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的习惯是多久养成的,江澄不记得了。他的生活从来都是围着那个人绕,所有的习惯都因为他才养成,好的,坏的,他喜欢的,他没办法改正的,包括对魏无羡的那股同病相怜、自己对外界的格外敏感、比别家孩子麻利得多的身手——因为有时候会做很多家务,又有时候要躲点小债。
他从没觉得有多累多苦,在生活面前,江澄永远都不是哭哭啼啼的小孩,他略过了成长,直接成人。
但看见常葉熟睡的脸庞,又想起十岁生日那年女人拎着一只二十多块钱的小蛋糕摔门而入,第一次亲自做饭而不是泡面解决了事,虽然江澄那晚吃了很多,第二天差点食物中毒——那顿饭简直不能称作是一个拉扯了十年孩子的母亲能做出的饭。
江澄觉得,他一点都不恨那个女人。
至少,她没有打破自己前十七年从“没有爸爸”到“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的屏障。
他抽完一支烟,把烟盒塞进裤兜,拍了拍衣服——仿佛这样就能拍走烟味似的,接着站起身继续往回走。
结果等他回去时,便远远地看见蓝夫人在门口守着看,面上满是焦急神色。
一看见江澄,她忙迎出来,抓住江澄的手:“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很晚吗?江澄想。现在也没下四晚吧。
可他一进门便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蓝涣。
对方耸了耸肩,解释道:“我今晚要回来整理学生会的残余资料,就比你提前到家了半小时。”
“是专门派车接的你么?”江澄出口就满是讽刺。
“阿澄?”蓝夫人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江澄这才惊觉自己太过放肆了。蓝涣却温柔地笑了,回答道:“是啊。”
可前者已经没那个心思去搭理他了,为自己刚才那句脱口而出而暗暗失神。
蓝夫人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好像所有无言的母亲一样,道:“阿澄,去洗个澡吧,今晚早点睡。”
江澄应了她的话,晃晃悠悠往楼上走。
“对了,”她在身后叫住他,“我给你……买了几身新衣服,也不知道合不合适,问了无羡……你要是不喜欢就说。”
江澄全身一颤,轻轻点了点头。
“妈,我上去了。”等江澄走了,蓝涣也站了起来,快步上了楼,不轻不重地带上了门。
其实第二天早上吃早餐时,对江澄也是一种变相的折磨。这家人吃饭太优雅了,蓝夫人是女士吃饭细嚼慢咽也就算了,蓝先生除了吃饭最主要的事情还是看报纸,偶尔端起咖啡来喝一口。最让人看不得的是蓝涣和蓝湛,这两兄弟不仅长得差不多,连举手投足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小姐似的。
可怜了江澄以前风风火火的行为方式,现在只能跟着细嚼慢咽,磨得腮帮都疼了。
倒是蓝夫人,她擦了擦嘴,笑道:“还是阿澄要乖些。要放在以前啊,阿羡早就吃完闹腾着要出发了。”
她无心提起魏无羡,而江澄断然不会当众难看脸色。
但蓝湛的脸色就十分难看了,只是再没像那晚一样直接撂筷子走人,想是有人劝诫了他一番,这才收敛言行。
蓝涣?不可能。他可是个天然魔鬼。
应该是蓝夫人吧。
江澄这厢决定再也不去看蓝湛那张晚娘脸了。
中午去一趟以前的家吧,把自行车骑出来。江澄心里想着自己的事,丝毫没有注意蓝涣已经站在他身后。
“走吧,上学了。”
正在慢慢成熟,逼近成年的男生声音都比较模糊,有少年的清亮,和男人的低磁。尤其是在这种声音从江澄背后袭来时,热气仿佛带着寒气一齐往江澄脖颈上窜,令他打了一阵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