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因家父病重,身边缺人照顾,故下官来迟,请殿下恕罪。”
南蘅修恭敬地在太子身旁跪下,低头屈身,看不见塌上那人的神情,却能瞟见那人墨绿的衣摆下方绣着海棠的暗纹。
软塌上的少年斜靠着,一副慵懒的姿态,望向跪着那人时眼底间的寒意直透心底,语气却装得好不担忧,“老国师的身子怎么一日差过一日?”
纤长的手指伸了过去,轻轻抬起南蘅修的下巴,“辛苦佑卿了。”
南蘅修直觉想躲开,却又无处可躲,抬眼时望见小太子的眼神,竟有一刹那坠入冰窟之感。
撑在地上的指尖冰凉,微微一颤。
这样的眼神,许多年前,他也曾见过。
曾经年少的南蘅修跪在漫天的飞雪里,求父亲能进宫面圣,保宁家小公子一条性命。可现实决绝,即便他长跪不起落得腿疾,父亲也不肯见他一面。
押往法场的囚车不曾停下,车轱辘在皑皑白雪地上留下了两条深深的印记。那个曾经满腔报国热情的宁家小公子,在飞雪中着一身单薄的血衣,跪在刽子手的刀下。
等南蘅修跌跌撞撞地赶到法场时,赶上了宁家小公子的最后一眼,猩红的双眼冻住了泼天的冤屈,一言不发。
他也是这般看了南蘅修一眼,只此一眼,遍体生寒,下一秒,满目血色,白雪地上落下点点红梅。
此时南蘅修觉着膝盖处的疼痛又深了几分,如同锉刀磨着骨头,寒意自心头起游遍全身,最后都扎进了膝头的骨缝里,疼得他额前覆起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