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并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但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如此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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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一的格调，以白色为主，显得多么冷清，多么凄凉。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告诉我，你的可怜，可悲和可泣。这是一种坠入深渊的无助感，
从心底开始蔓延，遍布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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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但这一次却如此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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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忘记，我是从哪来，为什么来。我只清晰记得我逃不出去，我无法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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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他们身上总是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的气息。的确那只是淡淡的，淡到我却觉着刺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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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换了很多个病友，但最后他们都去了那没有痛苦，没有饥饿，没有死亡的美丽国度，或许他们永远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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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反反复复地过着这样的生活，无聊，乏味，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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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一直生活在黑暗与光明的狭缝里，承受着如同万只蚂蚁腐蚀的痛苦，这种痛侵蚀我的全身，从脚尖到锁骨，它想剥去我的皮肉，最后只剩下一架空洞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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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沈添，多余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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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种罪恶的能力。能看到别人的过去，更确切的来说是窥视他人的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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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这样，上帝才不愿意给我这个罪人一点时间，哪怕一秒钟都是昂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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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十分幸运，在黄昏将至时，让我窥探到了最美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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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女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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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孩喜欢绑着两个麻花辫，喜欢穿着灯笼裤，蹬着长靴，总是很潇洒，很直率。她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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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希燕，希望的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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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不一样，她的名字很美。

up

[10]
初见这个女孩，是在3月3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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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踏着徐徐微风而来，混着薰衣草的淡淡花香。她的脸上没有死神的气息，阳光撒在她的身上，扬起细小的粉末。她就像是从童话中走出来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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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她很喜欢紫色，神秘的颜色；我想，她很喜欢薰衣草，等待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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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美好的女孩，她的身世一定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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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捧着白净的水杯路过她身旁。她正在和护士小姐说着一些事情，她们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清楚，我也不想听清楚。我只是想多看这个女孩两眼，看完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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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衣草的香味萦绕在我的鼻尖，渗入我的呼吸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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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对花香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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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女孩回头看着我。我有些心虚的对她说：“对不起”，她没说什么，只是对我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她笑的那一刹那，就像春风佛过了杨柳，蜉蝣找到了归宿，纸鸢飞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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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她代表了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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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紫陌色的眼睛和我空洞的眼睛对上了，我看到了，看到了她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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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希燕，希望的希，燕子的燕，希望的燕子。多美好的名字，沐浴在光明中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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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了一对夫妇。妇人倚靠在男人的身上，她将头埋在男人的怀里，她在哭吧，我看见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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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门后，一个小女孩偷偷的看着她们，她就是希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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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燕的眼睛并没有和她的名字一样，充满希望。取而代之的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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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她听到了这对夫妇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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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一直在哭，微小的哭声在这层楼道里来回飘荡。我知道的，她哭的痛彻人心，哭的撕心裂肺；希燕则默默地蹲在门边的墙角，她抱住双膝，抱住那短在的温存，她的眼睛中都是绝望，透入心底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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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纸飘入冷清的病房，飘到希燕的脚边。纸上透出一种渗入骨子的冷，比坠入大海还要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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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写着：癌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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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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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多么可悲，绝症患者。那股冷在不知不觉间或许已经透入我的心脏，让我更加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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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希燕现在的笑容是多么温暖，她的名字在那一刻已经刻入我的生命。我轻轻地笑了笑，笑我自己的可怜与黑暗。是啊！她预言了希望，而我预言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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