真切地绽开了一抹天真的笑容。
他的小脸依旧狼狈,可他这样的笑却仍似发着光。从那闪亮的双眸里,便仿佛能看到,那个日后挥着长枪的英勇小将,银枪闪烁间,人枪皆如骄阳般耀眼。杨慕次就这样笑着再次闭上眼,终于放心地任由自己倒了下来。
阿次!
杜旅宁跟杨慕初一起抱住了今日认的这个徒弟。
这个倔强、要强、坚韧,却聪明、活泼、纯真的徒弟。
这个平日里是养尊处优的王爷,却还能在今日忍了这许多疼的徒弟。
这个明明可以通过兄长轻而易举让自己做他师傅,却坚持以八岁之龄参加这选拔还表现不俗的徒弟。
这个,让他彻底心服口服的徒弟。
————————————————
————————————————
今日,你未通过选拔。
他日,你定能带领整个焰骥营的兵士,于战场之上,所向披靡。
未来,安阳王杨慕次,定然不仅仅只是殷国皇帝杨慕初宠爱的弟弟。
既已振翅,那搏击长空,便指日可待。
何为双生,便是迟早要并肩的你和我。
便是,杨慕初和杨慕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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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1
梦魇
景沣元年,是杨慕次的身体最虚的时候。
四岁的杨慕次很容易累,也很容易受寒发热。
累极了或是病了再睡的时候,他便容易多梦,然后被梦魇所累。
梦里,总是那一样的御花园,一样的鲜血,一样的哭喊。
梦外,也总是那一样的眉头紧促,一样的急促呼喊,一样的浑身抽搐。
最开始的时候,杨慕次每次陷入梦魇,贴身的宫女太监便着急忙慌地去旁边承明宫禀报杨慕初。
他们去到新辟的拱门那,再由拱门的侍卫进承明宫通报,杨慕初再火急火燎地去瑞麟宫。
杨慕初往往随意地披一件衫子便出来,最后直接在瑞麟宫睡下。
后来,他干脆让杨慕次住了承明宫,每晚都跟他一块睡。
梦魇过后,杨慕次会忘记具体事情,但会记得心绪。
所以有时候,抱着杨慕初胳膊醒来的杨慕次总是会愣很久,然后才会想起哥哥现在不是跟他一样大了。
两月过后,因着杨慕初一直陪着,这种情况总算好一些。只要不是受寒发了热,杨慕次便不会再如此。而且只要他陪着,杨慕次在他怀里也会好很多。
只有一次,杨慕初一直不忘。
那一次,杨慕次在梦里一直哭到天明,他怎么都哄不好。
那天白日里,杨慕次还活泼的很,活泼地要去爬树。
杨慕初得到消息赶去的时候,杨慕次已经被两个侍卫抱着撑在树干上,一群太监侍女围在底下胆战心惊。
四岁的小家伙兴致勃勃,也不知那树上有什么吸引他。
杨慕初沉了脸过去,众人跪俯于地,只托着杨慕次的两人不敢动弹。
哥哥!我想要上树!杨慕次听得底下人的呼声有些兴奋地转过身来。
杨慕初一抬手把人从那树干上抱到自己怀里,问他,上树做什么?
他尽量克制了自己的怒火,毕竟弟弟才与他亲近起来,他不想再吓着孩子。
树上有个鸟窝。杨慕次亮晶晶的眼眸瞧着树叉,又伸了手指给杨慕初看,哥你看,在那。
杨慕初顺着人的小手望去,果然看到一个鸟窝,再往不远处看去,一只麻雀正遥遥观望。
哥我想上去看看有没有小麻雀。杨慕次道。
杨慕初知道,杨慕次一直对什么都有好奇心,见个鸟窝便想爬树再正常不过。
但显然,他还是不会直接对孩子这样的要求百依百顺。
所以他道,这树是能随便爬的么?若是摔下来了怎么办?
杨慕次毕竟年幼,杨慕初这明显拒绝的话一出,他立刻闹了脾气。
他在杨慕初怀里扑腾,一定要上那树。
就像普通人家的那些任性孩子,闹起来,便不管场合,不顾对象,忘了身份。
杨慕初的脾气这几个月被杨慕次磨得已经好了许多,但因着一直也无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他心下还是越来越烦躁起来。
他皱了眉头,沉声道出警告,说了不许便是不许,哥哥的话不听了么?
杨慕次愣了片刻。
杨慕初以为孩子听话了,便抱着他要离开。
谁知,刚迈出一步,怀里的杨慕次又挣扎着要下来。
闹到最后,杨慕初终于失了耐心。
他没说什么,只脸色阴沉,抱了小孩就跃到那树上,然后便将小孩放下。
杨慕次站在那树干上,身后是那鸟窝,身前是杨慕初。
鸟窝在那,不是要看吗?你去看。杨慕初对杨慕次道。
杨慕次在那并没有多粗壮的树干上小心翼翼地转了半个身子,又伸过手来要拉着杨慕初。
便在此时,杨慕初做了他后来意识到最错误的事情。
他躲开了杨慕次的手,冷冷道,不是要看鸟窝吗?你就待在这慢慢看,哥哥还有事,要先走了。
几乎是在瞬间,杨慕次的小脸布满惊慌,眼里闪出一些恐惧。
杨慕初觉得自己达到了目的,对孩子,无需打骂,他一向懂得如何攻心。
所以他真的下了那树,留着杨慕次一个人在那树上手足无措。
如此之后,他下次想必便绝对不敢再动这独自上树的念头。
杨慕初是这样想的。
他以为杨慕次会喊他,会说自己想下来,不要看鸟窝了。
可他下了树之后迟迟没有等到杨慕次的回应。他自然不可能真的就这样离开,转了身抬头一看,视线里,那个一脸怅然呆愣站着的弟弟突然让他莫名心慌起来。
他又立刻上了树。
哥哥又丢下我了。
杨慕初听见杨慕次轻声嗫嚅的声音。
那一刻,杨慕初知道他犯了个太大的错误。
所谓攻心,也不该攻那本就千疮百孔还未愈合的地方。
当年的杨慕初放开了弟弟的手。
现在,又丢他独自在这高处。
阿次,哥在。他匆忙将杨慕次抱进怀里,柔声哄他。
杨慕次没有反应,又过许久,才终于哭起来。
那天,杨慕次终究没看成那鸟窝。
晚上,杨慕次果然睡得不好。
没有抽搐,没有呼吸紧促,这天跟以往梦魇不同。
这天晚上,杨慕次做了那个还不懂事的孩子,哭闹不止。
他喊着哥哥,喊着父皇,喊着母后,喊着姐姐。
杨慕初抱着他哄,哥哥在呢,姐姐也在。
然后他派人去叫杨慕莲入宫来。
杨慕次还是哭,直哭得人心颤,哭得杨慕莲都垂泪不止。
可他分明还是睡着,闭着眼睛,只眼泪从那眼缝里淌出来。
最后,杨慕初突然想起来,伸手握住他的小手,杨慕次才终于慢慢缓和下来。
那天之后,杨慕次在他面前又拘谨了几天。
杨慕初心里愧疚,便跟他提起,哥陪着你上树瞧瞧?你不能自己上树,需有哥陪着。
杨慕次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会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抓住他的手,道,我不上树了,不看鸟窝了,哥哥不要走。
杨慕初看着弟弟的眼睛,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管教孩子的方法皆是错的,特别是,对于现在只有他这一个哥哥在身边的杨慕次来说。
于是他弯腰抱起杨慕次,认真道,阿次,是哥不好,你放心,以后,哥会一直在。
杨慕次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脑袋搁在他的肩上。
那之后的一个月,杨慕次抱着杨慕初的胳膊睡觉的时候,杨慕初会用自己的右手轻轻拉着杨慕次的手。
再过一个月,杨慕次再无梦魇。
杨慕初终于明白。
杨慕次的梦魇,令他受困的除了那些直面的鲜血,最深的怕是那孤身一人的恐惧。
所有亲近的人都不见了,没有了疼爱他的父皇母后和长姐,没有跟他一模一样的双生哥哥,只余了他一人。
而能治这梦魇的,不是那些刺入穴道的银针,是他。
是他这个他曾经最信赖的双生哥哥。
是这个突然又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突然长了他12岁的哥哥。
他接受了这一事实,可这心,却没有完全安放。
所以他还是时刻害怕。
怕自己又成了一个人。
直到杨慕初慢慢让他相信,兄长已经回来,并会一直在。
在这个过程中,杨慕初渐渐明朗,要如何做这个哥哥。
而杨慕次渐渐变成一个真正的孩子,每日里思索着玩闹,思索着如何快点长大。
梦魇开始,是那黑夜里断离的双手,梦魇尽头,是浴着阳光重归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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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小王爷的绘画天赋
杨慕次好动不喜静,却有一个极其安静的喜好,丹青。
还没入学的时候,他便经常拿了笔墨要画东西,杨慕初见他是真的喜欢,且涉丹青的弟弟难得安静乖巧,便在自己书房内给他置办了桌椅,自己批奏折的时候,弟弟就在一旁画画,想着等入学的时候再给他找个名师。
杨慕次喜欢画人,也确有天赋。
杨慕初记得,杨慕次第一次兴致勃勃要给杨慕莲画画的时候,杨慕莲作为姐姐愣是坐着一动不动地配合弟弟。
最后拿着那张也根本看不出是她还是别家姑娘的画像时,杨慕莲高兴的不行,直夸这弟弟真是天赋异禀,骄傲得不得了。
杨慕初看着那副画像,姑娘倒是个姑娘,只五官的用墨实在太混乱,他忍不住问杨慕次,哥哥添几笔可以吗?
杨慕次眼眸晶亮地看着他,有些期待地点头。
杨慕次还未入学,但线条轮廓已画的很好,杨慕初提了画笔,在人物五官上添了几笔,再一看,就能看出是杨慕莲而不是其他姑娘了。
杨慕次看的惊奇,而后,每次给哪个宫人画了画便都要去让哥哥添两笔,再送给宫人。这样一副皇上和王爷合作的画像,往往让底下人受宠若惊。
小孩子总是好学的。
如此好几次之后,杨慕次自己喜欢上了这添笔行为。
杨慕初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寝宫里的那副名家所做的文人卧石而眠图中的文人已经被加了胡子。
再然后,他发现另一副亭中少女嘴角被添了一颗痣,脸上加了红晕。
杨慕初把杨慕次抓来的时候,杨慕次睁着双无辜的大眼告诉他,我只是学哥哥的呀,你看添了这些,这些画作不都有特色多了么?
杨慕初扶额,除了装出一副疾言厉色勒令小孩以后不准外,也不能对孩子干什么。
后来,杨慕初才知道,杨慕次给那奔腾的骏马都加上了长睫毛,还添了乌黑长发。
一年之后,杨慕次正式习丹青。
习画不过几月,杨慕次求着杨慕初把那些被他毁了的画收起来,杨慕初不允,说这是小王爷绘画天赋的见证。
于是杨慕次画了张杨慕初,给他修长了睫毛,点了两颗痣,再加了浓黑的长须,挂在自己房内,每次杨慕初一来便指给人看,哥看看,阿次有天赋么?
三月之后,杨慕初终于撤了所有被杨慕次碰过的画像。
多年之后,他重新翻出那些画作,再回忆起那时的弟弟,便觉得,这弟弟若是能一直这样淘气,也甚好。
只是这岁月呐...总是回不去。
便像杨慕次的绘画,也回不到那时,未经雕琢的纯粹模样。
岁月给人于许多,也在画上停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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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骥营内最大的校场。
午后的日头之下,有五列六排少年兵士身穿防护军甲,手握长枪,排列整齐,英姿勃发。从他们绷紧的面孔上,可看得出他们的严阵以待。
在他们面前,是两个身着锦衣衬金甲的小少年,虽年龄看着要把那三十号人小了许多,但他们也握着那长枪,脸上毫无怯色,反而站立得更加挺拔如松,气势如虹。
这两人眼眸俱是乌黑发亮,看着意气风发。尤其是其中那看着更小的一个,那双眸当真是璀璨似星,眼睛一眨,带了极其张扬和灵动的自信。
只见他侧头冲身旁那少年抬了抬下巴,嘴角扬起带出一抹自信的笑,他道,文清,我们快点,我今儿要早点回去。
好。另一少年只简单说了一字,也是满目自信。
两人这一说完,立刻极有默契地同时摆了枪,他们相对而立,将自己的背部与对方的相抵,同样如炬的目光直直看着前方,嘴角皆漾着那相同的笑。
另三十个少年同时一散而开,以那两个少年为中心形成一圈之后,也同样摆了枪对了他们。
红色枪缨在空中轻盈飞舞,一场二对三十的对抗在这日头之下展开。
这两个少年便是现年九岁的杨慕次和十岁的杜文清。
三十多号人的比武并不显杂乱,只见杨慕次率先以枪尖抵地,撑着自己在空中跃出一道弧线后,以枪杆为轴,弹腿而出,便攻击了离自己最近的四五人。
杜文清紧随而出,攻了另外一边的首排之人。
两人攻击完又很有默契地回到初始位置。
杨慕次的身手,已比一年之前,矫健许多。
但这一攻击,也只有两人被成功击倒在地。杨慕次不由暗想,不愧是英锐营的。
三十个少年受这一击立刻排兵布阵,后一排之人突然一齐跃上前一排之人的肩膀,十来把长枪直直冲着圈内二人而去。
阿次!杜文清喊了一声。
杨慕次会意,也立刻一跃跳上杜文清的肩膀。
一个攻上,一个攻下。
杜文清比对方矮,倒是给杨慕次供了便利,他握着那枪,也不攻击别处,只往那肩膀之上的脚踝攻去。
几次之后,便又三个人被他击落在地。同时一把长枪直冲他而来,他往后一仰的同时,长枪直接冲后面的人攻去。
另外一边,杜旅宁和向海凝神看着这边的对抗。
安阳王和少将军,真的天赋异禀,只两年不到,竟能如此了。向海夸赞道。
杜旅宁却微微蹙眉,这阿次,真是一点不懂得收敛,偏要如此锋芒外露,惹人气恼。
向海陪着笑,王爷和少将军,一放一收,一动一稳,是极好的搭档。
杜旅宁微微一笑,只专注地看着不远处的战局,不置可否。
一盏茶之后,对方三十人有一半人倒在了地上,而杨慕次与杜文清的衣衫也不复齐整。
又过一盏茶,他们各自又击败两人,对方便只剩了十一人。
双方都很疲累,杨慕次和杜文清一手拿枪,另一手互相扶持,弯腰喘着气。
可杨慕次还是笑起来,他对杜文清有些骄傲地道,文清,再多一个,我就可以向我哥讨赏了。
昨日,他和杨慕初说好,若赢了英锐营二十人,便有赏。
你就算不赢,想要什么还不是就有什么?杜文清喘着气回道。
那不一样。杨慕次松开杜文清的手,重新挺直腰身,目光又坚定起来。
在宫里旁人看来,当今皇上宠弟,已到了那千依百顺的地步。那这安阳王自然没什么求而不得的东西。
偏杨慕次喜欢讨赏,每日里和哥哥或保证或打赌,每每赢了之后再要些东西,便比平日里直接给他要开心的多。
眼前只余了十来人,已经可以看清每个人的面貌,杨慕次目光所至,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当日与他两两对抗的人。
高磊。
杨慕次自认了杜旅宁为师之后,每日里午后来焰骥营练武习兵法,至今已一又半年有余。
焰骥营里的普通兵士们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也都知道去年的英锐营选拔镇国大将军收了一徒弟,据说很是看重。
高磊此刻看着他的目光,依旧充满着不屑,还带了些许嫉恨。
即使不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他也知道,这两个孩子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所以他还是同去年一样瞧不上他们。
他是靠真本事进的英锐营,虽然两两对抗输给了眼前这人,可他另外两项表现亮眼,最终还是进来了。
但眼前这人呢,还不是靠着背景,才做了将军的徒弟。
所以他打定主意,一年之前输了,今日便要赢过来。
杨慕次想法与他差不多,他拍了拍杜文清的肩膀,道,文清,我看到熟人了,我今日要再赢他一次。
两人都不再是一年前的人,只是杨慕次依旧矮了对方许多,看着还是很悬殊。
同一年多以前一样,他还是率先发起了攻击,红樱抖动间,一招潜龙出海便直冲高磊而去。
高磊也迅速出枪,身随枪走,往左侧闪避的同时,一枪冲着杨慕次的枪头直搠而去。
枪头相触,两人便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明晃晃的挑衅。
杜旅宁瞧见杨慕次这一招出手比他以往每一击都要稳的多,不禁有些欣慰地点头,看到高磊反击之后又道,这孩子不错。
向海懂得杜旅宁意思,立刻道,这是去年英锐营里较有天赋的,每回考核都在前三,但好胜心极强,易冲动,好几次跟旁人起冲突了。去年小王爷便是赢了他。
杨慕次一扎不中,又迅速舞着枪冲人刺去,只见银光闪闪,枪头竟卷起了那碗大枪花,令人目眩。
高磊又一斜身子,单手拿枪往上一挑企图拨开杨慕次的枪头,谁知杨慕次竟不躲他,直接缠着他的枪杆继续往前攻击,眼看两人枪头都要触到对方胸口,高磊迅疾往后一躲,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你不要命了!这样就算击到我了,你自己不一样会受伤吗?
杨慕次一弯嘴角,笑道,我为攻,你为守,你伤的会比我重。
简直混账!杜旅宁突然沉声吼道,惹得一旁的向海都暗自心惴。
这边杨慕次继续攻击,几乎把杜旅宁这一年来教他的枪法路数都使遍了。只见他扎、刺、挑、拦、缠、圈、扑、点、拨、架,凭着自己人小身子轻盈,将这枪使得还真有些变幻巧妙,灵动飘逸。
可高磊也是英锐营的佼佼,趋避躲闪的功夫十分好,滴水不漏的防守下竟没露丝毫空隙给杨慕次。
杜文清这边已经又胜了两人,他心里担心杨慕次,便暂时跟对方叫了停手,于一旁看着杨慕次和高磊。
杨慕次招数已使完,见还是胜不了这高磊,不免有些急躁起来。
却见他突然眼眸一动,提抢回了身,陡然间脚下一滑,全身尽显破绽。
高磊大喜,以为对方是要逃出战局,长枪一握,便冲着人后背而去。
杜文清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他心知杨慕次要使那回马枪,可叔父说过,他们基础还不十分稳健,不可现在就急功近利使那回马枪。
将后背露于敌人,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果然,杨慕次见那高磊追上来,突然拧过腰,反手纵臂出枪,直刺高磊面门。
高磊正直直往前,突遭此变,脚下惯性不止,脑袋急急往后,一下便摔在校场之上。
好!
不止杜文清,就连英锐营其他人也都叫了好。
杨慕次转过身来,一昂头,小脸盛满傲气。
他这一胜,斗志愈发高涨,当下一枪触地,对剩下的八人道,你们也无需顾忌了,一齐上了吧!
英锐营的少年兵本就骄傲,怎受得了一个孩子如此激将,立刻便紧握了枪柄,摆好了起势。
杜文清又走到杨慕次身侧,以二对八,倒比最初更显剑拔弩张。
杜旅宁刚开始教杨慕次的时候,杨慕莲曾不放心,让韩政齐去瞧瞧。
当时韩政齐问老友安阳王究竟如何,杜旅宁道,小王爷,端的是有那百折不挠,临大节而不可夺之风,遇强则强,潜力不可估量。
现在的杨慕次显然已经越战越勇。
他与杜文清二人,配合默契,都将手中长枪舞得如那龙蛇般灵活自如。一时之间,那校场之上,枪尖银光与枪缨红光交错,似那双龙交汇,颇为壮观。
杜旅宁的眉头从刚才便越蹙越紧,直到看到场上最后一个英锐营的少年兵手里的枪被杨慕次一挑而起,才渐舒了眉头,一开口却是语气不善地对向海道,让他俩来我营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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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杨慕次和杜文清这一战,让那英锐营的三十人对其二人彻底心服,就连那高磊,虽面上仍是不快,但那眼里的不屑已经看不大见了。
杨慕次用长枪撑着自己,左手握拳抬起,与杜文清拳头相碰,眼睛微眯,笑得有些得意。
天哪!阿次!文清!你俩太厉害了!
突然冲过来一人,往两人肩上一搂,差点让本就战得疲累的两人扑到地上。
刘云普你滚开!杨慕次一回头嫌弃地把来人推开。
刘云普跟往常一样冲他傻乐。
刘云普自然没能入选英锐营,但这人脸皮厚,居然想办法找了这营内的差事,天天在军营里晃,过了一年,杜旅宁难得破例让他可以在一旁学习。
只是这人学了这快半年了也没什么长进。
至于杨慕次的身份,杜文清告诉他,杨慕次大哥是夏侯爷的好朋友,在太医院办事,对自己的身份倒是没瞒他。刘云普感叹这吃皇家粮就是不一样,太医原来也能和侯爷交朋友,对此深信不疑。
三人说了会玩笑话,向海便走过来,叫了杨慕次和杜文清二人。
杨慕次赢了这一战,巴不得立刻去杜旅宁那讨夸,衣服也不换便往杜旅宁营房去了。
师傅!师傅!
杨慕次跑在前面,口中唤着杜旅宁便推开了营房的门。
门一开,一根长棍直冲面门而来,杨慕次一惊,却在看到长棍之后的杜旅宁时,顿觉疲累尽消,立刻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长枪,一俯身躲过面前这一击,接着便立刻一翻身,长枪一出和杜旅宁过起招。
杜文清随后进来,见到的便是杨慕次和杜旅宁过招的这一幕。
只见杨慕次便像对付高磊一样,变幻着那招数,待到缠着杜旅宁的木棍直刺杜旅宁心口时,杜旅宁直接一偏身将木棍抵到杨慕次肩膀,他卸了力气,但杨慕次立时便停在了原地,往一旁看去,他的枪尖还距离杜旅宁甚远。
何为攻何为守,谁教的你放着自己的破绽不管一味攻击!杜旅宁厉声道。
杨慕次和杜文清这才意识到杜旅宁是在为杨慕次刚才的表现教训他。
愣着做什么!你的回马枪呢!倒是使出来给为师看看!杜旅宁又是一声厉喝。
杨慕次本来还在为杜旅宁的话自我反省,杜旅宁这一声喝,他顿觉委屈,当下赌气地握紧了枪柄,先舞出一段枪花,然后转了身反手使出了方才击倒高磊的回马枪。
谁知手臂刚一伸直,那枪头便被杜旅宁木棍重重一击,长枪立刻脱了手。杨慕次还没回神,杜旅宁左手已经抓过来。
阿次!杜文清都没反应过来,就见杨慕次已经被杜旅宁牢牢箍在手里,不由惊呼出声。
就这么点力气就敢反手使枪,也就是碰上了跟你一样的半吊子,这要是碰上任何一个已经上了战场的兵,你这条小命早折人手里了!
可我赢了!杨慕次不服气地喊。
杜旅宁见人丝毫不认为自己错了,气得右手抬起,一木棍直接往人屁股上砸去。
啊!杨慕次受痛叫出声,师傅!我赢了为什么要打我!
他这一句话当真是又委屈又气恼,本来是讨夸的,没成想师傅一句话都不曾夸他,还要对他动手。
你说师傅为什么打你?杜旅宁依旧锢着人,抬手又是一木棍。
狂妄自大!
自以为是!
得意忘形!
杜旅宁说一句便是一棍,他声色俱厉,但手下到底留了力气。
杨慕次这一年多来在他手下,他从未对人动过手。臭小子天赋极高,又对武学兵法甚是积极,实在讨人喜欢。且是王爷的身份,平时不训练的时候在军营里调皮闯些小祸他都睁只眼闭只眼地纵容着。
可今日这平日里本来就被宠上天的孩子显然已经过于自负,且为了取胜,当真是连命都不要。若再不敲打,日后若真的累极自身,后悔都来不及。
思及此,他手下不由又甩了两棍。
啊!杨慕次疼得跳脚。
叔父!不要打王爷了!杜文清眼见杜旅宁一棍棍地打的结实,急得跪到地上,您打我吧,王爷有错,文清替王爷挨。
文清你闭嘴!
杨慕次一喊完,自己便红了眼。
他长这么大就挨过他哥六下戒尺,虽常被他哥挂在嘴边的板子所威胁,可这屁股还当真一点痛楚都没受过。这连续六七下挨下来,心里本就委屈,只觉得疼得紧。
可杜旅宁力气极大,他几乎动弹不得,忍不住便哽咽地喊了声师傅。
下次若再这般目空一切,就军棍伺候!杜旅宁听得这一声师傅,也心有不忍,手下松开了杨慕次,嘴里却仍恶狠狠威胁道。
杜文清立刻起来,拉过了杨慕次。
杨慕次揉着自己伤处,眼眶里盈着泪看杜旅宁,委屈巴巴道,我没上战场呢,我觉得自己能赢那高磊嘛...
还顶嘴!杜旅宁扬起木棍。
杨慕次立刻带着杜文清后退了好几步,眼见杜旅宁没有真的要再打的意思,又放开胆子道,我今天赢了整个英锐营呢,师傅不夸我,还打我。
他说着真的委屈地又落下泪来,哪有这样的师傅嘛......都赢了还这么凶,打人这么疼......
杜旅宁差点被这小孩逗乐,突然有点理解了为何当今皇上会被这王爷吃的死死的。
于是他微微一笑,提议道,那小王爷回宫同皇上告状可好?
杨慕次立刻又撅了嘴。
他只是委屈自己赢了没得到肯定,但杜旅宁到底为何打他,他也不是全然不知。
若是和杨慕初讲起,指不定会不会惹恼自家哥哥。
师傅......
行了!把眼泪擦擦!就这样还做将军呢!杜旅宁脸上露出些许无奈,他又往前走了两步,见人有些畏缩地又退了两步,便把手中长棍扔了,才对人道,都道你聪慧过人,为师也不多说其他了,你自己回去之后好好想想。
杨慕次擦了眼泪,抿了抿嘴,终是低了头应道,是。
文清,等会吩咐回宫车辇慢些。杜旅宁说完又对杨慕次道,回去记得让太医瞧瞧伤。
噢。杨慕次嘟了嘟嘴,闷闷不乐。
杜旅宁知他心思,伸手拍了拍杨慕次和杜文清两人的肩膀,认真道,你们今日能以二人之力胜了英锐营,很好!为师很欣慰!
杨慕次立刻抬了脑袋,眼里眸光闪闪,盖过了那哭过的痕迹,方才还压抑着的小人突然间容光焕发,兴奋道,谢谢师傅夸赞!
臭小子!杜旅宁也终于挂上温和的笑容。


2025-08-01 22:5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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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明宫内。
杨慕初正在内书房处理政事,只全胜在旁陪着。
房门轻动,杨慕初抬了抬眼,看到刘阿四走进来。
昨日杨慕尘下了山。刘阿四面无表情地对杨慕初报告。
哦?杨慕初将手中的笔放下,嘴角噙着一抹笑,脸色不见喜怒。
据说见到了安阳王。
杨慕初笑意立散,一旁的全胜不由有些紧张地握了握自己的手。
昨日三王爷惩治之后让他跪到了夜里。
杨慕初重新执起笔,他微微低头,脸色隐在暗处,让人看不分明。
良久,他才开口道,全总管,差人往皇陵送些药过去,天气寒冷,顺道再送些驱寒的物什。
全胜微怔,顿了一顿才道了声是。
杨慕初把全胜的反应看在眼里,他执着笔不知看向何处,沉吟片刻后,又问道,那孩子,也有十岁了吧?
是,二月里的生辰,马上有十一了。全胜立刻恭敬地答道。
也大了。杨慕初感叹。
皇上。全胜突然跪了下来,他额上已有了汗,似是终于下定决心,颤着声道,当年安阳王才回宫的时候因着年纪相仿,这孩子对小王爷很是照顾,皇上看在安阳王的面子上,体念稚子无辜,饶过他吧。
杨慕初目光幽深,落在全胜身上。
全总管。杨慕初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你觉得,朕是要做什么吗?
全胜俯着的身子微微颤抖。
这些年,他一直在杨慕初跟前,见多了不一样的杨慕初,他心里对这少年天子极是钦佩,可也知道,绝不能惹恼了他。
杨慕初若有意,那他是触犯龙颜,杨慕初若无意,那他是恶意揣测圣心,皆是不可饶恕。
谁知杨慕初突然轻笑了一声,问道,这些年来,朕有替三哥管教过孩子吗?
...全胜一抬头,被天子这一笑笑得有些愣神。
你就按照朕的吩咐把东西送去。杨慕初又道,再告诉三哥,孩子大了,一个月也放出去玩一天吧。
全胜喜出望外,立刻道了声是。
不过。杨慕初隐去笑意,冷声道,全总管在宫里这许久,怎的也不大懂规矩了?
皇上恕罪。全胜又颤着身子重新俯下。
罚俸半年,下不为例。杨慕初又重新执起笔,淡淡道。
全胜又忙不迭地谢了恩,才下去吩咐旁人了。
见人离开,杨慕初才对一旁一直候着的刘阿四道,阿四,再往阿次身边多派些人,小孩子大了,总是不愿一直在你眼皮子底下待着。
是。
阿四啊。杨慕初往后靠在龙椅之上,朕是不是越发心慈手软了。
您一直都是仁善之人。刘阿四难得露出认真的表情。
杨慕初嘴角轻提,笑容温润。
又过许久,他才复又开口问道,今日阿次在军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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