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失言
因为说是几天后宫内省才能将术具送到，第二天清霞得到了久违的休假。连着好几天被奥津城的事情困扰着，清霞对总算能够休息感到十分感激。
但是，一回到家清霞就感觉到有些不正常。
“美世。”
与背对着自己，在厨房努力干活的未婚妻搭话。停下手回过头来的她，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
“老，老爷大人……？”
每次回家时都能看到美世在玄关迎接的身影，今天却没能看到。但一看到她在厨房精神饱满地工作着的样子就放心了。
看到她惊讶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清霞回家了。这么集中于工作吗……并非如此。
“我回来了。”
“欢，欢迎回来！十分抱歉，没有去迎接您……！”
“没关系。”
美世匆匆向他跑来，清霞得以从正面看清她的样子。
全身被淡青色的轻薄衣物包裹着的美世，看起来完全是个淑女。看到现在的她，无论是谁都会认为她惹人怜爱。这绝不是作为未婚夫偏爱的想法。
最近在家的时间变短了许多。在这之间，跟随姐姐叶月努力学习了的美世，令人刮目相看。
尽管如此。
“——美世，又勉强自己了吗？”
“……！”
她“哈”地深吸了一口气。
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美世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担忧。
身体纤瘦到了不健康的程度，简直是皮包骨头。头发和皮肤的状态也很不好，总是脸色很差的样子。但是，在这里应当有所改善。在这边过着普通的生活，没有再表现出那令人怜忧的样子。
但现在，似乎又要回到过去的样子了。
脸上缺少血色，眼睛下也有淡淡的黑眼圈。脸颊和手腕上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肉又有所消减，这应该不是他的错觉。
不对，不对。①清霞心中大概有了些想法。
“我……”
“跟着姐姐学习，在这么短时间内到达这种程度，是不是她太过严厉了？”
这么一问，美世摇了摇头。
“叶月小姐，一直十分关心我。太过严厉什么的，并没有这样的事。”
“那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小心变成了责备的语气。
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变得这么焦躁，等注意到时已经抓住了美世的手腕。
“老爷大人，我……”
“为什么瘦了这么多？为什么连我回来都没有注意到，这么心不在焉？”
“那是，那个……”
看着她不知所措眼神飘忽的样子，心中的不满越积越多。
“你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的事情，以为我不知道吗？”
这次，美世瞪大眼睛僵住了。
不，并不是想这么说的。
清霞心中回荡着复杂的情绪。因为想要珍惜美世，不想伤害她，所以要换一种更加温和的方式来表达。
可是，一点一点累积下来的想法，一旦脱口而出，便无法停止。
“我和你说过，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我们也并非没有说话的机会，可是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是没有和我坦白。”
“……”
“我不被你信任吗？因此，关于自己的事情，你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不是的……”
美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望向自己的眼睛里蓄满了大颗的泪水。
“我不想要麻烦老爷大人。本来就很忙，也很辛苦了，我不希望您再因为我的事情而困扰。”
“我一点都不累，不要替我决定。”
“！”
回想起来，要说不累是骗人的。
清霞责备了美世，因为疲惫判断力也下降了，可以说是有些脱线。然后，清霞最终开口了。
“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就不给你学习的机会了。”
“！”
看到眼泪从美世呆滞的眼中滑落，清霞终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那是美世自己说想要做的事情。看着从叶月那里借来的课本，她的眼睛总是闪闪发光。和叶月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很开心的样子。
然而现在，自己将那一切全部否定了。
“……老爷大人，太过分了。”
然后不断落下泪来，沾湿了地板。
清霞十分后悔。自己也不知所措地动摇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只是……”
声音不自然地中断了，让人吓了一跳。

美世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倒在了清霞下意识伸出的手臂中。如果要比喻的话，美世身体的重量就像羽毛一样，令人脊柱发冷。
（啊啊，我这样不行——）
伤害了美世。即使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感情用事地说话，但这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借口。确确实实地，伤害了如此脆弱，比常人受到了加倍的伤害的她。
做了最不应该做的事情。
这样的话，不就和那个斋森家的人没有什么不同了吗。
清霞抱起失去了意识的美世。
一边自责着，一边带美世回到她的房间。突然间，注意到了眼前掉落在地上的纸片。
“这是……”
读出了写在上面的文字的瞬间，清霞脑海中有道灵光闪过。
决定了，毫不犹豫地。要补偿美世，要拯救她，只有这一个办法——
◇◇◇
睁开有些发肿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房间的天花板。
（已经是，早上了……？）
房间内已经亮起微微的晨光，也能听见外面的鸟叫声。
发生了什么事？回忆了一下——美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这样啊，我对老爷大人说了那样的话。）
对着清霞说了他太过分这样失礼的话，然后失去了意识，被送回了这里。
傍晚，她一直站在厨房里发呆，没有意识到清霞回到了家里。一直都没有错过他的汽车引擎声，这次因为发呆没能注意到。
第一次见到清霞那么苛刻的样子。
一开始以为是因为没有去迎接他而生气，但不是的。他的脸像是寂寞了一般扭曲着，似乎即将落下泪来。
（老爷大人，一直等着我和他说我的事情呢。）
果然，关于美世不断被梦魇纠缠的事情，清霞一直等着她来向他求助。明明到了困扰得无可救药的地步，看着被抱在怀里的美世的样子，要说没有需要商量的事情，不管是谁，尤其是清霞，是绝对不会相信的。②
这种事情，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明白的，可是她却只想着自己。
清霞很温柔。因此，美世愚蠢的行为才让他如此烦恼。
“怎么办……”
如果去道歉的话，会被原谅吗？现在这样，即使被讨厌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美世最坏的想象，成为了现实。
①ふつり、ふつり 这个词查了好几个词典都没查到是什么意思，就大概翻译了一下。
②どうしようもないくらい困っていたくせに、何も相談せず抱え込む美世の姿は、誰も、清霞すらも信じていないように見えていたのだ。
这一段实在是有些理不清楚，强行意译了，望指正（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