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短篇
☞初三备考党龟更，勿催
☞设定：和尚追×花妖凌，不喜勿喷，撞梗即是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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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文倒数

二

一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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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城畔的伽蓝寺坐落在半山腰，说高倒也不高，却总被那山上氤氲一片的白雾缭绕着，好似入云。香客总是要沿那苔痕斑斑的石板路绕上来，距离近了，才方可把那不大不小的寺庙看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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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里钟声悠扬，便可唤醒整座青山。鸟雀受惊纷纷飞起，扑到那无尽天空的云里雾里，好似浓墨点点。香火说不上旺，阶上寥寥几行踏步声终究还是勉强维持了庙中人的生活。寺里统共便没几张嘴，再加之那做师父的坚持采山上野菜给徒儿们做斋，好歹还是剩下了香火钱，好让那尊尊古佛前的烛火长明不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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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追，今日的经可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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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那一直从后院扫过来的扫帚竖了起来，执扫帚的人也直起身来。这才寻着空子抬手，草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恭敬地向说话人致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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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待把这院子扫完了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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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听了，四下一看又摇了摇头。“没什么可扫的，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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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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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没几张嘴，不过就是那忘尘法师和两个姓蓝的徒儿。大一些的名唤蓝思追，小一些的称作蓝景仪。——出家人断尘世情根，这对儿兄弟也不知是何时入的寺，也早弃了俗世的名字，不过取了伽蓝一支的蓝姓，法师又赐了个名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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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念佛倒也都用心，只是这蓝景仪也不知是年龄小还是天性如此的缘故，功课差一些，多多少少不能完全静心。蓝思追却总能静下心来，为人也端庄正直，清心寡欲，是忘尘法师的得意弟子。虽说一直都未开悟，他倒也自然一日比一日更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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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蓝思追将那一个字说罢，便小跑到寺房旁，把手中扫帚靠着墙搁下了。随即简单地拍去手上灰尘，从小道绕回自己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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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盛竹，这寺院里更是竹林处处。早春时节，先前便有的竹子嫩翠嫩翠，又添斜阳从叶隙间流泻而入，清风拂面便是无尽温柔和煦。不乏新生竹笋在春雨浸润下破土而出，在繁茂的高竹间越发可爱。竹间一条小道，看不到尽头，通向的便是蓝思追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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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打算顺路去旁边看看蓝景仪在做什么，也可以叫上他一同抄经。但看对方也不知盘坐在房前地上做些什么，也不好打扰，便只是侧目看了半刻，就转身进了自己屋里，轻合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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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傍晚，钟声又洪厚地响起来。蓝思追研好墨，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他卧房的窗口种了一树海棠，此时正傲然开放着。缺了几分妩媚之气的花香很快被墨香压过去，他也没太留神，抬笔静心抄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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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吹过，携几瓣海棠落在纸上，不影响书字，他便也无甚顾及。恍惚中好似听到蓝景仪在和一个陌生的女声交谈，也只当是有新施主来，全心醉在行行字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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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再回过神来，蓝景仪已敲了许久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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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追，该吃饭啦。”蓝景仪拖着嗓子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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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来。”蓝思追闻言急忙搁下笔，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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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蓝寺的两个弟子用过斋后，还要跟着忘尘法师上一个时辰的晚课，再回房时天早便黑了大半。不像深冬时那样要挑着纸灯，透过竹叶投射进来的皎洁月光早便把那条小道照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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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就并肩走过去，一边笑谈着课上的内容和这一天遇上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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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思追，你相信这世上有妖吗？”蓝景仪忽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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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说……”蓝思追正要作答，就被蓝景仪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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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师父说的，我是问你。”蓝景仪摆了摆手，严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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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啊。”他莞尔一笑，旋即半调侃地拍了拍对方的肩，“怎么，你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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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景仪低下头去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就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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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又读那些书了？”蓝思追忽然想起蓝景仪藏在床下的那一沓绘俗尘世事的画本，皱了皱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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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蓝景仪立刻涨红了脸否认道。蓝思追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在自己房前驻足道：“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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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蓝景仪答的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自己的卧房。蓝思追虽有些奇怪，还是将疑惑压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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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有些昏暗，仅靠窗的那方书案上的红烛正燃着一簇明亮。他来到书案前坐下，打算抄完那本所剩不多的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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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研墨，抬头时目光却忽然被窗前那树海棠吸引去了。花瓣微垂着好似浅睡着，一阵风吹过似卷起那海棠的温柔呼吸。他出于心中那忽然生出的好奇而把烛台抬起来些，照得那海棠睡颜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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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想起之前灯节师父带他们下山，看到过一个极好看的花灯。画的什么纹样早已记不清楚，那两行墨迹却还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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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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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这诗句所表达的心思不该是出家人所有的，他仍倾慕于吟诗人的情怀。这样一想，他此时的行为，也属于“故烧高烛照红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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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这样想着，面前海棠似是摇动了一下。他本以为是风吹所致，谁知这树竟摇的厉害起来了，面前还隐隐浮出一个人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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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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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默念着画本里的鬼神之事不可信，一边默想着这几日他做错了什么事没有。趁这时候，面前人影已清晰起来，渐变成一个身着红衣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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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裳上细细绣着金纹，袖口露出的素腕纤细，眉目好似绝世之匠精雕细琢而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精致的。眉间那点如血丹砂和眉角微挑的弧度流露出无尽骄矜和一种说不出的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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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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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思追用力眨了眨眼，上下将这人细细打量，一时被惊得有些呆愣。对方似是有些不耐烦，没好气地说道：“干什么？我还没长的那般奇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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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行为的无礼，忙垂眉道：“抱歉，小僧一时走神，失礼了。还请姑娘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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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听了这恭敬的话语，对方愈加火冒三丈，狠狠地瞪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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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思追不解。见对方憋红了脸又不说话，只好试探着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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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出家人不是清心寡欲的么……看来也不全如此！”对方冷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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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思追一惊，以为她仍在介怀自己刚刚的行为，急忙再次道歉：“实在对不住，姑娘，小僧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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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终于忍无可忍，口不择言地怒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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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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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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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用晚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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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质量堪忧的木门吱呀呀地响起来，他不禁一皱眉，脱出缠乱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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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寺里都是粗茶淡饭的，也就这些了，也不知公子适不适应。”蓝思追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把竹篮放在书案上。然后就微抬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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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思追也很郁闷。他一直自觉清心寡欲，天知道是眼神不好还是这位海棠花妖生的太秀气，居然在算是比较近的距离下生生把一个男的认成了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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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他眼神不好了。因为即使是在现在十分稀缺的阳光下，金凌俊挺的面部轮廓清清楚楚的是一副意气风发的公子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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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饭带回房里吃，你师父不管？”他瞥了一眼竹篮里可怜的饭菜，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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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繁杂琐事，师父不管的。”蓝思追有些莫名其妙地偏了偏头，一边说着，一边把饭菜从篮里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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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公子可有名字？”蓝思追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接着笑着自报家门，“小僧蓝思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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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对方似乎并不想说太多，只丢了个名字出来就闭了嘴，目光停留在那碗白米粥和那盘野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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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公子……”蓝思追斟酌片刻，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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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叫金公子，听着生疏。”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既然问了我，我也告诉你了，那直呼名字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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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既已成妖神，本不必再需要这些人间吃食。但不知为何，看着这寡淡的斋饭，他竟有些饿了。想吃饭的心思一生出来，他心里边愈加烦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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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师父不管繁杂琐事，”他只好扭开头尽力不去看那些饭，继续语气平淡地跟蓝思追问话，“那他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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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蓝思追绞尽脑汁地想着合适的措辞，“师父教我们百性敛检。——唯清心可鉴，方能开悟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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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日复一日地念那些乱七八糟的经文，就是为了开悟得道？”金凌半嘲讽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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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他失敬的话语，蓝思追暗暗握了握拳。他压下心中不满与愤怒，尝试着让自己的语气平静，缓缓道：“公子与小僧非同教门，有诸多不了解。那还请公子……尊重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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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见状，竟怔住半刻。看了蓝思追的认真模样许久，才垂下头去，低声咕哝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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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木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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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尴尬半晌。金凌侧坐在海棠最粗壮的那根枝杈上，扭头看着远处，蓝思追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张了张口，也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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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父一会儿可能要来，金公……金凌要不先找个藏身之处？也免得师父过问。”不得已只好转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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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金凌好歹接了茬，却还是因这问题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谁都能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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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思追越发觉得这人不好说话了，便也不再寻话题聊，只好闷头扒起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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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追。”忘尘法师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金凌虽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还是往后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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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思追则是站起身来去开门，拱手向师父恭敬问礼。忘尘法师摆了摆手，把一个檀木的盒子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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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顾施主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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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会儿就去。”蓝思追接过盒子，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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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尘法师忽然望向窗外，金凌不禁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有那么一秒他甚至觉得自己和那人目光相接，心中咯噔一下。然而忘尘法师只是在那阴沉沉的天色上凝眸半刻，就转回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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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快要下雨了，快去快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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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徒儿现在就去。”蓝思追知道这是在催促他，只好回头看了金凌一眼，无法道别就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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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云层在天边缓慢地翻滚交缠着，似在酝酿一场暴雨。墨色浓淡之间衬得天色愈加阴沉。一阵冷风卷地而过，蓝思追不禁打了个寒颤，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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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些担心寒风中的金凌——那海棠花还没开全，不知受不受的住雨。本不介意雨会不会半途倾下的蓝思追禁不住焦灼起来，几乎是在小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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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春雨贵如油，这姑苏的雨却让人头疼。伽蓝寺听雨还有几分韵味，每每下山办事遭暴雨截途却实不是什么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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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思追第一次怀疑自己有乌鸦嘴的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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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东西送给顾施主后，才刚走了没几步，雨便洋洋洒洒地下起来。起初没有多大，雨势却不久便猛烈起来，蓝思追的灰色僧衣早便深了一个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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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的暴雨下起来，那小小的油纸伞根本挡不住。更何况蓝思追是没拿伞的，几乎要被阵阵狂风掀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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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常年潮湿的缘故，石板路上长满青苔，一经雨水浸润便奇滑无比。加上蓝思追走得急，一不留神，一个趔趄便重重扑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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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这一下不打紧，至多也就是僧衣上全是泥污，蓝思追并不在乎。可这一下偏偏就把他的脚给崴了，疼得呲牙裂嘴，也站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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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概就是这个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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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面前大雨已下成茫茫一片白幕，快要看不清眼前的路了，一向冷静的蓝思追一时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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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一直趴在这儿兴许能等来师父，蓝思追也不打算浪费体力了。可忽然想起窗前那树海棠经受不住暴雨磨折，想要站起来的欲望就猛然增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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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用力地抓着石板地，因为用力过猛而手背上青筋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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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咬牙，硬是撑着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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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尘法师本叮嘱过蓝思追如果下起雨来就在顾施主家借住一宿，此时自是认为蓝思追这样做了。见雨势太大，夜里寒冷，蓝思追也不在，就免了晚课，叫蓝景仪先回房休息了。看了一眼天边一片白茫茫，就也扭身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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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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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头一看，门被猛地推开，“啪”的一声打在墙上。接着浑身湿透的蓝思追便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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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脚步有些不稳，眼神也有些恍惚了。尽管如此，遍身泥污的蓝思追还是快速扑到窗前，焦急地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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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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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金凌的处境并不乐观。一片暴雨中，那纤弱的枝干剧烈地摇晃着，雨水浸染下愈发嫣红的海棠花早便落了大半。金凌则是尽力撑着窗框才稳住身形，脸色颇为憔悴。见蓝思追过来，却强撑出一副嫌弃的模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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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尘海棠苦难千年方可修成人形，连这点雨都受不了么？倒是你……你别过来，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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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思追顾不得他的牢骚，兀自从榻下拖出一件外袍，披在金凌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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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金凌暴怒地扭动身子想要拒绝，却无奈蓝思追臂力太强，挣扎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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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冷，会病的。”蓝思追温润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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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一时怔住，反应过来后即刻红了脸。他强硬地压下心中暖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千年妖神一介，怎么会生病？你浑身都湿透了，再不……你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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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思追的笑意渐渐显得有些僵硬勉强，撑不住眼中疲惫，身形晃了晃便向右扑倒过去。金凌瞳孔一紧，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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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蓝思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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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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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总算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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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轻敲着朱红窗畔，淅淅沥沥的声响和屋檐上滴下的水珠相比昨日的狂风骤雨显得无尽温柔。天仍灰蒙蒙的，让人辩不出时间，只知道已到了翌日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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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思追有些费力地偏过头，便嗅到淡淡花香萦绕在枕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视线总算清晰起来。金凌正站在床畔，端着一个木盆。铜盆里似是刚接来的水，里面浸着一方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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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脑昏沉着，他稍稍一动，便觉浑身没有一处不在隐隐作痛。脚腕处更是疼痛难忍。眼睛酸涩，嗓口似吞了烙铁般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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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冰凉手掌抚上额头，稍稍消减了那疼痛。金凌微微蹙眉，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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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个兄弟怕是一会儿就要来叫你上早课了。我也不敢再给你敷了，毕竟这东西脱了我的手就成了凡物，能为他人所见了。”金凌撤开放在蓝思追额上的手，另一只手轻轻一捻，那端着的铜盆连带这里面的水和方巾便全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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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扭过身去看窗外，果然看见蓝景仪的身影从卧房里闪出来，撑着把油纸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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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准去上早课。”金凌想了想，严肃地说道。经过昨日的惊吓和蓝思追那肿得浑圆的脚腕，他便认定蓝思追这榆木脑袋是个死性子，再放出去准把自己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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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思追刚想抗议，蓝景仪聒噪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来：“思追，该上早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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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默默闭了嘴。蓝景仪已经推门闯进来，见蓝思追还躺在榻上，惊讶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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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追，你怎么了？怎么这会儿还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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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蓝思追刚强撑着坐起来起来，手腕就被金凌一把按住了。按住他这人则是狠狠瞪着他，颇有些威胁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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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体有些不适，可能没法去听早课了。”蓝思追只好改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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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蓝景仪闻言，立刻凑了过来，伸手覆上蓝思追的额头，又把自己的额头贴在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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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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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烫！我帮你跟师父请假吧。”感受到对方的温度，蓝景仪立刻露出担心的神色。“或者……你要是真是很难受的话，我让师父给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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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这么久，蓝景仪对蓝思追那种把自己往死里抗的死性子是再了解不过了。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在禅房里晕倒被蓝景仪背回来，蓝思追都能死撑着。现在蓝思追居然主动要请假，蓝景仪不敢想象对方要不适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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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你快去上课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蓝思追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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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别逞强啊。”蓝景仪放心不下地说道，“我一会儿给你带些饭食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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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蓝思追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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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景仪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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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思追松了口气，扭回头来正对上一双充满不爽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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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又怎么了？”蓝思追有些不解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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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一言不发地凑近了些。他表情复杂地盯着蓝思追看了许久，然后忽然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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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蓝思追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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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冰凉的额头忽然狠狠地撞上来，让那本就昏沉的头脑又痛了几分。蓝思追先是莫名其妙，直到金凌退到一旁不再言语后才稍稍明白过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