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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柒 诅咒（下）】

我战栗了一阵，几滴豆大的汗珠扑簌簌落下。他也是猛地一颤，慌乱之色溢出眼眸，便匀出一只手轻柔地替我拂去额头上的汗珠，俯身一探，把他一方冰凉凉的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复又单手揽过我的腰，将我扛在肩上，边向枫家里走去，边锁了眉头，攥了拳头，额角青筋爆突，质问道：“是奈落那家伙下的手吗？这个混账！”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回到了家。屋内灯火融融，我逐渐安静下来，奄奄卧在床上。枫仔细查看过我的状况，喃喃道：“连姐姐这样强大的灵力都要遭受如此的痛苦，怕不是以灵魂为媒介的诅咒吧。”

此言既出，屋内陷入一片沉默。
沉默持续了几秒钟，被小狐妖一声尖叫打破：“戈薇酱————！！”

【拾捌 解咒】

朔月之夜，御神木下。我艰难地支起身子，却是冷汗涔涔。又是熟悉的奈落的瘴气，堪堪包围了整个屋子。
我环顾四周，屋内早已空无一人，除了......犬夜叉。
平时骄傲的他此刻垂下了头颅，浓密的黑发遮住了他的脸庞。
我握住一角被衾，敛了眉质问他：“奈落来了。戈薇说不定遇到了危险，你不出去看看吗？”

他蓦地抬起头盯着我，眼里却只有失落和悲戚之色。
“就算现在只是个凡人，也是能帮得上忙的吧。”我只当他是因为朔月化为人形救不了戈薇而闷闷不乐，心底却闪过一个自私又微弱的声音，总不能是留下照看我吧。“快一点，犬夜叉！”我急匆匆朝他喊道，生怕那个声音越来越大，生怕我的理智会战胜不了它，“戈薇不是你最重要的人吗？！”

屋子中央的小木桌上似乎有几道蛛网似延伸的裂痕，木桌上的几盏蜡烛明明灭灭，烛光沿着这裂缝丝丝缕缕蔓延着，被火光灼烧过的空气衍映出几道扭曲的波纹，折射出那少年眼瞳中一闪而过的波光。
“吵死了！——”他忽然一声大喝，震怒地竖起眉毛，手却不安地抓紧衣袖，“我自始自终喜欢的，都只有桔梗你一个人啊！”

我闻言一惊，不禁瞪大双眼，身形一顿。
他却失了气势，垂头喃喃道：“可是我知道，其实你从未喜欢过我。后来，戈薇来到了我身边，给了我温暖和陪伴，而且她竟然拥有和你一样的脸和灵魂......”
“她为我所做的牺牲太多了，我很感动，想要保护好她，也想要忘了你，爱上她......”
“可是，感动不是心动......我尽力了，但却没有办法。”
“我应当出去保护她，可看到你躺在这里，我却无法踏出门......我真是个混账......”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鲜红的，是血，一滴一滴，划过他的脸庞，一根鲜红的弧线，是红绳，命运的红绳......我宛如被这红色灼伤了眼睛，脑海里再度翻腾起来。
诅咒吗？红绳吗？命运吗......？
我双手抱住头颅，因为剧烈的疼痛在床上战栗起来。

我看到那个晚上，我一箭射穿了他的胸膛，将他钉在那棵树上。
我看到他抱住因为我而受到惊吓的戈薇，安慰她说，桔梗只是一个死人罢了。
我看到奈落嘲笑我和他之间的羁绊，在我手上留下一小块蜘蛛形状的伤疤。
我看到我曾经拒绝他时，他心灰意冷的目光。
我看到这跌跌撞撞的一路上，我一次又一次坠下山崖。
我看到他和戈薇面面相贴，缠绵在御神木下。

可是，我看到他说，他只对我动心......
......
诅咒吗？红绳吗？命运吗......？
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好像什么都不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明白了。我感到方才剧烈的疼痛，一点一点从我身上的每个毛孔里蒸发，只有愤怒和仇恨，熊熊地在胸腔里燃烧起来。我攥紧长弓，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浊血，撑着弓一步一步地走出房间。
奈落手中的发带应声而碎，破裂成无数洁白的布屑，在晚风中打了个旋，转瞬间化为无数光点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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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玖 许愿】
奈落冷哼一声，厌恶地瞥了一眼戈薇，用触手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她的胸口，夺走了她身上最后几片四魂碎片。他讨厌总是当迟到的那一方。
已然珠圆玉润的四魂之玉在他的胸前浮起，闪烁着乌黑的浊光。好在，他及时获得了力量，在他和她重修旧好之前。想到这便是一阵奇异的满足感，饶是一向冷酷的奈落也勾起了唇角，粲然一笑。
戈薇捂着胸口奋力挣扎着，试图拽住奈落的和服一角，他却快速地跳开了，戈薇便去够原先他脚边的那只弓，颤抖着拉紧弓弦，运足气力，发射。
她战战兢兢闭上眼，心底却有一种绝对的自信冉冉升起。她双手交握，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一箭必然射中。
层层叠叠的瘴气中穿过一支破魔箭，闪烁着熟悉的紫色光芒，如利刃上的流光，势如破竹直奔奈落方向。我再瞄准一箭，不怕刚刚那箭射歪，只怕戈薇那箭射到奈落握住四魂之玉的地方。
不必再让她的灵魂也卷入奈落的陷阱。能救一个就再救一个，仅此而已。
二矢连发，第一只破魔箭划过一道圆满的弧线，灵力之光骤然绽放，将戈薇射出的一箭弹到一旁，稳稳落于奈落脚下。第二支破魔箭悄无声息地尾随在第一只箭之后，直到逼近奈落心脏之时才爆发出一阵强烈的能量，扎入奈落的胸膛。
戈薇睁开眼睛，只见得瘴气迅速消散，狂喜道：“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我逼近奈落面前，沉默地伸出手，直取悬浮在奈落心脏前的四魂之玉。在洁白的光芒从我的指尖流泻到四魂之玉之内时，强烈的光芒从四魂之玉之内释放，照亮了这个没有月光的晚上。就像...五十年前发生的一样。
周围变得好安静，好安静。
一道顽固的结界，包围了我和奈落。奈落反而平静地收回狰狞的触手，又恢复了那温润的公子模样，垂目惨然一笑道：“四魂之玉恢复如初的那一刻，我便许下了愿望。你我......灵魂将永远纠缠，永生永世不能分开。”
“桔梗，你永远赢不了我，只能和我同归于尽罢了。你这***......如若不打破我的诅咒，现在陪伴我的便是戈薇体内你的那一半灵魂了。”
我冷笑一声，合住双手，边蓄力边对答道：“你竟以为这诅咒是对我的救赎么......？劳烦你编排命运的红线这种可笑的谎言，你不过是无聊的嫉妒心作祟而已......比起被我杀死，我和他在一起更让你感到痛苦不是么？”
“奈落，这不是爱一个人该去做的事......”
结界愈发厚实，光滑的表面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芒，一寸寸地朝中心收紧，像一枚坠落在人间的小月亮。我的目光越过奈落宽阔的肩膀，看到我平静的面庞倒映在一尘不染的结界上，像在照哈哈镜一样，扭曲出一个滑稽的苦笑。可是，在我的背后，似乎还有什么在一点点变大，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直到他的面庞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身旁。
“桔梗！出来，桔梗！桔梗！”我清清楚楚地看着他的嘴巴焦急地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他用双手使劲砸着结界的表面，被他接触过的地方仿佛火泼滚油一般霎时绽放出一朵殷红的巨大火花，结界内部也腾一下热起来。可他还在疯狂地捶着，抓着，拍着结界表面，甚至用赤裸的双足猛力地踢打着，尽管他的双手双脚已然皮开肉绽，甚至连鲜血都在这火焰中蒸腾无影。
我蓦然回首，瀑布般的一头乌发在结界内划出一个流畅的弧度。红色的火光和白色的四魂之光交相辉映，我的双眼里闪着奇异的光，红白色的巫女服猎猎作响。我周身运力，手上燃起一道紫色的火花。在这个喧嚣的夜晚中，我缓缓张开嘴，轻声地向他说最后了一句话。
他怔在结界外，满眼的恐惧和惊惶。
我蹙眉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