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太厉害了!
真的是咬牙在撑着啊......
小公子,小公子,可以了。
阿次,阿次。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出现围观兵众的声音,校尉的声音,还有杜文清的声音。
杨慕次晃晃脑袋,似才缓过神来,眨了眨眼,发现刚刚的校尉还有杜文清都围着自己,而那高磊已经只虚脱地躺在地上,不再拿手掰他。
小公子,你赢了,可以放开了。校尉道。
赢了?杨慕次眼里有些迷茫。
是!阿次,你赢了!杜文清有些兴奋地跟他强调。
杨慕次放心一笑,这才把手放开,可下一秒,他直接身体一歪,便往旁边倒去,幸好杜文清眼疾手快,才一把把他拉住了。
上来了个小兵把脱了力的高磊扶下去,杨慕次稍一清醒就不愿被别人扶,连杜文清的手都推开了,只想自己走。
腿刚一迈出,一个趔趄眼看就又要摔倒。
却突然从台子下冲上来一个同杨慕次一样穿着一青色长袍的男子,不由分说将杨慕次抱着便下了台。
这人速度太快,校尉和台上的小兵都没缓过神,那校尉知道杨慕次的身份,反应过来不由急上心头。
杜文清却看得清楚,他随着那人的身影看到另一个眼熟的身影,于是冲校尉笑笑,您别急,那是夏侯爷的人,定是皇上派来的。
校尉这才长舒了口气,觉得今日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得以放下片刻。
这人自然是杨慕初。
也就只有杨慕初能让杨慕次毫无反抗,就这样乖乖窝在他怀里。
他今天出来没有惊动军营里任何一个人,也一直告诉自己不到最后不要露面。
但眼看杨慕次脱力要晕倒,他也顾不得什么了。
杨慕初和夏跃春刚出擂台,迎面就撞上了杜旅宁。
也就在这时候,杨慕初怀里的杨慕次彻底缓过来劲。
有了一点力气的杨慕次挣扎着就要下来。
他不想他哥抱他,他还有最后一项,此刻若是贪恋哥哥怀抱,会失去斗志。
杨慕初把杨慕次放下来,伸手接过夏跃春给他的一杯水,送到杨慕次嘴边。
杨慕次一抬眼看见眼前的杜旅宁,抬手便要自己拿过茶杯。
别动,你手无力,就这样喝。
我自己可以!杨慕次坚持从杨慕初手里抢过茶杯。可他刚刚右手那样用劲,手腕上还有伤,不拿东西不觉得,一拿东西手就立刻抖起来,那茶杯自然脱了手。
又是逞什么强!杨慕初稳稳接过茶杯,心疼地斥道,不许动了,乖乖喝水!
我不喝了!杨慕次推开杨慕初的手,突然冲杨慕初发起脾气,你不是说在宫里等我吗!你出来干嘛啊!
他说着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眼里竟突然有了泪。
杨慕初被他这脾气弄得一怔,反问道,你说我为什么出来?
平护卫都没让他出来,你又派人!你就觉得我赢不了别人吗!杨慕次这一串话急急出口,倒把自己弄得咳嗽起来。
杨慕初急忙给人抚着胸口,瞧瞧,年纪不大,气性还挺大,倒跟个老人家似的。
夏跃春叹了口气,对一旁看着的杜旅宁道,大将军,可有地方让安阳王歇歇?
杜旅宁正感叹着这小王爷的犟脾气,被夏跃春这一叫才晃过神来。他心知杨慕初今儿并不愿暴露皇帝身份,便也没行礼,只冲夏跃春打了招呼,就打算将人引去自己的营房。
去营房的路上,杨慕次坚持不让杨慕初抱,也不让他扶,连水都倔着不喝。
走了两步,他便走到杜旅宁的身边,拿没受伤的左手拉了拉杜旅宁的军甲,道,大将军,我赢了。
杜旅宁转过身来,瞧见身边这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狼狈的小王爷,他脸上是交织的汗泪,眼睛有些红,嘴唇发干显得苍白,身上本来素净的长袍已经在刚刚的对抗间失了原来的颜色,可他不再那么光彩照人的脸上这会依旧带着些许坚毅,又带着些孩子气,显是在对自己邀功。
他不由蹲下身子,将自己身上的水袋解下,递到杨慕次嘴边,难得温柔道,末将知道小王爷赢了,赢了的人也会渴,也需要喝水吧?
杨慕次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杜旅宁,愣神间便张了嘴。水浸润喉咙,果然舒服许多,然后杨慕次听到身边熟悉的声音说出了那句熟悉的"这小hun蛋!"
他一抬头,果然看到自家哥哥一脸不快。
哼!谁让你不信我!就不理你!
杨慕次撅了撅嘴,继续就着杜旅宁的水袋喝了好几口水。
夏跃春忍着笑拉住身边脸已经完全黑了的杨慕初,幸灾乐祸道,哎呀,这世上也真的只有这安阳王能这样明目张胆驳你面子了,我是相当羡慕。
杨慕初目光不善地瞪了眼夏跃春,一转头见杜旅宁已经收起水袋,大步一迈直接伸手就把杨慕次抱了起来。
我自己能走!杨慕次果然立刻挣扎起来。
杨慕初一瞪眼威胁道,再闹我就把你直接抱回宫!
杨慕次拉了脸气鼓鼓地不再说话。
他本就累极,刚也是强撑着自己走,于是即使心里赌气,身体也还是不由自主软软地靠在了杨慕初身上。走到营房的时候,他的脑袋已经靠在哥哥肩膀上,舒适地不愿动。
杜旅宁亲自送了三人到他营房,便又回去了。
杜文清还没上场,这孩子相比杨慕次而言武学基础较好,但说到底年纪也只比杨慕次大了一岁,杨慕次即驳了哥哥好意,杜文清自然也是要重新选人,也是让他不由得担心。
营房内,杨慕次坐在塌上,任由杨慕初为自己处理手腕上的伤。
嘶...
沾着草药的细布裹上手腕的时候,杨慕次忍不住呼痛,抽回了手。
自己找的,疼也忍着。杨慕初抓住杨慕次的手,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却也是极尽轻柔。
杨慕次深觉委屈。
他本就生气,这下更不愿跟杨慕初说话了。
躺下,我给你瞧瞧身上其他地方。
不用,我歇歇,等会要跑步了。杨慕次说着便往塌上一躺,背对杨慕初便闭上了眼睛。
杨慕次!杨慕初气得站了起来,你还跟我生气!
杨慕次恍若未闻,岿然不动。
我来吧我来吧。夏跃春叹了口气,终是看不下去,边把杨慕初往外推边道,你出去吹吹风吹吹风......放心交给我。
杨慕次生气。
杨慕初也生气。
杨慕次知道杨慕初为何生气。
杨慕初也知道杨慕次为何生气。
夏跃春更知道兄弟俩互相生什么气。
所以他对杨慕次道,你哥一心一意为你,你这样,他多伤心。
杨慕次沉默。
阿次。夏跃春难得认真起来,边把杨慕次衣服解开边道,我知道,你跟你哥本是双生,互相牵绊。你哥先长大了,却也在扯着你,所以你会痛,你想让自己不痛,便只有让自己快点长,长得差不多了自然也就不痛了。
杨慕次睁开眼睛,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了眼夏跃春。
夏跃春笑了笑,大手抹了药水覆上他在地上撞得青紫的肩背,可你在长的时候你哥也会痛。他跟你连着呢。
我知道。杨慕次轻声道,可他不信我。
他不是不信你,他只是担心你。你明知道,他最看不得你有一点不好,可你现在还是给自己弄了一身的伤。
杨慕次又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他哥是担心他。
可是他哥会一直担心他,因为他是哥哥。
但他怎么能一直都被护着呢?
你得知道。夏跃春又道,就算你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了,他也还是得时时护着你,因为你还是弟弟,他也还是哥哥。阿次,他只有这样做了,他才能放心,才能觉得自己做了这个哥哥。
因为曾经没有护好你,那十二年,他时时觉得自己没做好这个哥哥。
这句话,夏跃春自然没有说出来,若说了,那哥哥指不定怎么跟他生气。
杨慕次却已经懂了。
他不愿哥哥护着,可哥哥,需要护他,才能安心。
但他还是努了努嘴,嘴硬道,我不用他护,你看,今天我赢了。
夏跃春听着杨慕次说着自己赢了这一口骄傲的语气,故意加大了力度按上他被高磊抓伤的肩膀。
啊!杨慕次迅速转过头来,怒道,你干嘛啊!
给你治伤啊,把药酒揉进去,好的快。夏跃春淡定道。
我不用你了!你出去!我要自己歇息!杨慕次气得一起身奋力甩开夏跃春的手,又因为身上疼呲了牙。
那不行,我是大夫,你这腹部挨了一拳还没细看呢。夏跃春说着又伸手把杨慕次按到床上,惹得人又疼得直皱眉。
夏跃春!杨慕次怒道。
小王爷。夏跃春面露微笑,一边撩起杨慕次腰间的衣服,一边慢悠悠道,我教您一句话,对待您的大夫,您还是要懂得保持礼节!
夏跃春说着,往手上倒了一点药酒便要按上杨慕次的腹部。
杨慕次眼见他笑的跟狐狸似的,不由急急喊道,哥!哥!
杨慕初应声而入,瞪了眼怒道,夏跃春你把他怎么了!
有人刚刚不还说不用哥哥护着的吗?夏跃春心情极好地拍了拍手就往外走,路过杨慕初的时候又对人道,身上不少伤,肩背我都看过了,腹部挨的那拳还没处理,你再看看。
杨慕次从塌上坐了起来,抿了嘴只看着杨慕初没有说话。
想寻求帮助的时候,下意识便会找哥哥。
这真是个不好的习惯。
杨慕初沉默着上前,拿过药酒之后才道,躺下,哥给你看看。
杨慕次往后一倒,又立刻疼得坐了起来。
就不会慢点。杨慕初伸手扶住杨慕次,带着他慢慢侧身躺下。
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杨慕次躺着休息,杨慕初坐着给他抹药。
然后杨慕次坐起来,杨慕初又给他喂那补气的参药。
等到最后一项都快开始了,杨慕次终于道,哥,你会在焰骥营门口等我吗?
杨慕初松了口气,笑道,那是自然。
杨慕次便也笑起来,他挪到哥哥怀里,抬了头有些得意地问道,哥,你瞧我刚才厉害不?
很厉害。杨慕初一边说,一边揉着他的穴道,帮他恢复气力。
哥,你信我,以后我会更厉害!
从来都没有不信你,但阿次......
杨慕次知道杨慕初想说什么,便立刻打断了他道,哥想护便护着,以后,等我长大了,我也要护着你!到时,你也不许拦着!
好。
兄弟俩无需多说,皆自然地消了气。
只是这一个好字,这一句我也要护着你,却不知在那兑了诺言之时,是怎样的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