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就最后一场了呢？哇哇大哭

【 正观七年九月 】

（ 我一早便乘车颠簸至相距甚远的灵境胡同，晨间霜天的风颇有些凉意，让人甫下车便禁不住瑟瑟，携了数日前方才完工的夏夜图，叩响孝昭府的大门 ）
（ 我于岁初偶然得知，以流萤与云母做料，涂于纸面上，反复十二回，可使所绘之图夜间有光，即便未曾燃烛添灯，也能瞧见这画上星星点点的光 ）
（ 元年之约我从未忘却，及今仍因五载间未能践诺而心怀愧意。五载间虽每岁仍同她有几回见面的机会，然毋论是我或她，皆对那时的约定只字不提，仿佛只是少时的一个顽笑，迨时光日渐流逝，也便被冲淡了 ）
“玉鸾，这还是我头一回，正经往孝昭府上来呢！”
（ 卷起的画卷以精致的锦囊装起被怀抱着。我并不长于绘画，确切说来，有将猫儿绘出狗儿姿态的本事，因而选择绘夏夜这种看似不大需要绘画功底的内容，可待我开始动笔，才知事情并非想象的那般容易——饶是我自一开始便极用心地小心绘制，仍是废弃了许多份图稿。流萤与星辰看似简单，实则若不懂得拿捏笔力与运笔之道，最终瞧起来，便会如点了满篇的圆点，不知所画为何物 ）
“我为你带了件礼——小礼物，你猜猜是甚么？”
（ 虽经过一番不易的努力，所绘之图总算能让人瞧出几分夏夜的静谧——至少我自个儿这么觉得，可仍怕造的声势太大使人过分期待，待打开瞧时却不知所云，又要对我嘲讽一番。然转而又想，若她真当做小礼物，今日的心意便会大打折扣，我又如何说得出口致歉之言？ ）
“也不是小礼物，只是，只是没那么精致罢了。”

【萨音鲜少往灵境胡同来。自去岁出降离宫迁府，同她再无须以鸿雁书相与往复，每月照旧共往王府井大街裁衣，或至护国寺小吃街一同品鉴时鲜饼饵，一来二去于府中共度的辰光，竟也屈指可计。是以今日闻崇献公主府的孟今格格候于府外时，恍以为是小鬟报错了来人名姓，直至着鸣玉亲领了人来，满腹讶奇方止于眼见为实】
【萨音进来时，我正将案前最末一枝蕙兰插至琉璃瓶中，复又仔细端详片晌。寻常待客之谊于我二人之间反彰疏离，因也只是极随意地邀她同坐。甫闻后言，又将眸色挪至她怀抱的一团锦盒之上】
教我猜猜，莫不是稻香村新出屉的山楂锅盔，还是秋栗香的糖炒栗子？
【萨音夙性心细于发，每常有玄思妙想皆出人不意。将琉璃瓶搁置案头，兀自出言道】
凉了便不好吃了，可得快些拿与我瞧。

“才去过护国寺小吃街几日，便又惦记着稻香村了——只是颇有些不巧，这回没有。”
（ 倒也不同她客气许多，自顾自于小机旁坐下，又为我和她各自斟了茶水 ）琉璃瓶又不会长脚跑掉，你且先搁置在那儿，改日再瞧——先来！（ 及她转过身正对着我，才小心翼翼却又郑重其事地将锦盒推至她面前 ）过两日再请你往稻香村去——你，你先打开瞧瞧。
（ 我料定她现下必有颇多疑惑，亦觉她许从未将我的失信放在心上，可我并不能以此作为将元年言语尽数遗忘的理由，亦不能因此宽慰自己，安心十分 ）
（ 她打开锦盒时，我掌中似已尽是汗，却仍努力做出漫不经心的模样同她笑道 ）我不知你爱不爱夏夜，夏日虽燥热，可夏夜却十分美丽得紧——静谧亦喧闹，不似春的万花争妍，却有独属于它的，苍昊，或树下的光点，一闪一烁，让人沉醉。

此标题应改成：万物尽可吃。

【古人云民以食为天，经年以往习性未易，每与萨音相约，十之七八惯要往护国寺小吃街绕上一圈。个中糕酥饼饵外至式样、内至馅料原也层出不穷，时逢仲秋，借着每岁时俗所尚，更是各店面将月饼推陈出新、以引食客的绝妙时机】
【落座于她近侧，那长盒以织锦作饰，观之甚为精致。依言启开，其中置一玉轴。此前从未闻萨音妙手擅绘丹青，原当是她自何处寻来的古之名画，俟将画轴徐徐舒卷开来，则见兰堂傍水、月过荷塘，漫天流萤明灭纸间，迨至终末，一幅仲夏良宵光景尽呈于眼前】
这是你作的么？【称许之辞未及脱口，欣忭已尽溢于声色之中】此前怎未闻知，你竟有此等天赋异禀。

（ 她的几句溢美之词虽听来欢喜，却让人一时有些辨不出是真心还是反讽。我同玉鸾自幼相识至今，算来约有十载，她哪里如此夸赞过我？况且，我并非不知自己所作之画尚有许多不足，饶是我已然使出浑身解数，仍是难画得如所期许那般，于是脱口而出 ）真的假的？
（ 而后又觉如此反问未免显得自己太过不自信，遂添一句 ）我的画一向如此，是你从前不细心罢了。
（ 我这画的巧思主要在于纸面上所涂之料，白日里瞧着便是幅普通的画，惟有夜间瞧了，才能有所惊喜。偏首瞧向牖外，秋阳当空，虽不似暑日般炽热，却将整个孝昭府照得敞亮，没有一处昏暗至极、可以瞧见画上之光的角落 ）
（ 作势便要卷起那画 ）不成不成，现下我在这儿，你不能当着我的面儿再看了！得等到晚上，晚上你再取出慢慢欣赏——恰巧今儿是中秋，所绘虽是夏夜，却也勉强称得上月圆之夜。

【萨音夙性温懦，于我当前鲜有如此竭力支吾之时。今次堂皇登门赠物已是所在罕见，这厢又闻她屡将措辞徘徊于“是与不是”之间，便更笃定事出有蹊。迨将后话细细听来，隐约拼凑出她话中所指之时】
【元年末萨音奉诏入宫伴读哈宜呼，因乾所与寿康相去实远，半载之间不过于来鹤一面之会，彼时与她共将秋海棠的树种掩入中庭，今此花树已亭亭如盖。而与之一并掩入彤阙的昔日戏言，却在玉走金飞的历久弥疏下，更觉贮入肺腑】
原是此事。【顺而追叙旧话，示她无需深感愧焉】我从不曾介怀于此，当日便与你说，你愿为我长侍入内，崇献姑姑却未必肯舍，今我已出降，虽未为人母，却更晓姑姑的用意所在了。

（ 我料想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因心中过意不去，才精心准备这些 ）如今好了，我想什么时候寻你，都可以——不若今晚就赖在这儿！
（ 畴昔尚于禁中时，我信誓旦旦，欲于她身披红霞时相伴于侧，亲瞧她登辇，亲送她走出予她孝昭恩荣，却又锁她自由的朱墙，却因我失言，最终只在她与状元郎的婚宴上瞧见一眼。可我仍怀有私心，希望来日我出阁的时候，她能在 ）那——
“那待我来日得亦了三书六礼，去做他的福晋，你，会在我身旁的吧......”
（ 待她应下，总算宽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