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寝殿的。只觉得身体的魂魄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大夫所说的话。
是我对不起小枫。她的族人因我而灭，她所在乎的人一个个因我而死，到了现在，她甚至因为我几乎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我一口一口的喝着酒，回想着我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裴照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我见了他，只当作没看见。其实我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他呢？那种情形下他拦着我，是为了江山与大义。
只是一想到如果当时小枫死去，而我却还是不能自私的陪她一起，后半生只有这血路铺成的江山陪着我，便是只有在痛不欲生中过完这一辈子。
我的命，从一开始，便是和皇族复仇，争夺江山捆绑在一起。只因为我是李承鄞。
真是奇怪，今天这酒，喝不醉。太奇怪了…越是想要逃避，记得越清醒。
裴照望着我，轻声问我，
“接下来，殿下想怎么办？”
“先养好她的伤再说吧。”
裴照皱紧了眉头。我知道他一向不赞赏我这种优柔寡断的样子。
“若是太子妃醒来呢？殿下，又该如何自处？”
我愣住了…这是我一直以来最想逃避却也是最避免不了的话题。我想，我和小枫再也回不去了…这是事实，让我害怕的现实。
我嚯的站起身，不曾与他眼神交流。径直向外走去。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我的慌张与无措。
“我去看看她。”
我果然还是个懦夫。

//3.
走进殿内，雾气弥漫。宫女们忙忙碌碌。一盆接一盆的热汤，倒入了浴盆，空气里飘着药香。
大夫让小枫坚持泡药浴。对调理身体极有好处，她现在的身体太虚了，消化功能也不行。吃药未必有太大的成效。
看着宫女走向小枫，我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这里有我便好。
我缓步走向小枫。望着她沉睡的容颜，气息还是那么弱。原来的她受了太多的痛苦与折磨，现在，我只想要她好好的，其他的什么也不想。
我伸手解开了她的亵衣和亵裤。抱起她，走向浴盆。她的身上真的是没有一点肉。
太瘦了…
她这些年来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我竟不得而知。
是啊，以前忙着宫内各种势力的斗争，连陪她的次数少之又少，又怎么知道这些事情呢。
我将她轻轻放入水里。不知是不是热气的缘故，她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血色。这也让我有些高兴，不管怎样，她在恢复就足够了。
我时不时舀一瓢药水，润着她露出的肩头。她闭着眼的样子好安静。我想到之前在西凉偷看她洗澡，那个时候的她多么天真活泼，洗个澡也要和侍女说笑个不停。
我的小枫，从一开始遇到我，便都是错的。

//4.
泡了半个时辰，水已经渐渐变凉。我扶起小枫，擦干了她身上的水。用被子裹住，轻轻把她抱到床上去。
安顿好她之后，我灭了屋内的灯，脱了外衣，躺在她的身边。
银白的月色洒进殿内，我竟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静悄悄的只听得到我们二人的呼吸声。
我侧过身，把她圈外怀里，似乎只有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她的存在，我心里的恐慌才能得到片刻的压制。
我有多久没有这样抱着她睡过觉了？记不清了…小枫嫁进来三年，我和她同床共枕的次数掰着手指头也数的过来。即使我偶尔过来一次，也是闹得不愉快。
于是我暗暗发誓，以后我会好好的陪着她。这一次，李承鄞再也不会丢下小枫。
我会陪她看遍云卷云舒，我会陪她走过万里山河，我会一辈子和她在一起…直到永远…
这样想着想着，我竟然睡着了。等第二天醒来之时，天已经大亮。
我的睡眠向来很轻，一有风吹草动我就会惊醒。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只挨着小枫睡了一晚，便打破了。
没有人叫醒我，想着许是裴照要求宫女不要打扰我们。他一直都是站在我这边的。无论是去西凉见九公主，还是回东宫迎娶小枫，他一直都是默默支持着我的一切。
我轻身翻下床，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宫女们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我颔首示意他们进去。
裴照站在不远处看着我，我朝他走过去。他跟着我进了书房。
“我告假不上朝的事，皇上知道吗？”
我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宣纸，准备写东西。
他点点头，告诉我一切都已经妥当。我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手里的笔一顿。
良久，我抬起头问裴照。
“阿渡的尸首带回西凉安葬了吗？”
我知道，阿渡一直是小枫非常在乎的人。她像姐姐一样的陪着小枫，在她一个人孤独的嫁进东宫的时候陪伴她。在我不能保护小枫的时候保护她。
我也明白，阿渡的死将会是小枫一生的痛。我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只能如此。
我点点头，不再说些什么。继续写着东西。但似乎心头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难受的紧。
我想，我必须做点什么了…我把写好的书信拿给裴照，他看后大吃一惊。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我，那种眼神仿佛从未认识我一样。
“殿下是疯了么？”
我对上他的眸子，勾了勾嘴角。
“我没疯，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裴照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以为，为了给我母妃报仇，我是什么都可以舍弃的。为了江山我可以舍弃其他人的性命。为了权利，我可以抛弃我的一切。只要能报仇，我什么都不会在乎。我脚下所走的帝王路，注定鲜血淋漓。”
我缓步踱到窗前，看着被高耸围墙锁住的那一方天地。
“可是，直到小枫割断了腰带的那一刻，我才真正的明白，我唯一舍弃不了的，只有她一个。”

//5.
裴照咂咂嘴，没再说些其他的。如今东宫独大，其他皇子的势力已经逐渐衰弱。当今皇上身体也不是很好。我想，快了…
再给我十年的时间…
正午，我像往常一样去看小枫。大夫正在给她把脉。我现在床边，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我不知道小枫什么时候能醒。大夫说命是捡回来了，可醒不醒这回事，便是要看个人意志了。
我的小枫，本来就对生没抱希望，如今，她又怎么舍得睁眼看一看我。
收好药箱，大夫退了出去。她现在什么也吃不下。流食对她来说都很困难。小厨房里熬了许多米汤。我一点一点的喂她。我喂了好长时间，她也只吃了小半碗。
她的求生意志明显不高。果真是放弃了自己，也放弃了我。
十日过去，我每天都会陪小枫吃饭，晚上抱她去泡药浴，夜里听她的呼吸声。
她的手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脸色也比以前好的多。只是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朝中的大臣对我许久不上朝的事早已不满。那些个老狐狸都想借此参我一本。
我觉得讽刺极了。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人血，背地里都有肮脏的勾当。对于他们的情况，我都清楚明白。如果不换人，这江山迟早栽到他们的手里。
我手里证据确凿，却也不能一网打尽。毕竟，如果矫枉过正，会伤及王朝的根基。
我会一根一根的拔掉这些刺。
我听宫里的老人说，想唤醒一个沉睡之人，没有她在乎的人，基本没有可能，我信了。
每天眼巴巴的瞧着小枫。一有空就坐在床边，陪着她。虽然一直都是我一个人自言自语。
可她依旧没有醒。离那次玉门关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这一年，没有她的笑语，没有我们之间的吵闹。
我一个人看过了万物复苏又到绿意盎然。走过落叶瑟瑟最后来到银白世界。小枫一直像个安静的孩子，躺在床上，有时候连我都在想，她是不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裴照劝过我多次，让我换一个人试试。我不肯，也不愿。因为我总觉得，如果另外的人把她唤醒，是不是意味着，我再也不是她最在乎的人了？

//6.
这天，父皇宣我觐见。我跪在金武殿上，背挺得笔直。对于他这个父亲，我是没有多少感情的。
从我母妃被人害死在这寂寞清冷又人心险恶的宫宇他却转而娶了凶手作皇后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的父子情已经开始消失殆尽。
“父皇叫儿臣来不知所谓何事？”
既然在这金武殿，那我便做好君臣本分。我抬起头，眼神中没有一丝卑躬屈膝。声音温润，让人听不出来疏远与冷漠。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忽而笑了起来。他拉起跪在地上的我，告诉我，在殿内只要没人，就不用这套君臣之间的礼仪。
“今天叫鄞儿来，不是为了公事。而是为了家事。”
我有些吃惊，没说话。
他继续说到，
“小枫嫁进来有四年了吧。”
我微微颔首。放在背后的拳头却越握越紧。
“你老实告诉朕，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太子妃？如果不喜欢，父皇可再给你挑一些姿色出众的女子，送到你的东宫。”
我让自己的声线尽量变得平稳。
“父皇知道儿臣向来不贪恋女色。我有太子妃一人，便好。”

//7.
他没有接我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起来。
“宫内皇族宴会每年就要五六个。小枫嫁进东宫四年，再怎么说，宴会也该参加个十七八个了。我问了内事局的人，你带她出席不超过两次。”
我低头不语。只听他默默叹了一口气。
“父皇老啦。如今朝中有你，朕放心不少。累了大半辈子，如今最贪恋的，竟还是那遥不可及的亲情。”
他讲了许多，我听了许多。回到东宫，已是深夜。其实从皇上一开始所说的话，我便已经知晓他的意图。
三个月后的宫宴，我和小枫必须参加。想到如此，烦闷的感觉便如浪潮一般席卷着我。
今晚我没再去小枫的房间。那里有永娘他们照顾便好。我一个人躺在有一年多没睡过的寝殿，陌生的感觉让我不舒服。半个时辰了还未闭眼。
越想睡越睡不着。我干脆起床，披了一件外衣，出了门。院内的池塘里蒙上了一层银白色的水雾。
裴照坐在房顶，手里拿着酒壶。时不时的抿一口。我记得，从前的小枫也是这样，她和裴照一起喝酒聊天，嘴角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时的我，只知道心里冒出来的妒意如野草般滋长，后来才明白，那是喜欢。是李承鄞对小枫的喜欢。
裴照看见了我，扬了扬酒瓶。意思是问我要不要一起喝。我想也没想，轻功飞上了屋檐，和他并排坐下。
我拿过酒瓶，仰起头灌了几口。辛辣的味道冲的我眼泪快流出来了。
“今天这件事，殿下准备怎么办？”
这是皇命，更是天命。
我没有回答，只是呆呆的看着远处的山河全都笼罩在茫茫夜雾当中。夜晚的凉风轻拂着我微醺的脸庞。
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唯一感受到的自由便是和小枫在西凉的日子。今晚坐在这，我再一次感受到了自由的滋味。

//8.
裴照见我不说话，他继续说到。
“一年了，殿下应该面对现实了。”
我感到无边无际的寒冷从四方袭来，许多话不说出口，就像醉药一样可以自我**。但一旦戳破那血淋淋的现实，我才发现我这一年来，活的像个笑话。
是啊，小枫愿意醒，她早就醒了。我在她的床边握住她的手，唤了她一年，结局不也还是这样吗？
我看着裴照，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但我知道，我一定笑的跟个鬼样。因为裴照的眼里，是化不开的担心。
“是我自欺欺人了。”
“殿下…”
“你去西凉一趟，只要能让小枫醒过来的，无论是人还是物，你都带回来吧。”
我急忙打断他的话。我想，我不能再在这待下去了。
我飞下屋檐，走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急像个落荒而逃的小丑，躲避我许久不敢面对的伤痛。
推开小枫居住的寝殿的时候，守夜的宫女们吓了一跳，都退了出去，自觉的关上门。浓墨的夜色里，我看不清小枫的脸。
那种没由的恐慌又出来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吻上了小枫的唇。颤抖的双手不断地抚摸着小枫的脸。我从嘴唇亲到鼻子，从鼻子亲到眼睛。渐渐地，我感觉眸子里朦胧一片。
我是哭了吗？我肯定没哭。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掉过眼泪了。宫廷内斗争的残酷与血腥仿佛让我的泪腺早已退化。
可现在脸上的湿意又是什么呢？
我不想承认。只是更加疯狂的亲吻她。吻的让我喘不过气来。于是我翻身上床，用力抱紧小枫。
又过了良久，我紧绷的身体才逐渐放松下来。我圈着她，轻声说。
“没关系的。只要你能醒。其他一切，真的，都没关系的。”

//9.
裴照从西凉回来，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我坐在书房里，听见下人禀报他已入城的消息时，内心狂跳不止。
他是申时见的我。见我的时候，他的身后没有别人。
“西凉大势已去，太子妃娘娘的族人几乎都已不在人世。如今西凉国的国君，应该是娘娘十六岁的侄子。我想，让那个孩子来，并不会有实际用处。”
我记得，这是他的原话。
如果这样，小枫怕是暂时醒不过来了。想到这里，我的眼眸里的光彩瞬间暗淡下去。
但裴照却继续说着，
“可我带回了太子妃娘娘母亲的玉笛。听说，太子妃娘娘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听她母亲吹西凉的民歌了。”
我猛的抬头，心又剧烈的跳了起来。他向我镇重的点了点头。
“姑且可以一试。”
不能在等下去了！
我记得，在西凉的日子，小枫曾给我唱过一首她最爱唱的歌。那首歌的调子我还记得。曾经还骂过她唱的难听。
我拿着玉笛，走向小枫的寝殿。今晚的月亮好温柔。我推开窗，所有的银白色全部洒了进来。
熟悉的音律又缓缓的飘荡在整个夜空。
“一只狐狸它坐在沙丘上
坐在沙丘上
瞧着月亮
噫
原来它不是在瞧月亮
是在等放羊归来的姑娘
……”
快要两年了，我没再听过小枫唱过一句。于是我一直吹，一直吹。清幽的笛声，为什么在我听起来，心脏那么疼呢？
小枫静静地躺在那里。我吹了好久好久，似乎她就听了好久好久。

//10.
小枫醒的时候，我正趴在床沿边休息。只听得身后瓷盆摔地的声音，紧接着表示永娘惊喜的声音。
“娘娘！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霎时间，我觉得，这一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在这一刻全部化成了惊喜。
我看向小枫的时候，她正双眼无神的呆望着床顶。没有和我有过一丝一毫的眼神接触。
我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站在床边。可我还是好开心！好开心我的小枫能够醒过来！
我握住她的手，声线颤抖的叫了一声。
“小枫…”
“阿渡呢…”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顿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
我想，她刚醒，不适合讨论这个话题，可她一直执着的问着。
“小枫，你醒了便好。我想……”
“阿渡呢…”
我呆呆的看着她，短暂的沉默之后，我抿了抿嘴唇。
“我忘了…她已经死了…”
她的声音带着隐忍的哭腔。大滴大滴的泪珠往外涌，我顿时慌了神。
“小枫，阿渡姑娘已经送回西凉安葬了…我知道，她对于你来说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我……”
我没说完的话被她打断。
她想从我的掌心里抽出她的手。她说，
“你能不能别碰我。”

//11.
我没说话，缓缓的放开了她的手。永娘见气氛不对，连忙上前来。
“娘娘。”
小枫听到了永娘的声音，有些发愣。之后才僵硬的转着脖子，朝永娘望去。只见身后跪了一排的宫女。
看着永娘眼眶里蓄满的泪水，她努力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托你们家太子殿下的福，放心，还没死绝呢。”
其实我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她的冷漠，对我的冰冷，我都预料到了。只是没有想到，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我还是会这么这么的难受。
永娘听了大惊。
“娘娘怎会说这样的话。醒过来，娘娘以后便是福泽万年。”
小枫不再说话，只是闭上了双眼。永娘带着宫女悄悄退下了。她想把时间留给我们两个人。
寝殿又陷入了沉寂。
“太子殿下还不走吗？”
很明显的逐客令了。我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12.
这几日，我没再去找小枫。我心里明白，她根本不愿意和我接触。我私底下问过永娘小枫的情况。永娘告诉我，除了每天不怎么说话以外，一切都很正常。
但是我总感觉不安心。如果小枫现在同我大吵大闹，我会安心许多。因为至少她还有情绪在。可是现在的她，不吵不闹，每天呆呆的坐在床上，除了吃东西，便再也没有其他的活动。当真是哀莫大过于心死吗？
小枫…我到底该怎么做…
放她离开吗？这个念头出现在我脑海里一秒便被我掐断。
不。我不会允许小枫离开我。我承认这个想法非常自私。我也明白，我们之间的裂痕到底有多深。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弥补她。只要她别离开我。

//13.
三天后就是皇宫的家宴了。这天早上，我很早便来找小枫。踏入她院子的时候，竟然没有几个人。我好生疑惑。叫住正准备去小厨房准备早膳的一个宫娥。
“人为什么这么少？宫女们都哪里去了？”
那宫娥显然是没有料想到我会叫住她，吓得跪在地上。
“回禀殿下，是…是太子妃娘娘说…说她不喜欢人多，嫌吵。所…所以才遣散了一些宫娥，只留了几个足够伺候就行了。”
听的我直皱眉头。原来的她，是非常喜欢热闹的。我还记得好多次，她偷偷溜出去玩惹我生气。
我终究是没再说一句话。只是摆了摆手，让那个宫娥离开。
我推开内殿的门，里面静悄悄的。屋子里点着安神的熏香。淡淡的，好闻极了。
小枫还在睡觉。我放缓脚步，走向她。她睡觉比以前老实多了。不翻身也不踢被子，就乖乖的躺在那里。
我坐在床沿边，默默注视着她。她现在连睡觉都要皱眉头。嘴里呢喃着什么，我听不清。我俯下身，轻微的声音带着点哭腔传入我的耳朵。
“我要回西凉…”
我的胸口一紧。她做梦也想回西凉去吗？
我失神的看着她，直到她醒了过来。

//14.
她显然是没有料到我会在这儿。愣愣的看着我，我也望着她。我伸手想去摸她的脸。她回过神来，随即把脸转向别处，不再看我。我讪讪的缩回手，放在膝盖上。
“出去。”
我只是默默的看着她，没有起身。想到今天来的目的，我叹了口气，还是试探性的说了出口。
“小枫，三天后就是家宴了。你…”
果然如我预想的结果一样。话还没说完，她便拒绝的生硬。
“李承鄞，你知道我不会去的。”
“皇命难违。”
小枫猛的转过身从床上坐起来。她掀了掀眼皮，瞪着我冷笑着。
“好一个皇命难违！李承鄞，之前杀我阿翁，灭我突厥，你也是皇命难违吧。行啊，想要我去也不是不可以。我和你去一趟，你放我回西凉。”
这一刻，心里累积的无力感瞬间喷涌而出。我阖上眼睛，拳头紧握。语气低沉缓慢。
“小枫，你明知道我做不到…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好好的呢…”
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只见她眼眶里泪珠已经再打转了。我慌了神，想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她却躲开了我。
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李承鄞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之间不可能了！永远不可能了！你放过我吧。我也放过我自己…”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小枫的寝殿的。今天的风好冷啊…我看着没有一丝太阳光的天空，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