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场陵雨来去匆匆。我在廊房里小憩，合瞑间，耳畔滚珠般噼啪声逐渐止息了。蓦然睁开眼，定了定神，越帘看向窗外。】
【 最先入眼是倚廊的芭蕉，刚教骤雨遍洗一遭，如从潏露里采下来幽光，又清又冷。就在那冷翠掩映之中，穿过一列峨冠紫服的行人。我一时又醒三分，起坐出屋，目所极处，那行人隐入月洞门，回廊拐角，柴妃正由女侍陪同走来。 】
【 负手默视她，直等她施施然走到身侧，我转了个向，顺她的道并肩而行。走出了一小段路，闲谈说。 】
大内来人了？

【 像是听不见这后话里意思，作寻常事般澹然一笑。 】
今朝福宁殿门前遇见了，还问起大郎来。圣人是移己之情，这一程总意外惦记他些。
【 素来我往谒福宁，十日里倒有六七日碰上皇后，近御者都见怪不怪。廊道间有一条柑枝，不知是如何长势，从阑额中逸出来，舒展叶柄，当头悬着一颗橘实，只比甲盖大些，一经风，朱色摇摇欲坠，犹带些青。柴妃走在外侧，心事实在重，竟无所觉察。我抬起手臂替她撩去，免教横枝勾坏了她打理端整的发髻，往低里瞧看，瞩目她肩头襦领。 】
入了秋，怎么还穿成这样单薄。受着凉气，来日又闹一场病。
【 如此埋怨了，转头支使侍女，叫回怡臻堂取件褙子来。那厢人去远了，我才挨近，两个偎着讲话。 】
曹琳透了口风给我了，皇后约莫是想继嗣。

【 关乎此事，我并不感到讶异。宫中御用方药，不准传录出外。旁人不知官家向有心疾，少时幽闭庐州落下的，年青不打紧，岁数上来，却有些为患了。据我所知道，去岁已曾中风，今年国事不济，兼之昭愍太子哀事，五月天热时，我观他言语蹇涩，其后果又不豫。那一回我与九郎都到了御幄前听宣，只差论处后事。虽然转好，近日兄弟们私话，他就像是预知了事之将临，分外追思昔年。 】
【 许多话是不大好接的，即如目下这件事，福祸难料，也颇不好处置。 】
皇后所求，便是他三尺垂髫这无知无忌。不光是大郎。【 我告诉柴氏道。 】你我，还有折妃、宣妃，咱们一家子，难得糊涂。
【 同她说事，只须说半截，我沉着一口气，反问。】燕娘，你明白了么？

【 这下把我给问住，半晌做不得声。我扬首盯着檐下晃晃悠悠那粒果子，寻思了几个主意。柴妃见我张口，凑得近些，以示恭听，我却欲言又止，逐一摇头，终于统统作罢。竟然似拎了只茶壶煮饺子，倒也倒不出。 】
【 说不得，这桩事上，我这韩王不中用，全要依仗夫人。 】
今番不宜折妃去。你是嫡母，由你领着钺之，没有甚么差池。
【 谈论屏山，眉头是褶起的。】但这事总不能瞒过她，你拣个时候同她说道说道。【 一叹气却带笑腔。 】唉！要教她知些理。

【 像是听不见这后话里意思，作寻常事般澹然一笑。 】
今朝福宁殿门前遇见了，还问起大郎来。圣人是移己之情，这一程总意外惦记他些。
【 素来我往谒福宁，十日里倒有六七日碰上皇后，近御者都见怪不怪。廊道间有一条柑枝，不知是如何长势，从阑额中逸出来，舒展叶柄，当头悬着一颗橘实，只比甲盖大些，一经风，朱色摇摇欲坠，犹带些青。柴妃走在外侧，我抬起手臂替她撩去，免教横枝勾坏了她打理端整的发髻，往低里瞧看，瞩目她肩头襦领。 】
入了秋，怎么还穿成这样单薄。受着凉气，来日又闹一场病。
【 如此埋怨了，转头支使侍女，叫回怡臻堂取件褙子来。那厢人去远了，我才挨近，两个偎着讲话。 】
曹琳透了口风给我了，皇后约莫是想继嗣。

【 我侧头看她，逢她堪堪望来，昂首时，髻头桂钗琤璁摇撼，我旋即捕捉到她眼尾昙花一现的笑纹，不显老，娴静中别有敏黠。 】
【 往近里说，我与她共穿过一条长廊，叙了片时的话，已不是头回端量她；往远里想，我二人成婚十载，彼此早非新人，她自然比不得夭桃穠李了。但我此刻，只觉这枚簪尤其配她，这笑意无匹衬她，光阴在一颦一笑间溯洄从之，柴氏仿佛又是那个围炉打马，会不露声色同我使诈的新妇了。 】
【 如此一来，我着实透着些为难。四目相对，两人默契地噤了声；俄顷，又不约而同破声发笑。我笑了半天，原本因皇器权衡，而陡生的那点不安，也就荡然无存。 】
【 侍女携衣而归，或许也觉得气氛不同于往，逡巡看取二人。我搭手牵过衣带，替她系上。这妥协也是不必宣之于口的。 】
走。书堂还未下学，咱们正好一道儿，瞧瞧大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