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朝元不开小对话之恩！（跪下

【仿佛起风了。】
【我在窗前背手站立，摇摇见卢肇霖手提一盏小灯，穿过垂花门，绕假山，临藻潭，小桥细细窄窄，烘焙的灯影却很壮大，幢幢的光拓在湖石堆起的峭壁上，很有一点肃杀的意味。小山丛桂馆，是深秋里英王府的最佳景点。我叫人早早布置好了熏笼，提供一点聊胜于无的暖意，一只小壶架在上面，朝元来时，它正煮沸，热汽像乳白的云，吞云吐雾里，我请他坐下，即将远程赴战，却丝毫不见愁容，因有人值得托付，故再是仓促，亦有底气。】
朝元，快坐，快坐下。事有紧急，只好这时请你过来，如今夜深，我也不好叫你喝浓茶，冲一点苦荞罢，只当暖一暖。你看这云实在厚，怕是明天又要下雨了。

是又种了几棵花树、箬竹，盼望夏日葱茏，冬天苍绿，不至于太无聊。
【一杯热苦荞，荞麦仁炒熟了，泡在沸水中，吸得饱胀，如一颗颗丰腴的蚕，呕心沥血、殷殷情情吐出属于庄稼的、平实的清香。起身将窗阖上，把寒露、秋霜与白月，留给漫长的秋夜；秋里出征，肃杀更增，只听馆外风声幽咽，点起的小灯，浮萍似的在空中沉浮。我再转身，看向多隆敖意气风发，不卑不亢的一双黑眼睛，正要说话，火上小炉水烧开了，突突地小沸，卢肇霖提起它，以倒酒的姿势斟水。】
我和靖王这次出兵，实在是事态紧急，怡王那边战况不知如何，他既然求助，想来也耽误不了几日，能快一天就是一天。我与哈丰阿商量过了，我们先带火器营的精兵快攻，以及燃眉之急，至于后招——多隆敖，我想请你压阵。

【整座王府仍然沉浸在我即将远征的筹备中，跫音琐细，井然有序，几个小院没日没夜地点着灯，绣花棚像福晋们熬红的眼睛，针尖悄无声息地刺破黑夜似的绸缎，血似的红，殷殷切切，慢慢地，逐渐有了轮廓——是只小鹤的红喙，紧绣在氅衣内侧，贴近心口的位置，替它的女主人做大罗金神的护身符，为我抵挡一次、十次、百次箭镞的中伤。我尚不知此行艰险，关山月我们都读过，说起塞外，玉门关，和胡风，既萧索落拓，又疏朗出尘，每位年轻的将军都在渴望宣誓“不破楼兰终不还”，却始终忘记另一首出塞曲——岑参才是真正唱天山雪歌的诗人。将军狐裘卧不暖，都护宝刀冻欲断。这时的我，哈丰阿，或者多隆敖，都实在太乐观，也太天真。】
如今八旗，均是分省驻扎，如要调兵，手续繁杂，我怕来不及救援。故而我想请你在后方调配援军，除骑兵、火器营的精英外，藤牌兵以防火器，东北的索伦兵也是作战好手——多隆敖，半月后请你务必赶上，我们前方快袭，最怕后方补给不足。

【仿佛有某一处老鸦在叫。如敲一只永不见天日的梆子，震耳欲聋，深夜像它尾羽上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悬浮在整座王府、甚至整座京畿的上空。梦是流淌的、苔藓般的银河，春闺梦和河边骨，这样大相径庭又万总归一的形容——我实在不改想这一句诗。一种心悸的预感遽然袭来，深秋出征，只怕是要苦行。我脸上神色如常，只与他正色，拱一拱手，如交给他一条身家性命。】
你既然这样讲，那我就放心了。【千钧重的托付，不过两个字，放心。与他再笑道，如卸下盔甲，一身轻松。】如有意外，兵部的叩德大人，户部的肃王，都可相请。

【年轻的将领总是向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仿佛热烈、信心与玩乐一样，或许亦见道和谋，但多少带了一点儿爆发的嫌疑，眼下无人会去深究。往往人身在其中，只当天经地义，反而漠视来龙去脉，或许当一个月后，我与靖王苦守阵地而侯援不至时，我会忽然回想起这个深夜。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我的信任托付，多隆敖的肝胆相照，这一杯豪情义气的「以茶代酒」，它们是始终屹立的中坚力量，使我即使身处暗夜也确信不疑。直到很久以后，我才陡然醒悟：恰恰相反，这一晚的布置并没有任何差错，它如同一个闭环中最重要的一项，一个拯救故事的基础。至于眼下，我们只是幻想疾猛的号角、火药与胜利。举起手中茶杯，我与他笑道。】
多隆敖，下次咱们再见，便是“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了！