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楼好像看不见了……等下再发

他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看不到表情。手机壳和电池散落脚边，巴掌厚的地毯完美掩盖掉它粉身碎骨的声响，似乎连主人的愤怒也打了折扣。
我没动，也不敢动。
“关门。”听出他极力控制的语气，大约我来得真不是时候。
几秒钟，不长。暮默默蹲下拾起零件装好，开机一切正常，悠扬铃声播完后归于安静——没有他期待的来电，简讯，微信……什么都没有。
那要不要，再打过去？
很（0）贱（0）很（0）贱（0）吧。
不由地走过去，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安慰？也不算。同情？我更没资格。只是看着这样一个独自承担压力似乎强大的男人，有点伤感。
然而他并未躲闪回避，反倒突然扭住我手腕死死扣在墙上，巨大的冲击磕得后脑生疼，氧气随着他的迫近瞬间稀缺。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非常狠非常狠的腔调。
从没感到过暮这么高，这么壮，像堵阴冷的城墙笼罩下来……却含着泪。
我张张嘴，终究没有答案。
那是混合了恐惧惊吓失望颓废等等负能量的对视，即使如此粗鲁，我们也仅是静默对视。
彼此心知肚明，同为困兽罢了。
暮靠过来的时候，不确定他是要打我还是要吻我，绷着一口气拼命告诉自己别害怕，精神上早已无坚不摧，身体上的疼痛便显得微不足道。但他没有，抵在肩窝旁的鼻息抽动，手却松了。
“对不起。”倒像是对墙抱歉。
半夜下起雨，一早冷到刺骨。
司机拎了大包小包的行李若干，有酱肘子，也有盐焗虾——昨晚我告诉婆婆和吴阿姨，两样都要，都好吃，阿暮亲口说的，还要你们别累着早点休息，等他一有空就回来看你们——催人泪下，皆大欢喜。
送行简短而匆忙，随着后视镜中几个人影逐渐萎缩模糊，我和暮同时长出了口气。
天气不好路面湿滑，车开得小心翼翼。靠在宽大后排座椅上不禁想睡，闭起眼脑中又闪现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心绪不宁。一旁的暮照例沉静，僵直地坐着，神情倦怠。
从昨晚开始，他再没碰手机一下。
我知道我们要面对什么，未来的路早就写进约定，签字画押。我没打算逃，他也明知逃不掉，人生的义务与责任摆在那里，照做便是。
于是当他握住我淤青的手臂，除了轻微“咝”出声来，并未躲闪。
早晨洗脸就发现了，只是当时不觉得痛——暮看着我故意拉下袖子的动作满眼歉意，无论对谁都不该滥用暴力，更何况我并非那个造成他窘境的人。
幸而我们在处理这种尴尬境况上达成某种共识，不必说“对不起”，省得我回“不客气”。
一路就那样握着，偶尔颠簸我们手上的两枚戒指就撞在一起。他从前只要离开父母视线就会摘下来，这次学乖了。司机送到大厅，他拖了所有行李，甚至不顾形象背上我的女式琏包，大步向安检处走去。
过了安检他去卫生间我去贵宾室，坐定发现时间还早，想起阿猫。
走得匆忙根本没时间道别，她前几天还让我帮着找个靠谱儿的婚礼策划，这一去恐怕要耽误大事。
先发微信，这个点儿她不见得能起床。
“叮叮叮——”视频通话，打开居然看到在健身房练得满头大汗的阿猫！
“干嘛？”我俩同时脱口而出。
她是在说“你什么事”，我是在说“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好在马上我们就彼此明白，她要趁着落落上课前陪她锻炼，然后回家吃爱心早餐。
“坚持一个多月了，看，有没有什么效果？瘦脸了吗？”脖子上挂着毛巾，小脸通红。
“……你可真够可以的。”没见过阿猫这么积极，有点儿不知所措。
“我这一去短则半年多则不知道啦，你们的事儿怕是帮不上忙了。”挠挠头，我最好朋友的婚礼理应出力的。
“你敢！我告你丁菲，别想一走了之啊……落落说了，我俩婚礼必须你操持，是吧宝贝？”镜头转向旁边，扎着马尾衣着清凉的女大学生正在椭圆仪上奋战。
“是，就得丁姐把关。你那品位太差！”甩甩头，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青春洋溢。
阿猫把镜头转回来时还不忘飞出个骚（0）气的吻。
“嘿！你也真是够了……一把年纪，注意点儿形象好吗？”暮站在门口冲我挥手，估计是开匣了，“落地再联系。到点儿我该走了。”
摘耳机，无意间露了下手腕。
“哎……你胳膊那儿怎么了？”眼怎么这么尖？真不白健身！
“没事儿，不小心扭了。”
“啊？扭得那么厉害？我看看！”好家伙，声儿都变了，惹得落落也凑过来。
“唉我说你操那么多心干嘛？挂了！”
犹豫不得，节外生枝没必要，再说也不该让寻到幸福的人回头来趟这一潭死水。

航班准点起飞，空姐轻声询问是否需要毛毯，我摆摆手微笑着把头扭向舷窗，S城的阴郁随着海拔升高被甩到平流层之下，目及所到只剩湛蓝与纯白，温暖耀眼得不像话。
“不睡会儿？”暮接过毯子调整椅背，关切道，“中午前就到，这几天特别忙，最好抓紧时间休息。”
“你睡吧，我不累。公司该忙就忙，不用管我。”当不了贤内助，至少不该让他操心。
暮点点头没再说话，径自侧身睡去。
比起诸多公事缠身的职场人，我似乎应当悠闲自得。可望向阳光普照的风景，心里却不禁辗转忐忑。
忐忑什么其实并不清楚，也许是陌生的城市，也许是遥远的阿猫，也许是越来越近的郝氏、耀世、何小莲、暮的另一半……又也许都有些，来自未知的恐惧。
L城的机场高档大气，航班频繁，客流之多是S城比不了的，暮取好行李，出匣前特意嘱咐：周助理和司机已经到了，记得神态自然，记得挽手。
于是我们都像追光下的明星，提着口气，开始表演。
周助理戴一副珐琅眼镜，头发是中规中矩的三七分，灰色长大衣简洁庄重，扣子系到刚好露出领带结的位置——看起来的确像郝氏集团总助，有限几次来L城应当都是他接待，只不过我专注演出无暇旁顾罢了——礼貌问候的同时接过上司手中行李，指指候机厅外等待的专车，顺势保持在暮左后方半步的距离随行。
暮说过的，他从小到大周围都是这种人，干练客气滴水不漏，分寸感十足。 工作效率没得说，却始终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生分。
记得我曾暗自笑过他的敏感，雇人家来干活，出卖体力脑力已算尽了本分，再要求精神层面的共识，略显贪心。今天真切接触过才发觉是自己浅薄了，周助理所散发出的职业范儿仿佛瞬间屏蔽掉机场嘈杂忙碌的人流，把人拉扯进肃穆压抑的办公间。
一路上两人交谈的全是公司会议安排，听起来时间虽然紧张但大局仍在掌握之中。车停在公司楼下，暮交待周助理把我送到住处后再回，他要先和几个副总碰下头讨论细节。
“小菲，你先去看下房子，都帮你安排好了。有需要和周助理说。”他尽量和颜悦色道。
“好，你快去忙吧。注意身体。”我当然也不甘示弱。
后视镜中周助理微笑的样子就像试镜导演的褒奖，令人安心。

L城是省会，因有江蜿蜒穿城而过，所以旧时的商业中心都聚集两岸，近年经济发展土地稀缺，政府规划了城北的高新技术开发区，计划分流一部分现代化企业，郝氏的写字楼就坐落于开发区的中心区域。如今拓宽重修的滨江路作为主干道依然热闹非凡，适逢早高峰，人车如织，却鲜少刺耳的喇叭声，真正的繁而不乱。
以上，只有繁而不乱是我观察到的，其它历史背景发展渊源全来自周助理简明扼要的介绍。
说是介绍，更像汇报。因为他每次侧身讲话前都要微微颔首道一句：郝太……
而面目模糊的司机更是一语不发，犹如机械。
第一次在老板缺席的情况下接待老板娘本已不好拿捏分寸，何况还是共处狭小空间的塞车途中——我把这不合时宜与己无关的“导游词”归结为长期工作于快节奏男性职场而产生的女性恐惧症。
说白了，面对我这种养尊处优的家庭妇女，他们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必考虑业绩考虑职位考虑同事关系，年纪轻轻不必工作自有锦衣玉食伺候，甚至如所有普通女性生育的权利也被赋予更高价值。
只因我嫁了郝暮。
有多好就有多坏，反之亦然。
手机突然响起，振动而已，刺激敏感神经，连带煞有介事的假笑都怔住片刻。不用看便猜得到是谁，掐着点儿算起航和落地时间，拿行李，出匣，至住处稍作安顿，该回个平安电话了，却没有。
等，不如主动，阿猫的作风。
从口袋里掏出来瞄了眼，全中！手指轻轻一划挂掉。
不是忘了，现在于我是工作时间，面对老板的巡查堆积的文件挠头的会议，私事理应让位。
也许早晨不该和她仓促道别，还露了手腕的伤，徒增担忧。
车内分外安静。
刚才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周助理的导游词戛然而止，摆正身位目不斜视坐在副驾驶，司机几乎与振动同步静音电台，一如训练有素的士兵。
他们都很专注，他们又都不专注。暮口中的业界精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却莫名后背生寒。
“啊……卖保险的，烦人哪……”人家肃静清场以防打扰，自己却避嫌似地干脆切断，仿佛有什么猫腻，于是急于解释。
前排二人任我自说自话，周助理只在后视镜里模糊地笑笑算作回应。
缺乏气势和头脑，纵有地位也难免显得蠢。
幸而通过城区中心后路况好转， 不大功夫，车子直接驶入一处静谧小区的地库。
地上空旷安静，地下竟是另一派繁华景象，借着半明半暗的指示灯，只见沿途车位紧张，豪车扎堆儿，更不乏宾利保时捷等抢眼造型静候其中。
七拐八绕泊好车，司机拖着行李送到电梯口，周助理随我上楼。
电梯入户，四层的洋房，我住三跃四，前有宽阔草坪后是小区会所，连原本的露天平台也被结结实实地封成健身室。
私密性好，安全性高，完全符合老板要求。
“郝太，这是钥匙、电卡、水卡、门禁牌……”周助理放好行李回身交待，一样样整齐排开，“另外，郝总吩咐给您配部手机，本地号方便联络。里面存了郝总，小区物业，我的电话，您有需要随时……”
如来时，又一番细致入微。
望着对面衣冠楚楚的男子嘴巴一张一合，表情谦恭，我大约知道今后自己要面对什么。
“郝太，今天我还得赶回去开会，有什么不周之处您尽管告诉我，车先跟我回去。”他略尴尬道，“昨晚郝总通知得急，还没安排好配车和司机，我回公司马上解决。”
“没关系，我人生地不熟，哪儿也不去。”一夜之间完成不可能的任务，难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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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佩作者名：过期保鲜

告别周助理，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超大按摩浴缸果然不同凡响，几乎要幸福地睡过去，房子虽不如S城的大，胜在智能科技化，连窗帘都是电动开合——突然想起被挂了电话的某人，呃……还不能睡。
裹好浴袍敷上面膜，终于可以随意歪倒，详谈。
信号挂着我的悠闲漂向千里之外的S城，那头却迫不及待张网待捕。
“喂？我说你干嘛去了？这会儿南极都该到了……”接得太快，语气太冲，吓我一跳。
不等人理清思路，又是连珠炮：“怎么样？住哪儿了？和他在一块儿呢吗？那边环境还行吗？……你手到底怎么回事儿？”
第一次长期远离，阿猫看样子很担心前监护人。
莫名就想起育儿亲子频道的专家寄语：不是孩子离不开家长，焦虑更多源于家长离不开孩子。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喂喂喂！你喘口气儿说话行吗？回头别再给憋死……”恢复互怼模式才比较正常，“我没事儿，一切挺好。下飞机他直奔公司，这边安排了个小复式，挺安静的。”
“他估计最近都没空陪我，公司有麻烦事儿。晚上回不回这儿都不好说……他们公司在城北，给我打发到城南住，你说是不是故意的？”
“其实他本来就没打算带我来，这个年过得真够呛，正好公司有事能脱身。谁知道昨晚老爷子发飙，我不跟着他也别想走，没法儿，只能来了。”
“我手没事儿，昨天在家帮着打包行李磕了下，瞧你大惊小怪的还以为我归西了呢。”
“一会儿给你发定位，带你参观参观我的行宫，咋样？”
说半天口干舌燥面膜也该卸了，起身拿着手机楼上楼下转了个遍，视频看房。
“行了，我洗脸去，你也该干嘛干嘛吧。”
一番摆事实讲道理阿猫总算眉头舒展，又啰嗦半天注意安全小心出行才终于挂掉电话。长吁口气，除去远方的关切，在L城只能自己靠自己。
说不上害怕，只是紧张。再也无法躲在远郊别墅里过半隔绝的日子，也不晓得身边哪个可信哪个设防，从前S城还有公婆顶着，自己不过低眉顺眼摆个小媳妇样罢了，如今暮独挑大梁，有多少人羡慕就有多少人嫉妒，作为正牌老板娘自然逃不过“法眼恢恢”。
越想越累，昏昏然睡去，醒来居然已是日落西山。
按周助理说的，小区会所订餐，稍后送货上门，十分方便。
肚子咕咕叫，新房一穷二白，想起来时婆婆硬塞的美味，顿时暖流喷涌。
除了鱼虾，还有水果……天下父母心终于让我沾上光，于是决定先削个苹果垫补一下。
四下找刀。
门锁从外面扭动的时候，我完全沉浸在发现“新大陆”的兴奋中——厨具架居然隐藏在灶台下，电动门，一按就自动缓缓弹出——连开门的声音都没听见。
“啊——”回身只见一个男人身影，高大且黑暗。
顿时失色，单手举刀，另一只下意识去摸其它武器，却只得那个苹果。
来人似乎也被吓得不清，边不甚熟悉地搜索电灯开关，边说：“是我……”
唉，原来是暮。
“怎么不开灯？”室内亮起来，见我一副慌张狼狈相，他问。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所问非所答，才刚刚六点。
“嗯，五点下班，今天的会四点就结束了。路上还算好走。”他低头去门厅柜找拖鞋，新的，秋冬款，硬梆梆脚也不好往里塞。
“……”
在我看来，他比我还要答非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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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事第一不在话下，但准时回这个“家”，该不会排在第二吧？
整个春节，漫漫晨昏，等待的人望眼欲穿，他不是不懂。
“我刚订了小区会所的饭……想吃什么？我再订。”忙去拿电话。
“不用，就……”他瞄见摊开的行李箱，指指，“吃咱妈带的吧，热热就行。”
咱——妈——
一时竟语塞。
“你先吃。我去洗澡，不用等我。”他提着电脑包上楼，再无它话。
正在客厅发愣，噔噔噔的脚步声又自上而下，暮隐身于二楼转角，探出头问：“你住哪间卧室？”
阳面带独立卫浴面积稍大的是主卧，阴面相反，客卧。
“小的那间就好。”给老板做事，最重要是有自知之明，摆正位置。
出入有司机助理伺候，周围一声声艳羡的“郝太”。然而看似为我们精心布置的“家”，却不是家，不是他的，更轮不到我。
“……那你洗漱还得下楼。”暮迟疑道。
“没关系，当运动了。”轻描淡写，明知昨晚冲动过后他是有一点失措与愧意，但仍不习惯。
对雇员，完全没必要。
送餐门铃响起，我去开门，他去洗澡，各自为政。

冒泡

大佬大佬，这个文笔我爱了

隔天周助理就上门送车钥匙和行车本，又登记备案了我的身份证驾驶证，公司财物自有标准化流程，谁也无法例外——但老板娘自驾估计已是例外，暮能为我争取到的最大限度自由。
“这是交警、4S店、保险公司电话，最好放车上，以备急用。”周助理在初春时节依然严谨地把毛呢外套扣到第一颗钮扣，微汗，“郝太，外出注意安全，有事不要下车，随时打我电话。”
紧张程度不亚于阿猫。
给人打工不易，劳心劳力，还不幸遇到我这种奇葩的上司夫人。
溜达着去地库看车，黑色帕萨特，七八成新，老气横秋，很像个灰头土脸疲于奔命的项目经理。中性，低调，朴实，我会安全，旁人也放心。
自此我可以一定程度上恣意消磨时光。
美容院，健身房，购物中心，阔太们的集散地我都一一打卡，专挑远的，越远越好，沿途风光无限，权当旅行。
只绕开城北。
虽然暮坚持每天回“家”。
但我知道他在公司附近有套公寓，之前接待过我和婆婆，至于接没接待过其它贵客……猜也不难，熬腊八粥的精致厨房，我认得。
无意八卦他们的情感走向，更不敢越权质问到底何时能放我回乡邀功，像只工蜂左闪右躲，终不过想对准机会，携蜜而逃。
转眼，两月有余。
草长莺飞，楼前的迎春花开了又败，娇嫩的鲜桃已悄然上市。
阿猫打过若干个电话，婆婆也打过若干个电话，先是问健康再是问心情，最后指向出奇一致：一切都好，为什么还是没动静？
我有口难言。
期间暮也没全然置我于不顾，某天临上班前就吩咐道，下午三点半来公司，送茶点，记得从正门进，过前台穿办公区，让所有人看见。
那天是不许我开车的，周助理来接，L城顶级酒店的下午茶套餐，礼盒也包得特别好看。按部门订了十二份，整整齐齐摆进后备箱，单拿出一个缠了八宝结丝带的塞到我手上。
“郝太，这份是郝总的。您得亲自拿着。其它的我来。”
上午就去做头发，化妆，挑衣服。黑色长风衣内搭紫色及膝连衣裙——视频给阿猫过目，黑色庄重，紫色贵气，她祝我一战成名。
我不想成名，更害怕打仗。
我只想回去……我好想你呀。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阿菲，乖……”她居然没骂我哭包不争气，随即又扮鬼脸，大义凛然道，“FIGHTING！”
破涕为笑，唉，也不知落落在不在家，看到这疯疯颠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女人，怕是之前什么威信都给砸得粉碎。
所幸过程十分顺利。
如花似玉的前台小姐连“您好，请问……”的官方接待语还没说完，就见周助理提着满满两大袋礼盒自我身后介绍道：“这是郝总夫人，今天来给大家送下午茶。”
于是出现小范围混乱，一个踩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慌忙绕出前台帮周助理分担，另一个迅速打电话给直属上司汇报情况，结结巴巴。
最先得到消息的行政部几乎倾巢而出，就差列队欢迎了。其它部门反应不及，有的在开会，有的跑外未归，周助理陪我走过整层办公区，所到之处放下茶点，代为慰劳。
大家都看我，像观察稀有动物。眼中笑意盎然，心里作何评价，不得而知。
我只需微笑，颔首，惜字如金地道几句“辛苦”，就算圆满。
在L城也有些日子了，看员工反应，浑然不觉。可见保密工作极佳。
一路来到暮的办公室，落地玻璃墙，半开放式隔间。里面有旁人，我提起喜气洋洋的礼盒晃了晃示意，他微笑着招呼我进门。
沙发上的几位纷纷起身，大多中年往上，该是他叔父辈的业务骨干。
“大老远的，还专程跑一趟……”暮从深邃厚重的班台后走过来，揽住我肩膀，亲昵又自然地说，“来，介绍一下，这是张总，田总，赵总……这位，不用说了吧，你们见过。”
“小叔。”虽在公司，但我仅是家属探班，用不着一一握手那么正式。
“什么时候来的？瞧，小暮现在大了，学会金屋藏娇了。”他也不知？
“打扰各位谈正经事，我买了点心顺道送来，大家尝尝。”急忙把道具奉上，绕开话题，憨笑道，“我这就走了。”
“不不，是我们这帮老家伙该回避，哈哈……走，咱先去会议室吧。”小叔挑头众人附和，鱼贯而出。
“把点心盒打开，喂我吃一个。然后可以走了，周助理送你。”含笑目送长辈们离开，耳后传来的是冷冷低语。
照做，复杂的八宝结给我几下挑开，里面红绿黄蓝各色美味随便挑了一款送到他嘴边，吃完还暧昧地抹抹唇角，意犹未尽。
玻璃墙外是规整而密集的格子间，伏案而作的脑袋此起彼伏，不忍错过半点春光乍泄。
暮十分满意，拥抱作别时偷偷道：“你挑的那个是我最讨厌的味道。干得漂亮！”
我一直甜甜地笑，以掩饰如释重负与困惑。他满意的到底是什么？是我以假乱真的表演，还是最终与他背道而驰的选择？

今天粗略看了一遍，大约有四五层楼都被吞了。完全不知为什么，情节肯定是不全了……而且手机上看的和电脑上看到的还不一样！
真是神奇，抱歉了。感觉不连贯……那就是被吞了。

回程路上收到阿猫消息：都摆平了吗？战神？——来L城后被我冷漠挂断无数次，她老人家终于顿悟真理，戒骄戒躁，留言待复。
所向披靡，到家详谈。打完这几个字，手心冷汗犹在。
车又快又稳地驶往城南，班师回朝归心似箭，不愿在金碧辉煌的是非之地多待一秒。小区广场因气温转暖开放喷泉，三三两两的保姆推着童车边聊天边逗弄孩子，一派闲适景象。
我深居简出，从未在广场露面。
但不等于对地面情况一无所知，尤其每次出入车库都能瞥见的身影。
路过，靠近，突然落窗，仰面直视，没半点躲避。
看吧，随你看！有什么好怕的？我认得你，你……应当也早就认得我。
倒是周助理被后排的动静一惊，马上转头探究：“怎么了郝太？空调不合适吗？”
“没有，吹吹自然风，通透。”我笑着，再不是假扮傻白甜亦或逢场作戏。
四目相接的瞬间，电光火石，敌退我进，攻城掠寨。
他先低了头，灰色棒球帽的长檐遮住眼睛，心有不甘又慌不择路地抽身便走——我甚至注意到他因吞口水而微颤的喉结。
我自岿然不动。
车迅速隐入昏暗地下……
周助理照例护送至电梯口，按好楼层，在徐徐关上的门前规规矩矩道别。
屋内已是纤尘不染，物业的金牌家政还烧得一手好菜，我交待的口味用料，荤素搭配恰到好处，连暮也夸过几次。临走为了完美收官，特地在厨房细心切开两只甜橙，清新扑鼻。
蒸箱里温着青笋虎虾，紫砂锅里煲着当归老鸭汤，虽并非出自我手，但每晚暮下班吃到可口饭菜，赞美似乎也只有我一人受用。
向阿猫汇报战况，讲我如何得体优雅横扫千军，讲我如何惺惺作态骗过一众商场老手，郝太的初次公开亮相惊艳四座。
只除了那场短促的暗战没说。
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气定神闲，顾盼生姿，更有今日荣升尊位的加持，报喜不报忧，我相信一切尽在掌握，小事故，不提也罢。
“他那边儿……没什么动静吧？”在听过我的丰功伟绩后，她小心翼翼道。
呃，老铁扎心，真是现世报。
可见，有个长久陪伴的肚中蛔虫也难免尴尬时刻。
堵气似的，若无其事，轻描淡写：他自己都搞定了。
堵气似的，眼中一粒沙，微不足道，强撑着说没关系，却泪如雨下。
承认或不承认于事无补，但这口气一定要堵，暮没搞定或根本搞不定的，我来。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婚也结了，戏也演了，本该按部就班的计划搁浅在这儿，不上不下早晚要坏大事。既能找上门来，我就敢单挑独斗！
为阿暮，为公婆，为郝氏……其实，是为自己。
离开S城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也说不清原因。

围脖@你是爱nishiai
今天发的还是有很多发不上去。想看完整的朋友可以去围脖~

果不其然，三天后物业打来电话：郝太，有位自称保险理赔的先生想拜访您，又打不通电话，在安保部央求半日，您看，见吗？
语气虚浮——这本就违反程序，无门禁牌或业主迎接，一律谢绝入内，更谈不上通传——随即解释：实在是把您家成员的信息都说得很对，又说是来赔偿的……磨了个把小时，要不给您看下监控画面？认识我们就放人，不认得我们帮您回绝……真是打扰了……
仍是那顶灰色棒球帽，于是高抬贵手，来吧。
到底是旁门左道，花心思费功夫胡诌八道也不过是怕我避而不见，索性伪装身份搞突袭，打我个措手不及。哼，上不得台面！
走过婚礼现场洒金的花廊，走过郝氏员工列队的甬道，从前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丁菲终于变成上得了台面的郝太，并企图彻底抛弃对过往的任何悲悯与留恋。
因为留恋，所以悲悯。
得去楼下接他，电梯划卡。刚开门往外走，人已到面前。
步行梯，其实也就三层，我却从没想过。
没想过的还有很多，譬如他的谦卑。
突然受到出门相迎的“礼遇”，他大约始料未及，忙住了脚步，尴尬之气油生。
瘦高的一个人，因为过于瘦而显得特别高，纵然扎着头帽檐故意压低，我还是清楚地看见那张脸。
那张让郝家大少爷十八岁就奋不顾身甘愿放弃名誉财产地位等等等等的脸。
单眼皮，眼角微挑，本该是意气风发的面相，却鼻短唇薄，凹腮，麦色皮肤小心地覆于其上，突显出骨骼棱角，并不漂亮，倒有点岌岌可危。
心中涌起两个字：福薄。
他穿了件墨绿色派克大衣，黑色耐克训练包，棉质长裤被一路奔波折腾得皱皱巴巴，颓然地裹着细脚伶仃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